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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丹经残文     民国宗师txt下载     民国宗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六章.老丁的刀

    “功夫练入化境,心动自然通神,在有人偷袭时,即便心还没有反应,你的身体和本能的动作就已经打出去了,当然,这只是“通神心明”的第一层功夫,按照你现在功夫上的进境,还要个三四年,或许才能做到这一步,像爹现在已可通过身体发肤的变化,感受到远处暗器或其他偷袭的杀意,这便是所谓的‘出神’……”

    摇摇晃晃的火车上,宫宝田正对女儿讲述着化劲之后,在身体及心境上的变化,这个在人前冷若冰霜的宫二小姐,此刻却好似回到了童年,爹手把手教她功夫的时候,仍然略显娇嫩的脸上,露出的满是幸福的笑容与回忆……

    老丁跟七八名弟子分部在车厢之中,有的站着,有的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虽然看似松散,实则却暗中将两端的车门看得严严实实。

    也怪不得他们这么小心,如今的世道是在是乱得很,谁知道什么时候会不会有事主动找上门,特别是宫宝田还一直在清廷的通缉之中,所以一向机警的老丁,自从踏出宫家门槛的一刻,那双粗糙的大手,便再也没有离开过腰间。

    老丁年轻的时候是侩子手,自从清廷提议废除斩头之刑后,这个原本世代传承且风光了千百年的职业,一下子便成了没了粮饷的破落户,这让一家十几口子人的生活顿时没了着落。

    自幼从千层纸斩成一线留的斩首者,忽然沦落成身带血煞之气的不详之人。让家境本来殷实的老丁愤而去劫道,可惜的是,他第一次劫道便遇上了宫宝田,而幸运的是,从此他便成了宫家的护院。

    “老丁身上的煞气冲天,足以镇宅护院。”

    男人的世界,女人可能永远不懂,因为他可能只因为男人间彼此的一句托付,一个承诺,便抛开一切为这个人守护一生。

    老丁对宫宝田。是有感恩之心也有托付之意。甚至在学了八卦掌和游身刀后,开始对他有些崇拜的心理夹杂在心中,如今老丁的脑海里,唯有宫宝田和二小姐他们兄妹三人。虽然他的打扮有些类似管家。看着有些苍老冷漠。但他平时眯缝的眼中,却藏着令人生畏的刀意。

    这刀意不是与生俱来,但却也融入在他的骨髓血液之中。对于他来说,刀就是他的手臂,而宫家就是他心中唯一要守护的东西。

    火车摇晃在昏暗的光线中,人最愿意犯困,特别是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人尤其容易疲倦,老丁看似小憩般的眯着双眼,但却不时地感应着周围有什么可疑的人,其他的师弟们虽然功夫不错,但对于这个复杂的江湖,显然并没有真正的意识到其中的黑暗,也远远没有老丁这般敏锐的刀手直觉。

    父女两个仍在低声地讨论着,这听着好似道藏佛经般的东西,普通人听起来基本都是云山雾罩一样,然而就在老丁刚刚又将车厢内扫过一遍的时候,忽然发现一个急匆匆的人影,从正门闯入了他地感应范围。

    这种野兽般的直觉来自于自幼坚持不懈的苦练,同时也来自于他对刀的信任,那人虽然看着平凡无奇,可老丁就是能感应到他心中的焦虑,这感觉从来不曾出错。

    那人看起来年纪不大,相貌普通得令人一眼便会忘记,可是即便他的心情有些焦虑,步履却仍稳定得有些惊人,只是随着他走进车厢之后,原本波澜不惊的车厢里忽然变得暗潮汹涌。

    老丁的双眼一睁,手指本能地在腰间来回勾动,因为他忽然发现几个原本仔细端详过的人,身上都有了极为隐蔽的异动,虽然这种看似整理衣服或头发的动作,隐蔽得让人难以捕捉,但是老丁的本能却告诉他,这几个看似毫无关联的人,显然都在注视着刚刚走进车厢的年轻人。

    年轻人动作平稳,在走到二小姐前面的座位时,忽然便坐了下去,眼见车厢外面传来阵阵喧闹的声音,他却仍保持着毫无慌张的动作,只是在几次隐蔽的掩饰之后,他的身上瞬间披上了一件从车厢另一端快速转移过来的大衣,随后便好似孩子一般将脑袋一蒙,倒在了身旁的乘客肩上,发出了熟睡般的鼾声。

    老丁的瞳孔微微一缩,手上的勾动不觉愈发频繁起来,不知情的人看起来,就好像腰间忽然痒得厉害,在那里不住地抓挠。

    老丁看得很清楚。

    那被年轻人靠在一旁的乘客,之前分明一丝认识他的迹象都没有,可如今就这么任由着一个陌生人倒在了怀里,脸上竟然没有任何的意外,反而极为慈祥地将手慢慢放在了大衣上面。

    乘客是个女人,虽然长相看起来有些让人不太想看第二眼,可那年轻人脑袋依着的,确实是一对涨呼呼的胸脯。

    情况愈发诡异起来,因为刚刚还有说有笑的车厢,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而这种寂静的源头,分明就是刚刚那几个分布较远的各色乘客。

    老丁的心里砰砰跳动,眼睛再次眯了起来,若不是二小姐伸手制止了他,恐怕他已经出手了,只是既然二小姐都注意到了这个情况,老爷必然早看出了破绽。

    “这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眼前的光线突然再次一暗,几个穿着军服的日本人,端着步枪闯了进来,在挨个盘问了几个人后,便在某个好心的胆小鬼提醒下,急匆匆地从另一端的车厢冲了出去,看他们的样子,显然不是来向乘客们证明‘中日友好’的。

    老丁再次张开了眼睛,却又发现了车厢里的变化,几个看似学生和商贩的人,一边悄悄地活动着什么。一边对着老丁发出了善意的微笑。

    “是专门跟日本人作对的,革命党?”老丁没有说话,因为他看到二小姐正对着刚刚装睡的年轻人点头笑了笑。

    年轻人此刻的面容再次有了变化,虽然只是眉距和五官上的一点变动,但看起来整个人便有了极大的不同。

    老丁心里叹了口气,装做没有在意这帮子隐藏得极深的家伙,心中却愈发警惕起来,那几个同门的师弟,如今大概也觉得了异样,只是频频扫向老丁的目光。早就已经将他们与自己的联系暴露了出来。

    宫若梅此刻的心里。也充满了极度的好奇,因为面对面的关系,她比老丁看得更加清楚,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看似摘掉了伪装。可她知道。在这张变化过一次的脸下面。应该还有着另外一张甚至几张面孔。

    “蜂麻燕雀还是下九流?”

    宫宝田笑了笑,对女儿摇了摇头,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人的功夫不错。且对自己没有丝毫的恶意,既然是与日本人作对的,不论看起来是不是暗八门,如今都算得上是保家护国的好汉,人在江湖,多个朋友多个方便。

    可惜,就在车厢刚刚安静了没有多久之后,后面的车厢外远远地传来了叽哩哇啦的吼声,而这一次,那帮日本兵显然已经有些恼羞成怒,因为伴随着他们粗暴的动作,渐渐地有了女人的尖叫与孩子的哭声。

    “这帮牲口……”

    老丁的眼睛眯缝得愈发厉害,手上反而平静了下来,只是如果了解他的二小姐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便知道他正处於爆发前的真空期。

    换了一身装扮的年轻人眉头皱了皱,显然没想到对手如此难缠,向犹豫了不到三秒钟后,他忽然深深地看了宫宝田一眼,随后做出了不知名的手势。

    老丁的身子一绷,随后又有些奇怪的放松了下来,因为他看到在车厢尾端那里,一个原本穿得好似菜农的年轻人忽然站了起来,腾腾腾地向前面跑去,而他身上的衣服,也早已换上了之前那个人的西装。

    “雅集给给!”

    看似莽撞的动作和通通通的奔跑声,迅速吸引了后面车厢里的日本兵,只是等到他们再次从车厢里跑过并瞬间冲出去后,那个已经跑远的人影却再次消失在前两节车厢之中。

    砰……

    只是这一次,那个年轻人选择消失的方式,显然要过于明显和鲁莽得多,随着一声清脆的玻璃破碎声隐隐传过来,一个矫健的身影豁然从晃晃悠悠的火车上跳了下去,等到几个日本兵站在窗口,不住向远处砰砰射击时,那个看似单薄的人影,却已经消失在愈发黯淡的黄昏之中。

    火车无视着身体上种种的破坏与喧闹,仍在摇晃中继续前进,可是经历了刚刚那一幕之后,任是老江湖的宫宝田,如今也有些沉不住气了,“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认识得我?又为什么刚刚用那种目光看着我,那跳车的人虽然是为了掩护你,可我想你的本意怕是牵连到我吧?”

    随着宫宝田的语气渐渐低沉,宫若梅看似柔弱无骨的手掌也悄然伸出,在原本便整洁无暇的发际上微微动了一动,只是就在老丁短刀闪电般出鞘,斩向最近的某个人脖颈的时候,那年轻人接下来的话,却让宫宝田猛然吼了一声‘住手!’及时地制止了一刀破喉的动作。

    年轻人看了看瞬间便被短刀架在脖子上的同伙,站起来躬身行了一礼,“王亚樵见过宫师伯,前年为了瀛台一事,师侄曾按照师傅的吩咐,组织了些人手暗中见过宫师伯和京城武门的长辈们,刚刚那人,也算是师傅手把手教出来的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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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龙吟虎啸与哼哈二音

    中国的汉字博大精深,其中较有特点的例如象形字、会意字及谐声字等。

    谐声字是形上生音,让形有了新意,音也随着新意有些变化,例如‘咆、哮、呼、喊’等。

    在武术里也是如此,从身形拳架上生音,而音又令身体新意和神采,在打法与动势上凝练神意。

    这个简简单单的‘音’字里面,便蕴含了无尽的奥妙与生机,甚至可以通脉锻体,百病不生。

    虎的吼啸之声可远达十多公里,所以虎便比豹更有神采,豹虽奔跑如电,但因为不懂发声的奥妙,无法调理气血生机,奔跑超过一分钟,便会因为气血沸腾热量过高而死。

    虎之咆哮可通透云霄,百兽雌伏,可谓从发音中得了天大的好处,即便与豹同样是吃腥秽污浊的血食而生,却因为懂得发音的关窍使得百脉通达,骨血化宝,病人若服食,强身健体滋阴壮阳,被中医奉为血肉参茸生灵精粹中的极品。

    与李存义及李瑞东这种几近抱丹的大宗师在一起论武,简简单单地几个文字,便能引申出武学上一些至理,即便是对若离还有些迷茫的音武之道,对于两位大师来说,却是典籍中早有记载的佛道功法,对于其中修行的种种关窍,两位大师都是言之凿凿。

    “所以,声音便是**的神采心意,音生则百脉通,音敛则精气足,如佛门天台宗传下的‘嘘咝呵吹呼唏’的六音法诀。便是以发音令内脏产生共鸣,从而淬炼经络骨血的法门……”

    李存义点了点头,对李瑞东的说法显然表示赞同,当看到若离若有所思的样子后,便接着往下说道:“神气能逼人,精气则摆人,发音则可换发精气神,而这种由发音唤出的神采,不单可逼人、摆人,还能醒目化神。成就比‘目打’更强一层的‘观杀’。而所谓的‘观杀’之气,是发音练就出来的,而不是简单的瞪眼震慑!”

    “那如何练习发音及‘观杀’?”

    李存义与李瑞东对视一眼,沉吟了一会儿后。这才斟酌着回答若离说:“要练发音。与练拳时体内自然迸发的雷音又有不同。如果非要归纳出来具体的练法,那么只要明白‘龙吟虎啸睡狮吼’这三个要点即可。”

    若离杨猛听得入神,却见李存义已经神色肃然地站到了地上。摆出了一副龙形搜骨的拳架,“龙为无形之神兽,故龙吟也无形,以搜骨之法发音,以龙身之意使头胸腹腔内都产生共鸣,但外人却无法听见,这便是龙吟,龙吟乃无声之声!”

    李存义身形摇动了几遍,随后又化作猛虎下山的身形,“虎啸则是利用气脉血肉的力量,挤压肺部发出气势宏大的呼啸之声,虎啸为实体,且带有强烈的空间之意,所谓虎啸山林,这山林便是虎啸能笼罩的范围之内,在这个范围内的飞禽走兽,一旦听到虎啸之声,便骨肉酸麻丝毫不敢生起抗拒之心,所谓声形结合,例无虚发,虎啸一发则骨骼齐鸣……”

    练到这里,杨猛和若离已经是全神贯注,同时也在心中反复琢磨着,如何将李存义说的练法与现实结合起来,而李瑞东则也兴致勃勃地站了起来,在李存义身旁做出了睡狮苏醒的架子。

    “睡狮吼,关键在睡,因为狮吼之声虽大,却又以睡狮翻滚时无意中发出的吼声最为震人心魄,也是音武之道的关键,像你们白天无论怎么修行,都离不开龙吟虎啸,但在睡梦之中,以意念发出或者说是守住体内的第一个音,才是睡狮之吼,练到这时,骨髓气血的变化在睡梦中自然产生……”

    说到这里,杨猛夫妇终于明白了大师的底蕴,但既然说到了发音上真正的练法,那么难免又对所谓的打法产生了兴趣。

    李瑞东与李存义两人相视一笑,显然早已猜到杨猛会有此一问,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两位老人显然准备用更直接的方式来告诉他,如何在实战中发音致胜。

    所谓习武之人,丹田便是暗劲滋生的源头,同时,也是发音之声源,以丹田之力发出的声音,是无尽深邃宏大,可与外物共鸣共振,等力量传到了胸腹之中后,那声音便愈发强劲。

    两位大师手脚上动作极慢,可身体中发出的声音却好似雷鸣,随着彼此小心翼翼的试探与发劲,彼此的身体内又会因为对手的发音,偶尔出现不和谐的共鸣和短暂的停滞……

    杨猛和若离眼前一亮,终于明白了所谓音武及观杀的道理,原来是将虎啸这种实质性的发音,通过拳术发劲的方式蕴含在无形的龙吟之中,从而使得对手在无意之中,从头脑胸腹之内产生奇妙的共鸣,进而使得他的骨骼、气血乃至内脏或招式,都受到这种无形龙吟的影响。

    对于高手来说,一旦在实战中出现任何不受自己控制的纰漏,那么也就意味着死亡……

    “难怪古人一直说龙吟虎啸,原来真得便是以龙吟为首,至于睡狮吼,已经脱离了打法上的变化,更倾向于养生之术……”

    李瑞东哈哈一笑,先与李存义一同坐下,随后才对杨猛说道:“我看你们夫妇练得是武当金蟾派的大蟾气,却又与我所练的大蟾气有所不同,想来走得是江南一脉的天罡之法,而老夫这北方一脉,大多是按地煞之意来催动气劲,其中倒还真有一门道家的练气发音之术,既然若离走得是这条路,那便传给你们就是……”

    若离双眼微微一动,随后不觉有些惊异莫名,“这金蟾派向来都是张松溪祖师流传的一脉,侄女还真不知师叔这北方一脉……”

    李瑞东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道:“我年轻时不识真人,却是错过了大好的长生机缘,但在练气之道上,总算没有白白浪费真人对我的期望,我说得这门功法,据说在南方金蟾派一脉恐怕已经失传,那传我的道人,据说是武当俞岱岩一脉,因祖师壮年练功时曾走岔气,后来专门在这大蟾气上下了苦功,这才钻研出专门淬炼筋骨内脏的‘哼哈二音’!”

    “哼哈二将?!”

    杨猛心中一动,却是随口说出了封神演义中的典故,想不到却得到了李瑞东赞赏的目光,“这门功夫据说便是根据那哼哈二将而来,只是因为大蟾气的特点,将腹部震荡发出的雷音转入头部,使得鼻腔与口腔产生共鸣后发出的雷音,其音阵阵好似龙吟又非虎啸,虽说是淬炼筋骨皮膜的发音秘术,可练到高深之处,同样可令人头部产生共鸣,从而影响对手的精气神,产生眩晕或气短等幻觉……”

    说到这里,李瑞东不觉再次站立于地,在缓缓地活动了下身体后,这才在腹部震荡发声的同时,一点点将双腿完全蹲下,直至如蟾蜍一般的四肢着地。

    杨猛仔细地看着李瑞东的桩法,确实与宋唯一教给自己的天罡钓蟾劲又有不同,只是等到李瑞东那胖胖的身形,在地上一点点起伏不已时,这才发现其中的玄妙所在。

    腹部震荡,是为丹田之力,丹田发音之后转入头颈,使得下颌处产生了及其密集的颤动,这时张口发出的声音,是多由口腔的共鸣产生,听起来果然是是哈哈哈哈……

    等到李瑞东身形微微一抬,将嘴巴紧闭的时候,那震荡自然而然地便与鼻腔再次共鸣起来,听着便是明显的哼哼哼……

    令人觉得奇妙的是,当李瑞东发出这哼哈二音的时候,静室内的轰鸣比方才的龙吟还要更为宏大,等到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经觉得脑海中产生了极为隐蔽的共振现象……

    李存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才以龙吟之意消除了这哼哈二音,“瑞东此门功法玄妙深奥功效非凡,即便是老夫也无法完全消弭,不愧是武当道家的嫡传练气之法,比这龙吟虎啸的发音法门只高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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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你得叫师姐

    大雪不住地下了两天,火车终于在天津近郊的时候,不得不停了下来。

    虽然列车上暂时还有食水,并承诺已经联系到天津即将派人来救援,但车上的人们还是有些担心,这么大的雪,马车根本无法行动,左右眼下已经到了天津的郊区,不如步行走个半天,怕是也就到了……

    王亚樵坐在车窗前面,看着外面渐渐多起来的人流,“眼下这么大的雪,坐在车里枯等怕是不妥,师伯若是信得过亚樵,不如一同出去,徒步走回天津……”

    宫宝田仔细地斟酌了一番,最后对王亚樵点了点头,随后众人跟着车厢内的人流,默默地散入了黑压压的人群中,彼此之间都再没过什么言语上的交流,彷佛压根就不认识。

    宫若梅的心里有些疑惑,但她还是十分识趣,没有亲口去问王亚樵,为什么他的人都能将气血完全收敛。

    习武之人的气血强大,所以身上的生机或者说是气场,自然便比常人要旺盛了许多,普通人或许觉察不到,但对于向若离这种暗劲巅峰的高手来说,简直就像黑夜里的灯火,闭着眼都能感受到那份炙热。

    “他们一行九人,用的都是暗八门里的江湖千术,加上专用的易容术,所以看起来就跟普通人一样,只有真正与他们交手的那一刻,才能感觉到他们身上的气血……”

    看着女儿若有所思的眼神,身为父亲的宫宝田怎么会不懂得女儿的困惑。眼见着人流渐渐因为行进的速度不住地拉长,这才跟女儿小声地解释起来。

    宫若梅愣了一愣,随后脸上微微一红,有些诧异地看着父亲,“一行九人?我只看出来了六个!”

    宫宝田嘿嘿一笑,看了看无时无刻都挡在他身前的老丁,“让老丁给你说说这里面的门道……”

    与那些有些愣头愣脑的徒弟们不同,老丁可是走惯了江湖的老手,听见宫宝田的话,头也没回的继续走着。只是在走着的同时。嘴上也好似自言自语地说道:“二小姐的眼力也算不错,不过,却漏了那边的瘸子和两个女人,虽然他们都是分拨分批地走着。掩饰的极好。但彼此间的眼神。还是偶尔会有短暂的交流……”

    “这帮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听见宫若梅有些无奈的疑惑,老丁回头笑了笑,“这帮人的行事与举止。都是江湖上暗八门里的路数,所以易容术和手话术等江湖手段十分高明,往往一个动作,便传递出去了好几个意思,若不是老爷在车上暗中点醒过我,我也差点漏了身边那个家伙……”

    想到老丁之前在车上那急怒交加的一刀,宫若梅心里这才有些恍然,只是当她的目光转到人流外围慢腾腾的老瘸子身上时,心里又着实有些难以理解,“像这种残废之人,身上即便有些功夫恐怕也是有限,但为何另外两个女子都隐隐对他有些畏惧?”

    宫宝田宠溺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瞟了一眼身后分散开来的弟子,这才摇着头说道:“因为那个瘸子,恐怕才是这一窝蜂真正的座头子,手上的功夫比那个年轻人还要高出不少,只是不知为何,甘心以那年轻人马首是瞻!”

    老丁脚下略微缓了一下,又极为自然地走在了宫若梅的身前,“依我看,那年轻人怕是仗着神猴的声名,那几人神色中对他多有闪烁,而那名引开小鬼子的年轻人,对他却是真心的忠诚,这是两帮人夹着几个半生不熟的一窝蜂,恐怕早都被神猴收拾过,招至门下了!”

    宫宝田点了点头,觉得老丁的说法八成是靠谱的,只是想到杨猛,心里隐隐对他的本事愈发好奇起来……

    就在众人沿着铁路走出了十几里,前面的人群中却忽然出了骚乱,等到众人走过去的时候,这才发现原来是车上那七八个日本兵,正在两个贼眉鼠眼的家伙的带领下,守在铁路上面,盘查着火车上陆续下来的人流,仗着手上的步枪,前面的人已经被拦下了不少。

    宫若梅皱了皱眉头,因为自己等人是暗中离开山东,路引什么的可都没有,这若是交起火来,那些弟子怕是要吃亏。

    “那瘸子还有那两丫头,你们过来,把车票和路引给皇军看看……”

    老黎愣了一下,随后还是笑呵呵地走上前去,将身上的车票和路引拿了出来,小心地应付了过去,只是轮到了轻舟的时候,其中一个年纪不大的日本兵则露出了一丝怀疑的眼神,“你的,到那边去,我要好好地检查……”

    自从铲除了上院和中情局内的暗谍后,轻舟如今也渐渐赢得了王亚樵的信任,要不也不会随着老黎这帮老江湖一同去天津,经营那边的情报站。

    包袱里有些银票和换洗的衣服,但要命的是,里面还有一把驳壳枪,其他倒还没什么,这是这手枪却无法解释,特别是这种枪,可是日军军官的制式装备,一旦暴露了,不单眼前就是一场血战,王亚樵那边恐怕也容易落下痕迹。

    辛辛苦苦了这么久,竟然会因为一个日本兵面临困境,轻舟一边在脑中急转,一边动作缓慢地向旁边走去,虽然那日本兵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可已经混过去的王亚樵,也领着那几个中情局和老黎的原班人马,不着痕迹地在人群中向这边挤了过来。

    尽管心里知道两个女人和瘸子都是王亚樵的人,可当宫若梅看见那日本兵色眯眯的样子时,心里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眼见着就要轮到自己等人检查,还不如抢先下手……

    老丁刚刚瞟了一眼二小姐的眼色,就听到前面忽然传来一声‘动手’,等到他心里一急,猛然拔刀冲了上去的时候,却见着八只锋利的流星飞抓,忽然如天女散花般的飞了出来……

    咔咔咔……

    八只橘子大小的流星飞抓,极为精准的抓在了那几个日本兵的枪筒上,将原本极具威胁的火枪,瞬间挣脱或拉歪向一旁,等到老丁再本能地看向那个年轻的姑娘时,却只见她的手掌已经快速一动,转眼从身前的小鬼子喉咙上撤了下来,并极为迅速地将尸体上的步枪猛然抓到了手上……

    砰!

    一声枪响,拉开了整个乱战的序幕,只是因为手上火枪被制,几个日本兵索性掏出腿上的刺刀冲了上去,然而在那几人十分刁钻的躲避和还击打之下,显然无法具有真正的威胁,等到老丁手上的刀光连连闪动,宫宝田父女手上冷掌突袭连连击倒几人的时候,就连两个清兵也没逃出众人的围剿,转眼便骨断筋折地倒在了雪地之上。

    轻舟极为麻利地拉动了枪栓,神色淡然地将那些仍在挣扎的日本兵再次踢倒,然后在头上扣动扳机,使得原本便陷入混乱的人群,顿时如鸟兽散,等到十几声枪响过去,不单人群散得干干净净,就连几个日本兵,也一个都没落地脑浆迸裂,被她崩死在了雪地之中……

    看似漠不相关的两帮人,在这种危急的关头,竟然极为默契地一举将险局平定,宫若梅一向波澜不惊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丝的明悟,“难怪父亲一向都说江湖中藏龙卧虎,现在看可不正是如此,就说那年纪相仿的姑娘,不单动起手来比自己要快,转手便连杀两人,等到后来是用火枪一个个的击毙敌人,更是显露出极为狠辣稳定的杀手心态,比一般的武人更加深得快、狠、准、毒的精髓!”

    “躲了这帮小鬼子一路,没想到他们竟然在这种人烟罕至的地方送上门来,真是欺我中华无人,亚樵在此,还要谢过宫师伯和师妹等兄弟们的援手……”

    宫宝田看着被自己父女击毙的小鬼子,仍要被轻舟在脑袋上补上一枪,心里暗叹这女孩的心狠手辣,脸上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就冲这个丫头的手段,即便没有老夫等人,你们也能轻松过得去这关,我看那丫头刚刚那一手精准狠辣,已经深得蛇形刁手的精髓,不知道是哪位师兄弟教出来的好徒弟?”

    看到女儿宫若梅一副有些不服气的样子,宫宝田怎会不明白年轻人这种好胜之心,只是此次出来本就是为了磨砺女儿,索性便借着王亚樵的关系,替女儿问个明白。

    王亚樵嘿嘿一笑,连忙将轻舟喊了过来,“不瞒师伯,这丫头是尚师伯在上海收的亲传弟子下,被日本人整得家破人亡,这才动手狠了些,这次在上海无事,非要跟我一起来天津保护我师傅,顺便给师爷磕头拜年……”

    宫宝田看着刚刚还杀星一般的轻舟,转眼又变成了低头顺目的模样,不觉摇头哑然一笑,“行了,都不是什么善茬子,还跟宫师叔这装什么乖巧,你师傅崩拳虽强,可也没有你这么手黑,这是我二女宫若梅,按照入门的年头,你得叫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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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达摩一掌金

    “袖里吞金妙如仙,灵指一动数目全,无价之宝学到手,不遇知音不与传”。

    这首打油诗,说得是古时一种民间速算的方法,叫一掌金,古代人的衣服袖子肥大,计算时两手都在袖中进行,所以又叫袖里吞金。

    但在形意、八卦及太极等内家拳派中,这个一掌金则指得是‘达摩一掌金’,也就是唐代一行和尚所做的卜算方法,但在千年的演化之后,倒成了形意、八卦门收徒入门时,为徒弟问命的一个定语。

    这种方法,都掌握在经历半生过比武成败的前辈宗师手上,以通神化劲之后对人体气机盛衰的感应,再辅助一掌金对门徒加以评估的算法,如今因为杨猛和若离两人的功夫到了,这才从李存义及李瑞东口中得知,便无论怎么都要加以传授。

    在杨猛眼中看来,这种与后世影视剧中那种孤掌独鸣,一手捋着长须,一手五指连动,顷刻之间便以天罡地支掐算出人吉凶命运的神棍行径,压根就是装神弄鬼震慑徒弟的江湖术,可等到若离转眼便掌握了其中的原理,并以通神直觉辅助掐算时,种种迹象表明,竟然还颇为灵验。

    “好吧,既然我都能穿越过来,那么这达摩一掌金,恐怕还真有其灵异之处也说不准……”

    但真正让杨猛无法解释的是,当李瑞东为大老远跑来天津,只求拜入门下的徒弟,以达摩一掌金掐运问命的时候。他才算彻底的重视起这门看似神棍,却在武门中流传了千百年的佛门算法。

    “你前半生虽说贵不可言,但却难以持久,后半生的命数与气机都是沉浮不定,却主要还是落在一个‘挂’字上,恐怕会身体失衡,重心难掌,学不得拳……”

    老实地跪在李瑞东面前的,是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五官端正、文质彬彬。脸上戴着一副圆形的黑框眼镜。身材看起来有些瘦削,镶着一块翠玉的黑色瓜顶帽下面,留着一根乌黑的大辫子,一看便是典型的清廷官宦人家。

    事实上。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而且还要算是替其父前来。虽然名义上是拜李瑞东为师,实则是邀请李瑞东到京城,担任他们家的保镖头子兼北洋军的武术总教官。

    来人叫袁克定。算是清末京城四公子之首,父亲袁世凯虽然因为慈禧及铁良的忌惮不得不辞官归隐,但他却留在了京城,替袁世凯掌控着一些不能放开的事务和官衔。

    杨猛看着面色都有些尴尬的两人,心里在惊讶之余,不觉又有些发麻,“这袁克定后世骑马摔断了腿,所以外号又叫袁大瘸子,可不正是身体失衡重心难掌,至于李瑞东所说的贵不可言不可持久,则是变相地应了袁世凯称帝失败后,痛斥他‘欺父误国’的说法?”

    袁克定虽然年纪轻轻,如今却也是清廷的候补道员,城府可谓极深,虽然他的心里对李瑞东这种丧门说法十分腻歪,但脸上却仍保持着气定神闲的雍容气度。

    袁克定自幼便随父亲东征西讨,虽然在统兵及政经这些官术上没能完全继承袁世凯的天赋,但在为人处事与眼光气度上,在这时清廷的太子党中,他可还是算得上远超同侪的。

    “大师所说,可谓是句句金玉警言,克定此后定然小心谨慎、克己复礼……只是来之前,父亲便曾对我说过,大师如今拳术神通大成,恐怕对俗务愈发不感兴趣,只是大师一人得道,却莫要忘记我中华亿万同胞仍在水深火热之中……”

    说到这里,袁克定的脸上的神情看着愈发真诚起来,轻轻抓住了李瑞东的双手,这才继续说道:“袁家为相助大师以武报国的梦想,愿无偿资助大师在京城成立京都国术馆,助大师将毕生绝学,在民间乃至北洋军中率先传播开来,从而强国强种,强军健体……”

    一番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既满足了李瑞东个人名声上的需求,又一举敲定他在强国救国上的大义之心,真可谓是说得滴水不漏,即便是一向淡泊名利隐居八年不出的李瑞东,在听了袁克定这番精心设计过的话后,不觉也愈发尴尬起来。

    这买卖不成仁义在,可自己给人家问得这命,实在是问得让人添堵,虽然手上这卦象上就是这么显示的,可自己到底还是没脱了武人的傲气,差点让这位袁大公子有些下不来台。

    李瑞东心中略微踌躇了一下,忽然觉得这位文弱的袁大公子愈发顺眼起来,想象之前为袁世凯代转的那番话,最后还是神色肃然地接过了袁克定手上的茶杯,随后指了指一旁观礼的李存义,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也罢,一人的命理虽然天定,但我辈武人向来都求人力胜天,就冲着大公子方才为国为民的一番话,老李便舍去顾虑,收你入我李派太极门便是了,这位是形意门李存义大师,与为师我同称京城三侠,也算是今日我们师徒结缘的见证人,你得先过去磕个头叫声师伯……”

    “袁克定,拜见李师伯,小小孝心不成敬意……”

    随着袁克定一挥手,后面那管家般的人物连忙送上了一具托盘,盘上虽然盖着红绸,可从那上面的形状来看,恐怕都是官府钦点的官银。

    “这个穿长袍的,是你大师兄李进修,这几位是你李师伯门下十大弟子,不过今天只来了四个,郝恩光、杨猛、傅剑秋和薛颠,按照入门先后,都算得上是你通门的师兄,日后你们多亲近亲近,你在京城如果有什么拳场的事儿需要人手照应,有他们几个便足矣,宫内那些个侍卫,比起你这几位师兄嘿嘿……”

    袁克定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不觉一阵狂喜,刚刚因为李瑞东问命惹来的不快转眼便丢在脑后,先是按照武门的规矩上前一一见礼,随后又招呼管家送上礼物还有卫牌。

    当然,在他提前的刻意吩咐下,这一批标志着北洋军内卫亲军,在京城中都有着不小特权的卫牌,显然看起来便比普通的银牌华丽了得多。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众位师兄在京里有什么小麻烦,可凭此牌去北洋军六衙内寻求支援,当然,品阶只能按照三品的闲职……”

    尽管袁克定嘴上说得轻巧,但杨猛早先从王亚樵口中便曾得知,这种标志着袁世凯嫡系的卫牌,不单在京城里有十分优越的特权,就连在地方上,也都可以暗中调动北洋一系府衙的部分力量。

    也正因如此,此牌发放的总数十分有限,除了袁世凯亲自培训出来的嫡系铜牌亲卫以外,就只有他网络得各派武林顶尖高手的手上才有,且每一枚卫牌上,都有相应的职衔和名头。

    当然,那些高手手上的卫牌多以银牌为主,像众人手上这种纯金打造,镶嵌翠玉的卫牌,据杨猛所知,恐怕还不到二十枚……

    无论后世对袁克定这位‘欺父误国’的伪太子评价如何,但在眼下这个光景,袁克定笼络人心的手段,还是相当不错的,这一个简单的记名弟子,便让他与李派太极和形意门成了自家人,那么在武力培养和发展上,自然就比其他地方督抚大员更具有优势。

    自古以来,武人的身影便无处不在,除了给皇族贵胄做贴身护卫乃至管家外,在一些见不得光的争斗中,他们更是主要的战力。

    杨猛看着客厅里的宴席正式开始,一片亲上加亲、师慈徒孝的和谐气氛,不由在心里暗自一笑,拿着那枚纯金卫牌转身走了出去,到了后院客房里,“亚樵那边有消息了么?”

    若离有些慵懒地抬起了头,轻轻地在琴上抚动了一下,“刚刚进城,路上跟宫师兄一行偶然相遇,如今正在帮忙先安顿下来,据送信的青鸟说:“下午大概就回到这边来给师傅磕头……”

    杨猛点了点头,将金牌随手丢给了若离,“一会让陈真把这个牌子送给亚樵,京城里的网络发展得一直不太顺利,有了这个牌子,一些小麻烦总归能省去不少……”

    若离看了看金光灿烂的牌子,忽然抿嘴一笑,“人家给你这牌子,还指望你这大高手能出力,不想你这做师兄的倒先借着人家的虎皮,暗中去京城里扯上大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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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灌顶之争

    1908年的袁世凯,虽然在仕途上一度风光不再,严重受制于慈禧和铁良之手,但在许多地方清廷的督抚大员的眼中,仍是可令清廷中兴治世的第一能臣,只是在宫宝田这等亲近光绪的帝党心里,却仍是那个背主求荣的乱世奸贼。

    所以,当宫宝田得知袁克定一行如今正在李宅,且拜了李瑞东为师父后,他也不得不避讳一二,和老丁等弟子一同留在了客栈,只让宫若梅随王亚樵及轻舟三人来李家给两位前辈磕头。

    一个冷若冰霜,一个深藏不露,还有一个则是锋芒毕现,这让刚刚还与李瑞东感慨武门传承艰难的李存义,不禁是感觉老怀大慰,尤其是看着三个出类拔萃的徒孙,怎么看都怎么打心眼里喜欢。

    “好孩子,一个个都是天纵之才,年纪轻轻地就把功夫都练上了身,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来来来,见过你李师爷和其他师伯师叔……”

    袁克定看着眼前年轻有为的三人,心里竟然比李存义更加欢喜,与李瑞东及形意门挂上了关系,这些人便有可能都为自己所用,虽然他自己如今还没学到什么拳脚功夫,可却不耽误他的辈分在哪里,更不耽误他豪爽阔绰地出手拉拢,除了一些必要的财物之外,自然又是三枚袁家亲卫的银牌送了出去。

    这个在京城一跺脚都要颤三颤的太子党,虽然长得一表人才城府颇深。可当他看见宫若梅及轻舟这两个仙女般的人物时,在招揽之余,不免也有些惊喜莫名的小心动夹杂其中。

    在这一点上,杨猛的心里觉得有些怪异,但从男人的角度来看,又觉得能够理解。

    虽然这些个皇族贵胄们,在民间之人的眼中看来是妻妾成群风光无比,但却很少有人知道,这成群的妻妾之中,鲜有能长得像个人似的。不说袁克定的一妻一妾就是一聋一丑窝心无比。就连当今光绪皇帝的裕隆皇后和那几个妃子,也都是驼背龅牙面如板砖的歪瓜裂枣。

    “这个优生优育很重要,近亲结婚要不得啊!”

    想起后世周星星出演的大内密探零零发中,那位拥有三千‘后宫佳丽’的皇上。杨猛对这位袁大公子不觉十分同情起来。只是同情归同情。想要让轻舟或若梅真去他袁府做什么亲卫,那却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杨师兄这些年名头鼎盛,家父也是早有耳闻。我师傅虽然功高盖世,却总归是前辈名宿,要常伴家父身旁,无法在一些京城名流私下的切磋中草率出手,尤其最近京城里又来了一位贵人,不知师兄有没有兴趣,与克定一同去京城走一趟,帮忙克定解决一件赌约和一件大事!”

    杨猛看着转眼又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的袁克定,心里不觉一阵好笑,只是想想本来也准备带王亚樵去京城发展,借着袁克定这杆大旗的掩护进京倒也不错,“袁师弟倒是有心,只是我那门下弟子众多,这一来一回怕是让人觉得有些招摇……”

    袁克定与杨猛对视了一眼,终于发现此人的一言一行,果然如父亲所说那般皆有所指,其气度与实力,不愧是整个武林中风头最劲的人物,“既然是师兄的门生,那便也是袁某的师侄,还谈什么招摇不招摇,袁家如今虽然有些低调,却也不在乎那京城帮子腐儒乱说……”

    随着话音,袁克定又拍了拍双手,身后那个管家连忙恭敬地走了过来,手上一个黑色的托盘中,整整齐齐地摆放这二十多枚铜牌及五枚银牌,“这些牌子,可够师兄手下的人手?”

    杨猛笑着点了点头,挥手让王亚樵在一旁接下,随后又将客厅外面的陈真与莱恩叫了进来,指着袁克定说道:“打今儿起,这就是你们袁师叔,在其他人手没到的时候,你两暂时负责你们师叔的安全,表现的好,等晚上去京城的时候,再让你们跟人好好打上两场……”

    陈真与莱恩对视一笑,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看得刚刚还一副胸有成竹的袁克定,心里不觉愈发对杨猛好奇起来,“这等顶尖的大拳师,竟然都是他的门生徒弟,此人在武道一途的势力,恐怕早已超出了京城那些小门小派,父亲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拉拢到他,原来却是因为此人的实力,竟然已经强大若斯……”

    “如此,不如我等就先与师傅师伯们辞行,京城那边人多口杂,早点进城也省了许多麻烦!”

    杨猛看着袁克定转眼便将李瑞东抛之脑后,心里不由暗叹一声果然不愧是枭雄之后,行事干脆果断,竟敢将自身安危就这么放心托付,难怪一直是袁世凯最为器重的儿子,“也好,一会我便让亚樵通知客栈里的兄弟,直接去东城前会合!”

    为了名正言顺地将二十多枚亲卫牌子拿到手,掩饰整个行伍未来在京城的行踪,杨猛此次可谓是实力尽出,除了宫宝田一行八人以外,又临时决定将王亚樵刚带到天津站的老黎他们都拉出了来,等到众人在东城会合,纷纷骑在了袁克定准备好的战马上时,一行人看起来,不觉充满了肃杀的沙场气息。

    当然,为了不让人识破宫宝田的行藏,众人的打扮多有掩饰,看起来在肃杀中又夹杂着一丝的神秘,这让原本对杨猛就有招揽之意的袁克定,在一下见到这么多的实战高手之后,心里对他的拉拢之意不觉愈发明显。

    一个宗师级的高手或许只会令人望而生畏,但如果有二三十名顶尖好手同时聚集在一个宗师的身边后,这便是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力量了。

    袁家从来不缺高手,但却没有像杨猛这样异想天开,将顶尖的武林高手,都如军队一般的整合起来,尤其难得的是,这种整合是一种真正的令行即止。

    京城与天津相距一百多里,快马加鞭之后,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在这帮高手的催动下,身形与马匹合二为一,一路奔波之后,竟然只用了三个小时,等到京城外的时候,天色竟然还是大亮。

    有着袁克定和亲卫开路,一路可谓畅通无阻,而对于晚上京城内的集会,袁克定在路上也与杨猛说了个清楚。

    受英军两次入藏及驻藏大臣的逼迫,十三世达.赖一直躲在印度不肯回来,虽然有九世班禅坐镇西藏,但对于达.赖系统的嘎贡政权来说,不单是一种疏远与背叛,同时也是对达.赖威严的挑衅。

    两大活佛失和,是从上一代便开始的问题,只是在陆军大臣铁良及其他满清皇族的斡旋之下,十三世达.赖终于答应奉旨从印度直接入京,觐见光绪帝和慈禧太后,商讨藏事,并由清廷再次颁给金册金瓶。

    当然,因为英军此刻在西藏的势力,达.赖又不得不在雍和宫会见了英国公使朱尔典,表示友好互利,并决定通过商谈和私下的比武,决定前藏与后藏及英军的势力划分。

    本来是已经敲定的事情,但自从京城中代表着各方势力的太子党们也搀和进来后,事情便有些错综复杂起来。

    当然,这些太子党之所以会急着搀和进来,并非是想在西藏搅风搅雨,而是因为十三世达.赖土登嘉措为了缓和与清廷之间的关系,答应为京城最杰出的皇族贵胄子弟进行灌顶传法。

    在这个时代,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对宗教和神明还是极为敬畏的。

    所谓的活佛灌顶,则是除了武门不落文字的口传秘诀之外,最为神秘也最无法解释的一种传承方式,据说可以将佛门密教历代佛陀的智慧,与天地间最为自然纯粹的力量,直接灌输到受礼者的头脑之中,使其拥有大智慧与大毅力的传法修行。

    这么一来,本来还有些玩笑意味的筛选,竟然成了京城众多太子党们全力以赴争夺的目标,而除了各自的势力与地位之外,能够最后决定各人去留的,反而是在京城中私下最为盛行的拳台比武。

    这也是袁克定为什么会借着袁世凯拉拢李瑞东的机会拜他为师,就是想拉拢到真正能打的绝顶高手,来为自己争夺那个灌顶的名额。

    但凡是有野心的达官贵胄,便没有不想着让自己高人一等,拥有别人难以企及的力量或智慧,所以,在这些梦想着从此超凡脱俗的太子党的纵容下,筛选的比武拳赛,也从起初的点到为止,到后来的生死不论,到了最后这七八个人的时候,索性定下日期,约好场次,来一个彻底的了断……

    杨猛并不了解土登嘉措是否具有这种灌顶的法力,但他对密宗这种延续了千百年的传承还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当袁克定对他全盘托出的时候,他不单一口应承了下来,甚至还决定到时候自己会亲自上场。

    只是,就在众人一路奔驰,即将到达指定的地点时,杨猛忽然从身后寒毛的炸立之中,感觉到一丝丝若隐若现的敌意。

    “大家先下马,小心戒备,前面有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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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一章.摧朽拉枯

    颐和园,清代北京着名的“三山五园”中最后建成的一座。

    颐和园自建成后,便遭两次洗劫与焚毁,可是当好大喜功的慈禧从西安回到北京后,便不顾国力衰竭再次动用巨款修复此园,也是中国后世保存的最大的皇家园林。

    之所以会费尽心思修复,是因为它也是晚清最高统治者慈禧,在紫禁城之外最重要的政治和外交活动中心,是中国近代历史的重要见证,与诸多重大历史事件的发生地。

    慈禧从来都是一个讲究享受与排场的女人,即便这种享受的代价极大,大到整个中国都被她的愚蠢与贪婪拖入了泥潭之中。

    十三世达.赖土登嘉措,清末西藏的实际统治者,他为京城诸少灌顶的地方,便选在了此地,当然,此时的颐和园外,也因为这个决定,成了众多京城纨绔们互相争斗和排挤的战场。

    作为老牌的化劲高手,宫宝田的功夫已经练到了出神的第二阶段,所以当队伍快马行进到此的时候,也是他第一个发现了林中隐藏埋伏的人。

    看到袁克定的队伍忽然停下不前,并缓缓地摆出了一副防御的阵势,隐藏在林中的几支马队,在失去了完全的主动后,也不得不自动走了出来。

    一匹匹皮毛光亮的健马上面,载着一群手持奇形木棍的黑衣骑士,虽然为了灌顶,整个京城的纨绔们的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但在他们的身后。毕竟都是皇族贵胄或朝廷重臣,所以,没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使用真正会致命的兵器。

    于是,当袁克定看到那些骑士身下风姿飒爽的皇族健马,还有他们手上本该出现在督抚衙门中的水火棍时,自然便明白了自己如今,恐怕已经成了众矢之的。

    已经率先赶到并淘汰了部分人选的几个人,在彼此争斗和妥协的过程中,无疑已经结成了一个暂时的联盟。

    这个联盟或许不够可靠。但对付如袁克定这样单枪匹马的人。在很多人眼中看来,已经足够。

    粗如儿臂的水火棍,长约齐眉,棍身上小半涂红。大半涂黑。象征着律法如水火般无情。通常也是府州衙门里用来警戒杀威的用品,所以又名杀威棒,而在今日这难得的灌顶之争中。既然能出现在这种联盟的手中,足以说明出身宗室的爱新觉罗.溥胜,已经暂时获得了灌顶的资格——他的老子,可正是京城内的九门提督,也就是洋人租界中所谓的警务厅长。

    当然,从那些明显出自与皇族御马监的健马身上,袁克定还能推算五爷爱新觉罗.溥侗也定然早就来了,虽然两人同为京城四大公子,但这位红豆馆主在京城票友乃至达官名流的眼中,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至于那些满脸杀气的黑衣骑士们,袁克定就是闭上眼睛,也能看出来是弟弟袁克文和陆军部大臣铁良之子铁奎两人联手的手笔。

    袁克文,袁世凯的次子,今天虽然只有十九岁,但自幼便被称为神童,在文人清流之中可谓名满京华,按照老夫子们的说法,此人‘四书五经熟读于心,书画戏剧无一不精,尤其难得的是,他年纪轻轻便吃喝嫖赌样样皆能,尤其擅长一笔书法,简直就是文人中的文人,狂士中的狂士。

    当然,袁克文虽然文采奕奕,但在政治上向来不与袁克定争风,只是因为他自幼深得袁世凯及大姨太的百般宠溺,所以,养成了一副性情泼赖无羁,做事无所顾忌的癫狂性情,最喜欢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给他这个大哥偶尔添添堵。

    能够在灌顶之争中坚持到现在,京城中也唯有这么几大家族的人,只是他们恐怕想不到,自己今天身后带来的这二十多人,可不是面前那帮好打发的军中健卒,而是来自武林的江湖高手。

    当然,在这种整队列阵的骑战之中,那些从沙场上退下来的健卒们,无疑在经验上占据了很大的优势,眼见着袁克定一摆马头,缓缓退入人群后方,已经得了主子严令的健卒们,不觉狞笑着驱马上前,并连连加速形成了冲锋的阵型。

    宫宝田与杨猛对视了一眼,心里也隐隐有些担忧,虽说这帮人都是江湖上的好手,可在这种正面的冲锋之下,手上还没有防御的家伙,别说直接击溃对手,恐怕就连能否顶住对方的冲锋恐怕都不好说。

    若离看了看略微有些骚动的马队,脸上一阵淡然,回想起这几天听李存义及李瑞东讲解的音武之道,将两把雷音锤悄然抓在手上,随着对方的马队越冲越快,她的手上忽然连连猛然相击……

    当当当当……

    阵阵金铁交鸣的锤声突然响起,在场的众人不觉心中一阵心悸难平,虽然声音听起来有些杂乱,但脚下的健马却忽然动作一偏,随后在急速的奔跑中出现了摇晃与走神的现象,运气不好的骑手,甚至便这么直接摔落马下……

    领头的骑士只觉身边忽然鬼气森森,一股寒意顺着脊梁向头顶蔓延,浑身的寒毛纷纷炸立,耳中随后感觉有些隐隐的轰鸣,“大家捂耳朵!”

    他的吼声虽高,但却高不过健马奔腾的马蹄声,尽管这刚刚还似春雷滚滚的轰隆变得愈发杂乱,可仍然盖过了他惊叫的提醒。

    宫宝田父女齐齐一怔,显然没有想到若离手上这对锤子,竟然会对马队的影响若斯,而杨猛则从这连绵不绝的响声中,愈发明白了龙吟虎啸之中的关窍!

    哼!

    一声闷响,马上骑士又落下一个……

    哈!

    几匹摇头晃脑的健马哧溜摔在一旁……

    哼哈哼哈……

    当当当当……

    短短的百米距离,在杨猛夫妇二人第一次尝试的音武共鸣下,竟然变成了难以攻克的天堑,而这种直接作用在脑颅和鼻腔的共鸣,对马匹的影响尤其惊人,等到骑士们头晕眼花的冲到近前后,刚刚还好似雪崩一般排山倒海的马队,竟然转眼变得东倒西歪气喘嘘嘘……

    袁克定看得目瞪口呆,显然对这种闻所未闻的打法,觉得令人难以置信,虽然早就听说过化劲通神的宗师,一身功夫简直就是鬼神难测,可像眼前这么诡异玄秘的音杀手段,还能算是纯粹的武艺么?

    不懂得武艺本就一直隐藏在前人宗教典籍中的袁大公子,在看到如此难以想象的手段之后,不觉对土登嘉措承诺的灌顶传法愈发向往起来,人不自知通明,则易偏信鬼神直说,而这位自觉见识了神奇术法的袁大公子,则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将杨猛从拉拢腐蚀的对象,瞬间改为敬而拜之的绝顶高人。

    “动手!”

    发号施令的,正是一向身居高位的王亚樵,这个如今统领了上海滩十万斧头帮的帮主,言行举止之中自然便会流露出令人生畏的霸气,在见到师傅夫妇瞬间搞出的奇局后,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高手,而他的手段也最为暴虐,扬手便是两柄小臂长的短斧,如旋风一般劈在两匹战马的额头上。

    通通通……

    一阵乱响过后,整个队伍再次人仰马翻,不等骑手们在马上调整好姿态,两道有些瘦削的身影好似游鱼一般,从地上快速滑动穿行在东倒西歪的马队之中……

    这两道身影正是宫宝田和宫若梅父女,利用八卦趟泥滑行的步法,轻松欺到了众人的马下,舒展柔和宛如牛舌的双掌,好似老丁手上那锋锐的短刀一般,不住地斩落在那些健马的膝盖或筋腱上,使得这痛苦的骑兵队伍,终于从华丽的出场蜕变为失去了勇气的游兵散勇。

    而像陈真、莱恩和王亚樵这等手黑心狠的家伙,则干脆将攻击的目标放在了那些跌落马下骑士身上,尤其在他们夺下几根水火棍,并好似屠夫一样大开大合地将一个个骑手瞬间放倒时,整个战局也不得不呈现出一边倒的局面。

    最为让人头疼的,还要属老黎和那些蜂麻燕雀的弟子们,虽然他们的偷袭看起来小心翼翼,但这些暗八门出身的家伙绝非有气无力,对于这些讲究技术含量的职业混蛋们来说,能多省一丝力气,便绝对不该浪费两分,虽然他们所击倒的骑士,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些狠人手下那么凄惨,可是经过他们毒手的骑士,筋腱基本就没有完全的了。

    这帮家伙,趁着乱局,在冲阵之中用上了流星抓这种阴险的武器,但凡让那锋利无比的飞抓扣在肌肉和软筋上,最轻的下场,也是肌腱被完全抓断。

    杨猛悉心的教导与各种洗脑,使得整支队伍的实力之强,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别说眼前这群乌合之众,就算遇上真正全副武装的百战之兵,恐怕也丝毫不会逊色,更何况这些健卒本来久已不上沙场。

    短短的十分钟,便让整个战局如摧朽拉枯般的终结。

    这个结果,不单超出了袁克定的预期,甚至也远远超出了那些联手纨绔们的想象,所以,等到众人再次驱马前行了两三里地后,便远远地看见了土登嘉措的临时行宫里一片灯火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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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二章.千鱼朝圣

    土登嘉措的临时行宫坐落在湖边,在行宫的外面,点燃着十几根手臂粗细的牛油蜡烛和佛灯,使得原本坐湖傍水的行宫,在灯火与湖光的映照下愈发美轮美奂。

    能够来到这里,袁克定已经有了争夺灌顶名额的资格,只是因为十三世达.赖还没有确定灌顶具体的名额,所以这些能够来到临时行宫的太子党们,立马十分默契地形成了暂时的联盟,既然袁克定来了,那么自然便算是临时联盟中的一员,继续拦截后面的人。

    “这帮兔崽子,跟我玩阴的,一会儿,非打得他们额娘都不认识他们!”

    看着那几个联起手来的纨绔,好似老僧坐定一般,或忧或喜神色各异地盘坐在湖水边的桥廊上,袁克定不由恼火的嘟囔了一句,而杨猛听到之后,立刻凑到了他的身边低声说道:“那帮小子非富即贵,到底哪个只能打,哪个能杀,你最好先交代清楚……”

    袁克定听着头皮一炸,心里不觉一股寒意冲天,“这家伙,简直就是无法无天,这帮子混蛋虽然个个都够杀,但在这大清皇家园林里,又有哪一个敢真的下此毒手……合着此人对满清的皇室龙种,压根就连丝毫的畏惧之心都没有……像他这种人,恐怕才是父亲口中所说的绝世悍匪,绝对杀人如麻!”

    “那几个公子哥里除了我弟弟以外,都是皇家血统或勋贵子弟,若是不顺眼打几下教训教训也就是了。真想杀人立威,只能从那些招来的武师身上下手,今天毕竟是来灌顶传法的……”

    杨猛嘿嘿一笑,转身走到了湖边,也不管那些公子哥诧异的眼神,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两个喇嘛和湖水中的异象,琢磨着其中的秘密。

    湖水清澈至极,只是因为刚刚落下的夜色,显得好似黑色的宝石。

    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在这几个公子哥的面前。密密麻麻的游鱼正不住跃出水面。好似膜顶叩拜一般,向着岸上的方向一点一点地摇动着身体。

    在桥廊外凸的半边小亭中,两个身穿红袍的喇嘛身体外倾,好似对着不住浮上水面的鱼儿摇着经筒。低声地念诵着佛经。在他们身外的亭边。二十多盏酥油灯在清风中忽明忽暗,偏偏怎么摇晃都没有完全熄灭的迹象。

    “既然袁老大也到了,想来人数也差不多了。不知活佛何时出来为我等灌顶?”

    与那两个喇嘛说话之人,年纪看着要比袁克定大上几岁,长长的睫毛衬托着那一脸白皙清秀,显得愈发有些文弱,只是从这几人对他有些恭敬的神情上看,显然是这些公子哥里地位最高的一个。

    “五爷都发话了,克定便先记下今天这一笔,只是不知诸位随两位大喇嘛念得是什么经,竟然有如此奇妙的神异景象,难不成都已经得了佛法真传?”

    难怪袁克定心里觉得震撼,自清廷正式乳猪中原以来,对藏传喇嘛的虔信程度可谓极为深刻,而像这种口诵佛经,引来千鱼膜顶为礼的奇妙景象,可是只在佛经上见过的异象,其中之神秘感,端的是令人心折。

    几个平日里便极为张扬的公子哥,如今正极为虔诚地念诵着身前的佛经,显然没有回答袁克定的功夫,只是从他们脸上的笑容与憧憬上来看,这种无法解释的异象,显然预示着灌顶传法只会更加神异。

    杨猛心无旁骛,与若离和宫家父女等人静静地坐在湖边,死死地盯着那两个喇嘛,等到老半天之后,这才从湖水的拂动中看出了一丝端倪,随后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转头看了看身后的老黎,转瞬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和平静。

    老黎的鼻子抽动了几下,眼睛在眼眶中乱转了起来,看着同行众人一副震撼的样子,忽然在嘴角发出淡淡的坏笑,趁着众人沉醉与湖面奇观的机会,悄然地走到了杨猛的身边,“侯爷……”

    杨猛扭头看向老黎,发现两人的眼中都流露出了一丝笑意,这才感觉彼此的猜测应该无误,只是看着老黎有些问询的目光,杨猛忽然嘿嘿一笑,指了指自己,然后摇了摇头……

    老黎楞了一下,随后又有些恍然,转身去与行宫内的喇嘛沟通了起来。

    不大一会,老黎手持一柄金色的转经筒,悄悄地回到了杨猛身边,并将那转经筒恭敬地放到了杨猛的手上。

    哼!

    一声由鼻腔发出的声响横空出世,使得原本沉迷与佛经中的公子哥们浑身一震,等到众人有些恼怒地准备斥责杨猛时,却惊讶的发现原本频频而动的游鱼忽然齐齐地一震,随后便纷纷在水中疯狂地涌动,转眼在杨猛那边频频叩拜起来。

    袁克定张了张嘴巴,也有些无法置信,只是在楞了半天之后,这才忽然想起来眼前这位,可不单单是一般的武术宗师,同时还是在日光城中大显佛们禅功,被两大活佛钦点为密宗护教的神猴……

    只是刚刚那一声‘哼’响,分明曾力敌马队,如今怎么又变成了唤人醒人的佛法?

    一帮刚进状态的官家公子哥们,在被杨猛哼声打断之后,便陷入了有些迷茫的状态,只是任由他们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本该恪守打手本分的武夫,摇身一变就成了那大喇嘛般的佛门大德,看那湖中游鱼飞至的样子,显然比那两位喇嘛加一起的道行还要高出不少。

    “大哥,你这是哪找来的高人?这谁呀?”

    看着几个向来都不鸟视自己的混蛋,忽然好似乖宝宝一般的聚在了身边,袁克定心里不觉倍儿有面子,想想来之前父亲的嘱咐,索性帮着杨猛扯起了虎皮,“这位先生就是藏门佛教两大活佛钦点的神猴啊,来之前神猴便以‘哼’、‘哈’二音的神通,转眼破了你们埋伏的马队冲锋,到了这里,我才算明白,原来已经是等同活佛的大能啊……”

    哈!

    正说着,杨猛的口中又如春雷炸响,发出了令人浑身一颤的声音,将几个公子哥质疑的声音顿时打得烟消云散,看向杨猛的目光,不觉也变得有些狂热起来。

    “丫这不就是封神话本里那截教哼哈二将的神通么啊?想不到还真他娘的能亲眼目睹,我说袁大,你这可就不地道了,有这么样的高人也不给兄弟们引荐引荐……”

    “诸位,那引荐之事可以暂缓,你们是如何看待今晚的灌顶之法……”

    诸公子哥被袁克定一声反问先是搞得面面相觑,随后不觉眼放精芒,异口同声地将身边人召唤过来,将下面所有的人手几乎都派去了几里外的密林中,叮嘱务必不能再让任何人闯过来。

    宫若梅的脸上也满是震撼,看着杨猛这神乎其神的惊人之举,忽然觉得以往奉行的武道信念几乎瞬间就被颠覆,看向父亲的目光里,不觉充满了极大的惶恐与不安。

    宫宝田伸手拍了一下女儿的脑袋,随后有些神秘地低声说道:“不要胡思乱想,这不过是你师叔以武道音杀的技法,配合那几个喇嘛装神弄鬼的伎俩,糊弄那些公子哥而已……”

    杨猛扭头看了看宫家父女,又与老黎嘿嘿一笑,这才将补助旋转的转经筒丢在陈真的手上,“你们自己看看吧……”

    随着金色的转经筒入手,刚刚同样在心中震撼不已的众人忽觉一阵酥油香味儿扑鼻,等到拿起转经筒轻轻一转,这才恍然地发现香味儿来自转经筒中间的两道缝隙中,当经筒在手上转动时,便会从缝隙中不住落下用酥油炒过的黑色芝麻……

    “这些鱼……压根就是被酥油芝麻引来的……”

    老黎手下原班的迷蜂邪眼嘿嘿一笑,随后说了一句更绝的话:“这种‘千鱼朝圣’的障眼法,都不知被道佛两家的神棍用过多次,还有以类似的手法,利用食饵引来‘百鸟朝凤’的神术……嘿嘿,玩儿弄这些手段,咱暗八门的‘仙人偷桃’也不差,只是要说这种神术玩儿得最高明的,还要属白莲教的‘火里栽莲’和‘请神附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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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三章.灌顶

    在清末时期,十三世达.赖土登嘉措的生活,可用‘半生颠婆’来形容,夹在清廷及俄、英两国的势力之间,由反抗到投靠又独立归降的反反复复了多次,但不可否认的是,自从他去了印度以后,后来对西藏西化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当然,在这个时候,众人还是不知道他未来将会怎样,而在经历了杨猛率先装神弄鬼之后,不觉对即将到来的灌顶传法愈发期待起来。

    天色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在众人几番催促下,两名喇嘛终于进去将土登嘉措活佛请了出来。

    土登嘉措身形有些瘦小,下颌尖尖地,一双眼睛极大,看起来哲哲有神,上唇上一道十分工整的人字胡,看起来便有些像猫……甚至更像老鼠一般有些猥琐……

    然而,当众人有些失望的目光,从活佛不太协调的五官转道他长长垂下的双耳时,不知怎么就又觉得佛陀的面相本就应该如此,而原本一切的不和谐也变得极为和谐起来,尤其那一双星辰般的眼睛,一眼看去便好似穿透了茫茫的虚空,令人有些失神落魄……

    “阿弥陀佛,好一个真如我实的肉身佛……”

    看着几个性情飞扬跋扈的太子党,忽然变得比白发苍苍的信徒还要虔诚,刚刚还仔细端详着的杨猛忽然感觉有些恍然,“想来这个就是密宗佛教所谓的禅武佛法之道吧,简简单单的一个亮相。便已经融合了目打的神意与音武的咒法共鸣,再配合自幼便修行的催眠目光,难怪能够牢牢地统治了西藏这么多年……”

    杨猛站起了身,心中忽地突发奇想,“只是……那么重的金坠子,恐怕要自幼便挂在耳朵上,才能把耳垂拽得这么长吧?”

    抛开心里各种猥琐和腹黑的想法不说,在见到土登嘉措的真容之后,刚刚因为两个喇嘛以江湖神术造成的影响,顿时烟消云散。不提人家这份登峰造极的实力。单凭那个‘神猴’的封号,杨猛也要承人家的这份情谊的,何况,自己在那个时候。可也算不上是什么举世闻名的人物……

    杨猛脚下没见怎么动。可身子却嗖地从后面窜到了前方。等到土登嘉措身旁的喇嘛做出了戒备的姿态时,他却已双手合十地对着土登嘉措活佛行了一礼。

    这一个平等的礼节,一来表示出对活佛的尊重。二来则也宣示着杨猛自己已等佛之人,来此观法,自然也是平等的观礼。

    两位老喇嘛脸色有些不悦,想起之前老黎忽然进来的那一番‘勒索’,心里不觉愈发不满起来,若非土登嘉措对杨猛同样的回礼,证明了眼前这人的实力确实值得尊敬,恐怕他们早已叫上来其他喇嘛,将这人打出行宫。

    当然,即便如此,众位喇嘛还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尤其当他们想到,这个不识大体的护教神猴,竟然在外面借着密教‘咒术’乱搞了一气之后,土登嘉措身旁的长长洛桑堂桑活佛,简直恨不得拿出传说中的天眼神通,将这个顽劣不堪的猴子杀死一百遍。

    幸运的是,土登嘉措极为得体的言辞,让杨猛心里最后一丝的蔑视也彻底消散,进而在神情举止上都收敛了一些,无论这位活佛究竟有没有为人灌顶的大神通,其领袖西藏多年的地位和眼前这份宗师气度,便已经值得杨猛尊敬。

    当然,除了杨猛这一行江湖之人,那几名太子党却都已经早早地跪了下来,对着这位活佛磕头如蒜,可惜刚刚对杨猛十分客气的活佛,显然并没有对他们也客气的打算,“今日传法,实非有缘,佛即是我,我即是佛,但记佛在心中,尔等一切烦恼痴怨皆可去休……”

    袁克定看着费劲了千辛万苦才等到的活佛,就这么两句话便算是将自己等人打发了,不觉有些发愣,不知道这位活佛面对自己等人时,为何连佛祖拈花般的微笑都没了一个,虽说佛陀无情无欲,但刚刚分明与杨猛两人很是和谐地聊了两句,难道是真就没有缘分至此?

    “佛爷佛法无边,神威如狱,只是我等本就是俗世里的浪荡客,是在难以领悟如此无上妙法,还请佛爷再宣讲一点能救度我等肉身凡胎的佛法……”

    要说人比人气死人,比起袁克定与铁奎的茫然失措,红豆馆主桐五爷才是人精中的人精,一番台词般的小话送上,总算惹得心情不是很好的活佛,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一帮纸醉金迷的肉眼凡胎,即便醍醐灌顶,怕是也难以蜕去红尘俗根……”

    虽然因为众人身后代表的势力,使得土登嘉措勉强同意了更为正式同时也更加神秘的密宗灌顶仪式,但这位活佛对几个太子党的资质,显然还是有些不太满意,甚至可以说是不以为然的,作为真正统领西藏的精神领袖,土登嘉措活佛的皮相或许看起来不是那么令人五体投地,但他的气度与目光,无疑都是远超常人的。

    几个大概四十岁左右的大喇嘛,手舞足蹈地围了上来,在对这帮太子党们叽叽咋咋了半天后,这才由其中一个伸出了手上的钵盂,将其中清澈透明的液体,涂抹在这些即将接受灌顶的信徒头上。

    “好浓郁的烈酒!”

    老黎的鼻子抽动了两下,总算忍住没有继续向杨猛献宝式的卖弄,可对于杨猛来说,恐怕比任何人都知道这高度酒精擦在身上,到底是什么滋味。

    “呀呀呀,这难道就是醍醐灌顶的感觉,简直就像佛经上所说一般,冰凉清澈直透脑海骨髓之间……”

    “咄!”

    土登嘉措一声低吼,众人只觉好似响雷灌耳,随后浑身一颤从那种莫名其妙的朦胧状态中彻底清醒了过来,而等到他们有些不敢置信,试探着伸手摸了摸好似湿漉漉地头顶时,却发现压根一丝水迹都没有,只有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做好这一切,土登嘉措又在几个喇嘛的伺候下,换上了十三陵的密宗法冠,手上那起一枚不知名的兽骨打磨出的金刚杵,在蒲团上低声地念诵起佛经来。

    “这……这是……”

    刚刚还一副志气满满的太子党们,在从其他喇嘛口中得知,灌顶除了刚刚这部分神秘的智慧之法外,还包括授戒与修持秘法的授权,脸色顿时变得苦不堪言。

    也就是说,虽然这次灌顶,标志着与土登嘉措这种活佛建立了密宗师徒关系,但以后也必须护持皈依密宗的戒律,如菩萨戒或相应密部都可以,凭信徒自己的虔信程度,选择一门或多门的戒律奉行一生……

    这么一来,最为头疼的竟然要数年纪最小的袁克文,“可我这个年纪,还有大好的生活要享受,即便今日奉行了戒律,可日后万一没能把持住,再犯又该如何?”

    几个老喇嘛脸上出现了怒容,而土登嘉措更是一巴掌猛然拍在旁边的桥廊上,使得瘦弱的身子从盘坐的姿势腾空飞起,“为你这等俗夫浪子,念咒说法都是多余,今日你心已破佛而出,自然要收回我密宗灌顶的智慧!”

    说到这里,土登嘉措的双掌如鸟翼般舒展飞动,在空中落下的瞬间先是对袁克文瞪了一眼,然后才将双掌对着他的方向隔空一拍,“伪信我佛者,一切去休!”

    袁克文眼睛一翻,忽然如遭雷噬般的抽搐了一下,在众人难以理解的目光中猛然瘫倒在地。

    “神猴救我弟弟!”

    杨猛摇了摇头,示意袁克定等人不要着急,而他自己则抬起了头,与双目炯炯有神的土登嘉措对视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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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四章.岳峰

    “此子年纪虽轻,心中却已有魔性乱像,一生痴嗔淫浪,古有天魔娆佛、乱佛、坏佛之举,今有次子坏我传法之仪……”

    杨猛看着不怒自威的土登嘉措,又看了看渐渐分成了两拨的太子党,忽然笑了起来,“他父亲与哥哥都与我有宿缘,所以我要保他,活佛惊神佛法惊人,但念在此人却是一片赤子性情,还望活佛见谅!”

    土登嘉措双眼眯了起来,看着一脸淡然的杨猛,忽然笑了起来,“藏区民众愚昧不堪,传法非得以神术行之而不可,不想到了物华天宝的中原,竟然比藏区愚民尤胜三分,自古我佛传法,便有天魔精怪乱舞,他应了天魔之像,你却对照了神猴精怪之意……今日灌顶已罢,你们这些伪信之徒速速离去……”

    “活佛息怒,我等都是虔信之人,与这天魔精怪实不相同,请活佛继续再为我等传法,我等愿做护法持戒之人,这等天魔精怪,人人得而诛之!”

    眼见着十三世达.赖活佛被杨猛倒逼中断灌顶,一旁观望的铁奎、溥胜及溥侗顿时大怒,在三人的潜意识中,这等神秘玄妙的仪式,带给自己的恐怕已不单单是宿世的智慧这么简单,又怎么肯因为袁家兄弟,便被活佛迁怒。

    何况,袁世凯这等汉臣愈发受到慈禧和满族权贵的忌惮,在清廷处于极为尴尬的位置,这三人的父辈能被称为满清中兴能臣,都是掌兵知兵之人。尤其铁奎之父铁良,以陆军部大臣的姿态夺下北洋诸镇的兵权,更是视袁世凯为眼中钉肉中刺,面对着这种落井下石的良机,三个满族贵胄甚至都不用商量,只是在眼神中瞬间的交流,便极为默契地达成了共识,将袁家兄弟从短暂的联盟,瞬间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对头。

    当然,三人之所以敢说出这种话来。并非是因为自身武力高强。敢无视杨猛这种宗师级高手,而是一直暗中跟随在三人身边的保镖,也因为某些缘故,早早地布下了埋伏和暗局。对杨猛等人虎视眈眈起来。

    杨猛静静地站在袁克文身前。看着从暗处陆续走出的几名高手。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这才忽然笑了起来,“原来是你在暗中撺掇这几个小子作怪。本来我还懒得去追查你这种人渣的下落,没想到你却自己甘愿送上门来……”

    “是我自投罗网还是你们作茧自缚一会儿便知分晓,你们夫妇可都是闯过瀛台的逆贼乱党,我刚刚已经派人去请了老佛爷的密旨,着两位皇族蛇卫一同缉拿你们归案,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就让你们夫妇做一对同命鸳鸯如何?!”

    说话之间,行宫的外面又突突地跑进来一百多名军士,只是他们如今的手上,拿得已经是明晃晃的刀剑长枪,显然对杨猛一行二十多人人,做得是一网打尽的算盘。

    “岳峰,你丫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敢带着皇宫侍卫擅闯达.赖活佛的行宫,你这是假传圣旨,是要诛九族的谋反大罪!”

    看着为首那人熟悉的面孔,袁克定终于发现自己怕是被人暗算了,即便弟弟不出这档子事情,难保也还会什么大帽子扣在自己的脑袋上,“难道慈禧那老妖婆真的打算玉石俱焚,对父亲下毒手!?”

    岳峰看着侍卫们一阵茫然,心里不禁暗叹这袁家在军中的势力,果然已经是无孔不入,只是自己为了借刀杀人,暗中完全投靠了铁良和慈禧等满族权贵,如今已经算是与汉臣一系彻底决裂,如果不想日后被当做替罪羊,今天便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些人活着走出颐和园。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因为杨猛身后的人数虽然不多,但却丝毫不曾慌乱,随着面前的清兵围了起来,众人的神色不觉在凝重中又透露出一丝兴奋,随后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

    三大化劲通神的宗师,十八位暗劲及暗劲巅峰的高手,这在武林中简直就是可以灭门踢山的力量,即便岳峰如今的武艺也已通神入化,可当若离及宫宝田两位宗师忽然横空出世,并同时选择了悍然出手的瞬间,站在他身后的两名皇族蛇卫顿时面色大变,顾不上再帮岳峰以气势压制杨猛,抽出手上的短剑,便迎了上去。

    叮叮叮叮……

    若离手上雷音双锤如电,好似冰雹一般猛烈催打敲击,使得那黄脸的蛇卫在惊异中连连后退,脸上则越来越黄,看着就好似京剧中的黄脸典韦一样。

    这是皇族蛇卫中秘传的吞气法门,可以通过专心淬炼肝脏,使得其在武艺上的进境远超同等资质的武者。

    当然,这种功法虽然强悍,但其中的隐患却极大。

    像另一个白脸的蛇卫,练得便是肺脏的吞气法门,尽管身体看着比黄脸的蛇卫要瘦弱了许多,但实际上他因为气息悠长,手上短剑一经发动,便好似江水一般连绵不息,一道道寒光,专指宫宝田的要害而去。

    只是,他的运气实在太差,遇见了比杨猛境界还要略高一筹的宫宝田,那看似寒光扑面的剑术,竟然每每在关键之处,便被宫宝田的牛舌般的双掌中途截断,甚至因为‘出神’之后的神意与感官,让他愈发难以放开,并渐渐被宫宝田以化劲神打的掌刀之术,斩得节节败退。

    这种宗师间的对峙及交手,因为彼此对的危险敏锐程度,使得远远没有暗劲高手那么凶悍可怕,但其中的凶险程度,却又远非言语能够形容。

    所以,当土登嘉措与几个喇嘛悄然退后,静静地看着场中的变化时,杨猛与岳峰仍在在场上对持,彷佛场面的杀声震天。与他们两个丝毫关系都没有。

    阵阵凄厉的哀嚎,来自于宫若梅、陈真、莱恩及王亚樵等人的手下,算上老黎的话,这十八位暗劲高手中就有五个实力接近化劲,虽然那层距离不知要多久才会突破,但对于这些连明劲都没练通的清兵来说,一百多人的阵势简直就像草木做的木筐,在这群饿狼一样的高手突袭之下,随间便在急速的伤亡下,变得崩溃起来。

    土登嘉措的瞳孔微微一缩。显然没想到杨猛竟然会带出这么多的高手。而等到铁奎与溥侗三人开始畏惧的时候,就连洛桑堂桑活佛也对杨猛愈发忌惮起来。

    如果说宫若梅等暗劲巅峰的高手,让众人知道了‘切瓜砍菜’到底是什么概念,那么如老黎这种蜂麻燕雀。便送算让人明白了为何暗八门。能够顶着恶名还在江湖上传承至今。

    他们清一色用得都是流星飞抓。手段则极为隐蔽、短促甚至可以说是狠毒,但对战机乃至对手心理的把握,却十分到位。在那一次次毫无美感毫无挑战性的飞抓肆虐之下,仍注意着尽量避开喉咙和心口等要害,为得便是让对手在关节或筋腱等被挖断后只残不死,而在那些因为伤残彻底失去战力的惨嚎声中,外围的清兵不觉愈发觉得恐惧。

    这是对士气乃至意志的一种毁灭性摧残,往往一个人刚刚倒下,便会有三五人同时胆寒,有的甚至会撒手便逃。

    “动手吧,今天你必须死,但你我之间是私怨,所以我会尽量用太极拳,算是给杨家保留一丝颜面……”

    岳峰的双手有些微微颤抖,心里汹涌的杀意却渐渐支离破碎,自己如今虽然化劲,但却是在门中老辈的连连提点与催化下才勉强成就的,对于化劲之后该如何自处,却是完全没有概念。

    眼前这个家伙,可是从练拳伊始,便一步一步生生从战场或拳坛上打出来的宗师,虽然眼前没有露出半点危险的气息,但岳峰能想象到,如这种人一旦动手,恐怕……

    与他相反的是,杨猛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胸中的战意与杀意在他刻意地收敛之下,使得浑身的气血却在无意中高速运转起来,“难怪要敛化起劲合抱劲丹,在这种状态下的身体,虽然没有暗劲爆发时那种杀伤力,但却能让整个身体都处于一种完美的平衡状态下……”

    砰!

    巨大的压力之下,岳峰到底忍不住出手了,他的脚下发力如弓,身形却随着双腿的弯曲微微一矮,整个人好似离弦之箭,一步便跨过了与杨猛之间的距离,合身抱肘曲腿倾身,看起来便好似有人用绳索,将他生生地横向拉开一样。

    “撇身捶!”

    杨猛脸上赞叹,手上却丝毫不慢,眼见岳峰全力攻杀,拳风在肘上掠动,他却双拳一错,以虚幻缥缈的真空印,直接迎了上去,在阴阳转换之中,将形意横拳的神意和密宗手印的技法发挥得淋漓尽致,一拳既出,整个精神不觉愈发空灵剔透,随后在更加灵敏的感知提示下,将双拳自然化鞭,好似毒龙翻身一般飞速地抽在岳峰肘部及肩头上方……

    啪啪!

    两声脆响,打在了岳峰的右肘及左拳之上,虽然他的反应也极快,在两道银河似的鞭手打下的瞬间,强行将身体向一旁挪了三寸,但到底还是在极为被动的状态下,强行与杨猛硬憾了一击。

    肘上一麻一痛,左拳则如遭雷噬,这两道看似刚猛无匹的鞭手抽打,在刁钻的化劲相击在一起后,又忽然呈现出一刚一柔的劲力,使得纯以刚猛锤劲发力的岳峰,不由一举打空,随后身上节奏一乱,竟然在踏步的距离下一脚踩空……

    咳……

    刚柔转换的真空印及快如闪电的打神鞭,使得岳峰难受得几乎当场吐血。

    杨猛一招得手,身形再次急进,眼见岳峰一击之下便有些丧胆,身上的气势猛然如佛经中的神魔般爆发,虚握的十指成锤,蓦地在空中变幻出两道乱环般的锤手,连连向着岳峰的头顶轰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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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五章.观杀

    白脸蛇卫的身影如墨,偏偏手上的短剑带起一抹清澈的月华,好似山间奔泻的泉水,在夜色中掠起清冷的寒光,连连刺向宫宝田的双眼,而另一手则借着黑色指套的掩饰,悄然地摸向他的腰间……

    宫宝田双眼微微一咪,一丝寒光瞬间一闪而过,右掌如长蛇起陆迎着那清冷澎湃的剑光纠缠而去,而另一手则并指如刀,在转身而走弓腿迈步趟泥绕行的同时,好似顽童戏耍一般的回身轻轻一抹,顿时好似牛舌般卷在了白脸偷袭而来的那拳上方三寸,并沿着着他的发拳,顺势直奔脉门切下。

    白脸身上一寒,急忙缩手而回,在他那副黝黑的手套里边,夹杂着两根锋锐的长钉,但在火中取栗的宫宝田眼中,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杀手鬼蜮伎俩,在真正的内家手段前,都是无用之功。

    或许这个对手确实是个可以杀人无痕的顶尖刺客,但在像这种放弃了借着地利或障碍偷袭,只是闷头正面激杀的场面中,即便他的剑术和杀法再精湛十倍,对宫宝田无疑仍然毫无优势可谈。

    空手入白刃只是小道,八卦掌最擅长的便是贴身缠打。

    这种利用步法身形的变化,不断通过身体互相的崩弹贴靠,使得对手重心不断失衡的打法,便是江湖上传闻已久的内家沾衣十八跌,其真正令人郁闷难防的发劲关窍,正是通过身体任何一个部位,不断发动暗劲来影响对手的身形与节奏。而在这一点上,深得董海川真传的宫宝田,可谓已经练至出神入化的本能阶段。

    两人交战至今,宫宝田不单利用沾衣十八跌来影响对手,同时还以尹派牛舌掌连连截断对手的杀招,将八卦掌穿花绕树的身法,与双换掌及回身掌的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同时更利用‘出神’的感官优势,把对手刁钻诡异的刺杀手段克制得毫无用武之地。

    这种直觉上频频出神,手上却本能先知先觉的打法。不单让宫宝田的攻势总是比白脸要快上一步。就连步法与身形,也变得鬼神难测,或是一击便走,或是沾黏贴靠。短短的方寸之间。却打出了十万灵山的神意。让对手的节奏尽失,甚至有些隐隐退缩起来。

    令人胆寒的长钉,便在宫宝田牛舌一般的掌下瞬间被卷走。随后又被他利用脚下鬼魅般的速度,在一退一进之中,猛然插向了白脸的鼻孔。

    白脸另一手上的短剑,虽然没有被宫宝田空手夺走,但在那卷裹粘连的暗劲牵引下,生生地刺向了空无一人的夜色。

    白脸的的瞳孔微微一缩,脸上的汗水渐渐落了下来!

    这家伙到底是谁?一路神鬼难测的八卦掌打得自己焦头烂额!那看似柔弱卷动的十指,竟然比最锋锐的宝剑还要令人胆寒……

    白脸心中惊怒交加,手上却丝毫不敢放慢,在这种极为缠人的打法下,他本来便以刁钻鬼蜮的剑术,竟然丝毫无法发挥出来……

    既然技术不行,那就干脆以伤换伤!

    白脸身形向后猛然狂退,将两人距离拉开,等到宫宝田如影随形地向前追击的时候,他却双腿一顿一蹬,好似飞箭般飙射而回,短剑好似中平长枪,直射宫宝田的胸口。

    宫宝田脚下一转,身形好似狸猫般贴着短剑而闪,双掌在空中一错一换,头也不回地啪啪两掌打出。

    八卦回身掌!

    白脸手上短剑一扭,生生在那股粘连的劲力中挽出一朵剑花,转而劈向了看似无常的牛舌双掌,只是等到宫宝田身形完全转回,将精神与气息完全提至双眼中时,他的精神瞬间高度集中,再次进入了‘出神’的状态,直射白脸的双眼。

    嗡!

    如同火树银花的短剑微微一滞,骤然在宫宝田突如其来的‘观杀’影响下提前爆裂,可是,因为那一刹那的恍惚,却使得这灿烂的烟花与目标,相差毫厘谬以千里。

    这便是境界上的差距,但反映在实战之中,却是一招上的胜负,足以在这瞬间便彻底决定双方的生死。

    宫宝田挺胸、绷脊椎、弹腿向前,在这剑光爆发的同时,却已将双手绕了过去好似蛇形婉转突进,等到白脸在电光火石之间反应过来,双腿再次急蹬向后猛退的时候,那两掌却已并指如刀,在那毫厘之间接连向前刺出,手上澎湃的暗劲,则凝聚在白皙的指尖,发出嗤嗤的声响……

    声音一闪而逝,那如一双绕指柔的手刀,却好似凌空而击的鹤嘴,瞬间连连点在了身形暴退白脸如雪的肘间和胸膛正中……

    白脸胸口微微一麻,手上不觉酥软难耐,等到他的脚步刚一落下,再次举臂挥剑准备突击的时候,短剑却在急速的挥动中猛然飞了出去,而胸口那一点微麻也瞬间扩张,好似被四根钢针贯穿而入,使得刚刚凝聚的力量,瞬间如潮水般褪去……

    噗嗤……

    白脸一口鲜血喷出,右臂微微有些扭曲,只是当他定睛再看的时候,却发现对手已经转眼不见……

    砰!

    又是一记绵绵的绵掌轻轻打在白脸的后颈,这个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的刺客,却是面带笑容地瘫软而倒,“好一个手上粘雀雀难飞,终日打雀,今日却让雀啄了眼……”

    “刀剑无眼锋三尺,内家化劲打一寸,可惜你这化劲来得未免过于牵强,压根就没明白通神才是化劲的根本……”

    宫宝田看着一代化劲高手,就这么死在了掌下,心里不免有些唏嘘,只是当他的双眼再次一动,凌空看向与若离对战的黄脸蛇卫时,那本来就左支右拙的黄脸,顿时便浑身发颤,进退两难。

    这种化劲高手的目打,虽然没有宫宝田刚刚在实战中突然使出的观杀那么凌厉,但对于本来便落在下风的黄脸来说,无疑却会引得身体呈现出防御本能,等到身后寒毛炸立,更是无法琢磨到若离惊鸿一瞥的锤击。

    像这种化劲通神的绝顶高手对决,招式已经渐渐无法决定胜负,能够决定两人高下的,在于彼此对气机的感应及自身反射的快慢,而像宫宝田这般明晃晃的目打,虽然没有动手帮忙,但却足以让黄脸的窘境雪上加霜。

    若离身子乃至招式都柔软松空,但反应到手上的太极锤劲,却最为刚猛无匹,内家太极的动势,以大松大软大棉大空为上乘,身体上越是松绵空软,手上的发劲越是凶猛,就在黄脸手上微微一滞,脚下突然向后撤去的时候,若离却是突然‘哼’了一声,将手上的双锤在空中狠狠一击,随后好似骤然暴裂的火炮,顺着她急突勇进的弹步打了出去……

    一声的速度有多快,一声的时间有多短?

    就是这一声‘哼’声发劲的同时,黄脸的动作微微一顿,显然为那双锤猛然相击的声响,影响得凝滞了一个短短的刹那……

    砰!

    就是这一个刹那,却令那方头小锤后发先至,猛然地打在了黄脸手上的短剑顶部,发出了好似雷劈般的声响,等到若离右手上的一锤再次击打在左手松空的锤头上时,一股透明的气浪就像水波一般,凌空卷起一圈一圈地波纹,将两人之间的空气都扭曲起来,并急速地扩散……

    澎!

    黄脸的手上一麻,短剑顿时脱手飞出,可是那双锤连击的巨大力量,却已好似重锤一般,顺着之前的短剑,重重地打在了心口……

    嘎嘎嘎嘎……

    一连串密密麻麻的声响从黄脸的身上不住响起,等到宫宝田回身杀入人群的同时,黄脸这才好似被巨石碾压过一般,半身的骨骼都寸寸崩断,使得身体瞬间堆成了一团,好似烂泥般的啪嚓瘫软在了地上,口鼻七窍中,满是汹涌的鲜血飞出。

    “好凶悍的女人!”

    前面不远,刚刚在父亲接应下,得以松了口气的宫若梅双目紧缩,看着若离好似金刚捣捶般的恐怖发劲,心里忽然发现原来女人也完全可以这么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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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六章.云手杀人不见血

    一百多名清兵,转眼便被二十多位顶尖高手全灭,尽管有的只是残而不死,可放眼整个行宫外面,却依旧给人尸海黄泉的感觉。

    一地哀殍遍野,却仍有两个身影在不住的拳来脚往。

    “师傅平日里都是速战速决,为何今天打了这么久还没有个结果,难道这个岳峰比暹罗拳王还要厉害?”

    听着陈真有些诧异的嘟囔,轻舟的心里也渐渐觉得有些奇怪,只是当她看到宫宝田和若离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时,心里忽然好似明白了些什么,手上悄悄地拉了莱恩一把,“都别说话,好好看师傅的打法!”

    虽然有人说太极拳又分文武太极,但如若离和宫宝田这等宗师却是深知,太极拳在实战中,深知要比八极拳更为凶悍刚猛,可在今天看到杨猛的打法后,他们却忽然发现,原来太极拳真的应该分出文武来。

    岳峰因为受到杨猛夫妇的威胁,耐不住皇族蛇卫的诱惑,学了更为偏激急进的吞气法门,一脚迈入了化劲的境界,可是从此却也在纯化暗劲的功夫上,再没了所谓的进路,可是即便如此,他在太极拳上下的功夫,也足足沉浸了二十多年,一身炉火纯青的太极拳法,即便没有若离的声势那么惊人,却也能勉强算得上是一代名家。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将太极拳练进了骨髓的化劲高手,在杨猛如今的打法下,却是致胜无路欲罢不能。

    这种情况的出现。仍然是由于境界上的差距。

    在今天之前,杨猛虽然在刚柔分化上超出了若离,但在打法上,却与若离同出一辙,走得是杨露禅十三路太极锤架及陈家打神鞭的刚猛之路。

    然而在看到岳峰的拳术之后,他忽然对太极拳又有了新的感悟。

    这个感悟来自于后世,金老《雪山飞狐》中的一段,具体情节他已记不清楚,但大概是红花会的赵半山,为了给同门遗孤报仇。用了太极门最为阴柔的云手和沾衣十八跌的功夫。生生将对手累死的场景。

    当然,按照正常人的想法,这种武侠小说的场景,多以虚构为主。可在杨猛通神入化之后。却觉得这个想法绝对有实现的可能。

    关键是。就这么痛快地将岳峰打死,实在是无法感觉到遗忘已久的报仇快感,两人如今正在交手之中。又无法让若离一起来夹攻,那可是能让名声尽毁的做法。

    所以,杨猛便开始不断摸索起到底如何以纯柔克制纯刚,又如何借用岳峰的拳劲,来加重他的消耗。

    他这便放下了以刚克刚的打法,岳峰虽然暂时没了性命之忧,但在又打了十几个会合之后,却更加恐惧起来。

    再强的拳术宗师,身体内的暗劲也是有限的,比起那些暗劲巅峰的高手,他们虽然在暗劲纯化和对武技的理解上,达到了入道通神的程度,但在杀伤力的强弱上,并没有形成质变。

    也就是说,即便是抱丹的等佛之人,也绝非像小说中说的那种神功大成,一张手便剑气万千的玄幻场景。

    所以,在面对着杨猛这种诡异到了极点,却又死缠烂打得让人欲逃不能的打法时,岳峰心中的恐惧随着体力的消耗变得越来越强,手上和脚下的动作,也是越来越慢越来越无力。

    呼呼……

    又是两记鞭手,劈头打向杨猛的双肩,只是比起刚刚飓风般的声响,如今这两手的威势,简直可以喘粗气来形容。

    岳峰的额头有些微微的湿润,体内的暗劲也几近枯竭,而这种精神上的压力和**上的衰弱,对于杨猛这种高手来说,简直就是练拳喂招的最好靶子。

    体力和暗劲虽然消弱,但神意仍是化劲宗师的神意,杨猛双手如龙蛇飞腾,顺着岳峰的双手便迎了上去,只是在四臂接触的刹那,才再次使出了真空印的技法,以乱环诀将四臂轻松纠缠在一起,随后好似同门练拳一般,主动发力搅动着岳峰的双臂无法停下,而毛孔中含而不发的暗劲,却让他又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一圈两圈五十圈,十招八招一百招,两人便这么在场上不住地动着,每当岳峰想撒手退出时,杨猛便将手臂抡动向内圈回,继而再以云手推动,利用沾衣十八跌的原理,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岳峰的身上……

    “你到底想……怎么样……要杀就给爷个痛快……”

    “你爷爷我今天偏偏就要生生累死你!”

    岳峰头上汗如雨下,手上却又不敢有丝毫的停顿,打到现在这个地步,他可谓满盘皆输,虽然嘴上说得刚烈,可身体总是顺着本能,不住地防御着杨猛时快时慢地云手。

    宫宝田和若离两人有些无语,看着杨猛这种完全借力发力的打法,脑海里不住地琢磨着其中的可行性,“换做是我,应该怎么破解这种坑人的打法?”

    两人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假设着,同时手上也默默地比划起来,只是等到他们回过神来,再看向杨猛两人时,场上的形势却又变化成另外一个场景。

    杨猛高高在上,身体倒立悬空,只凭双手死死地拈在岳峰的手上,而岳峰无论怎么摆动手臂或变化招式,却仍然无法挣脱杨猛以暗劲发出的沾黏之力,只是到了如今,体力已经完全耗尽,双腿在不住地颤动中越来越低……

    “你这是什么拳法?你说过要用太极拳打死我,给杨家留些脸面……”

    杨猛双臂在空中不住划动圈转,身体则保持着悬空摇荡的姿势,“亏你还是化劲的宗师,难道不明白这便是太极的借力沾黏之法?嘿嘿,不过这种技法好像也算得上是你爷爷我独创的,你能第一个死在这种技法之下,足以让你遗臭万年了……”

    土登嘉措等人此刻已经是目瞪口呆,尤其是铁奎、溥胜及溥侗散热,更是面如土色,见过一拳便决出生死的打法,却从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还有这么阴险赖皮的打法。

    铁奎咽了口吐沫,看了看一脸肃然的土登嘉措,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活佛啊,这等阴毒之人,简直闻所未闻,哪里有活活将人累死的道理,还望活佛出手……”

    土登嘉措看着惊慌失措的三人,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此人的武艺,已经到了开宗立派的高度,虽未出神却也相差无几,可谓抱丹之下第一人,我不是他的对手……”

    三人浑身一颤,不觉在心里大骂,但眼前只有土登嘉措还能救他们,情急之下一边许下种种承诺,一边磕头如蒜地决心奉行密宗戒律,以后细心革命……

    土登嘉措神情复杂地看了看三人,与身旁的洛桑堂桑活佛对视了一眼后,这才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们诚心信奉我密宗,那便又自然不同,这杨猛等人虽强,但想来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欺神杀佛,否则便是他功夫再高,也终究会没了下场,你们在一旁安心静坐,一切有我……”

    “想不到,这太极阴柔之劲与沾衣十八跌结合之后,竟然还有如此可怕的威力和打法,师弟此拳一出,抱丹之下再无敌手,老夫也是自愧不如……”

    若离看着一脸信服的宫宝田父女,又想想自己所学,不由感慨杨猛的想法,总是天马行空,只是当他看见岳峰浑身剧烈颤抖,再无丝毫能动的迹象,心中忽地又生起一丝不忍,“猛子,早早让他了账就是了,这般看着有些……”

    杨猛此刻也是有些气喘吁吁,尽管之前大多都是借着岳峰的力量,可这种云手沾黏的打法毕竟还是草创,时间一久,对自身的消耗也是不低,听见若离发话,这才对着满面死灰的岳峰笑了一笑,随后双手变压为抓,借着身体猛然落下的力量,双臂一抖一震,将汹涌的暗劲顺着抖劲送入了岳峰双臂乃至上半身的骨骼之中……

    嘎嘎嘎嘎……

    一阵密密的骨裂声响起,岳峰口中鲜血缓缓涌出,可苍白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解脱的表情,淡然地缓缓躺在了地上,“好一个云手杀人不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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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七章..中华武士会

    “汉家的武道果然名不虚传,但今日这三人已入密宗,所以我保下了……”

    摆手制止了其他喇嘛的动作,土登嘉措十分自信地站在了杨猛的面前,那双大大的眼睛中,透露出一丝神秘的色彩。

    杨猛点了点头,“你是藏人的活佛,我不能对你动手,这三人对我本就是蝼蚁一样的人,只是希望你日后也能记得佛门的戒律,如果日后你敢宣布藏区独立,即便你日后能够抱丹,我也会去西藏取你性命……”

    土登嘉措的双眼微微一动,显然没有想到杨猛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仔细地在心里品了品后,忽然明白了杨猛所指的恐怕是英俄,不觉摇头笑了起来,“清廷的气数快尽了,这万里河山早晚都会分崩离析,如果真有群雄逐鹿的那天,我会在西藏等你来……”

    杨猛神色肃穆,微微地点了点头,拉着袁克定和昏昏沉沉的袁克文,转身向颐和园外走去,等到众人骑马走出了老远,这才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息,“这个土登嘉措,按照藏密修行的法门,不单身上功夫诡异难当,就连催眠术恐怕也练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

    宫宝田看着仍有些不太舒服的杨猛,心里不觉奇怪,“既然此人威胁这么大,为什么不趁我们人多除了他?”

    “我们三人齐上,除了他应该不难,但师兄想过藏区没有,那嘎厦府对清廷早就离心离德。我们这一动手,恐怕那边就会真的彻底倒向英国,万一宣布活佛转世并以此为借口独立,我们几个就要背上千古的骂名……”

    若离静静地坐在马上,看着杨猛进退两难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想这么多做什么,我们便等他日后里通外国的那天,再去摘他项上人头,倒是现在该怎么办。别忘了这里可还有两个累赘……”

    袁克定看着那仙女一般的人物。张口便如刚刚出手一样彪悍无比,心里不觉阵阵委屈,只是今天多亏请了杨猛护驾,否则还真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师兄救命之恩。克定日后定有厚报。今日那三个忘八所为事关重大,还请师兄师嫂护我兄弟回袁府,我怕父亲……”

    杨猛看着袁克定一脸焦虑。心中不觉暗笑,“按照历史,你爹未来几年的命,简直都要逆天了,恐怕只有你爹坑别人,哪里有人能坑到你爹……”

    就在这时,袁克文终于从昏沉中醒了过来,看着自己被绑在马上,不觉惊叫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

    “闭嘴!”

    刚刚还一副忐忑模样的袁克定,看到罪魁祸首终于醒了过来,心里不觉一股怒火冲了上来,在大吼了一声之后,随后又张口骂道:“平日里父亲夸你聪明,恐怕是没见你这么蠢的样子,是不是以为有父亲撑腰,这京城里就没人敢动你了?今天要不是杨师兄师嫂等兄弟在场,恐怕咱们兄弟两个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杨猛摆了摆手,看着一脸茫然趴在马上的袁克文,声音柔和地问道:“刚刚土登嘉措对你一拍手,你是什么感觉?”

    袁克文晃了晃脑袋,终于回想起之前的事情,看着众人严阵以待地护在兄弟两个外面,这才又恢复了文人狂士的模样,“说不清楚,只觉得心里迷迷糊糊,身子好似都不是自己的一样……”

    宫宝田的瞳孔微微一缩,与杨猛对视了一眼,这才神色凝重地说道:“藏传密宗,果然有独到之处,这什么催眠术,看来就是江湖传闻的****,在实战中用出来,比观杀却还要厉害了一层……”

    天津袁宅中的灯火通明,其中家生子及亲卫便有二百多人,其中也有些战场上退下来的侦骑,早已将京城内颐和园的事情报了回来,等到杨猛等人跑了半夜并接近袁府的时候,早有黑衣侦骑迎了上来,并将众人直接带到了后院。

    大姨奶奶沈氏,知道袁克文经历了如此神鬼难明的事情后,心里不觉又是惊吓又是心疼,在袁世凯面前好一番说情,总算借着受人蛊惑,头脑不甚清醒的借口被领下去了内宅,至于如何安抚这位少爷,便是她的事情了。

    “今日多亏几位大师和众位兄弟,否则恐怕克定兄弟性命难保,有李大师在此,袁某便不与各位虚套了,日后但有用得着袁某之处,还请不吝张口!”

    虽然天色已经很晚,但圆滑世故的袁世凯还是张罗了几桌酒菜,并提前去李存义家将李存义和李瑞东都请了过来,一番好酒好肉下去之后,这不世枭雄早已借着酒劲,与众人将关系又拉进了一层,甚至就连被清廷通缉的宫宝田,也丝毫没有感受到一点冷落。

    杨猛心里赞叹,嘴上却是没有闲着,武艺练到众人这种程度,在一番苦战之后,对饮食或者说是能量的要求极高,几桌山珍海味上了两遍仍有些不太托底,杨猛索性让袁世凯烤了十几只全羊,等到满室飘香的时候,众人又是一顿狂吃海菜。

    “袁大人一声戎马,虽然龙游浅滩却也不是那几个虾米能欺的,我等一群武夫,一心习武强种强国,既然李师叔做了北洋军的武术教官,我等自然当尽力而为……”

    一番冠冕堂皇的客套话说口,杨猛不觉也渐渐饱了,只是自从这攻伐骨髓开始,便跟龙爷有些相仿,一扇外焦里嫩的羊排下肚之后,就连骨头也没剩下一点……

    袁世凯看着这群如饿狼般的‘大师’,额头不觉微微露出了一丝汗渍,只是想到这种高手以后便能为自己所用,自然是说不出的舒爽与慷慨,“贤侄自倡导国术以来,在南方做出一番事业,令国人瞩目,也令袁某汗颜,如此利国利民之举,我北方人自当不甘人后,袁某愿为诸位在京津冀豫晋及东北三省设立国术馆,以壮各位英雄及我国人士气……”

    李存义和李瑞东两人对视一笑,连忙站起身来,看着一脸忠义千秋的袁世凯,躬身行了一礼,“大帅一心为国为民,日后定然会飞龙在天,只是我们老哥两曾仔细商量过这国术馆的事宜,觉得不如便将天津这边设为中华总部,一来好照应大帅家中安危,二来则可借大帅威名,将国术迅速推广……”

    在这个时代,即便袁世凯曾背叛过光绪,可他在许多汉人的心中威望仍然极高,尤其在京城武门得知清廷气数已尽后,更是将他视为了汉人中兴的希望,否则后来也不会力压南北,轻而易举地窃取了辛亥革命的成果,而李存义及李瑞东这一举动,正是迎合了袁世凯好武爱名的心理,算是将北方武林绑在了袁世凯的战车上。

    袁世凯双眼微微一动,脸上不觉大喜过望,只是在仔细思索了一番之后,还是摇了摇头,“若是单取个名字,袁某自问还是能勉力为之,只是如今袁某自身难保,万一那老佛爷……怕是会连累诸位……”

    杨猛看着袁世凯尤嫌不足地试探,心里不觉暗骂了一声虚伪,可是脸上却是笑容满面地接了一句:“那老妖婆不过将死的枯尸而已,我和宫师兄两年前便闹过瀛台,也没见怎么样,大帅若是不放心我等,我等这便离去就是……”

    “贤侄误会老夫了……也罢,实不相瞒,自从中秋以后,慈禧那妖妇的身体便不行了,眼前还不知道能否撑得过这个春节,满人大厦将倾,我等汉人自当也早作打算,只是这总馆不如先筹建,等妖妇归西之后……”

    “我等武夫不懂政治,一切唯大帅马首是瞻,只愿推广各地国术馆,为大帅暗中培养三千虎贲,还请大帅为天津总馆命名!”

    看看李瑞东等人愈发急切,袁世凯这才觉得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叫下人取来笔墨纸砚之后,意气风发地在桌上龙飞凤舞起来,等到众人围上来时,只见五个大字豁然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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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八章.破局

    有了袁世凯这个看似隐居的北洋王暗中支持,北方国术馆的发展势头可谓神速,几乎是一夜之间,便在十几个城市中开山立柜,京津武门中的大拳师分赴各地,原本武林各派的开门弟子,大多摇身一变,成了各地国术馆的副馆长或座馆教头。

    当然,在袁世凯的授意下,天津国术馆总会暂时没有将中华武士会的牌子挂上,只是极为低调地在暗中行事,同时在杨猛的建议下,不断从上海第一国术馆内向北方抽调人手。

    按照李瑞东的说法,要带这些好手一同进入北洋军,将国术在军中迅速传播,而在杨猛和王亚樵看来,则是要将中情局的触角,延伸到神州大地每一个角落。

    比起同盟会依靠海外华侨及各地名流资助的财力物力,通过北洋龙、虎、狗仍掌控着北洋全军的袁世凯,在兵力、物力、人力乃至财力上,简直可以用深不见底来形容,只是这个不世枭雄却没曾想,在杨猛与王亚樵的刻意安排下,大量经过特工培训的同盟会员,也纷纷随着拳师团北上,准备将新思想与新希望,随着国术悄然地渗透在对袁世凯忠心耿耿的北洋军中。

    当然,这些事情,便无法拿到台面上说了,在李存义及李瑞东的眼中,如此信任武门的袁大帅,俨然已经成为了真心挽救中华的英雄,而对于这种稀世伯乐,众人唯有以死相报才是。

    两人这种做派与心态,显然也深得袁世凯的欢心。为了更好地笼络这些武林中人,袁世凯在二李身上下的功夫,也已超出了杨猛的想象,除了一大批日制驳壳手枪被发放下来,作为武术教官必有的制式装备外,同时送到天津总会的第二批物资里面,还包括了大量精钢打造的冷兵器,甚至几件可以传世的奇兵。

    当然,这些所谓的传世奇兵,都是后世几位铸剑名家。按照春秋时古籍中的描述。仿制的春秋十大名剑,虽然不能如传说中的神兵那般斩金截玉,却也都是削铁如泥的宝刃,从而再次极大地提高了总会的战力与威胁性。

    对于一向对袁世凯颇有微词的宫宝田来说。这个两面三刀的奸雄如今确实出力良多。最关键的是。正是因为他的帮助,这才恢复了与宫内及瀛台的联系,就在春节前的五天。一张由尹福亲笔所书的纸条,被袁世凯亲自送到了天津总会,并亲手交到了他的手上。

    字喻吾徒宝田:“两载悄然而逝,而吾仍是艰难延存,幸于先师之绝艺,暂不致性命断绝,然吾于静夜练气,终感无力再进,抱丹无望,所谓老朽残躯暗伤难复则不过而此也,盖或是尹某获罪于天,故天命无所期也,唯切望痴儿将我八卦衣钵传承发扬,待三月之后,你我再寻机相见,将残枝腐叶归根故里……”

    寥寥的几语,却将尹福如今在宫内的境遇说得清清楚楚,想到师傅抱伤之躯,仍坚持留在光绪身边,宫宝田这个半儿之徒不觉放声痛哭,等到心中激愤略微减轻,这才看到面前的袁世凯不单没有避讳,反而在一旁与他同声同泣起来……

    “我哭我师傅性命堪忧,不知大帅却又为何而哭?”

    袁世凯看着宫宝田一副不解的样子,心里不觉一阵暗喜,但脸上却仍是悲愤莫名的表情,“宝田不知,当年因为奸人所误,袁某无辜背上了弃皇投敌的骂名,如今看见皇上龙躯日渐枯干,袁某心中不觉愈发痛恨慈禧那老妖妇,这才一时忘情……”

    宫宝田点了点头,心里自然知道必定还有下文,能够在宫内做了这么多年的领侍卫首领,即便是他一心向武,却也不是不懂政治的白痴,袁世凯这么卖力的在自己身上下了功夫,绝非是为了发泄几句。

    “据宫内线报,慈禧与皇上如今都是久病之躯,即便没有油尽灯枯,所剩时日恐怕也寥寥无几,若非是皇族蛇卫一脉以满族巫术延命,恐怕早已……”

    看着袁世凯终于说出了心中所想,宫宝田的心里这才微微一松,“大帅究竟想如何运作此事,还请明言相告,若是宝田能够尽上一分心力之处,宝田绝不推辞!”

    袁世凯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向内院走去,“事关重大,还是叫上两位李老及众位师兄弟……”

    内院占地颇大,平日多被众人用来做为武场,在袁世凯的支持下,这里除了完备的设施与器械外,还有不少荷枪实弹的守卫,等到杨猛等人闻讯赶来的时候,四周的火把已经都被点亮,照得内院恍如白昼。

    袁世凯双目微合,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到众人纷纷进来后,这才睁眼露出标志性的笑容,“今日从宫内线报得知,慈禧与光绪怕是命不久矣,唯皇族蛇卫一直以满族妖术为慈禧续命,我怕一旦情况有变,这帮精通于暗杀和刺探的满人蛇卫,恐怕会再生变化……”

    李瑞东捋了捋胡须,面色也有些凝重,“那依照大帅的意思是?”

    “我从克定口中得知,蛇卫八面之中,已有两人折在宝田与弟妹手上,按照我方如今的力量,如果深夜入宫,可有把握将剩下的六面蛇卫连根铲除?”

    “那些蛇卫不足为惧,只是那蛇首可是抱丹级的高手,一旦在宫内动起手来,恐怕一时难以解决,万一……”

    袁世凯双眼微微一眯,忽然嘿嘿一笑,“我已打探清楚,给慈禧那老妖妇施以巫术的,正是蛇首,据说此术配以多重珍宝秘药,但对施术者本人的消耗及伤害极大,凭借两位李老,应该问题不大,至于宫里近卫,却也并非铁板一块……”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忽然发现恐怕袁世凯早就已经算计好众人之力,就等着找机会摊牌。

    “大帅所说极是,但若是想竞全功,还需多方打探与缜密安排,杨猛手下这批人,虽然战力一般,对江湖鬼蜮诈术,却是轻车熟路,请大帅找机会将这几人安排入宫,布置一下事成之后的退路,另外杨猛最近习武有感,功夫可能会再上一层,届时,成功的几率必然更大……”

    袁世凯看着一脸平静的杨猛,心里明白众人对自己仍有些不放心,只是事已至此,也由不得他们不做,既然他们想安排人手入宫,那便依照他们的意思去办,只要事情能成,便再无人能压制自己……

    “神猴所言极是,一会那几人便先随袁某回府,等入宫后打探清楚明白,然后再做谋划也不迟……”

    “对了大帅,日前清廷授醇亲王载沣为军机处大臣,杨猛窃以为,定然是慈禧在安排后事,我曾暗观载沣家溥仪,面相虽先天不足,当却应了短命雏龙之相,我觉得与其让众人入宫贸然行事,不如行调虎离山之计,只要未来皇帝有难,就不怕皇族蛇卫不倾巢而出……”

    就在袁世凯信心满满地站起身来,准备再拖延个几日便动手时,杨猛忽然又冒出了一番骇人听闻的猜测,只是众人虽然觉得有些过于草率,但袁世凯的面色却是大变,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再装作盖世英雄的模样,疾步冲上前来,瞪着杨猛的眼睛低声吼道:“此事就连老夫都不曾听说,神猴却又如何得知?”

    杨猛看着自己这一酝酿已久的奇招,终于揭破袁世凯一石二鸟的暗局,脸上不觉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只是双唇微微动下,旁人却再难听见他对袁世凯说的是什么。

    “那溥仪究竟是不是继承大统之人,且置勿道,但载沣如今的权位与处事之风,大帅心中早已有数,否则也不会冒着全军覆没的风险,让我们这帮子武人独闯宫闱,据杨猛所知,那载沣自从做了军机大臣后,对大帅可是一向都不假于颜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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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九章.暗箭

    满清末期的皇族之中,载沣是第一个出访西洋的亲王。

    也正是因为这次访德,使得18岁的载沣,展现出与其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其有理、有利、有节,其简朴的作风,不单赢得在华西方外交官和国际舆论的赞赏,同时也赢得了慈禧对他的青睐和进一步提拔。

    这一步,从他奉旨悔婚,极为顺从地遂了慈禧的心思,娶了慈禧最大的死党荣禄女儿瓜尔佳氏开始,自此便可谓一路青云直上……

    虽然他现在仍是亲王,但却已兼任着正红旗满族都统及军机大臣等军务要职,同时府中所有的用度和制式,都是介于皇子与亲王之间的规格来的。

    那些暗里对载沣的气运嫉妒不已的权贵们并不知道,这位做派开明以洋务闻名的亲王,私下里对军务却是毫无兴趣。

    经过了德国一行,载沣对天文学的兴趣愈发浓厚,每有月蚀或日蚀出现,都要仔细观察并亲手绘成工笔图形,记入日记。

    载沣也喜好数学,照像这种西洋传过来的东西,更认为清廷应该模仿德国,建立以皇族为核心的军事系统,而不该固步自封甘受地方督抚要挟。

    当然,心中的想法越多,他在这种敏感的时候愈发不会表现出来一丝一毫,那些看似玩物丧志的爱好,与他一向不喜府上时刻都有重兵守卫的习惯,都是深得慈禧赞赏的‘随和大度’。

    他知道,自己还年轻。一定能够等得起,而慈禧即便再强,却已经时日无多,同样时日无多的,还有袁世凯那帮子汉臣……

    只是,就在载沣志气满满,安心在家享受着正月里的清闲时,一群黑影却悄然地翻上了醇亲王府的高墙……

    因为是正月,所以醇亲王府内的灯火略微多了一些,除了那些房间内不敢留灯外。像亭台楼阁水榭假山旁。处处都是红色的灯笼。

    北方的习俗,从过年到正月十五之前,能点的灯火都是尽量不灭的,这也给杨猛等人造成了一定的困扰。只是灯火虽然没灭。人却不能不睡。等到了凌晨两点左右的时间,整个醇亲王府内已经是一片寂静。

    除了几个偶尔在王府中走动寻看的护院。

    功夫练到了这种程度,单凭指力。便足以爬上两丈高的院墙,杨猛的手脚发力,顺着掌心上的吞吐收缩之力,好似壁虎一般紧贴在墙上游走,向着那个高个子护院接近。

    高个子面白无须,身上远远地便传来一股刺鼻的香味,与若隐若现的骚气,但杨猛却仍然不敢大意,那些皇族蛇卫,可也都是太监出身的高手,这种静怡的时候,若是发出一声叫喊,恐怕整个王府都听得一清二楚。

    后世说起太监,总会觉得奸诈无比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形象,但从明清开始,这些太监在很多领域里的作用,往往还要超出一般的侍卫或某个领域的专家。

    高个子的脚步稳重,一看便是练武出身,虽然因为身体的局限,练不得硬功,可从他自信的步履中,杨猛仍看到了一丝蛇卫的影子。

    当然,即便是袁世凯口中说的八面蛇卫,对上了杨猛也只有死路一条,何况这种脸色还算正常的蛇卫。

    杨猛翻身落地,好似羽落无声,随后一米八十多的魁梧身形一踏,好似灵猴蹲身般猛然骤缩,在一个起落之间,便已经将手掌搭在了那高个子的后心。

    手上暗劲微微一吐,高个太监的眼前不觉黑了一下,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听到杨猛在他耳边低声地说道:“想活就别出声,点点头,想死,我直接就送你一程……”

    因为自身练过武艺,高个太监心里自然明白,如杨猛这般随心所欲地控制着手上的暗劲吞吐,显然武艺已臻至化境,即便自己想要高喊出声,恐怕也会被人一掌按回去,并顺便取走自己的小命。

    高个太监点了点头,头也不敢回。

    杨猛满意地笑了笑,挥手让一同潜入王府的人悄然散开,“醇亲王长子溥仪在那个房间,你叫什么名字,王府中可有蛇卫?”

    高个子眼睛微微动了一下,刚想低声回答,却又感觉胸口一闷,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想清楚再说,答错一次先断你一脚,答错两次打断四肢,答错三次,从你归西,别想着通风报信,我若不想让你出声,你就是怎么喊都出不来!”

    太监脸上抽动了两下,额头上的汗水不觉低落,仔细想了一下后,这才低声地说道:“奴才高胜女,王府内宅西厢房外有四名蛇卫,长子溥仪就在里面,我劝你不要冒险行事……”

    嘎!

    杨猛手上微微一用力,太监提着灯笼的右手便发出了一声骨裂声,只是胸中那口痛呼不能发刀喉咙,心口上又是一记闷痛,让他不得不生生地憋了回去。

    “如何接近那里,沿途可有暗号,多说一个字左手也别想要了……”

    突如其来的断手之疼,加上令人连发声都做不到的手段,让高个太监彻底崩溃,想到身后那杀星的狠劲,高个太监连忙点了点头,随后才小声地说道:“没有任何暗号,蛇卫之间自然认得,除了醇亲王夫妇本人,其他任何人接近那房间,蛇卫都会直接动手示警……”

    杨猛点了点头,看着高个太监一脸大汗的模样,轻轻将他后心上的手掌撤了回来,“很好,现在趴在这里别乱动乱叫,一点点跳到墙外去,我保你不死……”

    高个子太监楞了一下,随后大喜过望,小心翼翼地向后一点点退去,并看着杨猛转眼消失在夜色之中,立马张口准备大喊,却忽然觉得心口再次抽搐一麻,随后便见到一个面容清冷的女人出现在头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若不是想提气高喊,也就不会引发师叔在你心口埋下的暗劲,傻x一个……”

    陈真等人悄然走过,轻舟随手拉了一下宫若梅,“赶紧过去吧,师爷他们都去了,晚了怕连怎么动手都看不到了……”

    通往西厢的灯火一路渐渐昏暗,杨猛李存义与李瑞东及宫宝田四人的动作极快,尽管脚下在墙头屋檐上连连窜动,但脚下却好似狸猫猿猴一般,一点声响都不曾发出,等到埋伏在房顶上的暗哨发现四人的时候,却已被宫宝田摸在了身后,一记戳掌打在心口,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无声地被解决掉了。

    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悄然将目光投向了西厢房,门外两名脸色阴兀的蛇卫身形魁梧,两个太阳穴高高隆起,一看便知是练外家横练功夫的高手,至于另外两名蛇卫,因为躲在房中,所以一时难以看到。

    杨猛和宫宝田两人身形较快,又都以猴为号,几乎就在眨眼的瞬间,便同时从房顶跳落,借着身体下落的重力,分别将手上的刀剑化作两道凌厉的寒光……

    一银一青两道寒光好似飞燕在半空飞速绕了一绕,令两个难得一见的外家高手只觉眼前一亮,尽管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击的动作,可是就在四拳打出一半的时候,才感觉到喉咙上一凉一痛,随后浑身瘫软,不明不白地死在杨猛和宫宝田身前……

    嗤嗤……

    两道血光喷薄而出,杨猛和宫宝田不觉眉头一皱,就在李瑞东和李存义遥视着房内,随时准备出手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危机感猛然降临在四人身上……

    寒毛炸立头皮发麻,杨猛身形一纵,好似黑猿一般,抓着那尸体急忙猛然向外窜去……

    “快走!”

    嗖嗖嗖!

    一阵阵密密麻麻的弓弦声响,随着西厢房内突然发出的冷箭一同绽放,亏得杨猛纵身跳动的时候拉着那具尸体,否则恐怕很难躲过那一声声噗噗的声响……

    四人狼狈不堪地跌落在院中,本能地向那尸体上一看,却又听到西厢房内猛然传来尖锐的哨声只穿云霄!

    李瑞东看着李存义摇了摇头,忽然忍不住笑道:“呵呵,不愧是入化通神的蛇卫,既然如此,干脆就闹得再大些,让宫里的那帮高手都出来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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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零章.血月

    按照杨猛的推算,李瑞东如今的实力,绝不在李存义之下,但在这种暗箭齐飞的时候,便看出两人在反应上的略微不同。

    李瑞东双臂大袖挥舞,以沾黏发劲将暗箭齐齐打落,而李存义则手上单刀如电,甚至还有余力将暗箭一一拨打回去。

    这便是经历过真实战场后的不同。

    水平相当的武人乃至宗师,都会因为这看似不大的差别,在反应意识及战斗风格上呈现出截然相反路数。

    杨猛与宫宝田也是如此,两人水平相近,但对如何突破暗箭拦截冲入房中的手法,也完全不同。

    地处狭窄,刚刚赶到的后援们甚至无法发挥出群体的力量,房中的蛇卫恐怕绝非两人,进来时那高个蛇卫显然撒了谎,但在这种情况之下,四位宗师仍然选择了强杀。

    陈真等人一边在院中分散站好,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四位宗师如何在箭雨中强行突破。

    宫宝田的趟泥步法加上八卦绵掌,让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极致的柔,往往一个侧身或极为高难的弧线步,便躲过了凌厉的杀机。

    李瑞东则是刚,在手上暗劲的鼓荡之下,一双衣袖好似皮囊,往往暗箭没有穿透衣袖,便被衣袖外激荡的风声打得歪歪而落,招式繁复的人盘太极拳,在个体杀伤力上显然比地盘太极还要略差一筹,但对于这种混战的场面,却最是恰当不过。

    李存义是快。所谓快刀斩乱麻,他的刀便是手臂,一层刀幕迎面而起,任由暗箭如何刁钻,也无法突破这层刀幕,简单的劈横两式,便将形意五行拳的神意发挥得淋漓尽致。

    到了杨猛,则是慢。

    慢到了让人看了,都想郁闷的吐血。

    但偏偏就是这种慢,却让那一支支暗箭也慢了下来。随着手上双剑的贴缠。甚至都完好无损地落在手上,等到杨猛手上积了十几只木箭后,这一簇孔雀开屏式的握法,才终于让房中的蛇卫惊异地重视起来。

    只是。因为那木箭排成的扇形。偏偏就对暗箭更加克制。等到房中之人有些恼怒地吼叫起来时,行动看似最慢的杨猛,却率先一脚踢烂了房门。便这么生生地闯进房中。

    房**有十人,手上拿着是军中侦骑所用的制式短弓,尽管力量上会略微薄弱一些,但胜在发箭速度极快,且对身体的负荷要小了许多。

    斗室激斗,短弓的用处显然便差了许多,尤其是自打杨猛闯入房中后,他的动作又由极慢转为极快,使得众人根本无法瞄准。

    砰砰砰……

    就在众人手忙脚乱,一红一黑两个蛇卫从人群中突然发动偷袭,准备将杨猛一击致死的时候,李存义三人也已冲了进来……

    小小的房间里,一下挤进来这么多人,后果便是人和人之间的空隙越来越小,往往一两个动作,便可能将身边人都击倒。

    所以,当红脸和黑脸蛇卫刚刚从杨猛身边踉跄撤出,准备再次拼尽全力发动突袭时,却有些胆寒地看到身前身后已经空空荡荡,唯一有的,只是四个虎视眈眈的宗师级高手!

    两人的额头微微一动,心里不觉苦不堪言。

    刚刚那突如其来的偷袭,非但没有在杨猛身上留下一丝伤痕,反而让杨猛接着两人斜插的角度,以两柄短剑,将他们的攻击瞬间搅合得凌乱起来,甚至还有时间对他们两人同时发起鬼魅般的攻击。

    两人心中有些震撼不已,因为杨猛此刻的出手,不单兼顾了两人齐动的角度,同时还在短剑上发出了一刚一柔的暗劲,使得原本便有些难以适应的两名蛇卫,再次难受得几乎吐血……

    这种阴柔与阳刚忽转忽动的手法,对身体造成的负担很大,但传到对手的手上后,力道也是鬼神难测,且又兼顾着借力打力的手段,可太极门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可怕的高手了?

    这红脸和黑脸蛇卫短剑上发出的暗劲,同样也属于剑走偏锋的路子,但无论怎样,他们毕竟都是化劲通神的宗师级高手,加上阴阳刚柔劲力快速转换对身体的负担,杨猛如今也是极不好受。

    他的呼吸略有一点干涩,但好在钓蟾劲本身便以呼吸见长。

    咕咕咕……

    杨猛腹部微微震荡,先是从口腔中发出阵阵低鸣,随后整个身体乃至骨髓中,都发出了通达百脉的共鸣之声,激荡着体内的气血再次汹涌流转。

    三位宗师双眼一亮,显然没有料到杨猛在一个吞吐之间,便恢复了巅峰时的战力,而红面与黑面蛇卫则脸如死灰,感受到对手强大气场与威胁。

    “蛇卫从不怕死!”

    两人心中万念俱灰,但脸上却仍保持着皇族才有着的骄傲,相互对视了一眼后,竟然不顾被三位宗师牢牢锁定的危险,齐齐地将手上短剑一扬,视死如归地将身形缩成一团,从两边直冲向杨猛,两道凛冽的寒光,好似惊艳的月华,在生命凝聚的攻击中猛然绽放。

    一步生死,一步天堂,一进则危,一退则安。

    无论李存义三人在后面紧随其来的攻击多么凌厉,杨猛都要首当其冲,那红黑蛇卫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想要活着逃出围攻,唯有强杀一点。

    对于身后恐怖的杀气,他们已经彻底无视,在这危急的关头,甚至还更加决绝地将手上的暗劲不住律动,维持在极其稳定的状态下,那传承自皇族的秘剑,更重视杀伐之力,对于一些细节上的技术,则完全抛开。

    哈!

    杨猛口中有如春雷炸响,身上的气势也全力绽放,在这决绝的杀技之中,悍然地选择了不退反进,双目圆睁一瞪,竟然将音攻、观杀、太极钢劲及猴形蹲身的技法强行融入一体,在一蹲一纵一翻的同时,两道极为恐怖的剑光,由右下至上地从他的手上爆发……

    当……

    四剑猛然相交,却只发出了一声金铁交鸣的声音,红脸的蛇卫手上短剑虽然停滞了一下,但却凭借着鬼魅的身法,令身体完好无损地突破了杨猛的短剑阻拦。

    而黑脸蛇卫则要倒霉了许多,手上的短剑在与鱼肠剑相击的瞬间,便悄无声息地被生生截断,等到他从手上一轻的变化中反应过来,悍然以一记鞭腿击出时,却忽然觉得喉咙上一痛,随即便多出了一柄青铜的短剑,势如破竹地直透后脑……

    杨猛脸上有些苍白,身体微微一震,但左臂的短剑却本能地挥手甩出,尽管没有刺中红脸蛇卫,但总算让他的冲势再次停滞了一个刹那……

    红脸的心中狂吼,身上的力量也全力爆发起来,而就在那停滞的刹那之间,另外三人也好似火车一般轰隆隆地纷纷追杀了上来,等到红脸蛇卫在疾跑中双腿一蹬,纵身跳向房檐并将双手猛然扣在檐角的时候,一宫二李一拳一掌一刀的速度,也瞬间再次暴增,几乎同时地打在了他的身上……

    砰……

    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从房顶如狂风般猛然传来,整齐精美的绿色琉璃瓦好似雪崩般纷纷跌落破碎,而那红脸蛇卫已经飞出的身形也在一阵翻滚之后,再次僵定在破烂的屋顶上面。

    红脸蛇卫艰难地挪动了下身体,却感觉到肩背与脊椎骨上都发出了嘎嘎嘎嘎的碎裂声响……

    噗嗤!

    红脸猛然仰头向天狂喷了一口鲜血,随后颓然地瘫软在那片琉璃瓦上,等到宫若梅有些失神地从地面向上望去时,竟然发现那片皎洁的月光中,豁然多出一轮被渲染过的血月……

    “去主宅找载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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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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