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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丹经残文     民国宗师txt下载     民国宗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零六章.争权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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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京城线报,残局行动功败垂成,李易中处长当场殉职,袁世凯贴身近卫尽殁,独其全身而退…”

    王亚樵眉头微微一皱,看了看脸上有些忧虑的陈天杰,张口问道:“我师傅如何?”

    “丁字街头一役,院长一人双拳独战道门四大宗师,一手鬼神难测的七伤拳艺,如今可谓名震天下,虽最后因寡不敌众不得不飘然离去,然而在武林中,却已被视为虽败犹荣的最新神话!”

    “师傅的功夫,已经真正修行到了神佛的境地,可惜我这凡夫俗子,连皮毛也没得上一二……”

    王亚樵一脸崇拜地感慨了几句,随后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上海这边……最近有什么动静么?”

    王天木看着一脸若有所思的王亚樵,先在心里略微斟酌了一番,这才沉吟地小声说道:“据暗线的情报,浙江参议长陶成章接二连三发动其他几省光复会员,在中外报纸上弹劾孙先生不成,如今已私下派出人手试图联北抗南,谋求自己的政治地位,同时……好像正在伺机刺杀扛着孙派大旗的沪军都督陈其美……”

    “哦?那陈其美做人,一向是滴水不漏手快、、耳快,恐怕不至于吃陶成章这个暗亏吧?”

    “是,陶成章的新光复会里出了叛徒。据说早就将消息暗中传给了陈其美,如今陈已派出手下第一干将蒋志清,准备抢先刺杀陶成章!”

    “呵呵,自武昌首义以来,师傅冒险孤身北上,不惜与袁世凯及道门四大宗师同时决裂,可这帮子tmd政客倒好,私下里勾心斗角还不够,如今竟然学起了咱们铁血锄奸团,玩起了刺杀!”

    “局长您的意思是?”

    “让他们杀!”

    王亚樵看着有些愕然的洪天骏。先是冷笑地敲了敲桌子。随后又豁然地站起身来,“院长北上,为得是刺杀国贼,还我天下百姓共和民主权之种族大义!而这些狗屁政客。只是为了争权夺利。便不惜分裂同盟会。甚至暗中勾结袁世凯……”

    说到这里,王亚樵眼中的寒光忽地一敛,将凌厉外放的气势渐渐收起。话锋极为突兀地转向了另外一面,“光复会里的那个叛徒的背景查出来了么?”

    “那叛徒叫王竹卿,浙江嘉兴人,原本是独脚大盗出身,曾代表光复会在上艺学院深造过一年潜伏暗杀课程,擅长无限流国术,轻身功夫接近飞檐走壁的程度,中短程的枪法精准,只是因为为人过于重利,故没有被吸纳入特勤处!”

    “哦?是他?”

    王亚樵听到王竹卿的名字,忽地想起杨猛以前嘱咐自己要小心保护叫‘蒋志清’这个人的时候,貌似也提过王竹卿的人名,只是没有想到,如今这两人竟然会因为这样的事情,真的联系到了一起……

    “派人远程跟踪监控,注意蒋志清的安全即可,其他的,便由得他们放手去做……”

    “是!”

    段天成看着王亚樵挥了挥手,连忙知机地与其他三人一同退出了办公室,只是到了外面之后,这才有些诧异地问了起来,“这蒋志清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局长会如此看重于他?”

    “嘿嘿,那蒋志清少年时曾求学宁波,后又浪迹上海滩,原本只算是个眼力颇好的青皮,可自从被陈其美看重之后,在青帮里的地位是青云直上,如今还在沪军都督府中担任要职……”

    看着段天成有些摸不清头脑,一向与他交好的陈天杰笑着说道:“至于局长为什么这么看重他,恐怕便要落在院长身上了……”

    “哦?这是为何?”

    四人之中,属王天木的资格最老,看着陈天杰看向自己,不觉有些神秘地笑了一笑,然后这才接着说道:“你们难道没听说过,功夫修行到了院长那种活神仙的境界,便可预知前事甚至推测国运,这蒋志清如今虽然名声不显,可谁知道他日后如何,说不定下一个民国大总统就是他呢?”

    “推测国运!?”

    段天成微微楞了一下,随后一脸惊容地说:“我只听过袁天罡的推背图和刘伯温的烧饼歌,可是没想到,咱们院长竟然也已到了这种境界,如此说来,咱们若是提前与蒋志清交好……”

    “像这种保护和监控的目标,据说局里足有几十个,你知道到底哪个日后更有前途么?前些日子,还有高人专门受院长的托付,混入京城的天牢专门保护一个叫汪兆铭的毛头小子呢!”

    看着段天成有些不知所措,一向说话最直的洪天骏这时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啊,初来乍到,与其想着如何钻营,还不如安心做事,别最后没有靠上大树,反沾上个叛徒,那可就丢尽咱中情局四大天王的脸了……”

    四人说笑之间,不觉走出了中情局的地下二层,等到傍晚时分安排好了下面的人手,并由王天木亲自带队监控时,这才发觉原来那个少年得志的蒋志清,正早早地与他的侧室姚巧儿依依惜别。

    “我走后,你便马上收拾好细软,回五马路群玉坊里住些时日,等风声过后,我再接你一同去日本!”

    “你做得都是大事,不要与我多说,以免日后我被人抓住,漏出什么蛛丝马迹……”

    姚巧儿本是上海群玉坊里的细作娘姨,后因为倾心蒋志清心怀大志,这才甘心做了他的侧室,所以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一向都最识得分寸,看见蒋志清面露忧色,反过来劝起了自己的男人!

    “群玉坊有陈先生的照顾,一向极为安全,你无需担心,倒是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

    “那我便走了,王竹卿那人一向多疑,我也不能让他多等……”

    蒋志清看着这个深明事理的小女人,心里不觉涌起阵阵暖气,眼见时间就要到了,连忙低头在巧儿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后,这才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家门……

    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更何况如今做了政客。

    这个家,是陈其美为他一手置办的,可如今,恐怕也要因为他的权柄稳固,转眼便这么放弃。

    蒋志清的思维活络,在沪军都督府中还有着大好的前程,但他不单懂得什么叫做知恩图报,更懂得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

    所以,哪怕他明知道刺杀陶成章的行动,即便是成功之后,也必然会被革命党广泛唾弃,可他仍愿为了陈其美独霸上海,背上这个千古骂名。

    当然,如果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也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

    “怎么才来?”

    蒋志清走到半路,便发觉王竹卿戴着礼帽,从侧面的巷口中走到了身后,等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四周之后,这才头也不回地低声说道:“我去安排了下退路,等事成之后,你我便一同去避避风头……”

    王竹卿仔细地观察了番身后,这才慢慢悠悠地继续走着,“那边都打探好了么?”

    “前天借着探病的理由,我已摸清了陶成章的病房环境以及进出路径,只是王兄你可确定那陶成章真要对你不利?”

    “我将他的情报卖给你大哥,依照‘焕皇帝’的性情,拿洪门三刀六洞的刑罚招呼我恐怕都是轻的,如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两人说话之间,已经不知不觉地来到上海广慈医院,虽然如今已是华灯初上,可王竹卿仍然坚持在医院外面等到凌晨二点时分,这才与蒋志清一同撬开侧面的楼门,潜入陶成章的病房外面……

    “两位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侍者,本来正在病房外的木椅上小憩,听得楼道中的脚步声,忽地时分警觉地惊醒过来,只是不等他的话音落地,便见一个黑影合身扑上……

    啪啪啪……

    侍者一手洪拳出手如电,然而在王竹卿的无限流国术的偷袭之下,终究没能完全发挥出暗劲高手的水准,等到双目稍微一定的时候,便见到另外一人正举着手枪,稳稳地对着自己的心口,“再动,就死!”

    “王竹卿,原来是你,你们想做什么?”

    侍者双眼圆睁,偏偏在手枪的威慑下不敢轻举妄动,等到王竹卿忽地一拳打断了他的锁骨时,这才开始真得觉得有些莫名的恐惧起来,“陶先生为革命巨子,你不要命了,竟敢贸然行刺……”

    …………………………………………………………………………………………………………………………(未完待续。。)

第四零七章.长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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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有一些学者,在谈到中日禅宗文化的相互影响时,认为中国的禅宗,自明代初期开始,几乎就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

    这种说法自然是有些偏颇,然而作为旁观者来看,这种态度多多少少也反映了中国在明清时期,对于禅宗文化乃至整个民族思维上的一种演变。

    这是时代的悲哀,也是一个民族的悲哀。

    无论我们后人承认与否,明清两代统治者为了维护他们的统治,将各种愚民政策推行到底,不断地对释、道、儒三教文化进行曲解乃至阉割,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所以,这才有很多人在心里渐渐赞同‘崖山之后,再无中国’这个观点。

    于是,到了清末时期,许多抱着救国救民想法的仁人志士,宁愿不远千里的东渡日本乃至欧美,学习糅合了西方‘物竞天择’的各种知识乃至理论。

    其中,便不乏原本在国内已经失传的东西。

    陶成章,少年曾两次赴京刺杀慈禧未果,先是只身东渡日本学习现代陆军理论,回国后。联络皖浙起义,事败再次避走日本及南洋,而他学到的东西,便是原本被称为‘移魂**’的催眠术。

    在中国,‘催眠’可谓历史悠久、源远流长。

    最早提及这一学科的,源自于《内经》及“祝由术”,后因为长期被宗教神职人员掌握,并利用它来主持一些宗教仪式,使得催眠术的声誉日益受损,最终被看做用来行骗的江湖术法。

    然而在陶成章后来所著的《催眠术精义》一书中。明确表示了催眠不单可以增强运动表现。强化运动成效,集中重点,更容易启发个人的创造力、增强洞察力甚至改善免疫系统及自愈能力。

    实际上,这与国术中上乘丹道的心灵修行。可增强意志强度与身体协调性乃至全方位的意向态度。几乎都有着异曲同工的妙用。

    所以。陶成章不单懂得功夫,而且还算得上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陶成章曾联合苏、浙、皖、赣、闽五省洪门会党。定洪门“大山”为“一统龙华山”,接连组织河口起义及上海、南京起义!

    要知道,洪门虽然是高手如云,可其中大多都是桀骜不驯之辈,面对这样走老了江湖的人物们,如果没有一两手过硬的功夫,如何会因为处事果断霸道,被人暗地里称为‘焕皇帝’?

    当然,陶成章在国术上的修行,据说远没有到抱丹的境地,可因为他在催眠术上的成功,不单使得他在心灵修行方面独树一帜,其对一般人的精神震慑力,甚至可以比拟丹道大师。

    所以,当王竹卿和蒋志清两人胁迫着侍者上了二楼,并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了陶成章的卧室时,原本面向床内熟睡的陶成章,竟然犹如丹道大师可以前知一般,忽地浑身寒毛炸立,猛然从梦中惊醒……

    “站住!”

    陶成章双目一瞪,好似静夜中的星光闪动,在惊醒的同时便本能地发动了催眠术,转身向忽然出现在面前的王竹卿怒喝了一声……

    王竹卿浑身一定,随后如遭雷噬般的颤抖了两次,等到他猛地缓过神来,准备扣动手枪扳机的时候,这才发觉手上猛地一空……

    “滚开!”

    陶成章动如脱兔,从平卧的姿态翻身跳起,一边对着面露惊色的王竹卿狂吼了一声,一边伸手抓向王竹卿脱手掉落的手枪……

    最让王竹卿觉得恐惧的是,面对着陶成章有如神助的碎喉一拳,自己竟然好像被定身了一样,毫无反击的**……

    “看枪!”

    就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候,一直躲在侍者身后的蒋志清终于动了,而他这一动虽然十分隐蔽,可手上隐没在黑暗中枪口,仍足以惊动几乎瞬间翻盘的陶成章……

    “是你!?”

    陶成章浑身一震,从蒋志清毫不动摇的双眼中,看到了一种必杀的意志和难以形容的决绝,眼见手掌与手枪只有一寸的距离,却偏偏不得不翻身跳向另外一侧……

    啪嗒……

    枪声并没有响起,因为蒋志清的枪口已经随着陶成章的移动,再次变换了方向,尽管这个仍显得有些稚嫩的年轻人在枪术上并不擅长,可他与生俱来的惊人第六感,却本能地提醒着他这种应对方式,才是最为恰当的反击!

    “小心!”

    王竹卿浑身一震,瞬间从手慢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等到他矮身在地上一滚,闪电般地捡起手枪的同时,这才感觉自己的身体又完全属于自己……

    蒋志清将面如死灰的侍者向前猛然一推,随后本能地狼狈闪向另外一边,然而当他脚下刚刚定住,准备再次挪动枪口时,这才发觉刚刚跳入黑暗中的陶成章,已经好似鬼魅般地冲到了身前,“不好!”

    唰!~

    一股难以形容的巨力,忽然从蒋志清的后腰发动,使得他与陶成章都在极度意外的状态,被动地以违反了人体动力常识的速度,如闪电般的向后狂退,而当就这样暴露在月光下的陶成章忽地反应过来,准备跳向窗口时,王竹卿手上的枪声终于响了起来……

    砰!

    近乎本能的精准射术,使得弹头极为刁钻地打在陶成章跃起的身形上。仿佛手术刀一样从他的左颈喉管射入,然后又斜向击穿了脑骨从另一侧弹出……

    一团血光飞溅在墙上,使得锁骨尽断的侍者差点惊慌失措的喊了出来……

    “不得出声!否则,就要你的命!”

    蒋志清从惊魂不定的状态下回过神来,用冰冷的枪管狠狠地顶在了侍者的头上,只是等他回头向身后看去的时候,却发觉身后已经空无一人,而原本寂静如水的医院,则因为这一声枪响变得警钟长鸣……

    “有人暗中帮忙,速退!”

    蒋志清咬了咬牙。无视着王竹卿一拳击断了侍者的颈骨。收起手枪转身向楼下跑去,而等到两人跑出楼道的时候,远处已经三三两两地出现一些不知名的身影!

    “有刺客!”

    夜色微明,两人翻身从墙头跳了出去。等到钻进接应的汽车里时。这才从医院里快速的跑出几个疯了一样的身影。“抓刺客!”

    病房里面,几个医生正手忙脚乱的抢救陶成章,然而尽管陶成章在中枪之后便不住催眠自己以自救。可因为中枪的部位过于关键,在苦苦支撑了半小时后,仍施治无效,溘然长逝,而这位三十五岁的革命巨子,最后留下的,只有从洪门辗转流传出来的一封长信……

    “这是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吾之有幸,算是什么都见识过了。虽然有着太多的不如意,然而我仍感到自己是十分幸运地。

    科技、文明乃至人种,这个时代的一切,都值得吾辈进行深入的人文思索。然而也有很多,是我们整个民族都渐渐遗忘乃至缺少的东西需要去探索。

    如今看来,这种探索究竟会有何样的结果,我可能已经看不到了,至于我的身后声名,便交由历史自己来定夺!

    我们的文化在蜕变,我们的民族精神开始隐没,身处在这个冷漠而又喧闹的时代,国人们不仅是历史的观察者、受影响者,更应该是参与者和造作者。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的一切,我们都习惯将之推诿给西方殖民文化的侵入,然而当我们仔细剖析我们自己,反复思考着民族自我时,才会在这些正在努力学习的经济、政治、文化中,感受到了一种野蛮到了骨子里的冷漠。

    这种冷漠看似实用,实则影响着整个世界乃至所有人种。

    我亦是这种冷漠的奴隶,甚至为此不惜违背革命初心,如鱼得水地斡旋于南北阵营的诸多政客之间,彷佛当我有一天站到政治舞台的最高点时,便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却改变中华落后贫穷的现状!

    扪心自问,你我皆知此乃掩耳盗铃。

    因为我们在学到了西方所谓的先进文明同时,也在不断的打压甚至绞杀着原本便支离破碎的中华文明。

    这是原本兴盛了几千年的古文明,繁衍了整个亚洲的高等文明。

    然而在枪炮文明的面前,终究不敌。

    吾辈为了民主与自由,期待着在打碎这世界的同时,也踏上这种先进的文明之路,然而当我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才发觉当我们完全打破了这片河山之后,在废墟上再次重建的国度,恐怕已经不再是我们所谓的中华民国!

    因为当我们在打破旧时代的同时,也开始无意中对整个民族文化进行着肆无忌惮的摧毁。

    这种摧毁是完全破坏性的,哪怕很多人并没有参与这种摧毁,只是不负责任地“旁观”,也会使得整个民族都会陷入一种令人心寒的盲目、现实、健忘和难以形容的冷漠残忍之中,而那时所建立的国度,恐怕只能是洋人所期待的国度……

    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国度。

    因为我们已经失去了中华文明的根源……

    除非,我们能寻找回来曾经失去的传承……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而我万万想不到的是,当自己在面对着死亡的时候,才会想到以往刻意去忽略的传承。

    无论是古老文化还是国术国粹的传承,都需要与现实文明社会接轨,然而我希望在我死后,我们的民族不要成为西方人一样四肢发达、精神荒芜的种族,更不能蜕化成西方人暗自推崇的心智暴虐,毫无人性的双面文明……

    我走了,带着我们民族的精神不得不被尘封的遗憾走了,有着这么多强大的战友和对手,我想我完全不用担心我们的国度会否崛起于世界之林,我只是深深担心我们的子孙,未来要浪费多少年的时光,才会捡回历史上四处埋藏却曾经光灿古今的民族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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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八章.止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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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复会领袖陶成章去世,英年35岁!”

    京城皇城根下,一群习惯性以天都子民自居,终日游走于茶楼攒着谈资的八旗子弟们,终于又寻到了最新的话题,兴高采烈地议论起《新生报》等北方报纸上究竟影射着什么。

    与上海滩的南方移民们不同,作为世代生活在天都的京城人,总是喜欢以朝廷的角度来议论和分析问题,仿佛不这么做,就无法体现出皇城根下高高在上的权威,无法体现出京城百姓比那些下里巴人的觉悟。

    “知道么,这上海《字林西报》和《新民日报》两家报社皆发行了特大号外的图片,报道“革命巨子”陶成章被刺身亡的消息,明着呢,是感慨惋惜陶成章之死,实则却是将矛头,隐隐指向了代表所谓南方革命正统的同盟会……”

    “嗨,可不是,那个什么叫孙文的临时大总统,虽然连番急电沪军都督陈其美,命其缉拿凶犯,严惩不贷,可咱们这边的报纸可早就在下面的专栏里,讲述与陶成章之间矛盾最大的,恰恰便是这孙文本人和陈其美!”

    “唉,妄以布衣而窃据高位,至朝廷尊卑正统大位于不顾,此等乱党贼子,自然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手段可谓无所不用其极,纲常沦丧啊……”

    一个看起来身形矫健的年纪人,一边微笑着从几个正议得热火朝天的八旗老少们的身边走过,一边远远地与靠窗边一张桌上的两位老者伸手示意,只是就在他刚刚准备坐下的当口,却毫无征兆地眉头一皱,有些疑惑地看向了空无一人的楼梯口……

    “嘿嘿,你小子功夫大了,闯祸的本事也越来越厉害,这才进京不过几天。就闹得那四大丹派灰头土脸。这下倒好,就连一向脾性最为和善的董海川,都变得有些穷追不舍起来了……”

    说话的老者一头茂密油亮的银发,脸上也是满面红光。若是不看他额头有些苍老的沧桑。任谁见了保准都要夸上一句仙风道骨。只是这一张口,顿时就多了烟火气,甩掉了一身看似出尘脱俗的气质……

    “丁字街一役。小子我可是被四老打得吐血败逃,杨老您和董老虽是多年的知交,但毕竟派别从没有相同过,您不帮我主持大局也就罢了,反而只是坐在一旁说着风凉话,实在是有些不够厚道……”

    年轻人眼角余光扫着楼口没动,可手上却是丝毫不慢,就在说话的这个当口,拳头大的包子不觉已经接连塞下了十几个,瞅他那个吃相和速度,用狼吞虎咽这个词来形容恐怕都有些不足以表明其吃东西的速度。

    “你小子,少跟我来这套,‘空’老临在坐关之前,可是将神农丹派的真传衣钵都传给了你,别说是因为你的个人信念,即便是丹派之间要争要斗,也合该就由你来出头,我和师傅这老胳膊老腿的可经不住你们年轻人这样的折腾……”

    老人一脸坏笑,看起来好像在与年轻人比着吃包子的速度,只是等到看到楼梯口上凭空多出了一位精壮的白发道人后,这才有些意犹未尽地擦了擦嘴角的油渍,宛如平常的老茶友一样,异常热乎地对着楼梯口大声招呼了起来,“我说董老道,我们在这边了,你可是来得有些晚了!”

    老道头还没回,可粗壮如牛的身体却已微微一震,等到脚下无声地踏上最后一阶楼梯的时候,转过来的那副紫铜般的面容上,这才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重的怪笑,“我说这小子怎么能在弱冠之年,便有了开宗立派的气度和内家拳术,原来是你杨老不死的在兴风作浪……”

    两人四目相对,脸上的表情不觉变得极为精彩,除了多年没见的喜悦与惺惺相惜之外,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战意和神采。

    年轻人看着因为几人的话,忽地就变得静悄悄的茶楼,不觉有些无奈地拍了拍光溜溜的额头,只是看见老道原本飘然欲仙的气场忽地化作狼烟一般,又不得不故意无视他对自己虎视眈眈的模样,苦笑着站起了身来抱了抱拳,“小子昨日侥幸脱身,不想董师爷您的腿脚也是丝毫不慢,若是不弃,不如先来几笼包子垫垫肚子……”

    楼上十几张桌子旁边,坐满了京城内数得上的闲人,尽管都还没来得及猜测出这三老一少的身份,可刚刚从老道口中说出的两句话,却足以让这些本就喜欢八卦家常的京油子们浮想联翩,“白衣光头,少年宗师,内家拳、耋耄老道……”

    “我可教不出你这么厉害的徒孙……”

    银发老人看着老道装出来的一脸气苦,先是嘿嘿一笑,随后好似老顽童般地对董海川吹起了胡子,“别说是你,就是我师傅也教不出来……”

    “哟,原来陈老夫子也在,老道光顾着看这小子,倒是有些失了礼数,只是也确实不曾想过还能有幸再睹老夫子的仙颜……”

    老道顺着银发老者的目光,这才发觉坐在他身旁的干瘪老头,只是想到之前自己竟然生生忽略了老头的存在,脸色难免又变得愈发精彩起来,“连老夫子都教不出来,难道还能是那位久不出世的猿公亲传?”

    说到这里,老道的语气不觉已经变得有些低落,尽管脚下看似油滑地在人群中自由穿梭,可是原本不住外放的强大气场,却像撒了气的气球,忽地开始快速向内收敛起来,“老杨你可不要告诉我。这小子便是触动猿公破碎虚空契机的那个有缘人!”

    “你们道门四脉都能选袁世凯为天定之子,这小子又有什么不可以是那个有缘之人呢?”

    银发老者看了看师傅,先是笑着拍了拍手上本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好似诊脉般地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地搭在装满了酱油的碟子沿上,以蜗牛般的速度缓缓地推向了走到桌旁的董海川……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神农丹派的意志?”

    董海川的脸色微微一怔,随后本能地伸出粗壮的食中二指,看似无意地挡在了缓缓前移的碟子前面,等到碟子终于同时碰触到两人手指上微微一顿的刹那。两人的脸上不免又变得愈发红润和紫红起来……

    唰唰……

    两人的手指轻颤。偏偏又都不约而同的沿着各自右手的方向微微发起劲来,等到那青花骨瓷的蒜泥碟子好似刨子一样,一点点在坚硬的红木桌面上生生划出一道道鬼画符似的轨迹时,两人的整个手掌都已变得软若无骨。且犹如用鱼胶粘在碟子上一样。沿着圆圆的碟沿一点点弯曲起来……

    嚓嚓……

    一道道红色的刨花不住盛开在碟子下面。而光滑油亮的桌面则变得斑驳不堪,那轨迹看似鬼画符又隐隐有些像汉字,等到碟子渐渐滑出桌面。在两人的手上悬于空中的时候,周围原本鸦雀无声的茶客们,不觉异口同声地抽了一口冷气,“好精纯的内家功夫!”

    所谓‘满人好武,京人健谈’,这句话到了如今这个时候,虽然略显得有些名不副实,可自打太极、形意、八卦盛行于世之后,八旗子弟中练拳、知拳和论拳的人确实比南方多出了不少。

    更何况,即便是再不懂功夫的人,在亲眼见到两个银发苍苍的老人,只凭着四根手指下那薄如蝉翼的磁碟,便生生做出了绣花一般精巧的木匠功夫,恐怕也会估量到这看似云淡风轻的一手中,究竟蕴含着多么恐怖的劲道与功夫在内……

    两人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则轻如微风拂面地贴着碟子不住发劲,眼见手上的动作都变得越来越慢,脸色终于也渐渐变得与楼内的气氛一样凝重起来……

    “扶乩煮泉楼,问道神农山,你们两个加起来足有二百多岁,可却还没明白这通神与神通之间的奥秘,如此不识天数,这鬼神不问也罢!”

    嘎!

    一声轻到肉耳难以察觉的声响微微迸出,而一直坐在桌旁细嚼慢咽的陈老夫子,也终于有些不太情愿地咽下了最后一个包子,里斯慢条地将树皮般苍老的手掌伸了出来,看似写意实则露出一丝泼墨笔意地微微一转手腕,在宛如烙印着龙蛇起陆的硬木桌面上来回擦拭起来……

    …………

    偌大的茶楼里面,变得鸦雀无声,唯有这垂垂老矣的干瘪老人缓慢而又舒展地动着,其他的人都好似冰雕般一动不动……

    老人手掌轻抚无声,可偏偏每一个简单的动势中,都蕴含着至真至简的太极拳理,随着手掌接连擦拭了几次之后,桌面上凌乱不堪的图案和印痕,终于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止戈!”

    两个犹如狂草般的字体跃然桌上,而老人原本浑浊如水的眼中也绽放出难以形容的慑人神采,“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杨小子做的事,是他自己追求自己的道,也是为了神农一脉的意志,所以他,我们神农丹脉保了!”

    “如果我们四脉一定要动呢?”

    “那便鱼死网破!”

    “那便给老夫子面子,我替四脉承诺不会再私下与他动手!”

    董海川脸上先是有些愕然,只是当他看见陈老夫子眼中的绝然时,这才又有些恍然地觉得是理所当然,“只是,袁世凯既然已是我们四脉选定之人,希望老夫子能让他收手,否则,便唯有一死!”

    “天下大势众说纷纭,谁又能知道日后鹿死谁手,老夫可以替他承诺不动袁世凯,但老夫也希望你们四脉没有保错人!”

    “那便是我们道门四脉的事情了!”

    董海川见目的已经达到,心里不觉微微一松,等到再看原本针锋相对的杨露禅,两位大师顿时相对一笑,等到那薄薄的碟子嗖地跌落在桌面之上,最后形成一个‘武’字时,这才对着陈老夫子陈长兴恭敬地抱了抱拳,“有老夫子这话,海川便先走了,只是临走前还想对这小子说两句话!”

    “老道士请讲!”

    “有我们四脉的承诺,袁世凯必然不会再追究你行刺一事,只是南北和谈结束在即,老道希望能在万国英雄武道大会上,见识下你的风采!”

    “哦?那些不都是俗尘之事么?老道你为何又如此热心?”

    “一来是应我们四脉的要求,请袁世凯广邀其他国家隐世不出的武道大师到场交流,二来则是我的一点私心,希望能公开的在擂台上,与你这别辟蹊径的后起之秀切磋印证一番在武道上的心得……”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杨猛看着董海川眼中的战意,有些理解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有些雀跃地笑了起来,“小子内外交困已久,能见识下开创了八卦掌的绝代宗师,即便是难以突破立毙当场,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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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九章.争论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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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有些事情,开车去了长春,上午办完事又连忙赶回来,到现在又累又乏,困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码完今天的章节赶紧上传,让大家久等,对不起了各位兄弟!睡觉去了!!

    “师兄,听师傅说,您的内家功夫,已经到了真空之劫随时可能触发的境地,若非心灵修行还不够圆满,恐怕已经可以打破武林百十年来的窘境,突破至心灵虚空的另一层面……”

    寂静的山道上面,三个背着行囊的年轻人,好似脱兔一般轻快,洒脱地走在崎岖险峻的山岭之间,刚刚说话的那个个头最高,看起来足有一米八以上,只是一说话,仍带着一丝没有褪去的青涩。

    年长的那个年轻人,身材看起来要匀称了许多,只是看他同样十分期待的眼神,显然中间那个比他年轻的光头年轻人,才是高个子口中所说的师兄。

    光头年轻人正是暗中离开京城的杨猛,虽然在这寒冬飞雪的山林中穿着一身轻薄的白衣,显得有些文弱不堪,可偏偏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一种和谐的动势,使得整个人与周围的事物完美地融合为一体……

    “按理说,你们两的功夫还没练到,这些上乘丹道修行的东西本不该说给你们听,不过既然师傅让你两来护送我回神农架,想来对你们的天赋和定力还是有信心的……”

    杨猛一张口。自然便是师兄教诲师弟的口吻,可两个年轻人一路说得口干舌燥,无非也是想让他这位国术大师亲口指点一二,所以尽管这话听着一点情面没留,可两人还是不由自主的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喜悦涌上心头……

    “这是我在自身气血收敛到了极致之后,才发现的一点不得不说的关窍!”

    杨猛站定在林间不动,只以双掌隐隐虚合,尽管全身上下除了手掌再无一处发动,可他在两个手心之间留下的一指粗细的缝隙,却忽地发出了‘嗡嗡’的响声……

    最让两个师弟惊讶的是。当杨猛双掌张合不已的同时。原本周围与他融为一体的环境,也忽然隐隐地让人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扭曲感……

    “这难道便是所谓还丹之后的内劲外放?”

    看着杨猛双掌如虫蛇般,虚虚地对应蠕动不已,而手掌间的缝隙则好似风起云涌一样。隐隐地发出了空空的风雷声响。那高个子师弟顿时张大了眼睛。情不自禁地惊呼起来……

    “所谓内劲外吐,哪怕是破碎虚空之后的天人,恐怕也难以用来伤人。这个动势看似玄妙,实则常人如我这般做起来,亦可感受到掌心间微弱的气流变化,可若说因此小觑了这个动势,那便永远无法参透虚空之奥秘……”

    看着两个年轻人先是微微一愣,随后便不由自主的模仿起自己的动作,杨猛不觉微笑着点了点头,“剑秋的动作深得了八卦的滑劲和形意的钻劲,小薛颠你吗,在形意的劈劲和崩劲上更胜一筹……”

    “两个掌心之间,空气流动的极为明显,可常人即便真的也能做到这一点又有何用呢?”

    傅剑秋心中隐隐觉得摸到了什么,却又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在斟酌了一番之后,忽地从常人的角度来问杨猛……

    “问得好!”

    杨猛双掌微微颤动,而掌心间的声响则越来越大,“《西游释厄传》中借用佛家的理论来譬喻人体内的‘心’、‘意’、‘性’三者的关系,而将人体隐喻为十万八千里的求经之路,之所以常人也可做到这一点,是因为我们每个人的体内,都有一个强大无比的虚空宇宙,只是没有经过正确的修行,自然便无法发掘出这片虚空中隐藏的力量与大道之理!”

    说到这里,杨猛不觉微微地顿了一顿,随后又接着斟酌着说道:“在我看来,“心”便如同一个玉盘,而“意”好像盘子里的明珠,这个“知性”则是玉盘和明珠放射出的光芒,内照自身虚空,外照外景天地……”

    “我知道了,这不正是《黄庭内景经》中的内外八景的说法么?”

    看着薛颠有些恍然地叫了起来,杨猛先是嘿嘿一笑,然后这才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按照道门的说法,心灵虚空便是人体内景化成的金丹,而我们体外的天地自然,就可以看做洪荒丹炉,若想真正打破心灵虚空,除了凭借心灵修行的通神之觉调动自身气血爆发之外,还要借用天地洪炉的力量……”

    “那该如何借用呢?”

    “这个动势,源自于形意拳中的龙虎桩,正是调和自身虚空和天地气场之间的关键,一旦二者调和一致,自然便可以借助天光地气,淬炼肉身血脉甚至心灵!”

    “也就是说,这个动势才是调和人体的真正丹炉!”

    “对!”

    杨猛双掌微动,忽地拍在雪地旁边,使得原本冻得坚硬的冰凌顿时融化,“所以,我认为,这双掌劳宫穴之间的微弱气流,便很可能是道家所谓的三昧真火!”

    “传说中三昧真火无物不烧,如果练成了这一手功夫,那不是代表着出手之后便无坚不摧?”

    “这与《西游释厄传》中所谓的七十二般神通变化一样,只是对上乘丹道功夫的一个比喻,就像佛光慧剑都是幻灭一样,这三昧真火自然也不可能是真正的火焰……”

    杨猛提起双掌,擦去额头微微沁出的汗渍,随后对着傅剑秋和薛颠笑了一笑:“中华武学千年,奥秘多不胜数,如果境界不到。便真如菩提老祖对孙悟空所说的那样,‘不遇真人传至道,空言口困舌头干。’今天对你们说的这些,已经有些揠苗助长之嫌,至于其中道理,日后你们练到这个境地,自然便会水到渠成……”

    “我曾听师傅讲过,如今出世的道门四大真人,便已经修成了逆反气血,可延寿长生的陆地神仙的境地,只是没有想到师兄你比我还要小上几岁。竟然已经深得其中三味……”

    傅剑秋的性情比起薛颠要沉稳了许多。可在听了杨猛这番真传指点之后,也难免内心波澜跌宕,知道这便是上乘丹道所谓调和心性元神的关键,只要坚持这一式不懈。日后总归能将功夫练到这一关。“可惜。这三昧真火虽然玄妙无比,可我如今对心性修行功夫还没入门,若想真的小有所成。恐怕还需要个十年苦功……”

    “傅师兄此言差矣……”

    薛颠在一旁动来动去,好似山间的野猴般难得有静止的时候,在听得傅剑秋所说的感悟之后,顿时心直口快的反驳起来,“这心灵修行虽然高于**上的修炼,但若只炼精神,恐怕最后仍难以窥得其中三昧,师弟以为,与其牢锁心性对上乘丹道望而却步,不如忘心于体,借身体修行时的本能放大本心……”

    “师弟你性情跳脱,自然喜欢行心猿悟空之道,可若是不再心性上痛下苦功,即便功夫练到了,最终恐怕也要吃那如来五指山的亏……”

    “嘿嘿,师兄你想做如来,师弟便是齐天大圣,至于到底谁对谁错,不如咱们两个先搭把手一试便知……”

    “胡闹,我们三人虽然已经进了山西地界,可谁知道道门那几位动了嗔念的真人是否能坚守承诺,不暗中对师兄下手,如今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还是赶紧翻过这山,去找个客栈或是其他落脚之地才是……”

    杨猛看着关系一向最为莫逆的两个师弟,忽然因为对上乘丹道功夫的理解不同出现了分歧,顿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只是到了他这个境地,自然明白没有任何人的武道会完全相同,所以也懒得去为他们的争辩来做一个总结……

    “行了行了,这些东西日后再辩,无论如何,其中也没有对错,你们理解不同,一来是个性使然,二来也是功夫修行的侧重点也不同,干嘛非要让对方认同自己的观点?”

    说到这里,杨猛抬脚便向山头上跑去,虽然动作幅度看起来丝毫不大,可每一迈步便会窜出好几米去,“三昧真火也好,佛门灵光也罢,无非都是前人对武道修行上的理解和描述不同,你们与其争论那些,不如看看谁能先领悟到我这一手‘缩地成寸’……”

    薛颠嘴上没动,可脚下却已经本能地追了上去,只是等他全力发劲之后仍是越追越远,这才忽地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到杨猛腰臀腿脚上的肌肉变化,“立是天人合一,行也是人天一体,师兄这一手看似简单,可实际上却是不住调整自身筋肉皮膜,一举一动皆能发挥出肉身的力量极致……”

    与薛颠好似猴子一样的窜跑跳跃不同,傅剑秋的动作显然更为平和稳定,尤其在他全神贯注地感受着杨猛身上的气场之后,眼中的神采不觉愈发闪亮……

    “师傅曾经说过,心灵修行强大到了一定境界,六根六尘皆能沟通天地鬼神,将所谓神通变化融于自身,师兄这一手功夫虽然筋肉皮膜无一不动,可实则最为关键之处,却是要时刻控制自身虚空中的玄妙气场,使之时刻都与周围的天光地气结合,突破眼耳鼻舌身意的限制……”

    “你就喜欢玄而又玄,依照我说,肉身才是根本,没有筋骨皮膜哪里来的神通……”

    “人力有穷时,心神则无穷,若要修行有成……”

    两人一边并肩狂奔,一边争论不休,只是不等说到第三句,便发觉杨猛已经翻过山头消失不见……

    “哎呀,都怪你,师兄恐怕生气了,赶紧走,赶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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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十章.伤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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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都会经过这个阶段,见到一座高山,无论山前的风景如何,都想翻过山顶,去看一看山后面的风景如何。

    很多时候,山后面可能什么都没有,回望之下,或许会觉得山一边更好,然而当你遇见下一座山的时候,却仍然无法改变对山那边未知的好奇心。

    这便是人性中的盲点,大多时候,甚至算得上是一种难以控制的本能。

    人的本能有很多种,天赋亦有不同,而每个人心性中最大的独特之处,恰恰会受到各自的天赋影响最深。

    就好比傅剑秋和薛颠两人在翻过山顶,见到山这边的客栈的第一反应便因为心性的缘故,反应各不相同。

    傅剑秋性情稳重,第一反应便是四下里观察一番,以免落入对头的埋伏之中。

    而薛颠的性情跳脱,自然便毫无顾忌地欢呼雀跃起来。

    二者一动一静,可因为彼此年纪相仿,又都没有达到出师的火候,在一同学拳练拳几年之后,关系自然最为相近,哪怕很多时候对事物乃至功夫的看法几乎是背道而驰,可却仍然保持着莫逆的情谊。

    三人一路风尘仆仆,当住进了如同山居般的客栈后。便早早地吃过晚饭回房休息。

    杨猛如今虽然功夫日益精深,可因为仍处于心灵修行的关隘之中,所以虽然隐约听到了两个师弟仍在低声争辩,可他作为师兄和一代宗师,自然要保持着自己的气度,不愿冒然干扰甚至调停,以免扰乱两人对今日所传武道的理解与追求。

    而傅、薛两人因为精力旺盛兼**一室,在草草的站了一会桩后,便自然而然地有一种将白天未竞的讨论,进行到底的势头。

    所谓道理越辩越明。这武道拳术自然也是如此。

    不同的是。拳术出了争辩讨论之外,还可以根据自身的体悟与修行,用搭手的方式来证明自己。

    尚云祥曾经说过,他的这些师弟之中。除了足以开宗立派的三人以外。其中身法最好的。便是这癫猴子薛颠。

    而最为争强好胜之人,自然也是非他莫属。

    所以,即便傅剑秋一而二二而三的退却。却仍然无法抵制住薛颠的连番提出搭手论证的‘挑战’。

    何况,虽然傅剑秋性情稳重,可并不代表着他会随波逐流。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更何况是武道信念截然相反的两人。

    这便是武者所谓的论道、证道之战。

    哪怕他们是朝夕相处的同门兄弟,在面对着自己心中坚守得武道被对方驳斥的时候,仍然难免要护道卫道。

    更何况,除了要证明自己心中武道之外,傅剑秋也要保持自己做师兄的威严。

    所以,随着事态的不断升级,两人原本只是嘴上论拳的比划,终于一点点升级为搭手切磋甚至实战搏击。

    当然,为了不打扰杨猛的修行,师兄弟两人早早便约定好不能真正的发动暗劲,只是凭着彼此对拳术的理解,来进行招式上的切磋。

    然而这想法虽然是极好的,可到了真正拳来脚往的时候,任由两人都已经万分小心,却仍然难免在电光火石之间,出现了一丝难以控制的险情。

    这种险情,让人战栗,可同时却又使人愈发亢奋起来……

    嚓嚓嚓嚓……

    两人身形如风似影,出手踢腿则宛如闪电霹雳,无论彼此的拳脚如何发劲,其发劲的根源之处也始终保留着一丝的余力,力争在几近静默的回旋之中,将凶险压制到最低限,而专心体悟着对手拳脚中蕴含的道理!

    这便是师兄弟间的搭手,与动辄生死一线的实战又有不同。

    所以,哪怕两人如今的打法愈发凶险凌厉,静坐在墙壁另外一侧的杨猛也无意搅合进来。

    这是武者间拳与拳的争辩,也是求道问道者彼此间的至诚之心。

    “难怪师傅会让他们两个随行,原来拳术都已经到了通神入化的地步……”

    杨猛瞑目不动,只凭空气中微弱的风声与振动,感受着两人在拳术上的不同甚至争胜之心,尽管他们已经小心道了极致,谨守着不能吵醒他的底线或者说是默契……

    “咦?”

    啪啪……

    随着四拳接连轻击的声音响起,杨猛已经感受到渐渐收不住拳脚的两人,在彼此小心避让了良久之后,终于因为拳脚中凶险的惯性,第一次正面相撞起来!

    在杨猛觉得意外的是,两人这第一次正面相撞的结果,便终结了争斗良久的战局。

    或者说是,两人彼此的选择,使得这原本仍然应该是平局的争斗,出现了让人预料不到的结果。

    薛颠性情跳脱不定,可为人直爽豪气,最是注重承诺,哪怕这一撞使得他险险要输,也仍固执的保持着不全力发劲的底线,以心驭力,向后收缩起打出的拳形……

    而性情稳重的傅剑秋,在这斗室之争中真正即将败倒的关口之下,竟然一反常态地顺从了身体本能,忘乎所以地将手上的拳劲用实,一个横臂崩肘横锤破,将鬼魅般贴靠在自己身侧,转掌收力只是轻轻按下的薛颠一拳打出了老远……

    啪!

    一声轰裂生在寂静的山脚响起,惹得阵阵鸡飞狗叫的同时,也将处于深层静定状态中的杨猛惊醒!

    “唉!”

    杨猛摇了摇头,没见脚下动静。身子已经闪至窗户旁边,等到他轻轻戳破窗纸看向外面时,这才发觉薛颠一脸惊异,有些狼狈却又有些得意地从破碎成一块块的木窗格子中爬了起来……

    “傅剑秋,你丫这可是输了,说好了不动暗劲,你却不守承诺,你这还算什么修心?我看,倒是与我说的一样,依照了身体本能。如此足见我追求的武道才是正道!”

    “我一时没收住手。自然是我输了,可这却不代表我认同了你的武道……我反而觉得这恰恰证明武者练拳,修心才是重中之重!”

    “放屁!”

    薛颠看着一脸愧色的傅剑秋,有些气恼的甩了甩被那崩肘打得酥麻不堪的手臂。“明明是依照本心发劲。放不下师兄的名头与胜负之心。偏偏又不肯直接承认,你所谓的修心,若都是像你这样。那还不如说修得是嘴巴机锋,你发劲将我击出,是为失信,输了不敢承认,是为失诚,如此推脱狡辩,跟武林中那些只懂得嘴炮的虚伪迭宿们又有何区别?”

    “放肆,说了是一时失手,怎就成了虚伪?我都已经认输,你却还不依不饶,到底想要怎地?”

    “呵呵,这种师兄弟间的搭手,不论输赢成败,只代表着你我心中所修行之道的真伪高下,你将我打出窗外我不怪你,可你这般放不下脸子承认,那便让我真的瞧你不起……”

    说到这里,薛颠脸上的怒气渐渐转为一丝若有若无的鄙夷,等到看见傅剑秋因为自己的脸色,也渐渐变得有些生气的时候,这才默然地摇了摇头,彷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忽地对着傅剑秋抱起了双拳……

    “杨师兄说得对,你与我的道,本就截然相反,就算争辩出天花来,也是枉然,只是今日你这一番作为,却如五雷轰顶一般地打醒了我,若想日后让自己的功夫与武道真正融合在一起,唯有不继续受你的影响……”

    “师兄弟间的日常搭手,你却忽地扣上如此大的帽子,未免也有些咄咄逼人了!”

    看着一向嬉皮笑脸的师弟,忽然做出如此正式的姿态,任是傅剑秋心中有些悔意,却也难免因为年轻气盛,而真的生起气来,眼见薛颠口中越说越是离谱,他不由得怒气横生的一脚重重迈出……

    砰!

    “啧啧……好大的威风……”

    看着傅剑秋恼羞成怒的一脚重重踏在地上,薛颠不觉也有些反常的放下了双拳,神色忽地变得愈发坚定起来,“只是你这威风越大,便让我觉得你的武道是伪道,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兄弟不如就此别过,待十年之后,再来看各自拳术的高低!”

    “你怎地就这般胡闹,难道真想任性离去,置杨师兄的安危和提点之恩于不顾?”

    “我已明悟了我自己的武道,此番便正是为了寻道而去,师兄和师傅一定不会误我,至于所谓保护,本就是师傅为了让杨师兄提携你我,故意安排下来的名目,说我胡闹,其实一直是你自欺欺人而已……”

    说到这里,薛颠忽然觉得曾经被引为知己兄长的傅剑秋,已经成了自己求道上进的障碍,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意愿,看着杨猛所在的窗户静怡无声,心里愈发坚定了师兄恐怕也会赞同自己的想法,呼通跪下生生磕了三个响头之后,这边决绝地反身一跳,头也不回的跑入了黑暗之中……

    “癫猴子……”

    “让他去吧!”

    杨猛从窗扣轻轻落下,按住了抬腿欲追的傅剑秋,一脸欣慰地笑着对他轻声说道:“你的心志坚定,所以你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和自己的武道,小薛颠虽然心性跳脱,可他说得也绝然没错,他也有他自己要追寻的武道……”

    “我已认输,他如此任性,却又置多年兄弟情谊于何地?”

    “你真得认输了么?”

    杨猛神秘地笑了一笑,忽地神色肃然地摇了摇头,“所谓情谊甚至生死,在自心追求的武道信念面前,都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你若想不通这一点,你便永远难以明悟你心中真正要坚守的信念,在这一点上,小薛颠反比你看得更加通透,所以哪怕他知道我已来了,他仍然选择了独自离去……”

    “如此,师兄也认为是我错了?”

    “你也有你自己信奉的武道,所以你也没有错,错只在于我,不该早早地对你们两说这些丹道上的至理……”

    杨猛拍了拍有些茫然的傅剑秋,转身向楼上走去,等到走至房门前的时候,这才头也不回地说道:“我能教给你们的,都已经教了,所以明天一早,你便自己回京城去吧,若是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逢村便停,多看多学多听,从这人间众生的千味百态中,一点点地区体悟自己如今仍欠缺的东西……”

    “师兄……”

    看着杨猛便这样消失在房门后面,又想了想刚刚薛颠所说的那番话,傅剑秋这才有些慌乱地发现,原来心中一直所信奉的东西,恰恰是自己最为缺少的……

    寂静的雪夜之中,一个内心充满了悔恨和伤感的年轻人,便好似雏鸟般无助地跪在了地,直至过了良久之后,这才毅然地磕了几个响头转身向后面的黑暗中跑去,等到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时,两行泪滴早已打湿了胸前的衣襟……(未完待续。。)

第四一一章.阴阳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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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这么久的热闹,如今人都已经走了,不如出来坐一坐!”

    杨猛默默地站在窗前,望着傅剑秋有些无助的背影,心里不觉微微叹息了一声,可等他转身坐在桌旁的时候,脸上的神采却变得沉定大气起来,口中看似自言自语,手上则里斯慢条地从茶盘中取出了两个杯子,轻轻地放在了桌面上……

    “难怪河北形意拳这些年的名头越来越大,有你这样懂得因材施教的拳术大师苦心指点,这两个小家伙,想来日后定能成就大器!”

    一个看起来大概四五十岁的矮个男子,拿着一把一面画着红日一面画着圆月的羽扇,神色略显复杂地从房门外的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略显清瘦的身上,穿着绣满了粉红色樱花条纹的白色长袍,而在英俊的脸上,则戴着一顶绣满玄异花纹及汉字的白色尖顶两瓣高帽……

    “日本人?”

    “功夫没有国界!”

    “有道理!”

    杨猛微微颔了颔首,随后有些释然地哑然失笑起来,“可你来得并不是什么好时候,或许你本就不该来!”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实在是不得不来!”

    “袁世凯!?”杨猛看着对方一脸认真,不觉理解地点了点头,“道门四大丹派受诺言所限。已然不能正面对我出手,想来袁世凯的心中,定然是极为不甘的,只是不知他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能请出你这位不该行走在尘俗间的阴阳师,不远千里的来中国除‘魔’!”

    “所谓仙魔鬼妖,不过都是这红尘间的人心折射,什么术法神通,亦只是俗人对上乘武道光怪陆离的神化讹传,无论是阴阳师还是拳师大家。修行到了你我这种境地。神通魔鬼不过是道之表像,除了心中的武道修行,其他都是虚妄……”

    男人看起来面容冷峻,一开口却也确实令人感觉有些高冷。然而当他走入房门之后。这才感受到杨猛看似平淡无奇的身上。竟然好似星空一样,蕴含着彷佛无穷无尽的生机与动势,尽管他的嘴上没停。可傲然的脸色却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平和起来……

    “所以,我今天之所以会来这里,并非全是为袁世凯而动,也是听得柳生家主赞叹先生一身功夫,已经挣脱了俗世的阴阳变化,踏上了神道通灵的境地,这才不远千里的漂洋过海,来与先生印证一番各自心中的执念,以求能在心灵修行上更进一步……”

    “心灵修行得再高,只要一脚踏入红尘,便自然会有三千烦恼丛生……”

    杨猛看着这个面色苍白的阴阳师,先是极为有礼地对自己鞠了一躬,随后又毫无戒备的坐在了自己的面前,不觉也在心中难以自制地赞赏起来,先伸出手掌示意其请坐,而后这才话风一转,“日本的阴阳师一脉,虽然源自于我国古阴阳家与五行学说的传承,但在你们日本武道及禅宗文化的多年熏陶之下,已有了属于你们自己民族的道艺神韵……”

    说到这里,杨猛已经举起了装着凉茶的茶壶,缓缓地递向对手的面门,“你能悟得武道通神与劲丹阴阳变化这一步,再结合你们阴阳师一脉以催眠术操控所谓式神的通灵技法,想来在日本国内已经罕有敌手,为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难怪会无视可能身死道消的风险,来中华与我印证武道……”

    阴阳师微微颔首,随后将食中两指微微曲起,放在桌面的茶杯旁边,轻轻地叩了三声以示致礼,“中国有句话,叫‘朝闻道夕死可矣’,先生一身修行脱离凡俗桎梏,对安倍乃至对中日两国千年间友好交流,都已有提携提点之功,所以,哪怕明知此番来华印证,可能凶险之至,安倍却也不愿错过这等千载难逢的闻道之机……”

    两人手上的动作幅度不大,很多时候几乎便是浅尝则止,可在一静一动之间,却都已将彼此心中的拳理,安然融入于指尖与腕中,虽然看似轻松缓慢毫无烟火气息,然而手上及身上转动摇摆的同时,其动势中蕴含得风险,却丝毫不亚于正面生死搏击的攻守之势!

    这是文斗,也是两人彼此试探对手战斗节奏的交锋,一旦某一处细节没有处理得当,那么便很有可能陷入被动,继而引发对方的攻势如潮……

    这便是所谓的宗师气度,自然不会如街头巷角的拳手那般鲁莽,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很可能便已经分出了生死胜负。

    两人脸色愈发凝重,身上及手上蕴含的劲道,也渐渐随着眼神间乃至言语间的交锋不住升级,等到又是几句话说完后,原本平静的桌面甚至楼板,也随着两人身上的杀气过于聚敛,隐隐出现微微颤动的迹象……

    “早听说日本的阴阳师一脉,自安倍睛明将五芒星印及五经学说融会贯通并创立了十二式神之后,日本的阴阳师便一直尊安倍家为正统嫡传,不想今日一见,这才知道先生胸中沟壑之大,只是中日虽然曾经交好千年,但若说其间还有的情谊,恐怕也早在贵国这百十年来对我华夏的侵略与口蜜腹剑中,渐渐变得烟消云散了……”

    听得杨猛毫不留情地揭露了日本人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绕是安倍城府极深,脸皮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红,随后有些坚硬地抽搐了一下,只是他到底也是宗师级的人物,尽管心中有些羞恼,可脸上却依然保持着日本人所谓的礼节,看似诚恳地说道:“先生对我大日本帝国的误解甚深,还望听安倍……”

    “虚套多了,便会使得六根蒙尘,你们日本的阴阳师,虽说都是以五行学说化武入道,可是日本这么多年禅宗普渡,想来这佛学上的道理,也不必我再与你多说,先生不如还是先报上名来吧!”

    “在下……来自日本古阴阳寮,是寮内第一阴阳博士——安倍晋二郎,还请杨猛君多多指教!”

    杨猛嘴上凌厉,可手上却仍是云淡风轻,只是尽管他只是里斯慢条地将茶壶提起,轻轻地做出要将茶水倒向安倍晋二郎手中茶杯的动势,可其中蕴含得杀机,却使得安倍晋二郎原本如封似闭的手掌,不由自主地全力爆发起来……

    唰!

    轻巧的茶杯闪电般地一动,准准地提前截住了茶壶前行的动势,然而不等安倍晋二郎的动作出尽,便觉得手上的茶杯忽然一重……

    哗……

    “凉茶一杯,且请君尝!”

    一股如银丝飞鸿般的细长水线,精准之至地落在小小的茶杯之中,难得的是,不单茶杯外面滴水不漏,同时还将安倍准备已久的后手消弭一空……

    “好水好茶!”安倍晋二郎浑身一震,一直轻摇羽扇的右手不觉也好似毒蛇一般蠢蠢欲动起来,只是任由他的手上怎么变化,都难逃出杨猛借着居高临下的水动之态,形成了好似九天瀑布灌顶威压之大势,“好功夫!”

    “还请安倍先生也多多指教!”

    看着杨猛悬腕不动,杯中的茶水则不住变化,安倍的脸上不觉变得愈发恭敬有礼起来,可是在他那双不大的眼睛中,却仍闪烁着迷离而又危险的神采,“先生这手功夫,已经深得‘水无常形’的奥妙,可谓彻底褪去了人间的烟火气,只是安倍对先生全盘否定中日间一衣带水的情谊,仍觉得难以接受……”

    “所谓兵无常势,这一手,也不过只得了‘神变’功夫的皮毛,至于中日间是否有着所谓的情谊,不在于杨某的看法,而在于你们日本军方的做法,做人如果一直都是嘴上一套,手上一套,就算功夫练上了天,恐怕也很难明白上乘丹道真正的精髓……”

    两人说话之间,手上身上也仍开始深层次的试探交锋,然而当安倍晋二郎看到空中落下的茶水忽然变得愈来愈细,而杯中的水流则如漩涡般急速旋转起来后,脸上轻松的神情终于变得凝重起来,“抽刀断水,缠劲如丝,这一手的变化,却又是内家太极拳的精髓,先生深得形意与太极精髓,难怪柳生家主对我说先生已踏入了俗人难以企及的神通之境……”

    “安倍先生又着相了,所谓神通术法,不过都是浮云,茶已斟满,还请不要客气……”

    杨猛手上微微一顿,随后便如雷霆般重重击下,然而就在这一拳超过半空中最后一滴茶水,宛如惊雷般轰鸣发动的刹那,安倍看似有些惊惧狼狈的身形前,忽然多出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形……

    砰!

    双拳重重相击在一处,那看似高大威猛的身形却如布袋般被打得四分五裂,然而就在微微颤动的空气一震的瞬间,安倍的身影却也已经悄然遁入了门外的黑暗之中,“先生拳术如神,安倍亦不得不使出式神对抗,希望小小手段,不会令先生失望……”

    “乌鸦天狗!”

    杨猛手上一空,身形则毫无停顿,尽管安倍身形遁去的同时,门上再次出现一个倒掉般的鸟状身影,可杨猛却也几乎在喊出其名讳的同时,浑身衣衫一震一荡,随后借着前冲踏步的动势,一拳重重地向前方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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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二章.式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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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山野神性与神秘性的具像化表现,日本的天狗,比起其他传说中的妖怪,地位多少是要高出一些的。

    而作为阴阳师最为喜爱的式神形象,天狗实际上,也有等级之分。

    其中,除了处于最高地位的雷天狗外,还有大天狗和各种冠名的天狗。

    至于像乌鸦天狗这种外形像乌鸦的鸟形天狗,实则却大多是由猛禽培训成的猎杀或通讯工具,算是阴阳师使用最为频繁的初级式神。

    当然,这只是对于高手来生活。

    如果抛开式神表面的那一层神秘色彩,单从其猎杀的本能来看,几乎都是常人无法抵挡的杀戮手段。

    更不用说,当阴阳师这个曾被日本皇室御用于占卜风水的职业,在随着武士道的兴起,为了延续其宗教性与高高在上的神秘性,不断将更多诡异的手段糅合在一起后,即便杨猛这种隐隐窥视到丹道虚空的拳术大师,都觉得颇为难缠。

    有人说,乌鸦天狗的原形,是脱胎于印度八部众中的加楼罗而来,但在杨猛看来,眼前这个戴着赤红面具的家伙,却不只是受过特俗训练的猛禽这么简单……

    因为眼前这只猛禽不单身形巨大,就连爪子上和鸟啄上。也散发出锋锐无比的金属光芒,更不要说,在空气中隐隐传来的药物气味和一丝蓝色的闪光……

    “毒!”

    所以,即便杨猛有信心一拳击碎这只乌鸦天狗满身的骨头甚至羽毛,可他却也不得不顾忌其爪牙上的毒性,选择了小心翼翼的柔劲……

    唰……

    如雷波震荡不已的拳头,在即将与鸟爪相交的刹那,忽地随着杨猛弾抖转腕的动作,贴着那毒气冲天的鸟爪擦边而过,等到拳出不过三寸的时候。这才中途又化拳为掌……

    咔!

    那戴着面具的猛禽接连两爪落空。本能地在尖鸣中振翅激荡飞起,只是当它身形在空中翻滚卷动的同时,却仍不忘本能地狠狠抓向杨猛的面门!

    “给我开!”

    杨猛的手掌一卷,宛如牛舌卷草一般柔软。然而当他侧头回手‘唰’地一把抓住了鸟爪上方的腿骨后。他原本便如金刚的手臂。不觉随着气血剧烈的激荡和快速发劲,好似皮球般忽地膨胀大了一圈……

    嘭!

    漫天的羽毛和鲜血飞溅,而杨猛则面不改色地背手而立。只是当他再次开口的时候,那只原本威风凛凛的乌鸦天狗,却又忽地血花飞射……

    光秃秃的皮膜包裹得血肉骨骼,就好似一滩烂泥一般,被他生生地拍进了土石结构的砖墙上面……

    “不好意思,你的乌鸦天狗不怎么经玩,一不小心,就这么玩坏了……”

    “没关系,这种垃圾,我身边还有很多,既然杨猛君有这个雅兴,索性再好好尝试一番……”

    杨猛的拳劲惊人,可安倍晋二郎的速度也极快,就在杨猛一举摔死乌鸦天狗的同时,他不但安然地遁入黑暗之中,甚至还来得及跳出这山居形成的樊笼,争取到更多的活动空间。

    因为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的声音已经从杨猛身后的窗外传来,尽管距离依然不远,可因为有了窗户的阻碍,却已经有了更多的缓冲。

    “手段不错,那便试试又如何?”

    杨猛脸上微微一笑,可双耳却在不动声色中如蝉翼般微微颤动起来,尽管没有转身回头观望,可却已将身周三丈内外的动静,掌控得随心自如……

    呼啦啦……

    阵阵鸟翼剧烈的扑闪,随后几道凌厉的黑影分别从窗外和门外分头冲了进来,不等杨猛有所动作,其中一只便抢先飞至床边,将房间内唯一的一盏的油灯扑灭……

    唰唰唰……

    杨猛的双眼沉定,在黑暗中如电闪动,尽管身形如柳枝般急速在空中摇摆晃动,可他的双脚却如粘在了地上一样,牢牢站定不动……

    “铁脚板桥铜腰功夫!”

    杨猛呵呵一笑,没有理会惊呼起来的安倍晋二郎,而是在躲过几只乌鸦天狗的同时,将双拳如霹雳般地接连奏响……

    砰砰砰……

    闪电般的拳头飞动,随后在电光火石间接连击打在几只乌鸦天狗的身上,等到一阵骨骼碎裂的声响,在漫天飞羽中渐渐消失之后,窗外也极为诡异地恢复了难得的寂静之中……

    啪啪啪……

    又是几声闷响,却是几只光秃秃的鸟尸,在摇摇欲坠了半天之后,终于好似烂泥一般,扭曲着从空中生生拍落至地面上……

    “一拳沾身,骨骼崩碎,皮肉无碍,羽毛尽褪,杨猛君的拳术,果然如道家的雷法神通般霸道无匹,只是不知对上雪女天狗之后,又会如何?”

    杨猛的身形再次收功静定,转身将不住张合的双掌对准身后,而安倍那白色的身影,却好似鬼魅一样,飘忽不定地出现在门外,且如幽灵一样悬浮站立在半空之中……

    “奇门遁甲,五行幻术!?”

    杨猛双目微微一缩,丝毫没有冲出房门的念头,因为就在安倍说话的同时,他不住颤动的耳中,也已听到身后微弱的风声……

    啪啪……

    三人六拳如蜻蜓点水般一合即分,而杨猛身后不知何时,竟然又多出了两个难以形容的女人。

    这是两个好似妖精一样的女人。

    因为在这常人难熬的冬夜山风之中,她们竟然无动于衷,若非是在爆满欲坠的**边及胯下,隐约还缠着几道细细的红绳,恐怕说她们是全裸也不为过……

    怪就怪在,她们的脸上显然没有丝毫不适的表情……

    看得出两女的年纪不大,一脸的美丽妖娆毋庸置疑,只是若是仔细一瞅,便会发觉她们眼中的神采,在冷漠中还略显有些呆滞。

    “雪女天狗?”

    杨猛看着两女的手臂上的青肿,在与自己硬碰硬的交手后不过三秒,便渐渐向白皙的方向变化,就连双手上因为气血爆裂,产生的颤动也渐渐平复下来,眼中终于充满了莫名的疑惑,“阴阳师所谓的天狗式神,恐怕是融合了深度催眠术和大量药物辅助所致吧?”

    啪啪……

    “不愧是可开宗立派的武道大师……”

    安倍晋二郎笑着拍起了手,就这般悬浮在半空中微微鞠了一躬,只是任由他身上的礼节再多,他的眼神依然却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骄傲,俯视着同样背手负立的杨猛……

    “竟然只凭着两女身上的气血变化,便将阴阳术的关窍窥破,不如你我就此言和……由这两名雪女为杨猛君侍寝如何?”

    “言和?”

    杨猛微微一愣,随后有些哑然失笑地摇了摇头,“美人虽好,奈何呆若木鸡,岂不是无味之至,何况,在你眼中视若珍宝的,在杨某眼中恐怕只是红粉骷髅……”

    两名雪女虽脸色苍白,然而那点饱满红润的朱唇微微嘟起,却让她们充满了病态的美丽中,又隐隐蕴含着一线的生机,加上两女几乎全裸的身上,还有几道巧妙绝伦的红绳将最为性感之处勾勒得尤其突出,令人看起来简直血脉贲张……

    所以,当听到杨猛这番讽刺之后,安倍晋二郎显然并没有意识到真正的含义,反而以为杨猛对二女木讷的神情,觉得有些不满。

    “哦?杨猛君既然觉得乏味,那安倍便让她们姊妹鲜活起来又何妨?”

    安倍晋二郎手上羽扇轻摇了三次,两个女人的双眼顿时充满了令人心神坍陷的光彩,等到两女张口发声的时候,这才又忽地发觉,原来她们的声音和性情,也都在那原始的风情中对立鲜明……

    “请先生多多指教!”

    一个声音似冰,一个声音如火,而在两女双臂刻意并直,并缓缓伸向腿间的神秘之处时,又在强烈的视觉冲击中,给所有面对她们的男人以无比的魅惑……

    “原本以为阴阳师一脉,有其独到的修行法门,可如今看来,恐怕自安倍睛明之后,便已经彻底入了魔道,什么天狗式神、五印五经,不过是滥用道门采补之术,摧残女子身心体神智,继而揠苗助长的邪门外道……”

    杨猛的灵魂本就来自后世,对岛国动作片的视觉冲击早已久经磨砺,虽然穿越至今因为潜心修行,鲜少如前世般多番实践,可对于眼前两女近乎全裸这种常人不敢直视的场景,显然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地方……

    所以,当杨猛略带惋惜及鄙夷的眼神,**裸地鞭笞了一番安倍家族的荣誉之后,一向凭着此招在日本无往不利的安倍晋二郎,终于因为失望而恼羞成怒起来,“八嘎,你这是对我安倍家族和阴阳师的侮辱,我要杀了你!”

    ‘蠢货,哪一个武道宗师,不是踩着血淋淋的现实生生打出来的,你真以为弄几个滑轮装神弄鬼,再吊上两个光屁股的性奴,便可以消磨杨某的向道之心?”

    杨猛抬头笑骂的同时,脚下也已如雷霆绽放般地‘通’地一步踏出了五六米,等到身后两个雪女如厉鬼般紧追上来时,他的拳头却已经击破了空气的阻碍,在剧烈的气爆声中轰向了脸色涨红的安倍晋二郎……

    “分身术!”(未完待续。。)

第四一三章.十面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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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忍术的流传及发展,到了幕府末期之后,便不单单只是由忍者一脉来传承。

    因为在日本的战国时期,各个大名之间频繁发生的讨伐和战乱,使得像隐身术和五行遁术这种可提高战时生存几率的法门,几乎被武士和僧侣包括阴阳师等职业一点点吸纳学习起来。

    更不用说如分身术这种集障眼法和伪装术为一体的高级忍术。

    说是障眼法,可当杨猛听到一记巨大的雷音炸响后,他原本一直疯狂跳动的心脏精窍,居然在战栗中随之猛地一停,随后便觉得浑身寒毛一炸,感受到浓雾后方传来的刺骨杀机……

    “不好!”

    杨猛胯下一分一转,身形便好似鬼魅般的横跨了数米,等到脚下堪堪落定的时候,这才听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房中,竟然传来砰砰的枪响,“无耻!”

    “只要能杀人的技巧,便是最好的术法,所谓阴阳师,怎么能不与时俱进!”

    两个身形样貌毫厘不差的安倍晋二郎,口中好似二重唱一般的侃侃而谈,而他们的手上则都拿着仍冒着青烟的手枪,不时地向这边打来,而在杨猛的身后,两个悍不畏死的雪女也不闪不避地冲了上来……

    她们的腰肢不堪一握,可在扭动中发出的劲道。却足以使得她们轻盈的身体在空气中划出阵阵残影,她们的乳波如潮水般荡漾不休惹人面红耳赤,可在看似美妙的玉手中忽然闪现的苦无,却势挟风雷般地分别刺向杨猛的头、眼、胸、胯……

    杨猛微微蹙了蹙眉,借着两个安倍晋二郎投鼠忌器的机会,凭借耳中的动静抬手拨打向两女手上的苦无,然而就在四手相交的瞬间,两女却与头上的青丝一般借力缠绕上来,尽管她们手上的苦无被杨猛以崩腕发劲瞬间击飞,可她们却悍不畏死的将自己裸露的身体纷纷前倾贴了上来。“请先生怜惜……”

    两道深深的沟壑扭动。四只爆炸般的**则起伏不定地贴在杨猛身上,奈何杨猛意志坚定,心中自然也是波澜不惊,不单没有丝毫的畏手畏脚。反而借着两女贴身纠缠的机会。将身体完全隐藏在两女之间。不等两女娇笑出来,他的双手已然化拳为抓,闪电般地搭在了她们坚挺的左乳上面……

    “喔……”

    两女香舌微填。脸上一缕春情涌动,眼中充满着妩媚的笑意同时,**间缠绕的红绳结也瞬间崩解散开,随后好似蛛丝一样缠向杨猛的手掌和脖颈……

    “傻逼!”

    杨猛嘴角一撇,原本还好似怜香惜玉的手掌忽然在两只**上一颤一崩,不等两女绳中暗藏的钢针弹射而出,他却已在毫厘之间发出了令人战栗的崩拳寸劲……

    噗噗……

    两女胸口一塌,口中鲜血像不要钱般的狂喷而出,尽管指尖的机关已经拨动,可随着她们的身体倒地,那牛毛般的钢针却只能纷纷落空……

    “八嘎!”

    当两女瘫软的同时,原本还在举棋不定的安倍晋二郎,却也因为某种秘术,感应到了她们身上的凶险,就在杨猛如猛虎般抬脚便踏的同时,两人却也不约而同地举手抬枪,疯狂射击起来……

    砰砰砰……

    浓雾中接连不断的枪声轰鸣,使得杨猛也不得不全力躲闪,从战斗的角度上来看,杨猛与两个安倍晋二郎的距离已经足以一步跨越,然而当他凭着过人的直觉,感受到空气中胡乱飞射的弹头,哪怕心中怒气再盛,却也不得不暂避其锋……

    “钟情采补,空有一身力量和虚假的气度却只敢摆弄枪械,你们阴阳师口中的大道,根本就是邪道,哪里配与我谈论武道信念……”

    杨猛的双拳如钟,步履急速中又不失稳重,尽管空气中时而有子弹穿梭飞出,然而他却没有丝毫的慌乱不安,哪怕刚才已经倒地瘫软如泥的雪女天狗,不知怎么竟然又诡异地站了起来,他仍然毫不畏惧地再次冲步飞出……

    在他的眼中,丝毫没有对美丽事物的赞赏,反而因为两女变得血红的眼睛,充满了凌厉的杀机!

    雪女天狗的身形依然魅惑至极,可她们脸上的表情却已经有些扭曲,眼见杨猛好似风雷般爆射而来,她们在翻身滚动的同时,纷纷挥手将身上的红绳全力抛出……

    唰唰……

    两张由红绳结成的蛛网冲天而降,而全身**的她们在翻滚过后,却又不知从何处摸出两只中空的苦无,猛地射向了被绳网笼罩在内的杨猛……

    咻咻……

    几声尖锐的鸣镝声中,四只苦无已经后发先至,然而就在寒光闪动枪声追至的刹那,杨猛直冲的身形也随着腰胯发劲的变动……

    叮叮……

    杨猛的手指如兰花绽放,将如影随形的苦无纷纷弹飞,而他的身影也在几经周折之后再次冲到了两女的身前,就在枪声一点点追击而至的刹那,他的双手再次如钢钳一般抓向了两女的咽喉和心口。

    唰唰……

    杨猛的双臂起势毫无预兆,动势则快逾惊雷闪电,眼见空气中的烟雾散尽,两个毫发无差的安倍晋二郎千夜口中发出了惊怒的吼声,眼前这两个丰乳肥臀的雪女却依然来不及反应,被他将指尖搭在了她们的喉骨上……

    “死!”

    杨猛手指发劲,可耳中却突然听到两女疯狗般的吼声,尽管手指上传来的触觉告诉他两女的喉骨已然尽碎。可胸口及胯下寒毛炸立的刺激却提醒着他眼前这两名妖物般的女子,根本就无法以常理计算……

    两女口中与脖颈鲜血直流,可眼中却依然疯劲十足,即便喉骨和气管几乎都被杨猛生生扯断揪出,可她们依然不闪不避地张开双手,彷佛不死者般森然抓向了杨猛……

    “八嘎雅鹿!”

    安倍晋二郎心中惊怒不定,手上的枪孔却不住绽放出稳定的枪火,然而哪怕他们几乎瞬间便将新弹夹中的子弹打光,却仍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猛好似乌龟一样缩颈藏身,借着身形转动双手拉扯的力量。一举打乱两女的重心。在有惊无险地躲过她们疯狂的撕扯同时,还不忘藏在两女身后,使得她们在子弹的轰击下如遭雷噬……

    “呀!”

    两女双眼微微翻白,身体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不由自主的剧烈颤动起来。尽管体内仍有药物支撑她们得以不死。可手上身上的动作已然严重走形,等到她们妄图以大腿纠缠杨猛的时候,忽见杨猛掌一涨。好似巨斧般地横空直劈……

    “死死死死死!”

    杨猛口中吐气发声,手臂上的筋肉顿时在气血的冲击下如鱼龙游动,等到掌缘的风声好似霹雳惊雷般响动的时候,那斧凿般的手臂已然穿越了距离的阻碍,堪堪碰触到雪女染满血渍的脖颈边缘……

    “小心!”

    安倍晋二郎惊怒不已,可脚下却仍不敢真正向杨猛那边挪动,无奈下只有将手上爆发的枪火再次微微一动,以期待打破杨猛那凄厉的杀招,然而即便是他与另外一个自己牢牢罩定了杨猛,可在两名雪女的阻碍之下,却依然无法达成目的……

    与此同时,深感杨猛手刀之威,被前所未有的死亡危机所笼罩的两名雪女,也在惊恐中慌忙曲臂横肘阻挡在脖颈前方,然而就在手刀与臂肘碰触的瞬间,彷佛不死者的雪女终于无法自制地尖叫起来……

    “不要……”

    两女虽然号称是式神,然则在安倍晋二郎的放纵之下,已然恢复了大部分的神智,虽然知道自己体内有药物支撑很难死亡,然而当第一个雪女的臂肘彷佛朽木一般被杨猛的掌刀轻松劈断的瞬间,死亡的阴影自然将她们笼罩得死死的……

    因为在臂肘之后,便是脖颈。

    而炼制式神的药物就算再厉害,如果没有了头,自然也无法存活。

    杨猛这一式手刀,糅合了形意拳的崩劲、太极的鞭劲与八卦掌刀的拖劲,所以尽管两女的筋骨皮膜都经过药物长年的沉浸,可在超出了人体极限的绝对爆发力下,即便两女的反应同样极快,仍不得不在这种若狂风席卷的劈斩之下饮恨收场……

    嘭嘭……

    一连串的骨裂筋折声如爆竹般响起,而随之飞上半空的,则是两颗惊恐莫名的头颅及四只手臂……

    嗤嗤……

    两股血箭冲天而起,而随着血雾闪电般飞动的杨猛则好似魔神一般恐怖……

    “走!”

    安倍晋二郎双瞳一缩,瞬间就判断出杨猛身上的动势仍在不住拔高,眼见那身影好似鬼魅般在房中毫无轨迹地纵横跳跃,他顿时一边将手上的枪火调至近身,一边甩手向地上再次丢出两颗烟雾弹……

    嘭嘭!

    两人凭空鱼跃,随后再次消失在黑暗之中,然而不等他们顺着四周早已设置好的滑轮与索道退出山居,便看见杨猛魔神般的身体一侧,竟然在阵阵轰响中以肩背生生撞入了墙壁后方,随后便好似奔腾的火车一般,在剧烈的奔跑中连连扯断交错在半空中的绳索……

    “不要逼我!”

    两个安倍晋二郎惊恐地嘶吼着,一边扣动手中的扳机盲目地向前疯狂倾泻着子弹,一边拉动头顶的绳索撞破头顶的房盖,企图借着身上的天狗翅膀滑翔而走……

    砰砰砰……

    杨猛身形疯狂闪动,可终究因为这暗间内的空间过于狭小,不得不一肩撞破侧方的墙壁躲避子弹,尽管依照他的速度,完全可以冲进安倍身前,可毕竟这子弹的速度无法完全以肉眼捕捉,如果想要一击得手,恐怕很难不硬吃一颗甚至两颗子弹……

    所以,他不得不在千钧一发之际收身退走。

    哪怕他的力量和速度都已超出了人体的极限,可对于热武器的爆发力和杀伤力仍然无法硬抗!

    “想跑!”

    眼见两人在房顶毫不停留地纵身飞跃,杨猛一手拉住一条绳索,一脚踏破窗棂,就在其中一人刚刚脱离房顶的瞬间,他竟然也好似灵猿飞渡地跳至半空,等到安倍晋二郎惊恐地扭身转向时,杨猛已经身影一闪飞至他头顶,“死!”

    “该死的是你!”

    杨猛脚下发劲,好似风雷涌动,然而就在他的脚尖堪堪踢到那人的头上时,这才忽然听得身后房顶上还有一个安倍晋二郎,正得意洋洋地对着自己狂笑……

    “不好!”

    杨猛后脚后蹬翻转身体,前脚则猛然回收带动身体向一旁扭动,然而任凭他的动作再快,却也没逃出安倍晋二郎的算计,眼见身形刚刚抱成一团在空中翻滚出几米,便听得远处阵阵枪响猛然从十个方向传来……

    砰砰砰砰……

    …………………………………………………………………………………………………………(未完待续。。)

第四一四章.又入虚空

    ps:  感谢上个月的票王‘flgmflkdgjlk’兄弟和第一评论员‘mb’的鼓励,也感谢上个月第一粉丝‘周赟’的订阅支持,今天这章写完又重推倒再来,折腾到2点才搞定,看看老爷子睡得正香,赶紧上传,白天还有不少事情要忙,估计更新又要晚一点了,希望兄弟们多多谅解!

    有人说,当人被死亡的危机笼罩时,便会感受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抽离感……

    这种感觉可能是平和安详,也可能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抽搐感。

    杨猛不知道别人的感官如何。

    但他却知道,自己因为这次致命的威胁,竟然再次感受到了置身于心内虚空的空灵……

    所以,即便是他的大脑率先感受到子弹撕裂**的疼痛,但也因为心内虚空的空灵敢,使得那阵阵的疼痛感一闪而过……

    是的,尽管他已将身体蜷缩成团,并按照丹劲气场的形态收敛着气息加速坠落,却仍然无法完全躲开四周埋伏的枪手狙击……

    这是一次处心积虑的狙击行动。

    奇妙的是,当杨猛的神智完全沉浸于那难得的空灵感中时,即便筋肉接连被子弹撕裂,可他伤口中所泄露的气血及力量,却几乎是微乎其微……

    “难怪‘空’老对我说,只有真正一脚踏入虚空,才会完全明白其中的感受,原来在心内虚空之中,生命体征也会随着意识的抽离。处于一种奇妙的半冬眠状态……”

    当然,因为杨猛此刻所处的险境,他所感受到的心内虚空之境,与‘空’所感受到的,又有极大的不同。

    事实上每一个人所走到这一步的人,其所能感受到的心内虚空,都不会有完全相同的景致和感受。

    更何况,一个是筹备已久,在寿命将尽不得不以闭死关的心态来打破虚空,一个则是在毫无心理准备的状态下。因为死亡的巨大威胁。使得意识瞬间被抽离至心内虚空之中……

    两者的初衷和境遇不同,对身体所产生的影响自然也就不同。

    所以,不等安倍晋二郎如夜枭般的笑声散去,埋伏在周围的那些枪手便惊慌失措的发现。自己练入了骨髓的枪术。竟然已然无法完全锁定住目标……

    哪怕是他们的眼睛明明还能看到这个人。看到这个宛似一片枯叶飘然坠落的目标,可他们的手眼合一的状态却已荡然无存。

    即便还有几个枪手能勉强射击,也会因为杨猛在半空中的莫名颤动。产生其周围空气出现了些许的扭曲与折射的幻觉……

    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更何况狙击手这种要求绝对精准的职业。

    这种感觉,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感……

    即便是心中同样惊异不已,眼睁睁地看着自身肌肉蠕动,将伤口中的子弹随着血液挤出来的杨猛本人。

    “生生不息,金刚不坏,原来却是如此!”

    杨猛的身体因为枪伤陷入低谷,可他的精神却因为踏入心内虚空,而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起来……

    哪怕就在他狼狈不堪地落地瞬间,他的身体也因为那莫名的空灵感,自发做出了形意虎形的姿态……

    “弓腰,崩足,曲指,前翻……”

    砰砰砰砰……

    赤红的枪火好似流星,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火线,可任凭枪手们如何努力,都已经完全无法瞄准杨猛好似狸猫般的身影……

    画虎不成反类犬,可谁又能知道,这虎形的动势,实与狸猫翻腾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嗷呜!”

    杨猛喉中一动,在猫行与虎桩间变幻自如,然而等到他的半边意识回复到身体时,这才有些难以置信的发现,即便是在下意识的状态下翻滚入山居后方的林地,他另一半的意识仍然没有从心内虚空的空灵中挣脱出来。

    也就是说,杨猛的意识与身体都在这种千载难逢的境遇下,产生了玄而又玄的割裂感。

    一半控制着处于生死边缘的身体瞬间冲出重围,一半寄托在心内虚空之中,宛如天地宠儿般老神在在……

    “八嘎,给我追!”

    安倍晋二郎看着那如鬼魅般的杨猛,不由只觉睚眦俱裂,等到他的视线都完全无法捕捉杨猛行动的轨迹时,这才从心底对这个练拳入道的仇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安倍宽,拦住他!

    慌乱之中,安倍晋二郎甚至无法自制地喊出了另一个他的名字,然而即便那个叫安倍宽的替身落地之后,便带着埋伏好的阴阳师们围堵过来,可众人无论是在身法上还是爆发力上,显然都无法与融入这片山林的杨猛相提并论……

    所以,当他们成功会合的时候,也是杨猛完全突破了重重埋伏的时刻……

    “叔叔,他应该是受了重伤!”

    样貌身高都与安倍晋二郎完全一样的安倍宽,在己方终于占得上风之后,不觉也在松懈中与安倍晋二郎一样放松下来,然而不等他的话说完,便见安倍晋二郎惊恐万分地尖叫起来……

    “地上的血迹不多,即便是十枪全中,也难保此人不能逃脱,早听说中国的功夫练至生机绵绵不绝之后,便很难杀死,不想今日真能得以一见!”

    说到这里,安倍晋二郎眼中的杀机愈发沉重,看着侄子和部下们都噤若寒蝉,连忙低声地吼道:“继续追,结了这么大的仇,见不到尸体,日后谁都别想活着回日本……”

    众人双眼同时一缩,随后便本能地切换了身形,等到众人错身而过的时候。任由谁都无法分辨出,到底哪个才是发号施令的安倍晋二郎……

    “回日本?嘿嘿,今天谁都别想走出这座山……”

    杨猛脚下如风,可耳中对周围的动静仍是声声入耳。

    他的身形在潜意识的本能支配下,时而如虎似猫般四肢窜行,时而又彷佛疯猴子一样潜行匿踪跳动,只是当他听到安倍晋二郎的话后,不由得远远地冷笑出声,仿佛此刻占据上风的,并不是那些穿得好似白无常的阴阳师们!

    事实上。尽管杨猛负伤遁走。可他可以在窜跳中逃出众人的感官,而众人的的确确无法捕捉到他的身影……

    最奇妙的是,正是因为意识却仍处于割裂与抽离并存的状态中,杨猛对周围的动静掌控也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他的呼吸绵绵若存。生机也如体内的气血般奔流不息。虽然无法快速恢复身上的枪伤。可当另一半的意识,感受着整个心内虚空都悬浮在黑暗的维度之中同时,一种从未体验过的通畅舒爽的感觉。却从他身体上的创口中不住传来……

    “所谓破碎虚空,原来这关窍却藏在破碎二字之中,难怪那么多前辈迭宿卡在这个关口,原来不是悟性和修行不足,却是因为身体完好无损,难以从濒死的威胁中,感受到虚空生死一线的抽离感……”

    空空空……

    佛经中曾说,功德通明的善信,在“濒死”或“圆寂”的时候,如能感受到奇妙的声音飘然而至,那么便是踏足心中灵山,得见心中真如本来接引。

    可杨猛没有想到,自己在这种时刻听到的,却是如天雷轰鸣的天籁,等到与身后那阵阵枪声结合之后,更是好似狂风鄹雨前的滚滚雷音……

    “在左边!”

    看着杨猛的身形忽然停滞,身上的血线忽然激射而出,安倍晋二郎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在众多阴阳师的拥簇之下揉身再上,等到众人接连跑出几步,仍不见杨猛有所动静后,这个一直以鬼蜮伎俩制敌的阴阳博士,这才完全显露出他的实力……

    唰!

    安倍背上的金属双翅闪动,身体在空中也拉出数道淡淡的残影,等到安倍宽急忙跟上的时候,却见他的叔叔已经出现在杨猛的身后,将描绘着日月的羽扇一甩,弹出三把短刃无声无息地刺向杨猛的要害……

    噗噗噗……

    三道寒光如电,却在即将刺入杨猛身体的刹那,被一道肉眼难见的残影击飞,等到安倍晋二郎感觉不对,招呼身后的阴阳师时,这才发觉视线中的身影,骤然如气泡般凭空幻灭……

    “移形换影?!”

    再次失去杨猛的行踪,安倍晋二郎不由愈发惊慌,然而他的功夫虽然入了邪道,可在心灵修行上终究算是踏入了丹道,眼见自己已来不及逃遁,索性只凭着自己的直觉,头也不回地以羽扇向身后划出一道环形的光影,将全身护在其中……

    当!

    杨猛挥拳从侧方击中了安倍晋二郎的刀光,却发觉原本割裂的意识,因为这伤后一击的反震之力,在脑海中产生了如漩涡般的归来之意,想到如今身体的状态,连忙再次闪身遁去,只是在临走之时,还不忘顺手将夺下的金属羽扇插入途中所遇阴阳师的喉中……

    “嗬嗬……”

    这名阴阳师的年纪不大,可在杨猛鬼魅般的一击之下,却只来得及捂住被贯穿的喉咙,发出惊恐的濒死之声,等到安倍宽扑过来的时候,他已如烂泥一般倒在林中……

    “你们都得死!”

    安倍晋二郎双手颤动,彷佛被雷劈中一般踉跄着向后跳去,战到如今,两人第一次实打实的硬撼,却不曾想自己修行了半生,竟然连杨猛重伤之后的一击,都无从接下,“八嘎!”

    砰砰砰……

    安倍宽接连射击,却终究没能抓住杨猛行动的轨迹,眼见此人一个倒翻,便落在下方大树横生的树冠上,恍若没有重量般地随着树枝上下起伏了两次便再次消失,不觉有些畏惧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叔叔,此人一身功夫,已然非人力能及,还望不要力敌……”

    “你的意思是?”

    看着安倍晋二郎仍在颤抖的双手,虎口已然鲜血淋漓,安倍宽咬了咬牙后,不觉上前低头说了一声,“放出雷风天狗组,放火烧山!”

    …………………………………………………………………………………………(未完待续。。)

第四一五章.迟来的挑战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这首诗,是西游释厄传的开篇诗,虽说听起来有些玄而又玄,然而在诗的末句之中,却已悄然点明了西游释厄传这本书,实乃是一本蕴含了上古武道造化玄机,与宋代之后上乘丹道突破至元神修行功法的盖世丹经。

    前文曾经说过,去往西天取经的九九八十一难,实际上便是影射如何突破人体极限,悟得心内虚空的重重修行关窍。

    而位于东西神州交界的火焰山,一般都被内家拳派用来比作炼气化神很,也就是元神修行的第一个关隘。

    从这一点来看,后世有人说天生火体的红孩儿,实乃暗指修行劲丹元神变化之关键,可谓有了理论上的出处。

    而据说书中关于火焰山的描述,实际上也是影射劲丹之境与元神修行境地间的不同。

    所以,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杨猛至于都还清楚的记得那段关于火焰山的描述,甚至于如何借着观世音的法门,以破碎莲台降伏天生元神红孩儿的情节。

    “所谓破碎,竟然要先破掉时刻抱元守缺的无漏之身,方能以残破之体的濒死心境,来一举切入心内虚空……”

    杨猛看着两旁飞驰而过的风景,心中却不得不感慨天地与人体之间造化之神奇。哪怕身处人劫险局,却也丝毫没有畏惧。

    所谓天道无情,但即便是天罚雷霆,也总会隐藏一线生机,而人劫虽然看似有迹可循,实则却多是不留余地。

    之所以有此体悟,虽然算是机缘巧合,可大多还是由于嘴上说着仁义礼智信,行事却是不择手段的安倍晋二郎等人,因为心里畏惧杨猛暗中潜伏的杀机。最后为了逃脱出山。采取了放火烧山逼他现身的极端手段。

    所谓‘言必善,行必恶’,原本是小说《镜花缘》中所说的两面国人,而到了如今。杨猛心中觉得这些平日伪善知礼的日本人。恐怕正是那两面国人最佳的写照。

    幸运的是。此时正是天寒地冻。

    所以,尽管这些日寇用了放火烧山的绝户计,却因为天意阻挠。没能达到预期中的效果,等到山间枯木烈焰熊熊,山腰火舌举火撩天的时候,杨猛却早已顺着来时另一边山体的巨大雪坡,毅然合身冲下山去……

    轰轰……

    阵阵炽热的气流翻滚上升,使得银白色的山尖不住掉落大片的积雪沉冰,而就在这半边红火半边雪崩的山上,杨猛的身影好似枯叶般飞速向下滑动……

    灰白相间的山峦,在漫漫凶焰的炙烤下,渐渐露出了灰褐色的砂岩与山体,从山脚望去便好似紫铜铸造的宝山,在黎明前的夜中灼灼闪光,刺亮了远处的天空……

    “那火焰山寸草不生,却有炽热白光蒸腾,山中精灵无数,独向一颗红日当空,原本是荒凉熔岩死地,却由此成为天生元神好修行之洞……”

    杨猛脊椎节节震荡,宛如龙蛇一般盘蜒扭动,而在脊椎大龙的带动之下,不觉将柔劲和韧性发挥到了极致。

    他的双脚下踩着两块木板,顺着厚厚的积雪起伏跌宕的飞速滑行,尽管他的思维仍在空灵中漫步,可骨骼筋肉却在气血的催动之下,顺从着潜意识的支配,本能地在寒风中不住舒展变化。

    “龙游浅滩……”

    杨猛腿脚飘逸灵动,将八卦掌曲腿趟泥的身法与发劲功夫,在游动中发挥得淋漓尽致,甚至在身后雪浪激荡之际,还不忘研究身法……

    “力贯指尖!”

    他的拳神合一,时而以形意五行拳的崩劈二劲,崩开沿途的树枝或其他障碍,时而用太极拳借力打力的功夫,应对着忽而坠落忽而跳脱的险情……

    “明心见性!”

    他的嘴上喃喃自语,却是因为这火烧漫天的山峦,给他处于虚空的另一半意识,又带去了一次又一次的灵光。

    无论是国术还是国学,都提倡知行合一。

    可任谁也无法想象,即便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下,杨猛仍可一脚停滞于虚空之中,以重伤之体的亲身体验,去验证丹经中的理论与现实破碎虚空之间的关窍。

    哪怕他处于随时都可能身死当场的情境。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可又何尝不是蕴藏着天大的机遇。

    通!

    沉重而又难以控制的肢体,终于在落地的同时恢复了行动,可从山顶急速滑至山脚的巨大动势,自然无法避免对杨猛体内造成难以挽回的暗伤,然而因为在落地的同时,杨猛本能地使出了猴形窜纵和太极卸力的功夫,所以这暗伤仍没有他预估中那般严重。

    “点头径过三千里,扭腰八百有馀程,嘿嘿,难怪这句话可作为筋斗云的关窍,不经历如此狂暴的冲击和动势翻腾,又如何能明白这门神通之中,原来还隐含着妙至毫巅的身法与发劲的法门!”

    杨猛脑中念头飞转,可身体终究不敢动弹分毫,直至当他将内脏中的淤血打散,并以吐气开声的飞剑法门一口喷吐出来后,这才试探着迈出了下山后的第一步……

    说来也是奇妙,这看似残破不堪的身体,在经历了大虚大空的低谷之后,偏偏又因为一直处于半心虚空半身破碎的境遇之中,使得原本几近枯竭的气血,在心脏精窍的连续催动下,快速地恢复了澎湃的生机……

    “阴阳师,安倍晋二郎,嘿嘿……”

    山上火光如红莲赤霞万丈,杨猛的眼中则是一丝丝杀气绽放……

    有着心内虚空的帮衬。即便是身受重伤,杨猛此刻也仍有信心借着环境的掩护,暗杀掉这些言善行恶的日本阴阳师,更何况,按照他的理解,若想让身心时刻处于心内虚空之中,恐怕就不得不意识分裂肌体残破的状态……

    所以,当杨猛看到这些端着枪械的杀手们与那些阴阳师集结在山脚,并作出大规模地搜捕状态时,他不单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凭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空灵之感。游走于众人的搜索圈外,偶尔有人落单,他往往便会第一个发现,并在其他人反应之前悄然地迎了上去……

    没有了事先的埋伏与多番谋算。在这山野林地的复杂环境中。第六感极强的杨猛自然便占了巨大的优势。而原本猎人与猎物之间的关系,也因为环境和心态的变化,而悄然发生了巨大的逆转。

    更何况。身法本就犹如鬼魅般迅疾难当的杨猛,在悟得筋斗云的关窍后,一身的速度与行动轨迹,更是变得所以扑所迷离起来。

    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哪怕是枪法再精准的枪手,一旦连瞄准的机会都没有,那么即便是本能地扣动了扳机,恐怕也只能饮恨当场。

    至于连枪法都不如的阴阳幻术,在遇见了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之后,更是成了笑话中的笑话……

    “八嘎……”

    接二连三的损兵折将,即便是一向最有集体精神的日本人,也终于觉得惶惶不安,更何况是工于心计的安倍晋二郎。

    可惜,即便是他一向智计百出,可当他得知整个队伍在短短的半个小时内,便不知不觉地折损了十几人,也难免在灰心恐惧之余,变得黔驴技穷,“事到如今,与其大家抱着一起死,不如趁着体能还在,及时分兵两路!”

    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却不得不与安倍晋二郎时刻并肩而行的安倍宽,在听到这句话后的第一反应,便是心中微微一冷,可是,当他想到叔叔平日里的手段之后,脸上却伪装出了难以辨别的狂热,“情况危急,请您务必带着雷风天狗先撤退,至于这里,便交给我吧!”

    “不!该留下的是我!”

    看着跪在地上的侄子,安倍晋二郎在欣慰之余,却也隐隐有些失落,远处山上的火光正浓,将安倍宽眼中的慌乱照得分明,可即便如此,安倍晋二郎显然也并不打算揭穿他,“我与杨猛结下的是死仇,唯有我抛开顾忌,回头与他死战,或许才能用我的尸体,为你们挣得的一线生机……”

    “没有您,我们即便回到家族中,也要受封印之刑,被打出宗家……”

    看着安倍宽矛盾而又惶恐的眼神,安倍晋二郎笑着摇了摇头,“我既然让你们走,自然便会为你找到最好的借口!”

    说到这里,安倍晋二郎索性将代表着自己身份的鹤天珠串,强硬地塞到了安倍宽的手中,“此战过后,我从寮主那请来的大雷天式神,恐怕也会随我一同陨落……”

    “叔叔……”

    “所以,让你走,是为了不让安倍家的传承断绝,你拿着这串鹤天去里高野,找一名叫宇波智极的禅师,他会传授你真正的五行幻术……”

    看着安倍宽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终于流露出了感动的神采,安倍晋二郎对自己如此不智的决定忽然觉得极为英明,“去吧,带几名枪手走,式神都会留下与我一同死战……”

    “请您务必保重,我这就去了,如果可以,我将吸引杨猛的注意力,来为您赢得布置五行阴阳大阵的时间……”

    “不必,他此刻正在看着你我诀别,以他的气度,想来不屑于对你这小辈动手……”

    安倍晋二郎轻轻地拍了拍安倍宽的肩膀,随后摇动手中的降魔玲杵,刺激得身边那几名带着红色鼻子面具的雷风式神,好似癫痫般的浑身颤抖起来,“放过他,我与你正面一战!”

    …………………………………………………………(未完待续。。)

第四一六章.一念之间

    ps:  感谢‘天宵逆浪’兄弟的打赏,周末上不去后台,实在对不起各位,今天晚上再更新一章!

    “他竟然没有应战?!”

    远山的火烧得正旺,可安倍晋二郎的心却不住下沉,尽管他与几名式神已经下定了玉碎的决心,可在久久没有得到杨猛的正面回应之下,他的脑海里终于浮现出他最不愿看到场景,“安倍宽!”

    安倍宽与几名荷枪实弹的枪手们,如今已经走出了很远,尽管一路风平浪静,可他的心里,却总是有些忐忑不安,等到众人穿过了山前面的那片旷野,再翻过一道干涸的沟壑,就能到达途中曾经路过的那条大河时,那种时而出现的忐忑不安,忽地变成了一种致命的威胁感……

    唰!

    安倍宽默不作声,可却在身后寒毛炸立的瞬间,便顺从心中本能地向前纵身鱼跃飞出……

    刺啦……

    一阵拳风闪动,只在安倍宽的后腰处微微擦了一下,可其中蕴含得恐怖拳劲,却仍使得凌空跳起的安倍宽浑身骨骼一麻,随后便犹如冻僵的蛇虫,狼狈不堪地重重摔在了沟壑的底部……

    “噗……”

    安倍宽一口鲜血狂喷,随后便觉得眼前金星四射,可随着身上的骨骼酥麻过后并渐渐恢复了疼痛的只觉后,他却有些开心又有些畏惧地苦笑起来……

    他知道,自己借着身后枪手的阻碍。不战而逃的这一跃,算是救了自己一命……

    他更知道,如果不出意外,那几名枪手恐怕很难阻挡杨猛十秒的时间……

    当然,既然这一次能够不死,他便有信心能够活下来……

    功夫修行到了一定的境地,心灵上的直觉便极为灵敏,尽管安倍宽的功夫与他叔叔一样,已完全坠入了邪道,可他作为危险性最高的影子分身。对危险和杀机的直觉。甚至还在安倍晋二郎之上……

    “小心……”

    安倍宽沙哑的呼声,几乎与‘砰砰砰’的枪声同时响起,可当他发声的刹那,便惊恐地发觉那些枪声未免有些过于凌乱。凌乱到在响起的刹那。就瞬间沉寂了下去……

    所以。安倍宽不单十分干脆地将后半截的呼声咽了回去,甚至还本能掏出了身上的手枪,远远地抛在了身前几米远的地方。随后双手高高地举了起来……

    “我投降!”

    见过杨猛一次次鬼魅般的暗杀手段,安倍宽完全没有信心能逃得过去,之所以会选择这看似最笨的办法,一来,是因为他想赌一赌,杨猛是否真如安倍晋二郎所说,具有中国武道家共通的宗师通病,二来,即便杨猛不顾身份,他也自认为手上还有一张好牌,还可以从他的手上买得自己的性命……

    能在安倍家众多年轻一代的阴阳师中脱颖而出,成为第一阴阳博士安倍晋二郎最为看重的影子分身,除了隐忍的心机与同为宗家的血亲之外,安倍宽自由便极为灵敏的战斗直觉,才是帮他一次次从必死的刺杀中逃脱出来的绝技,甚至有时候,还能凭此战胜功夫比自己更强的对手……

    通通通通……

    接连几声闷响,震得安倍宽心里微微一抽,随即便看见刚刚还毕恭毕敬的枪手们,好似跌倒的油瓶一样,直挺挺地从沟上接连滚落下来,等到心头致命的危机感渐渐消弭之后,眼前不觉已经多出了几具脖颈折断扭曲,甚或是头骨都被打碎得葫芦一样的尸体……

    “我叫安倍宽,阴阳寮内一等阴阳师,擅长心术及幻术伪装,只是安倍晋二郎的影子替身之一,还望阁下……”

    安倍宽本能地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惴惴不安地试图用言语打动对手,只能当他看见穿着一身布满了血洞的衣服,整个人却好似就这般融入了空气之中,身体偶尔隐隐向外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空灵之感的杨猛时,他原本还炯炯有神的目光,不觉也在这种强大的气场下变得迅速灰败起来……

    “你能躲过我一拳而不死,按理说,我本不该再出手……”

    一步一步地走到沟壑边缘,用着神秘而又清冷的目光一眼望下下方,杨猛半边脸上冷笑不已,半边脸上看起来却是面无表情,在略微沉吟了一番后,这才对安倍宽继续说道:“只是,我已说过你们一行人都得死,所以,你如果想活命的话,最好能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我知道他们所有人的弱点!”

    安倍宽满心恐惧,原本以为必死无疑,可当他看见善恶神念同时出现在脸上的杨猛,忽然说出了彷佛天籁般的那句话时,顿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急忙喊了起来……

    “嗯!”

    杨猛双眼微微一张,一眼如金刚夜叉明王张眉吐目,一眼则似如来无我无他,看似无意实则有心地轻轻哼了一声!

    “嗡!”

    安倍宽双瞳一缩一张,脑中只觉如雷贯耳般轰鸣作响,心中不觉震惊这位拳术大师的实力,果然是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虽说还没有对自己出手,可却凭着一声冷哼和一个眼神,就把自己牢牢的定在当场,虽然他自觉自己应有余力挣脱这种类似于强制催眠术的观杀之法对自己造成的束缚,可若是因此惹得他真的动手,恐怕转眼就能让自己死上几个来回……

    想到这里,安倍宽连忙低头鞠躬,依照日本对前辈宗师最崇高的礼数鞠起躬来,小心翼翼地试探起杨猛的底线来,“按照我们日本阴阳寮的规矩,安倍晋二郎与阁下之间……”

    “说重点!”

    杨猛双眼微微一眯,以龙吟法门发出一声低哼,随后一步向前微微跨出,而就在他这看似简单的动势之下,安倍宽却觉得全身的骨骼如遭雷噬般酥麻不已,等到再看杨猛双眼中神魔只在一念之间的精芒后,顿时被这难以形容的眼神震慑得魂飞天外,身不由己地如烂泥般跪了下来……

    “安倍晋二郎身边戴着紫色面具的式神,名为大雷天式神,是阴阳寮主安倍晋一郎从里高野中带回来的最强式神,一身筋肉坚若精钢,且由药物炮制了二十多年,可谓金刚不坏,任由阁下功夫再强,也很难将它彻底杀死,但只要阁下能击中其耳根后方三寸处,其便会立即陷入休克状态……至于安倍晋二郎,最擅长一手强制催眠术,只是看阁下刚刚这般神乎其神的音打与观杀功夫,想来只有自取其辱……”

    杨猛眼中讶色一闪而逝,静静地看着丑态毕出的安倍宽,炒豆般地将安倍晋二郎等人的缺点一一道出,心中的杀气不觉渐渐沉寂下来,等到安倍宽如磕头虫一样,五体投地的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时,这才有些不屑起冷笑了一声,“之所以要追上来,本是想着给你留个念想,免得你从里高野学成之后,忘记来找我寻仇……”

    说到这里,杨猛已经不屑地转过仍有些踉跄的身子,向着来路飘然而去,等到安倍宽听得脚步声即将消失的时候,这才又从风中隐隐传来最后一句,“只是看你这副嘴脸,想来也只是与其他欺软怕硬的日本人一样,根本不配追求武道天路,如果想活得长远一点,不如顺由自己的本心,安心去日本的政坛做个小丑吧……”

    “请阁下放心,安倍宽这便将阴阳寮的鹤天珠串丢掉,回国后安心从政不问武道,从此以后,再不敢踏入中国一步……”

    安倍宽身上一松,随后便觉得身上已被冷汗完全浸湿,等到许久之后仍不见动静,这才不顾额头上鲜血和泥浆一片狼藉,只是头也不回地疯狂跑向沟壑的另外一边……(未完待续。。)

第四一七章.回天

    ps:  老爷子仍在艰难的恢复中,所以我也不必总说什么话来请假,但只要我有时间,一定会好好补偿一直陪伴我的兄弟们,这一章是昨天欠的,我还了!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谅解!

    “我知道你来了,我若一心想逃,恐怕你也很难就这么杀死我……”

    雪地之中,夹杂在几个式神中奔跑的安倍晋二郎,忽然如临大敌的收脚,从极致的运动转为站定不动,任凭大片的雪花在狂风中飞舞旋转,他也只是小心翼翼地戒备起来……

    巨大的风雪和漆黑的夜色,几乎完全屏蔽了肉眼的作用,使得他根本无法在这种环境之下,捕捉到甚至辨别出杨猛的身影,可当他感受到身边好似金刚一般大雷天式神,身体忽然变得绷紧时,他便坚定不移的相信,杨猛不单没死,反而已经来到众人近前的距离……

    “任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必摘你的人头……”

    “哦?”

    听到彷佛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声音,安倍晋二郎丝毫不觉得意外,手上不动声色地做出了几个手势后,脸上却仍做出了狡黠的笑容,对着四周的空气说道:“不必那么麻烦,只要阁下告诉我安倍宽还好好的活着,我便在这里安心与你战至最后一秒又何妨……”

    “他不单没死,还能活着回日本……”

    杨猛一脚轻轻踏出,远远地对着安倍晋二郎模糊的身影冷笑起来,等到看到其周围几个式神肩头攒动的刹那。他这才拧腰跌脚,斜斜地打出一个空翻,向着对角的方向跳纵出去……

    嘭!

    快若闪电的身形,以人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出现在安倍晋二郎原本站立的右手边,只是等杨猛凌空一记手刀,生生插入一名天狗式神的后脑骨时,这才发觉刚刚自己发话的地方,已经在那个大雷天天狗的凌空重踏之下,好似蛛网一般地开裂……

    “好快的身法,不知这是什么什么功夫?”

    厚若草毡的积雪。在大雷天天狗超出人力的蹬踏之下。被激荡得漫天飞舞,而在那片难以辨物的雪花中,安倍晋二郎则有些狼狈地苦笑起来……

    “这招叫做筋斗云,本是拜你所赐悟得的身法……”

    杨猛缓缓地将手掌从滚烫的血浆和脑髓中抽了出来。随后又有些难以自制的咳嗽起来。“难怪你有信心在这种环境之下与我周旋。原来是依仗你身边这位……好凶猛霸道的发劲功夫……”

    “大雷天天狗,是我们阴阳师一脉最强的式神,只要有他在身边。我自然有信心在阁下的手中逃出生天,甚至于能安全归国……”

    安倍晋二郎口中自信满满,可实际却极为狡猾地将身形藏在大雷天天狗的身后,眼见杨猛不断将目光游离在其他式神身上,他却也只是装作不知,任由那些带着浅红色面具的天狗们,只凭本能地向自己的身边靠拢,“你们中国有句话,叫化干戈为玉帛,为了弥补我对阁下的伤害,我愿放弃所有式神……”

    “不用你主动放弃,他们今天也只有死路一条而已……”

    看着安倍晋二郎与大雷天天狗一点点向后退却,杨猛先是冷笑了一声,随后仔细地观察到大雷天的深红色面具之中,果然已经没有任何畏惧或愤怒等情绪,“可惜,没有了神智和灵性,即便是爆发力再强,也不过是工具而已,嘿嘿,难怪阴阳师会被武士道所替代,你们已经没有了武者的灵魂……”

    “武者也好,阴阳师也罢,不过都是杀人的手段……”

    看着杨猛身上的血衣破洞,尽管行动依然自如,可安倍晋二郎却甚至这名死敌如今的状态,恐怕并不比重病在床要好多少,所以当剩下的四名天狗式神再次聚在身旁后,他便决定改变原本速战速决的想法,“就像阁下如今虽然杀意盎然,可谁又能知道,下一秒死得人会不会是阁下呢?”

    “我现在一身是伤……”

    杨猛的脸上看着有些苍白,可眼中却仍满是空灵虚无,哪怕明知道大雷天天狗的爆发力恐怕还在自己之上,可他仍然坚定不移地迈步向前而行,“就连我的双手,也开始抖了起来,可我仍有把握杀你,你可知道为何?”

    安倍晋二郎的目光锐利,一眼就看出杨猛在空气中舒展滑动的双臂,是真的处于时刻颤抖的状态之下,可不知为什么,当他听到杨猛这句话后,仍难难以免俗的反问了一句,“阁下说是为何?”

    “因为我有把握先灭了他!”

    杨猛左脚斜跨,身体则凌空一扭一摆,尽管动作看起来有些别扭,可其之灵动迅疾,却已超出了安倍晋二郎的想象,眼见只是转眼之间,便险而又险地让过了大雷天天狗的直拳,右手一个斜劈便森然地扎向了安倍晋二郎的咽喉……

    “合击殺す!”

    安倍晋二郎身形向后微微一动,而身旁的式神们则好似群鸟归巢般地扑杀而至,然而就在安倍晋二郎以口哨招呼大雷天的时候,这才发觉杨猛竟然保持着前冲的动势,不闪不避地双手连连挥动……

    噗噗噗……

    杨猛的手刀如电,接二连三的刺入几名式神的耳中或后脑,而他的身体也在式神们的冲拳或截手打击下,发出了如击败革的沉闷声响……

    “呵呵,四刀换四拳,结果却是我赚了,你说呢?”

    杨猛若无其事地咳出了逆涌上来的鲜血,露出了血红的牙齿冷笑起来,等到反应略微慢了一拍的大雷天天狗反手劈回时,他甚至还来得及换手刀为崩肘,生生地接了那野兽般的一击……

    砰!

    杨猛身形如柳枝接连晃动,努力以太极卸力的云手功夫,将身上受到得狂暴发劲引至脚下,尽管因此使得他与周围环境原本几乎合一共鸣的状态一乱,可当他仍踏足于心内虚空的另一半意识微微一动之后,他伤上加伤的身体不单再次平复了下来,“痛快,再来!”

    两人一个有心而为,一个无意躲闪,交手不过短短几个回合,便都好似疯子一般不闪不避碰撞交击起来,等到被惊呆得安倍晋二郎合身回过神来,准备合身扑上时,却看着两人的身形一合即分,随后好似滚地葫芦一样,远远地向着两边的雪地崩飞跌落出去……

    “噗嗤!”

    逆反的气血,顺着杨猛崩裂的枪伤和口中喷薄而出,而一道道涌汹澎湃的劲道,则好似潮水般在他的体内反复挤压和冲刷,使得他本来便不多的体力,随着流血不止而持续下降,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使得他再次从濒死的状态中,感悟到破碎心内虚空的法门……

    “浮屠塔显,优钵花香,正是地胜疑天别,云闲觉昼长。红尘不到诸缘尽,万劫无亏**堂……所谓五内七伤,原来都是无伤……”

    “好强的拳术,不知何名?”

    远处的大雷天天狗,在生生承受了杨猛雷霆般的打击之后,身体出现了剧烈的颤动,然而让安倍晋二郎觉得恐惧的是,当他的身形刚刚摆脱进击的姿态时,那个传说已经失去意识几十年的大雷天式神,忽然张口说起话来……

    “拳名七伤,却只创出五拳,这招仍无名……”

    “能将我从沉眠中的意识唤醒,此拳已经脱离了人间拳术的范畴,不如便叫‘回天’如何?”

    杨猛踉跄着从摇晃不定的状态中静止下来,对眼前这个忽然恢复了意识式神有些尊重起来,“凭着先生为了武道,甘愿以身试法的大毅力,此拳何当该有此名!”

    “很好,我虽被唤醒,可恐怕从此再无醒来的机会……”

    看着微亮的天空中,洋洋洒洒地落下得雪花,已经轻轻摘掉了面具的大雷天,不免有些遗憾又有些怀念地伸出了双手,任凭冰冷的雪花落在掌心,一点点地堆积起来……

    “所以,尽管我不喜欢阴阳寮那些混蛋,可为了能在清醒的状态下,好好地领略一番可打破虚空知见屏障的超脱之拳,我仍会尽我的全力……”

    “此拳由先生而生,自然该送先生而终,请!”

    杨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腹中发出阵阵沉闷的蛙鸣,等到看着大雷天苍白如雪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微笑,随即揉身冲上前来的刹那,他跳脱的身影也好似惊雷一般,在空中拉出数道淡淡残影……

    空空……

    两人身形几乎同时消失,但下一刻却不约而同地出现在彼此眼前,尽管两拳都似和风无声无息,可随着两人近乎瞬移的身形最终踏在雪地之上,一阵闷雷般的轰鸣也忽然出现在双拳之中……

    最可怕的是,两人拳中打出的劲道虽然内敛至极,可身形中蕴含得巨大动势,却好似飓风惊起一般,搅动着四周的雪花如疯狂的精灵纷纷向外激射而出……

    轰……

    两人四目如电光闪烁发亮,而快到极致的拳速则在空气中拉出了道道残像,就在安倍晋二郎如惊狐般远远退走的刹那,两人的拳头也几乎同时贴上了对方的心肺……

    砰!

    两人如风筝一般远远飞出,随后便如木头一样趴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未完待续。。)

第四一八章.涅盘

    ps:  感谢‘石湖小鱼’兄弟的全订阅和打赏,谢谢!

    传说中,当武道修行到了极致的境界后,不单力量和速度会发生质的飞跃,就连人的气质与心性,也会在仙俗之间转换自如……

    安倍晋二郎曾经以为这种说法,只是民间杜撰的传说而已,可不想在今天,却真的能得尝一见……

    在他的记忆中,白驹过隙这个词,便足以形容人间最快的速度,然而当他看过杨猛与大雷天两人惊神泣鬼的拳术之后,他的想法,不觉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两人的拳速快,身法却更快,即便是安倍晋二郎这种武道高手,也不得不觉得这种快,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他的身体还在惊愕的后退之中……

    他的双眼里,则保留着两个神魔一样的武道大师,无我无他地双拳相击的残像……

    可他超出常人的第六感,却提醒着他那两人身上刚刚还如海潮般汹涌澎湃的气息,便好似遭遇了天堑级的海沟一样,忽地凭空消失不见。

    “这……”

    安倍晋二郎勉强将身形站定,这才从惊愕不已中回过神来,然而就在他眼中的残像刚刚幻灭的时候,却又已看到两人刚刚还气吞山河的身体,如今已经好似冰冷生硬的雕塑毫无一丝生气,静静或站或跌坐在厚厚的积雪之中。

    摇曳的风雪拂动两人残破不堪的衣襟,而他们的身体则一动不动。安倍晋二郎的心在不住躁动,可他的手脚甚至眼眶却都丝毫不敢乱动……

    动与不动,都是由心而发。

    这个命题,曾经是禅宗传承之中,有关于心灵修行的一个禅机典故,然而当安倍晋二郎亲身体验到这种快到了极致的‘动’,忽然便凭空转化为极致的‘不动’之后,这才发觉原来佛家所谓心灵上的变化与镇压,绝非是空穴来风……

    尽管说起来有些虚无缥缈,可对于安倍晋二郎这种初窥心灵层面修行的高手来说。其中蕴含得奥秘。甚至还在人体修行的关窍之上。

    所以,尽管狂舞的雪花很快便渐渐遮住了三人的身体,尽管安倍晋二郎脸上的神情,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便不知变动了多少次。可他略显僵硬的身体。最后终究还是没敢踏前一步……

    三人就这般一动不动。任由这肆虐的风雪将他们一点点地遮盖起来!

    这是心灵上的力量,也是让人不得不仰视的一种超脱之境……

    雪花不停的落下,时间却不知过去了多久。等到第一缕金色的曙光洒下,将羊脂般的雪原林海照得好似鎏金的梦幻世界时,头顶蒸腾着冒出热气的安倍晋二郎,这才从深深的震撼与恐惧中回过神来……

    “好可怕的拳术,好可怕的心灵幻术的修行……”

    安倍晋二郎双眼红肿,却因为这奇冷的天气而无泪,等他艰难地扭动起有些僵冷的手臂时,第一个动作竟然不是擦掉头脸上厚厚的积雪,而是颤颤巍巍地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了一枚巴掌大小的血红陶笛……

    陶笛的外面有着一层厚厚的包浆,看起来已被岁月沉淀出了层层的古朴开片,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小巧的乐器,可吹奏出来的笛声,却好似荒野中苍老的孤狼,在寂寥空旷的雪天中哽咽起来……

    “呜呜呜……”

    笛声响动良久,远处如雪人一般跪在地上的大雷天,却仍是一动不动地埋在银白色的雪中,只有那双充满了喜悦的双眼,还证明着直至死亡前的那一个瞬间,他的神智仍然保持着清醒……

    “大雷天君,你终于彻底的解脱了……”

    大雷天的骨骼粗壮高大,发劲也是狂暴无匹,可无论是安倍晋二郎还是杨猛的心里都很清楚,这种纯粹肉身上的绝对强横,比起闪烁着一丝神性的国术功夫,仍有着不大不小的差距。

    功夫到了这种境界,一线便可定生死,更何况是超出了一线的距离……

    所以,即便是大雷天恢复了意识,拳术和精神都再次达到了沉眠前的巅峰状态,可在那可通神的回天一拳之下,却仍然只能与重伤的杨猛同归于尽……

    想到杨猛那无法理解的拳术,竟然能唤回接近亡者般的式神沉眠了多年的意识,安倍晋二郎的心里,除了无法置信之外,剩下得只有深深的恐惧与崇敬,“虽然你我曾是死敌,可我却不得不承认,阁下的拳术,已经具有了真正的神性光辉……”

    杨猛的身形并不如大雷天这般夸张,从他相对薄弱的骨架子上看,全然与他发出的恐怖之力毫不相称,即便是如今站定在雪地之中的身躯已了无生气,可他几乎埋没在积雪中的心脏,却仍向外散发出一种空灵虚幻的气息……

    这是一种只有神佛才具备的灵光,彷佛他的精神和意志,至今仍只是游走在另外的时空维度之中,并没有随着肉身皮囊的陨落而一同湮灭……

    “打破虚空,可见满天神佛,原来这神佛的灵光,果然不是凡人可以直视的,哪怕这佛已究竟涅槃……”

    安倍晋二郎心情起起落落,手臂也是伸缩不定,然而即便是踌躇了良久,最后他终究仍无法鼓足勇气去摘下杨猛的人头,尽管他的心里清楚,这么一来自己说出的结局恐怕很难令袁世凯信服,可他仍不愿彻底抛弃自己对鬼神的敬畏之心……

    “他的心灵已经打破虚空,那么这具菩提身,便该在这里雪原中给后辈苍生留个念想,想来这种死法,才不至于辱没了他一代宗师的身份……”

    说话之间,安倍晋二郎不觉毅然地转身迈步。向着来路的风雪中艰难走去,等到寒气刺骨的北风吹拂到雪地上的两个雪人身上时,风中隐隐又传来阵阵彷佛梦游般呢喃,“结衣啊,我们的儿子真的已经长大了,不单精通隐忍之道和谋略,更懂得壮士断腕的道理,我这就回国去找他,把阴阳师最强的幻术为他补上……”

    “所谓生死玄关,原来便是打破虚空的筑基之处。而所谓气血搬运。不过只是信念通神的形式而已,信念堪不破生死玄关,气血可达四肢百骸也是无用,信念堪破了虚空之外。气血一到则真空劫出……”

    雪地上的脚印。很快便被风云掩盖。然而当正午的太阳直射雪原的时候,如冰雕般竖立在三尺积雪之中的杨猛,却因为彻底死亡的危机触动。将顺着最后一拳轰入时空之外的全部意志,猛然从被击破的心内虚空中成功拉了回来……

    丝……

    呼……

    一次简单的呼吸,便用了一分多钟,足见杨猛此刻的身体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然而就是这一次艰难的呼吸,却让他几乎完全凝固的气血,彷佛冰河解冻一般,缓缓地在体内运行起来……

    噗通……

    一记沉重的心跳,彷佛洪荒中的雷声,在杨猛的体内隐然响起,而就是这一声晨钟般的心律,却使得他周身的冰雪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嘎嘎嘎……

    一丝丝的裂隙自头顶蔓延,等到杨猛艰难地抬起脖颈望向当空的大日时,两点淡金色的光斑,不觉融入他的双瞳之中闪烁起来……

    呼……

    “月练练气,日炼炼神,可最后,原来都只是这先天一炁的灵机变化……”

    杨猛缓缓地吐出体内淤积的森寒阴气,身上也在摇摇欲坠的晃动中散发出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一股阴森凄凉,宛如厉鬼挣扎在九幽地狱,一股浩然炽烈,宛如大日当空……

    这两股气息并非实质,更接近是心灵修行上的神通变化,然而当杨猛将二者在心灵观想中剧烈碰撞的一刹那,一副凤凰再生于涅槃之中的图像不觉油然而生……

    一生二,二合一,两者虽看似虚幻,可却足以使得他的体内产生了真实的冷热交替……

    “我以虚灵顶劲,感悟日炼三昧真火之意,三次呼吸之下,便使得气血生生不息,如此方算是真正踏入金刚不坏的境地,这一式虽然无招无法,可却是劲丹之道破碎虚空的神性法门……”

    口中喃喃自语,心中则充满了大自在与大喜悦,等到全身都融入暖洋洋的日光之下,彻底驱散身上的寒气时,杨猛忽然福至心灵地斜斜踏出一步,彷佛漂浮于怒海之上的蜉蝣,对着空旷的雪原缓缓打出一拳!

    ……

    这一拳,无声无息无速无劲。

    然而就是这慢慢腾腾的一拳,却让杨猛体内如铅似汞的气血猛然澎湃沸腾起来,等到拳头递到尽处的刹那,那如龟速般律动的心脏精窍,也好似战鼓一般‘通通通通’地剧烈跳动起来……

    “一拳出,气血滋生,百脉具通,虽不能超脱生死大限,可却将虚空中涅槃重生的真意尽敛其中,如此,此拳便当得起这七伤拳的母拳总纲……”

    彻底抖落身上的冰雪,杨猛全身彷佛置于蒸笼中一般热气蒸腾,等到转身看见仍如冰雕般跪立在雪地中的大雷天,他如电光般闪烁的眼神,忽地变得柔和起来……

    “你在必死的境地之下,只为见证我的拳术,便将拳劲生生地收回三分,如此的心胸气度,我实不如你……”

    打破虚空之后,自然可以得见本心神佛真性,可杨猛却没有想到,当自己悟通了三昧真火,借以日炼法门操纵气血感官踏入真正的生生不息之后,才能从自身拳印中的变化,感受到大雷天临终前的拳劲变化……

    “所以,此拳便该顺着‘回天’之意称之为涅槃,无论杨某日后如何,管叫我门中的真传弟子,记得曾有一个不计国仇的拳术宗师,只为了亲眼见证虚空之武道,便甘心就此陨落……”

    ……………………………………………………………………………………(未完待续。。)

第四一九章.辞行

    “这么说,杨猛是真的死了?”

    青绿色的陶瓷山水炉,幽静地座在紫禁城中的含光殿内,乳白的沉香青烟,彷佛山间的溪水一样,顺着炉内巧夺天工的管腔,层层倾泻流淌而下,而坐在大殿中的人物,如今却已从清室皇家贵胄,换做了北洋一脉的骄兵悍将。

    自打宣统皇帝退位,这里便成了北洋集团私下议事的地方。

    而有资格坐在上首说话的,自然便是兵力倾国,借着洋人大势即将定鼎南北的北洋王袁世凯。

    袁世凯问得直接了当,而跪坐在他面前的安倍晋二郎,却只是面色肃然地微微颔首,然后这才有些沉重地描述起当时的情景……

    “……就这样,尽管杨猛阁下的功夫,如今已是神乎其神,然而在受到十面埋伏的狙击和炸药的重伤状态下,仍与我阴阳寮第一式神大雷天天狗力拼良久,最后才同归于尽在雪原之中,为了确定其生死,安倍特意在雪地中站了一夜……”

    自打雪原一别,安倍晋二郎便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回京城,为得便是从袁世凯的手中兑现之前的好处,然而他却没有想到,到了这里之后,竟然收到了接二连三的质疑……

    “为何不取下他的首级为证?”

    安倍晋二郎目光一转,看向坐在下首第二把交椅上的王士珍,先是习惯性地微微颔首为礼后,这才不紧不慢地张口说道:“作为行走在尘世间的阴阳师。即便是生死仇敌,安倍也不愿打扰亡者的安眠,更何况……此人虽然行事乖张,可恐怕却是这百多年来,中日两国第一个打破心内虚空,得见真我如来的武神级宗师,若非接连遭受我方几十名阴阳师和枪手的暗算,恐怕安倍最后也难生还……”

    说到这里,安倍脸上的神情不觉变得十分复杂,在敬畏中又带着一丝难以理解地叹了口气。“所以。安倍宁愿在雪原中枯坐一夜,也不想亵渎这已得证如来真性,行走在人间的活佛……”

    “安倍先生此言有理,此人一身功夫。可谓中外闻名。虽说因为政见不同。对袁某的行事有些误解,可既然如今已撒手西去,他与袁某之间所有的误会。自然也就兵解消散……既然先生说他是百年难遇的武神级宗师,那袁某索性便赐他风光大葬,也算给我华夏武门的后辈,留下一个念想……”

    袁世凯余光一扫,看到身旁的董海川和鹤道人一脸的惋惜失落,心里不觉忽然隐隐觉得不妥,悄然地瞪了王士珍一眼的同时,口中的话风顿时变得冠冕堂皇,眼见这一番话说下来是滴水不漏,而身旁两大道门宗师也不住微笑颔首,心里这才感慨这高人的心思果然难以揣度……

    “大帅说得极是,既是百年不世出的天地人杰,自然还是入土为安的好,芝泉不才,愿为大帅分忧,等此次议事之后,便派工程兵去安倍先生所说的荒山雪原,为这位少年宗师修墓立碑……”

    能够在北洋三杰中最受袁世凯器重,段祺瑞的心思不可谓不敏捷,眼见袁世凯三言两语便将两大道门宗师暗捧得服服帖帖,顿时闻弦歌而知雅意,将确认杨猛死活的事情揽了下来,等到安倍晋二郎赞赏地看过来时,两人不觉又极为默契地对视一笑……

    “此事倒不必段将军出面……”

    鹤道人打量了下四周的骄兵悍将,看似无意的说了句话,却将整个大殿内的目光瞬间吸引了过来。

    含光殿内,光线明暗交错犹如斧凿刀刻,可照射在弥漫着青烟流水的香炉之上,却让老道感受到了隐藏在平静祥和下的波澜,“此子能以后辈之资,在短短的十年之间,便接连突破行者五境,生生打破心内虚空,成就活佛真人级的武道大宗师,其天赋才情乃至毅力和悟性,无不远超常人,此等天纵之才,即便是老夫等人,心里自然也是极为敬佩的……”

    老道一边说话,一边看着众人脸上的表情,等到看到原本稳坐如山的袁世凯,脸上也渐渐变得有些微妙起来,鹤道人不觉更加肯定了心里的猜测,“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老道才不愿让将军派兵将其草率埋于地下……”

    “道长的意思是?”

    “杨猛虽死,可他的色身遺蜕,对于我等困顿于虚空之前的老家伙们,却是可直指大道的不世珍宝,若能让老道等人亲眼瞻仰甚至带回山去仔细考究,想来对我等自身的修行,必是大有裨益!”

    大殿中气氛井然不波,然而随着老道这番话后,却仿似有暗流涌动,尽管普通人看不出来,但如董海川这等已经修行至炼气化神的人物,却能凭着超出人体极限的第六感官,感受到袁世凯等人感受不到的气机微妙变化……

    所以,当他看见整个大殿内的气机幕然一沉的时候,连忙接着鹤道人的话头继续说道:“有了这番机遇,我等四大丹派便会在武道修行上更进一步,最后获益者,自然还是大帅……”

    “道长此言未免小瞧了袁某,莫说这杨猛已经撒手人寰,就算他还在世,有四位真人辅佐,袁某也不必怕他……”

    看着董海川以退为进,袁世凯自然不愿为了杨猛的遗体而恶了真心辅佐自己的道门宗师,所以,就在冯国璋和曹锟等人欲言又止的时候,他便率先将整个事件的基调定了下来,“何况,袁某一直对四位道长的厚爱无以为报,不如便以这杨猛的遺蜕借花献佛,交给道长处理最为恰当不过……”

    “大帅所言极是……”

    众人能身居高位,自然都是见风使舵的好手,眼见袁世凯拍了板,即便心中再有疑虑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表现出来,何况这杨猛的遗体如何,本就与他们这些军人干系不大,所以等到北洋三杰率先表态后,其他将领自然更是就坡下驴……

    “既然如此,安倍这便与大帅先行别过,至于其他相关的事宜,便交给土原肥贤二君了……”

    “嗯?”

    袁世凯双眼微微眯起,殿内的气场顿时为之一变,尽管很多人都觉得这气场,是一种偏向于精神侧的东西,然而当一个人即将一统千万里河山,坐拥百万雄兵的时候,他的内心之强大,一言一行之间,都会散发出莫大的气场甚至威压……

    “土原君与袁某向来交好,之所以选择安倍家,也是土原君一力推荐,可安倍先生这么急着辞行,莫不是袁某怠慢了先生……”

    所以,当袁世凯心中不悦,直接表现出来的时候,哪怕是一向以幻术操弄人心的安倍晋二郎,也觉得自己彷佛瞬间从这座大殿被剥离出来,孤零零地处于被审视甚至好似被审判的氛围之中……

    “哼……”

    周围的一干悍将虽然不能出言质问,可毕竟眉目间的神情也瞬间变得肃杀起来,眼见一言不合之下,便很可能暴起伤人,整个大殿中的气场顿时变得愈发凝重起来……

    “咳咳……”

    安倍晋二郎苦笑着咳嗽了几声,将自己身上那种与周围环境的不和谐感暂时压制下来,随后这才任由嘴角的鲜血缓缓流下,“与杨猛一役,我方惨胜,安倍也曾身受其拳风一击,随后枯坐于雪原中一夜,又尽全力赶至京城……如今虽然侥幸不死,可不单一身功夫付之东流,就连寿数恐怕也要到了……”

    说到这里,安倍晋二郎又向鹤道人鞠了一躬,“别人或许会觉得有些无法置信,但想来两位真人,应该是看得出来安倍所言不虚……”

    “你身上气血凌乱不堪,可眼中神光不散,老道原本以为只是重伤而归,不想却已到了随时兵解的地步,只凭拳风和拳意共鸣便震得你五内俱伤,的确是那杨猛的七伤拳所致……”

    “若然是超脱了人间的拳术,这一拳既出,安倍可谓五劳七伤……”

    安倍晋二郎苦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这才对面色缓和下来的袁世凯继续说道:“安倍此身陨落无妨,奈何还有家族最后的一点传承,没有交代给自己嫡亲血脉的子侄,所以,此去其实是回国安排后事去了……”

    “一拳之威,竟然可至于斯,难怪先生说杨猛已经成就佛陀之身……”

    看着董海川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袁世凯脸上的神情不觉又瞬间转为春风拂面一般,等到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也恢复平时懒洋洋的腔调,“可惜先生也是一代宗师,竟然为袁某之事……如此,先生可还有未完的愿望,只要袁某能够做到……”

    “安倍见识了超脱人间的拳术,如今已经无憾,只想着能趁着还能走动,把这点心得和感悟带回国去,也算是不虚此行……”

    安倍晋二郎毕恭毕敬地站起身来,对着袁世凯深深地鞠了一躬,随后这才有些洒脱地转身向殿外走去,“若说真有何心愿,不如都留给我那子侄,如果日后有人拿着这枚陶笛来寻大帅,希望大帅能看在与安倍的这番香火之情,对其退让一步或施以援手!”

    “……先生因袁某而陨,哪怕日后他要割地三千,袁某在此也应下了,还望先生一路走好!”

    …………………………………………………………………………………………(未完待续。。)

第四二十章.道理

    佛为海船师,法桥渡河津,大乘道之舆,一切渡天人。

    这四句佛偈,来自于《长阿含经》,可谓是早期汉传佛教中,描述大乘佛法修行理论的概括之语。

    《西游释厄传》中曾经说过,为将大乘佛法传入东土,南无释迦摩尼本师,刻意安排座下金蝉子轮回十世,化作三藏法师投胎东土,以便大乘真经东渡。

    从这一点上看,大概初唐之前的汉地佛教,修持得都是经新疆传入的小乘佛法。

    所谓小乘佛法,原本与大乘佛教并无高下优劣之分。

    然而对于一代明君李世民来说,这种以阿罗汉为修行目标,只提倡自身获得大自在大解脱的小乘佛法,与中土道教独善其身不入红尘的法门并无两样,对于他的统治和人才吸纳毫无益处。

    所以,三藏对他说出天竺如今盛行的大乘密教佛法之后,他自然极力地赞同三藏法师西去求取真经的想法。

    之所以要说一说这大乘佛法和小乘佛法,是因为在清末民初的时候,武门的修行法门,也有显派和秘传两种。

    天下武道宗门林立,然多是显派传授攻伐之术,其中能称得上是秘传的,自然便是前文曾经多次说过的五大丹派。

    然而即便是这秘传五派,却又因为各自对佛道典籍理解的不同,演化出不同特色的武道拳艺传承。

    四大道门宗师,虽然是四脉翘楚。可其中却也不乏修行佛理的高人,而像神农丹派这般,以古神及剑仙道统彪炳,实则却师法天地的俗家为主的,却是独独的一份。

    原本这种情况也没什么不妥。

    毕竟在踏入丹派之前,这些凭着各自心性,对武道有不同追求的同时代高人们,在俗世中彼此都算颇有渊源,而在入了丹派之后,虽然修行方向愈发不同。然而终归都是秘传一脉……

    等到杨猛代表神农一脉。将丹道不传之秘普传于世后,情况便发生了很大的不同。

    更不用说,在普传于世之后,杨猛竟然还真的成功破碎虚空。

    前有四脉对神农一脉特立独行。不顾武道千年规矩的不满。后有杨猛借此一举破虚而去。加深对整个神农一脉的忌惮。

    用最直白的话来解释的话。

    大家本来都是近似于小乘佛法的秘传丹派,讲究自我修持,直至打破天人之限。自心内虚空获得大自在大解脱,可你非要搞什么丹道普传于世的大乘佛法做派,那么自然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尤其让人觉得无法接受的是,如此做法之下,竟然还真得超越了其他四脉的诸多高人迭宿,一举打破虚空得见真我……

    这对常人来说,或许没有什么,可对于坚守自身武道信念的高人们来说,却是足以动摇自己本心的魔障,提醒你以往对武道的修行,都是误入歧途……

    所以,当四大宗师得知杨猛的死讯之后,第一个反应便是,趁着神农一脉没有闻讯之前,将杨猛的遺蜕抢先收入囊中……

    听起来有些矛盾又有些讽刺,因为如此一来,不单代表着四大宗师因此动摇了修行的本心,同时也代表着四脉与神农一脉撕破了面皮……

    然而这就是血淋淋的现实,现实往往最不愿讲的就是道理。

    在虚空一朝得破,可能因此踏入生生不息的长生之境的巨大诱惑下,任是四大宗师这等的真人也难再讲道理,更不用说如今也已五十多岁的袁世凯!

    古往今来的史书告诉我们,历来最怕死的,不是文人墨客,而是各朝各代高高在上的统治者。

    秦始皇怕死,派徐福携三千童男童女东渡仙岛蓬莱,去寻长生不死秘药,最后与当地土著搞出来一窝子小日本……

    雍正怕死,终日进食藏传佛教的红丸养生,最后却死在这上面……

    袁世凯嘴上说着寿数天定,可作为典型的糖尿病患者,他早就为一身病痛所苦,进而对死亡充满了巨大的恐惧。

    所以,即便是四大宗师,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装傻,只能力争赶在那群袁府暗卫之前,达到安倍晋二郎所说的雪原……

    可如此一来,自然更谈不上什么保密了。

    也就是说,当四大宗师前脚到了雪原,从王亚樵那边闻讯赶来的杨露禅和陈长兴,几乎也是后脚追至这里……

    “四脉此次行事,做得却是有些过了……”

    与杨露禅不同的是,陈长兴虽然年纪更大,他的精神却更为饱满,尽管满头银发如雪,但略显苍老的脸上,却因为气息绽放,向外散发出淡淡的红光,“我曾说过,杨猛我神农一脉保了,动他便是鱼死网破……”

    “老夫子误会,此次并非我四脉动手……”

    董海川口中叫着老夫子,可与其他三大宗师的心里却十分清楚,眼前这位看似学究的老人,功力火候早已到了丹道六境的顶峰,到了明心见性的地步,虽然因为年纪过大,气血衰落只能发出几拳,可谁又敢说,能生生接下老人这几拳而无伤?

    “是谁动的手?”

    陈长兴脸色微微缓和,可一头茂密的白发,随着气血不住催动,仍好似银针一般微微颤动起来,眼见董海川等一个回答不好,恐怕便会将所有精神与气血聚敛到极限的一拳悍然轰出……

    “动手者,是日本阴阳师一脉的大雷天天狗,就在前面雪原之上与杨猛同归于尽……”

    “带路!”

    老人口中微微一哼,脸上的红光不觉顿时消散不见,然而在董海川等人用心感应之下,却仿佛见到阵阵红光从老人的脸上跃至头顶。呈现出三朵虚幻的红莲……

    “三花聚顶!”

    鹤道人双眼微微一缩,随后为心灵感应中的异象感觉脸上一滞,等到再看一直不曾开口的杨露禅时,这才发觉他看似不经意的双臂上,却也隐隐散发出淡淡的金红毫光,“五气朝元!”

    六人皆是修行至丹道六境层次的绝代大师,虽说彼此对六境的感悟有高有低,可到了这个层次,无不是在心灵修行上大有成就的超凡之人,可以看到常人肉眼无法看到的气场变化。

    所以。当四大宗师感受到陈、杨两人心中的怒火与杀意已经与劲丹结合产生异象。自然愈发不愿为了杨猛的遺蜕,真得闹至两败俱亡不可收场的地步!

    “老夫子请!”

    四人脚下齐动,身上的道袍顿时在阵阵玄妙的共振频率之下无风鼓荡,虽然心中没有丝毫杀意。但体内却仿佛有洪荒异兽腾跃争鸣。企图挣脱他们肉身做成的樊笼而出。尽管远处的袁府暗卫不明所以,可陈长兴和杨露禅却深知四人已经开始小心戒备起来……

    “四脉这些年,看来却是没少切磋。琢磨出这个四不象阵来,为得又是哪般?”

    杨露禅就不开口,这一开口便直指要害,眼见远处一个人形冰雕渐渐露出,他身上的气场不觉也再次蒸腾起来,“不是说同归于尽么?怎么只得一个?”

    “杨无敌的脾性还是如此火爆,既然已经到了,不如看真亮再说,即便是动起手来,难不成还真得要和后辈莽夫一般?”

    心猿道人平时性情急躁,可到了这等关头偏偏最能沉得住气的也是他,眼见那人形冰雕的姿态与安倍晋二郎所说的不同,心中不觉愈发不愿莽撞行事……

    “那人不是杨猛!”

    陈长兴脚下一动,略微有些驼背的身形便好似弓弩一般射出六七米远,不等众人看得真切,他却忽然好似赤子一样,一边拍着手掌一边嘻嘻笑了起来……

    “猿公曾与老夫说过,神农一脉最有希望打破虚空者,便是这猴崽子无疑,今日一见,方知猿公道行,果然胜过老夫太多!”

    “嗯?”龙蛇道人心中一颤,脚下不觉也是加速窜行,眼见两三个起落之后,便跳至人形冰雕的旁边端详起来,“此人恐怕就是安倍所说的大雷天!”

    董海川三人脸色一变,脚下顿时也快了几分,等到走近端详了一番之后,脸色不觉变得愈发凝重起来,“一拳招魂回天,一拳五内具焚,杨猛的七伤拳,恐怕真的打破了丹道六境的桎梏,碰触到了虚空元神……”

    “杨猛身上恐怕也受伤不轻,您看这脚印处虽无明显的血迹,可在方圆三尺的积雪上,却微微泛出了红光!”

    “吞气炼丹,练得便是抱元守缺的那个圆,此处虽然血气清淡,但若想到这种地步,恐怕周身血脉都有损伤,才会从皮膜毛孔中渗透出来……”

    陈长兴心中苦苦思索,眼中的神光也是一闪一闪,等到扭头望向大雷天,无意中看见几步之外几个深浅不一的足印,组成一道双弦的弧线的变化时,他紧锁得眉头这才随着笑容绽放开来,“妙妙妙,好一个‘显密圆通真妙诀,借修性命无他说’……”

    “师傅的意思是?”

    “我武门吞气行功,收敛自身气血虚化劲丹,都是从佛道两家典籍中感悟而来,不断印证武道内家拳学的道理,虽说算得上是长生久望的修行法门,可却独独忘了小乘佛法与大乘佛法中的共通之理……”

    “什么道理!?”

    听见陈杨师徒两人似有所得,四大宗师自然也是颇为紧张地张耳倾听,然而眼见陈长兴说到关键处忽然闭口不语,四人再也无法绷着身架,异口同声地张口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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