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二节 玉碎
杨棒子缩回身子,回到洞窟里,问老五子几点了?老五子看看表说还差10分钟5点。
让所有人都撤回古墓去,交代让冯大眼上天窗,去监视乱葬岗子上鬼子的动向。大个不愿意走,小梁子和铲子猴也想留下看热闹,杨棒子都给轰走了!心说,这待会还指不定啥情况呢,老子一个人还能跑的快点。
清水大佐在望远镜里紧张的观瞧着西边的天空和山峦,判断可能是还滞留在那一带的铃木支队本部遭到了袭击,从闪光和声音来判断,还不仅仅是一处阵地被攻击,至少是被几路围攻了,才会有这么长得交火线。
难道是共产军的主力大部队发起的攻击吗?这怎么可能呢?对一个加强联队的全面攻击,在和八路的交手史上还是很少见的。清水想尽快的回到南面村子里,与139联队的冈本大佐一起率队向西驰援。
139联队的冈本和清水在关东军就是老相识,110师团也是去年才从满洲调到关里的,接替几个要南下的甲种师团的驻防任务。调关东军来接防驻剿八路的任务,正是冈村宁次的计划之一。
一是关东军和中国人作战最多也最早,尤其是在山地和抗联的作战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二是满洲经过帝国的多年经营,局势基本稳定,部队相对装备和士气都很不错,比起在华北和八路纠缠多年的几个师团来,不存在怯懦和畏敌不前的窘迫。
从8月中旬发起的大扫荡的战果来看,新近从关外抽调来的满蒙部队的表现都很不错。相反,一些驻屯华北的师旅团的反应确实是很让岗村伤脑筋,除了呵责也别无他法,毕竟大本营还要抽调这些部队秘密南下的。
这些情况,清水多多少少是了解一些的,所以很希望能在此时回到关东军的老战友身边,一起并肩和支那共产军拼个高下。看看天光微现,东方已有鱼肚白,清水心想该行动了。
走向坡顶阵地,想把中队长和军士长叫起来,一起商量下,赶紧派人回村子去,想法多整几个木排回来,把岗子上的士兵运回去。
可清水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坡上高高低低的坟头中,有个坟头被炸的变成了土坑的地方,引起了他的注意。坑边上稀稀拉拉的荒草和灌木枝子有点可疑,他没记得昨天这地方有草和树枝子。
掏出手枪,清水弯下腰慢慢地绕过一座座坟头,向土坑靠拢。他是沿着坡势先下到水边,再绕到土坑的后面,借着坟头和荒草的遮挡,接近了坑边的。
用战刀一点一点地挑开覆盖在坑边上的枯草,清水匍匐着悄悄地伸头看了看,坑害挺深的,能有好几米,坑底是个黑糊糊的洞口,不时有一阵一阵的凉风窜上来。
坑里的土面子上明显能看到有乱七八糟的脚印,坑边上还留有人趴过的痕迹,清水的后背刷的一下,冷汗就冒出来了!坏了!这下面有人!
马上站起来,要往坡顶上跑,就在这时,那个黑糊糊的坑洞口突然迸现出一团白炽炽的亮光,周围的空气一瞬间就像被凝固了一样,马上又急速地向坑洞里流去。白光闪现后,紧接一声闷雷样的巨大声响从洞里传来,刚才还向洞里流动的空气又像一堵墙一样,平推回来。
清水被冲击波撞个正着,跌倒在地,身下的地面剧烈的颤抖起来,整个岗子都在地动山摇,好几处的地面上都从缝隙里冒出了股股的黑烟,空气好像也燃烧了起来,灼热的人口干舌燥的。
连滚带爬的,清水大佐沿着水边冲到了放木筏子的地方,刚才身下传来的阵阵轰鸣和剧烈的抖动,他就明白下面是发生大爆炸了,一定是被八路暗算了!
这种土木作业爆破高地的战术,他在欧洲旅行的时候,在参观一战英德两军战场上的帕斯尚尔高地遗址时,是见识过这种巨大爆炸造成的破坏威力的。
他下意识的想到,要保住性命,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岗子,否则一定会被拉入深渊的!那个小小的木筏子就是救命稻草啊!
有几个士兵腿脚还算利索,也是跌跌撞撞地一路滚爬着跑到了水边,军士长的脸被地下喷出的浓烟燎的黑漆漆的,搀着清水大佐上了木筏,和其他两个士兵一起用力一推,木筏子离了岸,三个人蹦到水里,手扒着木筏,双脚踩水,奋力的向南面划去。
乱葬岗子上已经快成了人间地狱了!冲天的黑烟柱子和白亮亮的气柱子到处在土坡上窜起老高。最先塌陷的就是清水发现的那个地洞,呼啦啦地周边的土石就陷成了一个大坑,尘土飞扬的。
很快,岗子上很多地方也开始塌陷,“轰隆隆!”的声响此起彼伏的,夹杂着被裹挟掉下去的士兵发出的惨叫声,让人不寒而栗啊!仿佛是火山爆发的时候,整座山都在四分五裂一般!
清水跌坐在木筏上,恐惧地看着岗子上发生的突变,看着那些逃离了塌陷惊慌失措跑到水边的士兵,清水面如死灰,痛苦的闭上眼睛,与其看着这些还在朝木筏子招手的人,还不如不看心里能安生些。
“轰隆!”一声巨大的声响把清水吓得睁开了眼睛,最恐怖的时刻终于来临了!整个岗子的顶部向一块融化了的巧克力蛋糕一样,一点一点的塌陷消失了!
这还没有完,随着塌陷的面积越来越大,整个岗子很快就没剩下还在水面以上的土石了,刚才还围在岗子四周的洪水,急速地向塌陷中心处涌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水流把岸边的士兵们裹挟的也消失在了漩涡中。
木筏子也被急速流动的洪水带的连连后退,军士长和两名士兵拼了命的蹬水,也顶不住水流的冲击,眼看着小小的木筏子也要被卷入到急速旋转的漩涡中,几个人马上就要和那些被漩涡吞噬的人们一个下场了。
清水大佐用战刀支撑起了身体,四下里看了看,发现右侧的水面上露出了一小截子树头,估计是被水淹没的一棵小树,残存的树干还挺立在水里。
告诉军士长,向右侧推筏子,四个人使尽了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木筏子靠近了树头,清水用力把战刀插向树干,锋利的战刀一下子就刺穿了木头,半截子刀身留在了树干里。
清水大佐板着刀背,和军士长他们一起用力把木筏子别了过来,利用树干挡住了向后退的劲头,清水又解下腰间的皮带,把木筏和树干绑在一起,这才松了口气,躺在了木筏上。
远处古墓顶上看热闹的人们都乐开了花,刚才大爆炸的时候,这边也震得乱晃,几个战士没站稳都掉水里去了,整了一身的泥,这会都高兴的又蹦又跳的!
杨棒子看着乱葬岗子消失在了水线下,咂巴咂巴嘴,笑眯眯地瞅着欢呼雀跃的战士们,不过,他听不见战士们喊的是啥,他的耳朵刚才在洞窟那被震聋了!
刚才让大个他们都撤回去后,杨棒子点了袋烟,美美地抽了一锅子,刚在鞋底上把烟灰磕掉了,就瞧见裂缝那,淅淅瑟瑟的掉下来一些草叶子啥的。
心说不好,上面的鬼子一定是发现这个洞口了!卷吧卷吧烟袋,杨棒子一个箭步窜到石柱子旁,抓起拉绳,退到斜坡通道口那,先拉响了裂缝那一侧洞壁上的4个炮眼。
巨大的爆炸声加上空气震荡,杨棒子的耳朵瞬间就啥也听不见了。耳朵里嗡嗡响,手上没歇着,剩下的炮眼子全拉响了,强烈的冲击波把他带的在通道里跌倒滚爬的,别说站了,趴着都撞石壁上。
等爆炸的冲击波一停下,杨棒子定了定神,撒丫子就跑!听着身后石层断裂的动静心里别提多毛了!生怕跑慢了,头顶的石壁也断落下来,给活埋了!
冲上耳室的时候,差点把金干事撞个跟头,顾不上说啥呢,接着跑到了天窗那,扒拉开看热闹的战士们,借着黎明的天光,这才看清楚了乱葬岗子那的情景,从冒着黑烟和白气开始,到整个岗子的消失,看的心花怒放的。
古墓这边的水也呼呼地向那边流去,一个一个的小漩涡打着转从墓旁经过,好半天才看着水流平缓些了,看了看,水面比昨晚上降了得有一米多,都灌到那洞窟里去了。
杨棒子也有点遗憾,这么干,报了仇解了恨了,可惜啊,这么多小鬼子的武器装备也都一起被埋没了,多好的枪支啊!
正遗憾呢,有人抓着他的胳膊直晃悠,杨棒子抬头一看,是老五子张着嘴,脸都快凑他面前了,可光张嘴咋听不见动静呢?奇怪,周围的人都是张着嘴没动静!
顺着老五子的手,杨棒子一肚子疑惑的看着南面,眯着眼看了半天总算看清了,消失的土岗子那离得不远处,有个小小的木排子,依稀能看清有几个黑点在周围。
杨棒子心想,这指定是土岗子上幸存下来的鬼子,这几个命还挺大的呢!可惜过不去,不然还能活捉几个呢!
老五子又拽他了,这次是从南面的西王庄方向,水面上撑过来了几个大木筏,看样子是那边的鬼子过来救援这几个命大的家伙了。杨棒子招招手,让土坡上的战士们都回到下面去,准备吃早饭,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
洞里大家伙因为不费一枪一弹就消灭了岗子上的鬼子,都像过年一样,金干事她们也都笑颜如花地忙活着做饭,洪梅政委还叮嘱多放点棒子面,再蒸上几锅瓷实的窝窝头,让战士们吃个饱!
杨棒子和铲子猴两人相跟着又下了暗洞子,下面闷得呼的,不像昨晚透着一股子凉爽。
走到通向大洞窟的那个斜坡子那,过不去了,坍塌下来的石块子啥的把通道彻底的堵死了,石头缝里还滴滴答答的渗透出水珠子来,看来洞窟整个被塌下来的土岗子填平了。
回到洞子里吃早饭,杨棒子给冯大眼下了个任务,一会挑几个手脚麻利的战士,让老冯领着,顺着地下的暗洞子,往另一边探探去,看能不能找到个出口。
特别嘱咐,多带几根火把啥的,武器工具都带好,遇见啥邪性子事别慌,不行就退回来,商量了再说。
几个窝窝头塞完,两碗玉米面糊糊溜得缝,杨棒子耳朵里清静的很,还是啥也听不见,干脆炕上一倒,睡着了!
第十六章 第三节 爷走了!
这一觉睡的香!呼噜打得震天响!震的砖缝里的土面面噗嗤噗嗤的飘落下来。隔壁的金干事听着这吼一般的呼噜声,似笑非笑的瞅着洪梅说:“这将来谁要做了他的婆娘,还能睡上个安稳觉吗?”
金干事叫个金颖,朝鲜族人,两口子都是抗联战士,杨靖宇军长组织的第二次西征时,他们夫妇两随队行动。可惜36年辽宁暖冬,12月了辽河还是波浪滔天,西征部队被阻隔在河边,和鬼子血战后,残部退向山区。
金干事和另两个同志是被唯一的一条小渔船渡过河的,组织上让他们去热河找党组织,把东北抗联的情况和中央汇报,可从此金干事就再没见到她的丈夫,5年音讯皆无。
她和洪梅是在北平认识的,又一起去延安参加的抗大二期,脾气秉性挺合得来,情同姐妹。抗大学业结束后,洪梅被派到晋察冀军区,到了六分区。金干事选了平北分区,心里想着多少能离东北近点。
这次陪着郭家大小姐回家的任务,没成想遇见了洪梅。也遇见了杨棒子,还真别说,这杨棒子怎么瞅着都带点金干事丈夫的模样。所以心里多存了点热乎心思。
婚姻上是过来人了,一眼瞅出了洪梅的心思,只是拿不准这丫头怎么想的?从北平认识开始,金颖可就知道那追求洪梅的人要排着队,可得排老长出去了。在延安的时候,好几个首长也打洪梅的主意呢,托着人来说合,洪梅这丫头都是一句话就回绝了。
这粗粗拉拉的杨棒子,洪梅咋就看上眼了呢?金干事知道这妹妹的倔脾气,也没敢问。这开了句玩笑,偷眼瞅着洪梅拿着小本本写着什么呢,没回她旁敲侧击的玩笑话。
洪政委是把几天来发生的事情记一下,有些问题是要整理了,向上级组织汇报的,至于说杨棒子那茬子的事,洪梅还真没怎么上心,虽说和杨棒子相处的这几天,是有点异样的感觉,可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还说不出道不明的。
杨棒子的做了个梦,梦里狗蛋子光着个屁股扯着他的裤腿,哭着说娘不见了。他拉着孩子四处找啊,到处都是老乡和部队,找来找去也不见莲香。冷不丁一抬头,一群鬼子出现在面前,急的杨棒子就要拔枪,可一摸腰,枪也不见了!这下一身的大汗。
“老杨!醒醒!老杨!醒醒!”杨棒子一激灵从梦中惊醒了。睁眼一看,冯大眼抓着他的胳膊,一脸兴奋地喊他呢。
癔了吧症的瞅着冯大眼,杨棒子心说老是睡不了个安稳觉呢!问现在啥时辰了?冯大眼说都该晌午饭了。听见到饭点了,杨棒子才醒过味来,睡了一上午了。
小嘀嗒给杨棒子拿过两个贴饼子,一缸子小米汤,还有一块咸菜疙瘩。杨棒子一边吃着一边听冯大眼汇报探路的情况。
老冯领着人,沿着暗洞走了一个多时辰,这地下的长廊尽然还没有走到头,不过他们发现了一个出口,是一道石砬子遮蔽的裂缝,足有一人多宽,能看到光亮,就是高点,石壁子是向里凹的,不好爬上去了。
再往前他们就没再去了,火把剩的不多了,怕回来摸黑走看不清路,所以发现这个石缝子后就原路返回了。
杨棒子撇撇嘴,心说,也不上去看看,别拉着大队人马过去了,费劲巴拉的上去人,一瞧,四周还是水,那不白磨鞋了吗。
不过有发现也比没发现强,毕竟多一个出口,比现在困在这古墓洞子里强。吃饱喝足了,杨棒子抹抹嘴,抽了一袋烟,在炕沿上磕尽了烟灰,看了一圈周围的人,点上铲子猴、大个、小梁子,还有几个战士,拿上几样工具,下了暗洞。
这暗洞曲曲折折的,窄的地方仅仅能过一个人,宽的地方能过两三台大车,高的得有几丈高,低的还得猫着腰才能过去。几个人走走停停,杨棒子的脑袋磕在石头上好几次,疼的直咧嘴。
第五支火把快要燃烬的时候,前面的洞子豁然开阔起来,孔洞明显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还是黑黢黢地向前延伸,另一部分顺着斜坡向左侧高处去,老冯说的那个裂缝子就在斜坡的正上方。
这道裂缝所处的地势,比那个做了鬼子坟墓的洞窟还要险峻,光溜溜的的石壁几乎看不到有能供蹬踏的地方,而且得有十多米高,用叠罗汉的法子也够不到顶。
而且穹顶的弧度非常的弯曲,几乎和侧面的石壁都快成直角了,眼看着阳光倾泻下来,照在石壁上发出五彩晶莹的光晕来,上不去这不急人吗。
急啥啊?不用转磨,铲子猴不是来了吗!人家小伙子笑呵呵地背着手围着穹顶的下方转了一圈,从带来的工具里翻出一对尖嘴短把的鹤嘴镐,插在腰上,把裤脚扎紧了,腰带重新绑的紧紧地。抓了把土面面在手里搓了一下。
铲子猴真不愧是“猴”!贴着石壁,两手翻飞,双脚蹬踏的,没半袋烟的功夫呢,人就攀高了十多米,来到了穹顶的边缘,下面的人都屏着呼吸,看这小子怎么通过这平着的洞顶。
只见,铲子猴用右手拽出腰间的一把鹤嘴镐,在身前的洞顶上“砰砰”地敲击起来,几下子就凿出一个小洞,把镐头掉个个,扁嘴朝上,对准小洞,使劲的一挥舞,扁镐头一下子就砸进了小洞。
回身在石壁上用另一支镐头把一颗铁钉敲进了石头里,挂上丝绳,拴在腰带上。然后脸朝洞顶,背朝下,脚蹬着穹顶石面,一只手把着砸进石头的镐把,另一手拿着另一支鹤嘴镐,接着砸下一个孔洞。
就这么双手交替砸洞,按短镐,身体前移,再砸洞,再前移,慢慢地,就接近了透着亮光的穹顶裂缝,下面看着的人是心惊胆颤的,想喝彩又怕惊到铲子猴,再分了神掉下来,都憋着气不敢大喘气。
最多还有一米左右就到裂缝边了,铲子猴从怀里掏出一束比他腰上的丝绳稍粗的软绳来,绳子的一头还有个小铁爪子。右手抡了几圈,一出手,铁爪子像离弦的箭一样激射进了裂缝口。
铲子猴慢慢地往回收着绳子,等手里拉不到了,又使劲地拽了拽,见还是没拉动,才把绳子头栓在钉进洞顶的铁钉上,人顺着绳子手脚并用地爬进了裂缝。
好一会子,裂缝那垂下来一条用藤蔓编的绳索,杨棒子当仁不让的第一个拉着绳子,手把腿绕地向上攀升着。
人到了裂缝边,脚一搭上石头砬子,双腿一用劲,人就立了起来,阳光一下子照在了脸上,杨棒子好一阵子昏眩。
等眼睛适应了阳光,扒着石头几步到了上面,这才看到,人已经站在山上了。原来这条暗洞子几乎是和谷地里的河道是平行着的,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只不过到了这西山边分了叉。河道是贴着山脚往北去了,暗洞子看样子是进了山脚下,钻到山根里去了。
万幸的是暗洞子进到山根前,在这里开了个天窗,这才给了杨棒子他们一个脱离被洪水围困的机会。
杨棒子大喜过望,能从憋屈的古墓里出来,比啥都强!当下就让铲子猴下去,回去告诉冯大眼,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人都带上,古墓封闭严实了,都来这里。
等铲子猴把石壁上的镐头啥的都收了,回去叫人了,杨棒子才喊小梁子和大个上来,让那几个战士守在下面,他们三个在上面又寻了些结实的藤蔓啥的,做了两副绳梯,垂到洞里。
就这样,所有人都顺着绳梯脱离了暗无天日的地洞子,杨棒子又下去了一趟,把洪政委用绳子捆在了自己的后背上,攀着绳梯上来的。铲子猴说,古墓封闭好了,老冯他们还让除了两个重伤员外的所有人,分摊了一下粮食,能背的都背出来了。
铲子猴还背了个大包裹出来,说是草药啥的,备着路上用的。
这片山地杨棒子还比较熟悉,从方位上说是西王庄的西北角上的山峦,顺着山势,再走上个几十里,就能到一个叫北山峪的地方,在那的山谷里就是郭家大小姐要去的地方,郭家堡!
点了人头,一个不少一个不多,定下了方向,全队在连绵起伏的山地里,向着北面的大山行进着。临离开洞窟口的时候,杨棒子回身望了一眼西王庄的方向。心说,小鬼子!爷走了!
白茫茫地积水中,一小片绿色像漂浮在水面的树叶一样,就在这片树叶上,杨棒子想不到的是,有一个人正发誓一定要追上他,和他决一雌雄!
这个人就是清水大佐,早上被139联队派出的救援队,从小木筏上解救下来后,又气又恨加上身上的伤痛,清水大佐就昏迷了过去,一直到下午才渐渐苏醒过来。
喝了一点米汤,冈本大佐很关切的询问清水大佐的病情,军医说主要是胳膊和小腿有些轻微的骨折,加上疲劳和被大水围困等等,有些衰弱,多休息就会好起来。
清水大佐没关心自己的身体,一张口就问冈本大佐,西面的铃木支队联系上了吗?战况怎么样?总部做出什么反应了吗?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
冈本是个慢性子,拉了把马扎子坐了下来,简单说了下他了解的西边情况。今天拂晓多路共产军在十几公里的战线上对铃木支队发起了分割、包围的战斗,经过近一个多小时的激战,铃木分散在太平庄到娘子神村一线的兵力都收缩到了北面。
据从总部来的消息,说是太平庄的那个中队一个都没逃出来,其余的部队也多有损伤,现在都在娘子神村附近构筑阵地待援呢,冈本的139联队已经派出了一个大队的兵力去救援了,目前被洪水冲断的道路还没有抢通,还没有和铃木支队汇合。
清水一骨碌从行军床上爬起来,嘴里嚷着:“快速前去汇合!晚了铃木就完了!”
冈本霍地立起来,扶住了清水大佐,让他别激动,好好养病,他这就亲自去前面看下情况。
第十七章 老子也抗日!第一节 碾底沟
铃木少将被折腾的焦头烂额了!百里奔袭的任务本来就不是很情愿地接下,又被八路挡住去路整整一天一夜,好不容易空军送来了短缺的粮食啥的,准备休整一夜,向东去和清水大佐汇合。
可随后发生的事情,使铃木沮丧的心情简直低落到了极点!先是一夜的暴雨,西边的通天河,河水暴涨,冲垮了岸堤,淹没了河边的大道。要不是提前做了调整,辎重队和工兵队等就要被洪水围困,还有向东去的道路据说也多处被洪水冲垮。
雨在黎明时停的,铃木刚准备派出传令兵,去太平庄命令殿后的中队一路北返,顺便协助辎重队等也一起北撤。等支队的兵力收缩完毕后,再由这个小山村向东去和友军靠拢。
可命令纸刚装进传令兵的挎包,南面就响起了爆豆一样的枪声,枪炮声绵延了十多里地,黎明的阴霾下,被火光映红的天空几乎涵盖了铃木支队所有的中路和后路部队防区。
最为可怕的是,在本部所在的娘子神村的北面和西面,也发现有多股不明身份的军队在向山村接近。
支队的本部里乱成了一团,偏偏这个时候,四部电台还集体出现了故障,和总部及下属各部联系不上,铃木一巴掌把小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咣当一下摔的粉碎,乱哄哄的人们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
铃木叫来在北面山梁上警戒部队的指挥官,问了下情况。又叫来在山下沿河防御部队的指挥官,询问对岸情况。两处的指挥官都是说确实是看到了有大批的敌人出没,但却没有进攻的迹象,而且河水比前日加宽了一倍以上,对岸就算是有敌人,没有重武器,也形不成威胁。
思考了片刻,铃木做出了决定,把支队部现在所辖的大队,抽调出一个小队,加强北山的防御,剩下的由大队长率领,沿着河岸向南攻击前进,解救被阻隔的各部。同时派出侦察人员,去东边寻找清水大佐。
然后铃木正襟危坐在道观大门口的马扎上,闭着眼睛,双手握着战刀,一语不发。
一个多小时后,各处的枪炮声渐渐地稀落了下来。当北边的山岗上传来枪炮声时,铃木依然面无表情,对前来请示的参谋不予理睬。河对岸的树林中也传来枪声时,铃木手都没动一下。
当听到被雨水浸泡的电台修复了后,铃木才微微睁开了眼睛,口述了一份电报,主要是报告遭遇围攻的情况,要求华北总部派遣空军支援,另通报下他周边的友军位置。铃木的倔犟和尊严使得他,就算判断出身陷囹囫,也要自己突出重围,不要别人的救援。
电报收到了回电,总部说空军已派出多批次的战斗机和轰炸机前来支援,并且把铃木支队周边的友军位置通报了一下,离他最近的是东边的西王庄的139联队,目前已通知他们前来支援。
此时就坡下驴,领着残兵败将赶紧的跑到西王庄就完事了,可铃木的好面子还来劲了,非要总部命令139联队全体开拔,向他这边靠拢,一起击溃来犯之敌。
电台上来回的扯皮呢,他派出去解救后面部队的那个大队回来了,大队长胳膊上中了流弹,吊着胳膊来报告,说辎重队和工兵队被围攻损失不少的辎重给养,还好总算赶跑了八路,没被吃掉,不过太平庄那边过不去了,八路阻击的实在是顽强。
听完大队长的汇报,铃木才缓缓从马扎子上起了身,命令工兵队向东,修补被洪水冲垮的道路。其余各部交替掩护,收容人员和物资,去和139联队汇合。反正电台上争论扯皮半天,面子也争够了,辎重队啥的也都救回来了,也算和八路血战后的荣归了。
整个支队退到西王庄后,见到了负伤的清水大佐,铃木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心想这个狂妄的关东军军官,不听劝阻,非要去追击八路,现在好了,一个中队就剩了三个人,还说什么大蛇,地陷啥的,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罢了。
所以铃木给总部的电报是说奔袭失败,被八路主力阻击,虽力战将敌击退,但遭遇大雨,山洪爆发,加上地陷,混乱中又被多路八路围攻,兵力损失过半,已无力再完成清剿任务,拟寻路撤回。
139联队的报告和空中侦察的结果,还算从侧面印证了铃木的报告,冈村宁次没办法也只能同意铃木支队随139联队一起撤回唐县。但是清水的一份电文也传到了岗村手里。
清水列述了铃木支队行动迟缓、畏敌不前、指挥不力等等问题,向总部申请要独率一个大队,向北搜索残敌,并且主动讲述了遇洪水和地陷丢掉中队的经过,最主要的是要求离开铃木少将的旅团。
岗村看完这份电报,对比了铃木的电文还有139联队的战报,沉思了10分钟,然后做出了指示。命令清水大佐调归110师团,于139联队任战地参谋官,铃木支队南返唐县休整,139联队留驻原地,寻机清剿。
这样铃木的面子也给了,清水大佐的热情也照顾了,139联队的冈本联队长和清水的私交也不错,由他们去追剿八路再合适不过了。
夜幕降临,西王庄里的鬼子,在村里村外点燃很多的篝火,一个下午的争论随着一纸电文的到来,算是告一段落,踌躇满志的清水和如释重负的铃木,也都暂时放下了个人的恩怨,和两支部队的高级军官们一起喝上了清酒。
酒宴结束后,清水和冈本回到联队部,在摊开的地图上研究了半天,决定避开谷地里的大面积积水,把联队的兵力分成两路,一路由清水带领,沿西边的山峦向北搜索前进。另一路由冈本带领,顺着谷地东边的低矮丘陵先向东再折向西北,两路预计汇合的地方就是北山峪。
这个北山峪是狼牙山脉腹地的一处险要所在,正好俯瞰一条横穿山峦蜿蜒连接山西河北两省的公路,自从八路建立根据地后,这条公路就被掐断,再没有通行过。清水的意图就是搜索残敌的同时打通这条公路,这样可以把八路的根据地南北一分为二,缩小他们的生存空间。
不过清水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还在地图上用红色铅笔标注和个叫北山峪的地名时,杨棒子和他的小分队离那条公路也就二里多地了。
下午的行军中,为了加快速度,杨棒子让战士们用树枝子和藤蔓做了两个简易的担架,把洪政委和另一个重伤员,抬着赶路。他和大个还是轮流背着老瞎子,结果他听到了令人震惊的事情。
老瞎子和他说,虽然眼睛不好使了,可耳朵灵的很,自从进了县政府的监狱,老瞎子就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有时候是蹑手蹑脚的走动,有时候是压低了声音的耳语声,不过不是中国话。尤其是杨棒子他们来了后,老瞎子听到了三件奇怪的事。
一次是在道观,听到有人轻轻地掀开窗户框子,向外丢东西。第二次是刚进古墓那天,夜里有人悄悄起来,走到别人身边,鼓捣了一会又回到远处。还有一次就是今天,他听到有人在墙壁上用东西划,不知道划的什么。
这下杨棒子有点冒汗,估摸着准是在墙上划的字啊啥的,想给鬼子留个小分队走的方向呢。看来司令员他们说的这些犯人里有敌特的话,绝不是空穴来风。可怎么一个一个的甄别出来,还真是头疼,这马一刀的事还没整明白呢!
背着老瞎子,听着后背上絮絮叨叨的耳语声,杨棒子跟着分队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跋涉着,走着走着,分队从山梁上顺着羊肠小道进入了一个峡谷。带队的县大队的那位排长报告说,这条沟叫碾底沟,有几里地长,出了沟子,就是那条旧公路。
碾底沟还真是名不虚传,狭窄的沟底两旁,荆棘丛生,怪石嶙峋。头顶是壁立的山崖,一道弯弯曲曲的小路在一线蓝天下,通向远处的山峦。
杨棒子头回走这碾底沟,以前去北面执行任务都是走东边那刚被洪水冲了的谷地。进沟前,把背上的老瞎子交给了大个,他去前面打头去,瞧着这凶险的地形,杨棒子心里不得劲。
他叫上领路的排长,外加小梁子,三个人在前面开路,嘱咐后面的人离他们几十米,不要跟太近了。特别嘱咐老冯和老五子断后,等个一炷香的工夫没啥事情发生再赶上来。
让战士们挨个传过去,子弹上膛,刺刀上枪口。都提点精神,注意点周边的动静。
越怕来啥,准来啥!也就才走了一半路程的时候,杨棒子的心是砰砰地跳的厉害,握枪的手虎口那突突的跳了几下,每次要战斗的时候,身体都会发生这样的反应。
停下脚步看看四周,杨棒子喊住了小梁子他们,蹲下身,向身后的队伍招了招手,示意都蹲下找掩护。然后一闪身,找了块石头作掩护,两把快慢机在腿上蹭开了保险,眼睛盯着东边的山梁。
刚才杨棒子就是无意中用眼角发现那里有点亮光一闪,随即不见了,山梁上的石砬子那有几块小石头滚落了下来。他马上假装紧绑腿低下身,快速的向西边山梁那瞟了几眼,西山崖的石头后面也隐约有寒光闪现。
这才喊住小梁子,压住了后面的队伍。在岩石后等了一会子没啥动静,杨棒子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哪路的朋友!现身吧!有话好说!”回声在山崖间撞来撞去的,一串串地“好说!好说!”传出去好远。
“并肩子!俺不是线上的瓢把子,海冷子换房的!攒儿亮的储头子旺的,黑驴子,非子帮衬些,天晴大道,各走各的趟线子!”
杨棒子听了个一脑袋的浆糊,没明说这喊得是个啥,不过明白指定是遇见他娘的劫道的了!
用眼色示意小梁子去后面喊上人,闹不好要打上一阵。小梁子顺着荒草猫着腰一步一步的后退着,杨棒子清了清嗓子也喊上了:“道上的朋友,俺们是八路的队伍,抗日打小鬼子的,借个道过去,行个方便吧!”
半分钟后,山崖上又传来了喊话:“并肩子,倒列阳漠闷圆了,招子放亮了!窝下安生些,小心俺的喷子升点儿!”这句话杨棒子听个大概明白,那意思老实点别乱动,要不就开枪了!
招招手,让小梁子停下脚步。杨棒子飞速的转动着眼珠子,脑子里想咋个办好?
第十七章 第二节 粮食
山上山下一时都没了动静,可杨棒子明白,那些怪石草木的后面,指不定有多少支枪口对着他们呢!也真邪了门了,没听说啥时候根据地里还出了土匪了呢?早几年是有几股子强盗土匪啥的,不是下了山当了八路,就是被八路剿灭了,这从哪蹦出来这伙子劫道的呢?
“合字上的朋友,马前点,一碗水端来大家喝!招子放亮点!踩错了道,条子扫!片子咬!”山上飘下来的喊话再次打破了峡谷里的寂静。
杨棒子抓耳挠腮的干着急没法子,听也听不懂,想开火也见不到人!
“并肩子!合吾!灯笼扯高点!俺们是个黄草窑子!这趟线子没挂老居米子!过了灰沟,再请列位喝黄汤!捧莲花!拈溜溜!造粉子!”底气十足的一串黑话,字正腔圆的送上了山崖。
杨棒子扭头一瞧,嘿!在他后背上絮叨了一路的老瞎子,此刻挺着腰板,立在道当间,正冲四方拱手呢!那个黄毛小丫头捧着铁胡琴,神情自若地站在瞎子身后。
“并肩子!哪里开山立柜?递个门坎!”正前方的山坎子上现出一个人影,举起手,冲着老瞎子也拱了手还了礼。
“房上没瓦,非否非,否非否!绺子遭了难,撤了局,野鸡闷头钻,不上天王山!烦请大当家的行个方便!”老瞎子说完一揖到地。
“好吧嗒!敢问哪个万儿的?腰里几升米?”山上那位也还了一礼后,起身又喊了一句。
“地上有的是米,唔呀有根底!雪花万字飘!腰间两斗米!”老瞎子背着手说完这句,脸上有种洋洋得意的表情流露出来。
“白爷请了,小的是个炮头,这就去回大当家的!您老歇歇脚!”那人喊的这句,杨棒子听懂了,大瞪着眼睛瞅着干巴瘦的小老头,心说,原来这老瞎子姓白啊!看样子还干过土匪呢!咋看咋不像!
看到山上的土匪对这老头挺客气,峡谷里被困的众人稍松了口气,不过没敢太松懈,手里的家伙都还顶着火呢。
杨棒子胆大,从掩蔽的石头后面走到老瞎子爷俩身边,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姓白的老者,小声的问刚才土匪都说啥了?
老瞎子笑了笑没言语,身后的小姑娘接了话茬,告诉杨棒子,山上的人是说他们是过路的,也是当兵的,让咱们留下点粮食、枪支弹药啥的。还说这峡谷四面八方,上下左右都被包围了,后来老者自报家门说也干过土匪,和对方搭上黑话了,山上的听说老瞎子也是同道中人,回去禀报他们的头去了。
“原来姓白,是雪花万字啊!那俺这个杨咋的说?”杨棒子听的挺来神,又问小姑娘自己的姓用黑话咋说。
小姑娘抿嘴乐了,轻声细语的说:“你这个杨,要这么说,眯眯万!”说完脸一红,捂着嘴笑上了,旁边几个战士听见了,也都捂着嘴偷笑呢。
杨棒子瞧见众人笑他,还有些奇怪呢,“眯眯万”有啥可笑的,突然,一下子明白过味来了,窘的脸通红,低着脑袋气的直哼哼。
“杨队长,别理那邪性丫头!她使坏呢!俺们管姓杨的叫犀角灵万,犀角可是贵重物品啊!”还是老瞎子会说话,杨棒子听了心里挺受用的,可也没忘了冲小丫头挥挥拳头。小丫头躲到她爹身后,冲杨棒子吐着舌头做着鬼脸。
正闹着呢,小梁子冲杨棒子喊了一嗓子:“下来人了!”杨棒子一抬头,果然前面的山道上,几个人影晃晃悠悠地走了下来。
为首的是个穿着**制服的高个子,斜背着驳壳枪的枪套,马靴锃亮。后面跟着两个伙计,挺壮实的那个一身短打扮,两支快慢机明显大张着扳机。另一个端着把汉阳造,还戴个破草帽。
老瞎子听见有人下来了,让小丫头扶着他,迎着走了过去,杨棒子要跟着去,老瞎子摆摆手,没让跟来。
双方离着有个十来米停了下来,又是几句云山雾罩的黑话,杨棒子正听得五迷三道的呢,冷不丁就听老瞎子恶狠狠的喊了一嗓子:“妈拉个巴子的!二秃龙你个三炮!给老子痛快滴滚出来!”
这一嗓子,石破天惊,回声震得山谷里嗡嗡响,杨棒子炸洞窟被震得不好使的耳朵,一下子被震通了!
“唉呀妈呀!三哥啊!您老还活着呢!唉呀妈呀!这咋说的呢!”山道上人没出现呢,带着哭腔的声音先过来了,山上山下的人们,都大瞪着眼睛,气不敢长出的看着这干巴瘦老头。
“你个王八羔子!咋!还盼着老子翘辫子呢!麻溜地滚过来,老子抽你个狗篮子!”老瞎子手背在身后,仰着头气哼哼地嚷嚷着。
穿**制服那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已经拉着陪他下来的两家伙退到路边去了。
一个秃脑瓢,白布衫子,扎腿灯笼裤的中年汉子,连滚带爬的从山坡上转了出来,脸上不知道是汗还是鼻涕眼泪的,油光光地发亮呢。
跑到离着老瞎子还有几米远的地方,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双膝点地,磕着头就到了瞎子跟前,一把抱住老者的双腿,嚎啕大哭起来,鼻涕泡一个劲地冒,老瞎子身后的小丫头憋着笑,掏出块手帕递给秃头大汉。
秃头接过手帕,擤了擤大鼻涕,还擦了下脸上的汗水和泪水,一丢手帕,接着嚎哭。
“你瞅你这完犊子样!妈拉个巴子的,给老子滚起来!”老瞎子用手照着秃脑瓢扇了一下,“啪!”的一声还挺清脆的。
跪在地上的秃头像被电击了一样,瞬间就停止了嚎哭,和个弹簧一样,蹦了起来,撩起衣服擦着脸上和脑门上的汗水。
杨棒子瞧见秃头小声地和老瞎子嘀嘀咕咕的说了半天,老瞎子点了几下头,也没说话,过了一会,转身喊杨棒子过去。
听老瞎子给相互介绍,杨棒子才知道了,这看着滑稽的不行的秃头,居然还是个**的团长呢!晋绥军新二师的。
39年的“十二月事变”后,新二师的金宪章既不愿意和八路为敌,又不愿意违抗阎锡山让他剿共的命令,只得带部队南下,遭遇日军血战后,整支队伍被打散,一部分跟着师长转投了卫立煌,还有一部分回到晋西北打游击,依旧沿用新二师的番号。
杨棒子曾经率部解救过卢世英所部的游击分队,对新二师的事情大概了解一些。眼前这个二秃龙,自称是原新二师第三团的团长,现在是五台县基干游击大队的大队长。
“秃队长,既然是新二师的人,他娘地也算抗日的队伍,不去打小鬼子,咋还干下这劫道的买卖呢?”杨棒子没客气,上来就瞅着对方问下令人尴尬的问题。
“奶奶个腿的!哪个王八羔子说老子不抗日的!老子打了10年鬼子了!”秃头听了杨棒子的问话,气急败坏的骂骂咧咧的,伸手还要掏枪,被老瞎子一把按下了。
气氛有点紧张,这时候老冯他们从后面赶了上来,正瞧见杨棒子和那个秃子剑拔弩张的场面,急忙上前去,打着圆场,这个秃子老冯认识。
“这不是李团长吗!咋不在五台待着了,上这穷山沟子做啥来了?”老冯把杨棒子推到一边,转过身来和秃子打招呼。
“他奶奶滴!小鬼子漫山遍野地,撵着老子的屁股跑!这不顺着山沟子就蹽河北来了,断粮了,和贵军讨口饭吃。”说完拱拱手,对这个大眼睛笑眯眯的老冯,李秃子可不陌生,38年**给新二师派过来的联络员中,就有这个姓冯的。
既然拦路的认了大哥,老冯也和**的老相识搭了话,两下里也就都收了枪。小分队出了碾底沟,沟前的平地上,另一支队伍排好了队列,等待多时了。
杨棒子也不含糊,一声口令,战士们马上集合,动作迅速的列好队,“一!二!三!”地报着数,一套指令下来,干净利落地执行完毕。两支人马面对面地摆在平地上,鸦雀无声。
这是较上劲了,**那边穿啥的都有,有黄色中央军的制服,有晋绥军的土蓝布军服,还有黄突突的鬼子军服改过的衣服,不少人还穿着灯笼裤各色汗衫子。队伍前摆着一挺捷克式轻机枪,人身上背着的汉阳造、中正式、老套筒、三八大盖,啥枪都有。
八路这边,虽说军服从黑色到灰色也是好几个颜色,不过全是统一制式的八路军服,经过两场战斗,鸟枪换了炮,战士们清一水的三八大盖外加小嘀嗒他们的八一式,队伍前歪把子和捷克造各有一挺,还放了个黑不出溜的铁筒子,掷弹筒这玩意咋说也算个小炮!
人数上,**占了优,密密麻麻的排了好几排,足有两、三百人。杨棒子他们人少点,不过谁心里都清楚,八路咋说也是正规部队,对面人多,杂牌!真动起手来,人多也就算个赶鸭子上架!
老瞎子出来打了圆场,李团长忿忿的,让副官去解散了部队。这边老冯和老五子也扶着洪政委过来,劝了杨棒子,也解散了分队的战士。
看看日已西斜,听带路的排长说,再向北穿过这片玉米地,有个二三里地,就是条土公路,再过去走上半日脚程,就到了北山峪了,郭家堡子就在峪口呢。
谁承想啊,新二师的人也要去北山峪,听老瞎子回来传话,这支五台基干游击队,几日没吃上正经粮食了,附近的老乡都转移到西南的山里去了。
没招了,好不容易遇见的老乡给指点,说这几十里方圆地界就郭家堡子那有粮食,这才拉着队伍要去借粮,说是借,就是去讹粮食呢。方才想搂草打兔子,顺带抢了八路,结果大水冲了龙王庙,抢出个大哥来!
第十七章 第三节 金三爷
国共双方都派出了自己的侦察哨,去公路边上小半个时辰后,回来报告的内容基本都一样,大道上来来往往地过着鬼子车队,还有不少的伪军在公路两侧警戒着,看伪军的架势,是构筑野战工事呢,不像是站会岗就撤的样子。
杨棒子分析,这一定是从满城县出来的鬼子,要打通这条公路,把狼牙山的一分区根据地同六分区割裂开来。这样涞源、北平方向的鬼子向南压,山西的鬼子向东讨伐,公路上的鬼子和满城那边的鬼子由南面与东边兜过来,四面就围死了咱根据地。
晋察冀一分区和六分区是紧密相连的两块根据地,过去几年互相依托,粉碎了多次鬼子的联合围剿,这次鬼子扫荡的规模是空前,至少杨棒子现在凭着几日来的战斗,已经模模糊糊地判断出鬼子的作战意图,和以往确实不同。
从38年到41年的历次大扫荡,鬼子基本都是集中一两个师团,针对一块地域进行扫荡。还从来没有像这次一下子对晋察冀的所有地域包围追剿。
六分区整个来了个大搬家,从37年开始从没有被鬼子踏足的西王庄,现在都被占了。还有杨棒子保守地估计,自己见到的鬼子部队就得有好几千人。
这才刚暂时脱离了被包围的危险,看来在这条公路上还要动点脑子了。把分队几个主要管事的伙计们召集到一起,开了个小会。杨棒子的意思是,等夜里再通过公路,转移到北山峪去。拿守路的伪军过下刀,既能取得武器弹药的补充,又能用实战锻炼下新战士。
大家伙没啥异议,老冯提醒打伪军可以,不过一定组织好人手,把犯人们快速地送过公路去,别被战斗羁绊住了。这个杨棒子早想好了,动起手来就是打两头,中间留出通道,最多20分钟解决战斗,等鬼子来救,分队早就上了北面的山梁了。
定下要打这一仗了,几个人做了分工,老五子和小梁子分别向东和向西去查看下地形,分队的两位排长组织战士们检查枪械弹药,洪政委负责战前的动员,杨棒子自己的任务是拉上老冯,去和**拉拉家常。
自己打自己的呗,干啥还要去和有着浓厚土匪习气的**凑啥近乎?大个他们有点不理解,杨棒子就说了两原因,一呢敢拉上队伍留在华北打鬼子的,那就是英雄好汉!二来新二师的人的确不是孬种,打鬼子比八路还早呢!就凭这两点,这**该交个朋友。
其实杨棒子自己对新二师的来龙去脉了解的也不多,也就是忻口会战的时候,阎锡山的晋绥军和卫立煌的中央军南撤后,只有一支**的队伍留在了定襄和五台一带,就是这新二师,他们的游击区正好和杨棒子他们团开辟的根据地相邻,打过几次交道。
要说熟悉这支在晋西北的**,那还得冯大眼,这老小子曾经被派到新二师当过政治教员。对这支队伍里面的事情,那是门清。
正赶上开晚饭的点,离公路太近,不能生火,小分队有现成的干粮。战士们纷纷打开干粮袋,就着凉水吃上了,这边一开吃,**那边脖子都伸长了,眼珠子都快甩过来了,看样子真是饿坏了。
杨棒子让金干事她们把战士们带的干粮匀出来一些,给新二师的送过去,那帮伙计好几天没正经吃上一顿饭了,这见了金灿灿的贴饼子,一个个眼都绿了,那吃相就别提了,几个人争一块饼子,抢到手连渣渣都舔进肚,一个一个噎的直翻白眼。
这时候哪好意思过去拉家常呢,李团长也噎的伸着手要水喝呢。杨棒子干脆拉着老冯蹲一边抽烟去了,顺便也想听听新二师的事情。
老冯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袋锅子,话匣子就打开了。
说起新二师,就不能不提这金宪章师长,这个师长经历可够复杂的,光绪年间生人,宣统下台那年,家乡大旱后又遭大涝,小名金三的金宪章因帮人打抱不平,得罪了大户,连累的家人被抓进了县衙。
这个金三和两结拜兄弟跑上山,干脆立了杆子当了土匪。人机灵又特仗义,没几年就成了杆子的大哥,手下也聚了几百号人枪。
有个外号叫“老洋人”本名叫个张庆的,组建半匪半兵的河南自治军时,想起幼年讨饭时,天寒地冻肚里没食,路过金宪章他家开的水煎包铺子时,连冻带饿晕倒在门口,被金三发现,收留了下来,还结拜做了弟兄,就到处差人寻访金三一家。
金三也听说了这个张庆就是小时候家里收留的小乞丐,挺爽快的就烧了自己的山寨,领着人就跟上张庆了。可惜没两年,张庆被身边的卧底,死对头收买的枪手打死在山寨里,曾经也是号称好几万人枪的河南自治军一哄而散。
金三领着自己的那部分人,想回老家去接着竖杆子立大旗,这时有人找上门来了!谁啊?也是金三换过帖子的另一位大哥,就是孙殿英!他两人可是老相识,孙殿英早年贩卖烟土的时候,趟的线要过金三的山头,几番交手下来,两人会了面,这一见面,英雄惜英雄,当下就换了帖子,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乱世出英豪,北洋政府当政那些年,军阀混战,但凡有点野心的人都自己拉起一支队伍,占片地方,孙殿英也不例外。张庆死后,孙殿英仗着自己早些年闯荡江湖留下的名声,很快就聚起队伍来,金三带人来投奔他,大喜过望,没多长时间就提拔成了旅长。
阎锡山联合冯玉祥、李宗仁,同蒋介石打起了中原大战,战败后,孙殿英就投靠了张学良,撤到了北平,金三的部队没剩下多少,索性把手下交给了孙殿英,自己去了天津当了寓公。
溥仪秘密潜逃回东北,在小鬼子的帮助下成立了伪满洲国。1935年,当时任察哈尔省主席兼二十九路军军长的宋哲元,密谋要刺杀溥仪,收复热河省,需要派人打进日伪军内部,就找到了孙殿英商量,两人密谈多日,孙殿英向宋哲元推荐了金宪章这个老部下。
孙殿英去天津找到已是**金三爷的老部下,酒桌上一透出宋哲元的这个计划,金宪章二话没说,酒杯一摔,说:“俺金三这条命不值钱,为国除个汉奸有啥不能舍的!”第二天就派人去召集旧部。
一个月后,金宪章就领着几十人辗转跑到被日本人占据的热河省,投奔了汉奸头子王英的“大汉义军”,被封了个旅长。毕竟是当过杆子大哥的人,不上半年,收罗了三千多人,大多是东北和热河几省的土匪强盗。
不过金三收留的这些人里,有不少可是跟过马占山,当过抗日义勇军的,这个李团长,外号二秃龙的,就是那时候从东北撤出来,当的金宪章的手下。
36年,日本关东军参谋长坂垣征四郎策划进攻绥远时,金三爷派心腹暗中送情报给绥远省主席兼第三十五军军长傅作义,傅作义得了情报,提前做了部署,这才有了百灵庙大捷。
伪蒙军战败后,日军派驻的军事顾问小滨大佐,推断此次失败的原因,一定是成分复杂的满蒙军队里有内奸,于是命令将守卫锡拉木伦庙的蒙古骑兵第七师穆克登宝部换防成王英部。想对王英的“大汉义军”进行甄别和审查。
就在穆、王两部换防时,金宪章的手下有人去向日本特务机关告密,说金宪章给傅作义通风报信,小滨大佐还没来得及下令拿人呢,金三爷乘机率已部兵士哗变,袭击打垮了蒙古军穆克登宝部。
随后包围了日军的指挥部,二话没说就毙了俘虏的日军顾问小滨大佐等二十七人,趁暗夜率部投降傅作义。阎锡山听说金宪章战场反正,枪杀日本人,马上差人封了个新二师的师长,还赏了大洋五千。
“这么说,这个金宪章还挺有点血性的嘛!老子喜欢!”杨棒子听的有滋有味的,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一转头,嗬!身边围了好几个人,听老冯讲故事呢!
伸长了脖子瞅了瞅,**那边刚才乱哄哄抢吃的场面完事了,当兵的聚一起抽烟的抽烟,闲扯的闲扯,有一帮子还耍起了牌九,还算不错,没扯着脖子大喊大叫的。李团长二秃龙,正和几个下属陪着老瞎子说话呢。
新二师后面的故事,杨棒子就知道的差不多了。帮着115师打过平型关战役,参加过忻口会战,太原失陷后,没跟着阎老西后撤晋西南,反倒领着队伍上了定襄、五台,打起了游击,本来就是土匪拉杆子的出身,打游击杀鬼子都不是外行。
几仗下来,消灭了不少鬼子伪军,一看是真心抗日的,老百姓也拥护,八路和**的地方政府也帮衬着粮食、枪支弹药啥的,一来二去,这新二师和八路成了患难弟兄。
老冯就是那时候和十几位同志一起被派到新二师做联络员和政治教员的,帮着新二师的和当地政府还有老乡们搞好关系,因为新二师里的人,大多有土匪绺子经历,不好好上上笼头,在地方上待不长。
金宪章这个人讲义气,重名节,看不惯阎老西又想让八路帮着挡着鬼子,又暗地里和蒋委员长勾连连的行为,所以接到阎老西让他南撤去和八路搞摩擦的命令,干脆领了人去投靠卫立煌。
可惜半路上和鬼子硬碰硬的打了一仗,部队被打散,金三爷率领一部分人转道去投了卫立煌,其他的人不少就返回了五台这边的老根据地,接着打出抗日的旗号,还用的新二师的番号,这个李团长领着的这支杂牌军,就是其中的一支游击队。
杨棒子问知道老瞎子的事不?老冯摇摇头,说就知道是因为编排了小曲,唱词里有骂**和地方政府的话才被扣押的,其他的事情就不清楚了,这也是刚知道和二秃龙还是老相识呢。
杨棒子眼珠转了几转,瞧着这200多号人,心里挺痒痒,这要是能收编进自己的队伍,老子就快成营长了!这伙家伙是不太好管,可枪法好,对鬼子作战经验丰富,杨棒子心说,扎刺的兵老子才喜欢呢!能打鬼子就是好兵!
老冯还在那吐沫星子横飞的给战士们讲故事呢,被杨棒子一把拽起来,拉着就往**那边走,杨棒子说要给这个李团长送份大礼去!
第十八章 一份大礼 第一节 杨排长
“李团长!吃好了喝好了!兄弟刚才多有得罪,这给您赔罪了!”杨棒子满脸堆笑,拱着手地走到了二秃龙和老瞎子跟前。
二秃龙愣了一下,马上站起来也拱着手说:“见外!见外!杨队长咋整这客气呢,在下有眼不识金镶玉,得罪得罪!”
这个老瞎子刚才没少和二秃龙说起这几天的事,娘子神村的阻击战,乱葬岗子的土飞机,二秃龙听了也心里暗自佩服。加上吃了人家的贴饼子,解了肚里的光火,嘴上也就客气多了。
老瞎子起了身,寒暄了两句,拉着杨棒子一起坐下说话。老冯也溜达过来,蹲那和其他的**军官们打着招呼。
“来!杨队长,烧一泡!贼拉地道的关东烟!爷们费老鼻子劲才整来的蛟河烟叶子!”二秃龙一边说一边递过来个烟荷包,杨棒子接过来上鼻子一闻,嘿!清香扑鼻!香浓而不辛辣,好烟叶!
捏了一撮,按在烟锅子里,火瓤子点着了,轻轻地闷上一口,停半晌子,再缓缓的吐出一口白烟,身上这个舒坦啊!杨棒子心说真是好东西,早就听人说过关东烟好抽,今算开眼了!
老瞎子笑呵呵地捋着灰白色的山羊胡,说起这关东烟的好处来,就差把胡琴调好弦,唱上一段了。杨棒子听着老瞎子白活,闷头品着烟丝,眯着眼睛,嘿!真受用!
吉林蛟河那地方遍地种烟叶子,可只在一个叫汤头沟的地方,有那么四、五垧子地出的烟叶子才是极品,所生的烟叶只有一掌大小,有红花铁锉子和白花铁锉子两种,白花的尤为珍贵,过去全部都是供奉皇宫的,老百姓有多少钱你也抽不上。
二秃龙这点烟叶子还不知道拐了多少道弯,才整来两把子的,平时和宝贝一样藏着掖着的,和鬼子打游击,啥都丢了,就这点烟叶子始终背着,今还是看在老瞎子的面子上,才拿出来让老少爷们抽上一口。
“李团长,兄弟抽了你这烟叶,咋的也得还你份礼啊!”杨棒子笑眯眯地瞅着二秃龙。
二秃龙心里话说,你个八路自己都和叫花子差不多,身上没二两油水的,还给老子送大礼?想归这么想,嘴上还是要客气客气的。
没成想杨棒子接下来的话可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截了当的就给**安排了两个任务。一是让二秃龙派出一个排的兵力,返身守住碾底沟的出口。二是今晚不管听到什么动静,不要出击就留在这里。
二秃龙心中掠过一丝不快,暗想老子大小也是个团长,手下还有几百号人枪的,咋还轮上你来指挥老子呢!想发作时,手被老瞎子按住了,肩膀头也被用力的拍了几下。
坐下来细一想,这个杨队长看着气度不凡,别看就领着几十人枪,绝不仅仅是个八路的下级军官那么简单。反正他给安排的两任务也不用出力受累的,先看看再说。
二秃龙想好了,嘴上应承下来,杨棒子也没多扯别的,站起来让老冯陪着他们说话,自己个带上小梁子下了山坡,一头钻进青纱帐里去了。
除了杨棒子自己,谁都猜不出他想做什么,老冯和二秃龙他们以为这个黑不出溜的家伙,像个庄稼汉的傻大个,就想收拾公路边上那百十个皇协军呢,都错了!杨棒子的小脑袋瓜里可是想闹个大动静出来的!
想闹个大动静出来,手底下得有人才行!杨棒子能使上的人太少了,几十个人派不上大用场,要是能把新二师那几百号子人拉过来,就能唱出好戏!
这会不会打仗就这时候显出来了,得随时随地的能捕捉到战机,能想尽办法的拉过来一切能用上的人和家伙是,这叫啥,这就叫优秀指挥员!
这打仗可比种地、学手艺、做个买卖的难多了!好多人还以为打仗挺好玩挺简单的,走走队列,拉拉枪栓,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一冲锋,仗就打完了!就立了功成了英雄了!别**扯了!那叫做梦!
过去为啥说“好男不当兵!”就因为实在没活路了,为口饭吃,命都不要了才去当兵的。别管你平时多牛逼的人物,咋咋呼呼吆三喝四的主,上了战场,耳朵边子弹嗖嗖的飞,炮弹咣咣的炸,瞧见胳膊腿肠子肚子满地的时候,腿不转筋,能把手里的枪放响,那就是好样的!
杨棒子当了10多年的兵,和他一起顶了壮丁吃兵饭的几百号子人,扒拉来扒拉去,还能剩下十来个就不错了,哪个老兵油子不是从死人堆里趟出来的!就说这打鬼子,为啥管日本人叫鬼子?就因为日军单兵的战术素养非常高,打起仗来鬼的很!所以才叫鬼子的。
老三团38年到的唐县以西开辟根据地的,连营一级的干部都换了好几茬了,因功升迁的寥寥无几,都牺牲在抗日的战场上了,普通士兵的伤亡替补那就更大了,要不为啥杨棒子和鬼子打了4年了,越来越心疼战士的伤亡,训练出个好兵不容易啊!
所以杨棒子看中新二师这帮子人了,这帮子别看吊儿郎当的和土匪差不多,可都是真枪实弹喂出来的老兵油子,打起仗来精明的很,和鬼子斗,就得多找点这样的兵,才能最大限度的干掉鬼子保存自己的实力。
可要想收服这帮子人,不亮点真本事,服了众,压根别想让人家跟你走!
收拾山下那点还不够撒牙缝的伪军,没意思,杨棒子想闹腾的是件更大的计划,鬼子你不是想把公路抢通了,分割俺们的根据地吗?俺就在这条公路上做做文章,闹你个天翻地覆!让你首尾难顾!
杨棒子领着小梁子顺着公路南侧的山地,借着荆棘灌木的掩护,在夜色中一口气摸黑走了10多里路,来到了黄石口村。从这里向西去就是倒马关,再走上个十几里地就是走马驿镇,这个镇子杨棒子前年率队来过。
两人悄悄地下了山坡,溜到河滩上,轻手轻脚地趟过了河。刚过的这条河叫个唐河,是条季节性河,要是雨大的时候,河面能有十几丈宽,现在洪峰过了,水还没不了腰呢。
对面的河岸边不远就是土公路,三更天了,路面上没啥人影子,不过路基下一堆一堆的篝火还烧的挺旺。杨棒子趴在河岸的草丛里瞄了半天,看清楚了,几十个穿着黄狗皮的皇协军看押着好几百的民夫。
“月上那树梢头呀,哥哥我翻墙头,去找那俄地小呀嘛小寡妇·····”杨棒子正瞪圆了眼睛侦察敌情呢,耳边响起了酸曲了。
一个斜背着枪套子,敞着怀,歪带着帽子的伪军军官,迤逦歪斜的晃着就朝河岸走了过来。
解开裤子,哗啦啦地冲着河滩尿上了,杨棒子和小梁子就趴在不远处的草棵子里,一股浓烈的尿臊气,熏的两人憋住了呼吸。杨棒子心说,狗日的,小日子还挺嗞的,没少喝啊!
尿完了,伪军哼着小酸曲,系上裤腰带转身刚要回去,脖颈子就被一支大手掐住了,刚要扯着脖子喊,嘴也被捂上了,膝盖弯那被踢了一脚,两腿一软,就被人拽到河岸下去了。
脑门上顶上了一支冰冷的枪筒子,耳边响起低沉的声音:“兔崽子,俺是你八路爷爷,老实点,不然枪走火!”这才看清一个大黑脑壳上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盯着他呢,旁边还有个小个子的八路,也端着盒子炮瞄着自己呢。
这年头伪军都精明着,硬着头皮给小鬼子打哈哈,没法子的事,替鬼子玩命?那是傻子!见了八路那比见了鬼子还亲呢!杨棒子手掐着的这位,这不就急忙点头眨巴眼的,那意思是放心绝对不喊叫!
原来这个喝的五迷三道的伪军还是个排长呢,领着30来个伪军在这看守着400多民夫。这些民夫都是没来得及撤走的老乡们,被鬼子抓来修公路的,白天干活,晚上用绳子捆成一串串的,谁要敢跑,这一条绳子上的全处死。
杨棒子又问附近还有其他伪军和鬼子没有,这个排长那是相当的配合,把知道的全说了。前面黄石口村驻扎有鬼子一个小队,伪军一个连,他这个排就归属这个连。再往西去,倒马关那边有鬼子一个工兵中队,一个小队,伪军一个连。走马驿的情况就不知道了。
东边的情况和这边差不多,守路的是伪军,鬼子都在村子里,白天才出来。杨棒子还要问呢,从公路路基那又走过来个人,一边走还一边的喊:“杨排长!杨排长!撒个尿还让狼叼走了!”
杨棒子用枪筒子一顶这个也姓杨的伪军,杨排长还真会来事,马上扯脖子就骂上了:“放你娘地狗臭屁!老子肚子不舒服!窜稀呢!滚回去!王八羔子!”那人走到一半路,听见骂他呢,嘴里嘟嘟囔囔的转过身回去了。
杨棒子接着问明白了,鬼子的火力配置,伪军的火力配置,换防时间,口令啥的后。把伪军排长交给小梁子看管着,蹲在河滩上,撅了根茅草棍棍,在沙土上划拉开了。
杨棒子画的是他自己才能看懂的地图,从他们藏身的山洼洼到这黄石口村,大概是十几里地,有两个村子驻扎有鬼子,都是一个小队。公路上有两个连的伪军看押着上千的民夫。
从黄石口村到倒马关的路段上,听伪军的意思,鬼子连工兵带战斗单位,得有至少两个中队的规模,外加不少于一个营的伪军。估计走马驿那指定是鬼子修公路的西线大本营。
这条公路的东段地势最高的地方叫个花塔岭,离小分队藏身的地方也就不到10里路,从那再向东,百十里地可就基本是一马平川了。
一袋烟的工夫,杨棒子画好图了,也盘算好了这仗要怎么打了。抓起把潮乎乎的沙土,搓了搓了手,回到河岸下,拉起伪军,告诉他回篝火那去,压低了声告诉小梁子,双枪都顶上火,贴边上走。
路基下,大群大群的民夫被绳子捆着双手,东倒西歪的躺得一片一片的,白天干的都是体力活,这会都呼噜声四起睡的沉沉的。
两堆篝火旁,伪军们不少也都挤在一起睡死过去了,还剩下几个看样子刚喝足了酒,这会拿个破碗赌骰子耍钱呢。
杨棒子用枪顶着杨排长的后心,猫着腰紧跟着,小梁子平端着两把匣子枪,离开他们两几米远,专找火光的阴影里走。
第十八章 第二节 断肠草
“杨头,咋输了两钱还输的窜了稀了!还是个爷们不!”耍钱的那伙子伪军里,一个三角眼歪歪嘴的家伙抬头看见杨排长回来了,嘴上不咸不淡的调笑着。
杨排长的腿确实有点哆嗦,不是拉肚子拉的,是后腰上那枪筒子顶的。听见歪歪嘴取笑他,嘴角抽动了几下没回话。
平时手下敢取笑他,早祖宗八代的骂回去了,今这是咋的了?歪歪嘴没听见杨排长的骂声,心里起了嘀咕,拢着眼神伸着脖子仔细一瞅,不对劲,杨排长的后面还跟着个人呢!
这家伙把破碗一丢,蹦起来就要去旁边的枪垛子里拽枪,刚迈出去一步,阴影里一只脚飞了出来,正揣在他腰眼上,“哎呀”一声歪歪嘴平着就摔出去了,还想喊呢,嘴上又挨了一脚,牙被踢掉了好几颗,舌头被自己的牙关咬掉一截,捂着淌着血的嘴满地打起滚来。
与此同时,杨棒子也是一脚把杨排长踹翻在地,双枪一挺,低吼了一声:“八路爷爷在此!要命的别动!”
一听是八路,那就是老鼠见了猫,几个赌钱的伪军麻利的举起双手,跪在地上,连声说:“八路爷爷饶命!俺们缴枪!”
当伪军也不容易,鬼子瞧不上这群后娘养的,打仗卖命当开道的,脏活累活都得干。小鬼子住村里睡大炕,他们还得野地里看民夫守公路。八路那是真敢得罪的吗?鬼子在后面盯着,放两枪还行,这没鬼子看着,傻子才和八路硬拼呢!
30多个伪军有一多半以前就给八路军缴过枪的,知道八路的政策,缴枪不杀,本乡本土的没做啥大恶事的保险没事,也都不害怕杨棒子和小梁子,几个岁数大的还主动帮着把枪支弹药给摆放好了,把自己人都捆好了,最后伸着手让小梁子给捆上。
杨棒子瞅着这群伪军想笑,憋了憋没笑出声,带着笑模样的说了两句:“他娘地都是中国人,老子知道你们都是被强拉来的,也不想难为你们这群兔崽子,都给老子听好,悄声的!保证不要你们的狗命!”
说完用枪筒子指了指躺在地上已经晕死过去的歪歪嘴,那意思就是谁敢扎刺,那就是榜样!
大部分的伪军都是被鬼子占领区的维持会,用保甲制五户一征十户一丁的法子,硬逼着来的,都想着别连累亲朋好友,混上两年,脱了这身黄皮就算安生了,谁死心塌地的给小鬼子卖命啊!
杨棒子让小梁子看管这群伪军,自己回到充作民夫的老乡们那。一些被刚才的动静惊醒的老乡们,看清是个穿着八路灰军装的过来了,都互相挤碰着叫醒身边的人,小声的嚷嚷着:“八路来了!快起来!咱的人来救咱了!”
放眼一瞅,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可不老少,还不少孩子呢。杨棒子赶紧招呼大家,别乱喊别乱动,听他指挥。老乡们那见了八路就和见了自己的子弟一样,都懂规矩,当下都闭上了嘴,等着杨棒子发话。
杨棒子一边给身边的老乡们松绑,一边问有没有村上或者是乡上的干部?人群里几个声音传来,说有呢。顺着声音,杨棒子在地上的老乡们中间趟着道过去,一问,村上的干部也有,竟然还有县上的干部呢。
这群老乡是附近几个村子的,有的是没来得及撤退被鬼子伪军围上的,有的是躲到山里被进山清剿的鬼子搜出来的,干部们为了保护群众,没自己个跑掉,留下来暗中想找机会组织大家逃到山里去。
杨棒子把这七八个干部拢到身边,简单说了下自己的想法。老弱妇孺全部沿着西南方的山梁向山沟子里撤,那边还没有鬼子,暂时安全。剩下的青壮年由干部们带着,一会听杨棒子的指挥。
说完安排,干部们分头开始行动,把所有老乡们解开捆绑。临时组建了个小队,杨棒子让领了十条伪军的步枪武装起来,护着百十号的老人孩子妇女,顺着山梁子奔西南走了。
挑了二十来个会使枪的,受过民兵训练的小伙子,分发了刚缴获的枪支弹药。杨棒子任命县上的那位干部做了队长,负责看守俘虏和警戒这一带的敌情。留下的老乡们也用修路的工具武装了起来,等着和鬼子拼呢!
安排完了,杨棒子叫过来小梁子,两人换上了伪军的衣服,一左一右的押着杨排长,顺大道奔黄石口村去了。
路上杨棒子和这个杨排长都嘱咐好了,意思就是听八路的,保证他丢不了命,回头在鬼子那还能交了差。伪军排长不傻,心说八路盯上村里的鬼子,那小鬼子就是凶多吉少了,这会还是言听计从先保住小命要紧。
有杨排长带路,村口的流动哨和固定哨都顺利的蒙混过去了,在村子里走了一圈,杨棒子基本摸清了鬼子和伪军的驻防情况。
三个村口,各有一个流动哨和一个固定哨。伪军的连部和一个排的士兵在村东头的一户大院里,另一个排住在挨着连部的房子里。鬼子们则在村中间的一处院落里驻扎,门口一个哨,房顶上还有两岗哨。
摸清了情况,杨棒子他们押着伪军排长回到了公路上,把带队的干部们召集过来,杨棒子就布置上了任务。
杨棒子和小梁子外加有过战斗经验的几个民兵,穿上伪军的衣裳,押着杨排长回村里,先摸了伪军的连部,然后让杨排长把伪军集中起来,等岗哨也撤下来,全部控制后,村口用火把晃三晃,带枪的临时队员们进村,悄悄地包围鬼子驻地,相机发起攻击,解决掉鬼子。
有个干部问了一句,那意思是说,就咱们这点人几十条枪,能收拾几十个鬼子和七八十的伪军吗?不行别蛮干啊。
杨棒子眨巴了两下眼,回了句话,说大部队在东边的公路旁埋伏呢,这边动了手,那边也动手,让大家伙放心,一准拿下村里的鬼子。杨棒子肚子里早就给鬼子们准备了一副灵丹妙药!
布置完了,杨棒子越过公路,攀上对面的山坡,在灌木丛和荒草棵子里忙活了一气,捧着一堆草根就回来了,用脱下的军服卷吧卷吧,拴在了腰上后,笑眯眯地招呼大家伙开始行动。
行动开始后,一切顺利!村东口的哨兵没费啥力气就被放躺下来。两院子里的伪军睡的都和死猪一样,连部那间屋子倒是灯火通明的,一推开门,桌上、炕上、地上,横七竖八的几个人酒气冲天的,全喝多了,被捆上了还没醒呢!
杨排长又领着杨棒子他们先解决了连部院子里的一排人,说解决其实就是进去把枪全抱出来,门一锁用杠子顶上完事。另一个院子的里那一排伪军也是如法炮制,其他两个村口的岗哨杨排长和小梁子过去都给喊了回来,进院子就捆上也和连部那几个丢一块去了。
没被捆上和关起来的就留下一个伙夫,杨棒子给带到了厨房,小梁子他们几个都不明白这是干啥呢?
村口的火把亮了,晃了三晃,临时小分队的战士们迅速地从草丛和土坎子后面冲出来,轻手轻脚地进了村子,四面八方包围了鬼子们住的院子。
杨棒子和那个胖伙夫关起门来,在厨房鼓捣了半天,门板子里就飘出了阵阵的香味,鼻子尖的都闻出了这是炖鸡汤呢!心说这八路干部真不赖,还亲自下厨给大家伙炖鸡汤喝呢!
厨房的门开了,杨棒子围着个白布围裙,端着个大瓦盆,吸溜着鼻子就出来了。小梁子抢上前去,掀开盖伸手就要捞里面的鸡,想撕下个鸡大腿吃。杨棒子抬腿就蹽了一脚,嘴里说:“你他娘地猴急啥嘞!找死呢!这他娘地是给鬼子喝的!喝完准保让小鬼子全躺下!
小梁子一听这个,把哈喇子咕咚一声咽回了肚子,眼巴巴地看着杨棒子和胖伙夫端着瓦盆子,跟在杨排长后面,奔鬼子们的驻地去了。
把门的小鬼子起初还不让他们进呢,叽里呱啦的说着鬼话,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等杨棒子把盖子一掀,香味一飘出来,白花花的鸡肉展现在鬼子眼前的时候,那小鬼子的绿豆眼就瞪得和灯泡一样了!嘴里“吆西吆西”个不停,摆摆手就让杨棒子他们进去了。
鬼子的小队长还没睡,和军曹啥的八成是说事呢,屋里还有两中国人。一个看样子是个带路的汉奸,另一个翻译官听明白杨棒子说的话后,把伪军连长孝敬鬼子鸡汤的事翻译给小鬼子听,那小队长的脸立刻笑开了花。
鬼子小队长竖起大拇指也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翻译官说给杨棒子他们,那意思就是皇军夸他们良心大大地好,回去后要重重地奖赏。
杨棒子把瓦盆放下,趁着屋里几个鬼子和汉奸喝汤的工夫,把翻译官拉到屋门外,递上一颗刚才从杨排长兜里翻来的烟卷,说了几句让人受用的话后,提醒翻译官去把太君们都叫上来喝汤。
翻译官挺能张罗,把几十个鬼子都喊了起来,胖伙夫的瓦盆摆在了院子当间的磨盘上,杨棒子也热心的很,连比划带喊的,把房上的鬼子哨兵也喊了下来,门口那位更是拽了进来,还亲手给撕了个大腿给鬼子吃呢!
没一会呢,两大瓦盆鸡汤,连肉带汤,喝的是精光!胖伙夫和杨排长腿肚子一直打颤,脸上的冷汗就没断了流,好在夜深天黑,灯火也不太亮鬼子们只顾抢汤喝,没瞧见这两位的模样。
杨棒子笑眯眯地看着所有的鬼子都喝的差不多了,拉上杨排长和伙夫悄悄地溜出了院门,在街角的拐弯处,把两人交给小梁子,让带回去看管起来。然后扒着墙头就上了房顶,蹑手蹑脚的爬到鬼子们头顶的房上,扒着头等着看好戏呢。
也就一袋烟的工夫,好戏开场了!先是屋子里的鬼子小队长他们,哇哇叫着,争先恐后地向茅厕里冲,茅厕就一个坑,小队长自然是先上,外面那几位捂着肚子和屁股急的直蹦,好不容易小队长出来了,翻译官刚要冲进去,被鬼子军曹一脚踢一边去了,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呢,就拉裤裆里了。
汉奸啥的一看,算了,别挣了!解开裤子就地就窜上稀了。小队长捂着肚子还没走到屋门口呢,扭头就往回跑,夹着屁股还没跑到茅厕门口呢,也拉裤裆了。
茅厕门口乱套了,一堆白花花的屁股,“扑哧!扑哧!”的动静夹杂着“哎呦呦!”的叫唤,让房顶上的杨棒子快笑死了,心说老子这断肠草还真他娘地来劲呢!
第十八章 第三节 刀劈汉奸
好戏还没完呢!叮了咣当一通乱响,鬼子们住的屋门全被踢开了!所有的鬼子都冲向了茅厕,一看茅厕门口的场面,倒是都挺聪明,解开裤带,就地蹲下,集体拉上肚子了!真壮观!院子里几十个鬼子上吐下泻,臭屁震天响!那味道顶风臭十里!
的亏找了个上风口的房顶,要不杨棒子都得被熏迷糊过去!就这也得用袖子捂着鼻子!眼看着鬼子们叫唤的声音越来越低弱,陆陆续续地昏死在一地的腌臜物里。
杨棒子掀下两块瓦片,丢在院当间,瓦筒子摔得稀碎,上眼瞧见没一个鬼子发出点动静,这才溜到院墙跟,跳到街上,朝暗处招招手,召集过来那些埋伏好的战士们,笑嘻嘻地说:“进院!捆猪!”
几个后生子兴冲冲地抬腿就进了院门,还没半分钟呢,捂着鼻子捂着嘴全跑出来了!没法子!太臭了!别说捆人了,连个下脚的地都没有!
还是杨棒子脑子转的快,告诉地方上的干部,把村外的老乡们叫些过来,找几把大扫帚,提几个木桶来,一边用水冲刷院子,一边用扫帚把脏水扫进茅厕去。杨棒子还特别嘱咐,把鬼子身上也冲刷冲刷。
大家伙扯了点草叶子啥的塞住了鼻孔,抬水的抬水,扫地的扫地,搬鬼子的搬鬼子,忙活的热火朝天的。
等把鬼子都捆好了,院子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杨棒子才走进门里,去巡视自己的“得意之作”,小梁子还问他到底给鬼子下的啥灵丹妙药啊?
“断肠草,就是开红花的那个狼毒,俺见过老乡用那东西的根熬了水,喂牲口治大肚子病的,一个草根根就能让一头大骡子拉的站不稳脚,老子给小鬼子下了一大捧!”说完还咧着大嘴哈哈的笑了半天。
总算笑够了,杨棒子嘱咐小梁子回山洼洼去,和洪政委还有老冯说下“鸡汤擒鬼子”,把小分队和新二师的都领过来。
还提醒小梁子注意,一定要告诉新二师的李团长,千万别动山下公路上的伪军,本来想晚上收拾他们的,现在杨棒子改主意了。
小梁子快腿,接下命令一溜烟的蹽远了。杨棒子把哨兵和暗哨都放出去,安排好了人手看管鬼子和伪军,自己顺梯子爬到房顶上,又打上呼噜了。
洪政委和老冯他们乍一听小梁子说的,还不相信呢!二秃龙李团长就更不信了!去两人就把一百多鬼子和伪军给拾掇了,还救了好几百的乡亲!天神下凡啊!
可事实就是事实,当小分队和新二师的人,看到一院子的光屁股鬼子的时候,这下全信了!等把房顶上的杨棒子捅咕醒了后,一问战斗经过,杨棒子骂骂咧咧地,还嫌上搅了他的美梦了!
把李团长拉到屋里,一指炕上堆积如山的三八大盖,杨棒子说了,这就是晚饭时候说的那份大礼。长枪39把,歪把子两挺,短枪3把,子弹两千多发,全送给新二师了。
这下二秃龙打心眼里服了!心说这看上去和扛长活一样的黑大个真有两下子啊!嘴上客气的很,一个劲地说,让杨队长多提携,下面有啥任务尽管吩咐。
杨棒子可不是假客气的人,心说趁热打铁,老子就收了你们这群杂牌军。当下也不含糊,让人把洪政委和老冯几个都喊了过来,说是要开军事会议。
等众人来到后,杨棒子和变戏法一样,从腰上变出个牛皮的文件包来。打开后拿出一摞子纸啥的,摊到桌子上,大家伙一瞅,最大那张是个地图,上面都是看不懂的小鬼子文字。几张小点的纸也是写满了鬼子画符一样的字码。
这啥意思啊?几个地方上的同志和新二师的人,都瞧不懂写的画的是个啥,挠着后脑勺眨巴眨巴眼睛,一起瞅着笑眯眯的杨棒子。
“杨队长,你就别狗戴礼帽,假装文明人了!有话快说!”听见这句,众人先是一愣,转脸全偷笑上了,正一脸得意相的杨棒子闹个大红脸,还不好发作,这句干巴脆的话是洪梅说的。
“嗯,嗯,都听好了啊,这是鬼子小队长身上带的,俺问过那个翻译了,这张是鬼子计划打通公路的地图,上面都标注了哪要建炮楼,哪要建屯兵点。这几张是是前几日下发的鬼子的行动命令。”
杨棒子一边说一边给大家伙在地图上比划,哪是倒马关,哪是他们现在所在的黄石口村,讲了一通大家伙听明白了。原来鬼子从大同、浑源等地调集了一个混成旅团的兵力,用于打通河北满城到山西灵丘的这条公路。
鬼子计划一边平整公路,一边沿途利用原有的村落抢修屯兵点和炮楼,如果这两百多里地的公路被鬼子用屯兵点和炮楼占据了,就等于把狼牙山的晋察冀一分区从南面截断了退路。加上北面的涞源公路和东面的京汉路,这就是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包围圈。
一旦这个包围圈形成,不仅仅是一分区的形势严峻起来,隔着公路南面的六分区也一样面临被分割包围的危险局面。
从缴获的鬼子地图和文件上看,目前鬼子西线的部队是一个战斗联队加一个工兵大队,并配置了一个旅的伪军看管强征来的几千民夫,预订是月底把公路修到神北村。从神北村向东则是满城的鬼子负责。
杨棒子的初步想法是兵分三路,一路由他带领,趁着夜色拿下黄石口村西边的川口镇,那里是鬼子的中队部和一个加强小队,还有一个整连的伪军。
第二路由新二师的李团长带队,换上伪军的衣裳,押着那个杨排长,顺着大道向西,解决掉沿途的两个伪军排后,占领花塔岭,扎上东线日军西进增援的口子。
第三路由洪梅政委和刚解救的涞源县上的同志负责,发动群众,多组织民兵和地方武装,沿着走马驿镇至倒马关的公路两侧,见鬼子就袭扰,鬼子追来就撤,鬼子要走,返回来还揍他们。组织好群众,尤其是让那些鬼子抓来的民夫,就地破坏公路,能挖多大坑就挖多大坑!
这个计划最诱人的地方就是从黄石口村开始,沿着公路顺藤摸瓜,把鬼子的据点一个一个得拔除,彻底打消鬼子想打通公路困死一分区根据地的念头。
这个想法听着挺让人激动的,想想看,真要打起来了,那可就是方圆一百多里地,到处是战斗,村村有枪声,扒公路,点炮楼,够热闹的,可问题也来了。
有人就说了,没个正规部队,全靠民兵老百姓的,要和几千的鬼子伪军干仗,能行不?还有人说了,这条公路跨着县界呢,两个县的联合行动咋个协调咋个和上级组织汇报?
更有人说怪话了,说万一行动不顺利,让鬼子冲进来,老乡们来不及撤走,让鬼子祸害了,这个责任谁负?
大家伙七嘴八舌的,屋子里的气氛愈来愈紧张,杨棒子和这个说和哪个解释的,头也有些大了。
正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一声:“报告!”杨棒子喊了嗓子:“进来!”房门一响,小嘀嗒一脸惊慌的撞了进来。
“报告!报告杨队长!村外有情况!老乡让你去呢!”杨棒子一把攥住小嘀嗒的胳膊,急切地问出啥事了?他以为是走漏了风声,有人去给川口镇的鬼子通风报信,那边的鬼子摸着黑上来了。
“是,是,死人!村外的沟里全是死人!”小嘀嗒的胳膊都快被杨棒子拽断了,带着点哭腔的说。
杨棒子松开了手,咬了两下牙关,回过身对着大家伙说:“别他娘地磨牙了,走吧,瞧瞧去!”
黄石口子村处在个岔路口上,东西向是这条公路,向南有条道据说通向羊角乡,再向南能走到娘子神村。村北头还有条上山的小路,出村不远路旁有条雨水冲刷出的深沟。
死尸就是在这条沟里发现的,是村上干部派去北面山坡警戒放哨的民兵,闻见沟里臭烘烘的不是个味,借着月光伸头一看,吓得当时就坐地上了,回来一报告,干部们去瞧了情况,这才差人回来叫杨棒子他们的。
沟里层层叠叠地摞了足有一人多高的死尸垛子,老老少少的全有。最上面是七八具光着身子的青年妇女的尸体,有的被开膛破肚,有的被割去了ru房,有的头颅被砍下,就剩个光身子。惨不忍睹的场面让人看了心酸,杨棒子嘴唇都咬破了。
命人把给鬼子带路的那个汉奸,还有翻译官押了过来,还没审问呢,一到沟边上,两人就趴在地上喊上“饶命“了。
原来鬼子是让汉奸领着抄小道从北面下来的,当时村里的老百姓以为鬼子还在几十里地以外呢,没向山里撤离,结果被鬼子伪军围上了,没跑掉几个。这个带路的汉奸就是黄石村的人,以前还是村上的干部,因为贪污公粮和调戏妇女,被撤了职,怀恨在心,投靠了鬼子。
这次领着鬼子回来,把22户家里有人参加八路的抗属,都指认了出来,老老少少的拉到这沟边上,用刺刀全挑死丢在沟里。青年妇女关在屋里,让鬼子糟蹋够了,也弄死后甩在这里。
“同志们!看看小鬼子造下的孽!咋地!这仗打不打?”
“打!”沟边上怒火填胸的战士们异口同声的回答!
“这仇要不要报?”
“报!”
杨棒子啥也不说了,看着刚才参加会议的几位说:“出了问题,老子负责!哪个还有意见的,和这沟里屈死的老少爷们去说!”说完,拉过村上干部,吩咐好好把死去的老乡们掩埋了,尽量按照每家每户的给合个坟。
转过脸,一把提溜起全身抖得筛糠一样的汉奸,黑着脸一脚踢在那小子的膝弯处,汉奸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杨棒子手一伸,大个反手把背上的大刀拽了下来,递到杨棒子手上。
搁手里掂了掂分量,刀头朝下,贴着大腿,双手攥紧了,猛地向上一个弧线砍出!汉奸连最后的“呀”声都没喊出,丑陋的贼脑瓜子就飞出了一丈多远,脖腔子里的血呼地喷出两米多远。
杨棒子手里的刀滑到半空,腰一沉,刀口顺势回落,正劈在没了脑袋的汉奸身躯上,从肩膀直劈下去,一分为二!杨棒子用刀尖挑起还在跳动的心脏,看了看,顺手甩的远远地。把刀在鞋底上蹭了几蹭,丢给了大个。
第十九章 四十八个 第一节 打草惊蛇
“口令!”
“修路!你姥姥个腿的!连老子的声音都他娘地听不出来了!”
哨兵牛二宝听见骂声传来,心里暗骂了声“你姥姥的!”,知道准是带手枪的官来了,皇协军里当官的欺负手下大头兵一个比一个能。
“啪!”一声脆响,牛二宝的脸上挨了一嘴巴。“兔崽子!见了爷咋不敬礼!”大青骡子上跳下来的人,上前就骂骂咧咧的对着哨兵连扇带踢的。
镇子东口这下热闹了,一看哨兵让人揍了,听见叫骂声和“呜呜”的哭声,路旁工事里的皇协军都探出脑袋瞧是咋回事呢?
黑灯瞎火的就见几个骑着骡子马的,领着一大群人,堵在路上,自己人那个傻二宝被围的瞧不见影子了。
睡得五迷三道的侯排长让手下的晃醒了,刚要张嘴骂人,听见大道上的动静了,心说这大半夜的哪路毬货来搅老子的清梦呢!
顺枪眼一瞅,隐隐约约大道上全是和自己身上一样的土黄色,瞧那样式,也是皇协军的军服,转回头想了想,这方向过来的,准是黄石口的二连,那帮子怂货的回来闹事呢。
“妈的!都是当兵扛枪的!敢欺负老子的人!弟兄们,抄家伙!跟老子来!”侯排长喊完话,心说了他娘的,老子受小鬼子欺负,见八路就跑,还怕你这也穿狗皮的啊!拔出匣子枪,张罗张罗的领着工事里的几十号人要去打架!
“让老子瞅瞅!哪个王八蛋不长眼的,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侯排长横晃着迈着八字步一边走一边尖着嗓子喊。
话音刚落,侯排长脸上**辣的就挨了两嘴巴,脖领子让人揪住,勒的上不来气,睁大了眼睛瞪着扇他巴掌这位,咋看咋眼生,心说二连那几个连排级的都认识啊,这哪冒出来个黑大个?
“俺是你八路爷爷!想活命不!”黑大个用枪一顶侯排长的脑瓜子,压低了嗓门吼了一句。
啥?八路?这两字就和炸雷一样在侯排长的脑袋里轰响了!八路不是早跑到山里去了吗?俺们跟着鬼子半拉月都没见八路的影了!这从天上掉下来的啊!
“八路爷爷饶命!八路爷爷饶命!俺们没祸害老百姓!真的!”侯排长腿一软,要不是黑大个还攥着他脖领子呢,就跪地上了。
“让你的手下把枪丢地上,都趴下!快点!”黑大个摘了皇协军的大檐帽,说完朝后面努了努嘴。
侯排长那绝对是聪明人!马上朝后面喊上了:“兄弟们!是八路爷爷!都懂规矩!快点!”
皇协军那都是听话的好孩子,一听“八路”两字,都立码脑袋里蹦出四个字来——“缴枪不杀!”,全部动作整齐划一的跪在地上,双手高举着枪。
杨棒子憋着笑,心说,还行,这帮兔崽子还知道个远近轻重的,笑呵呵的让后面的战士们上去缴枪捆人。
占了镇东头的工事,碉堡里杨棒子点上烟袋锅子,开始审问这个公鸭嗓子的排长。
镇子里驻扎的鬼子和伪军,同黄石口村的那个杨排长说的基本差不多。鬼子的中队部带着一个携有小炮的加强小队,在北口大道旁的炮楼里。伪军的营部在镇当间的吴家大院里。东西南北四个出口都修有碉堡和工事,驻扎着伪军。
镇子里的老乡们还有被抓来的民夫拢共有上千人,都关在西口那没修好的炮楼前的空地上,四面用铁丝网围着,由伪军看管。
据这个侯排长说,鬼子驻扎的那个炮楼子,是拆了镇上不少的房子,用砖木加夯土修筑起来的,外圈用石料加固,得有快两米厚了。炮楼子高十多米,建在土丘子顶上,四面是环形的围墙工事,围墙外是两道铁丝网加一圈三米多深的壕沟。
这个炮楼子据点吊桥一拉起来,四面都是开阔地,没有重火力可不好拿下来。
杨棒子听完侯排长添油加醋的描述,站起身,冷笑了一声说:“是人修的,八路就能拔了它!”然后告诉侯排长,前面带路,去镇子里的营部去。
后半夜两三点钟,那是人最困倦的时候,镇子里静悄悄的,人走在街上,连声狗叫都听不见?为啥啊?跑得慢的都让鬼子伪军给吃了,跑得快的都躲得远远了!别说狗了,镇上除了两条腿的人,其他的活物基本都填了狗日的鬼子肚子了!
伪军的营部没费啥劲顺利端下,从门口抱着枪打瞌睡的哨兵,到搂着吴财主小老婆睡觉的猪头营长,一个没落下,吴家大院里100多伪军全被包了饺子了。
其他三个路口工事里的伪军,让侯排长带路,用假装换防的办法,挨个全收拾妥当了。连人带枪押回吴家大院,后院的地窖里挤得满登登的。
大个请示看管民夫和老乡的那十多个伪军咋办?杨棒子想了想,说先不要解救老乡,怕万一人多嘴杂,一吵吵的再把鬼子惊动了,用咱的人换下伪军接着站岗,等拿下炮楼再和乡亲们挑明身份。
四个口子都换上民兵,镇子里也仔细的搜索了,没再发现有鬼子伪军啥的,几户和鬼子打连连还能在家住的财主啥的,也都带到吴家大院来收押好了,杨棒子这才领着小分队的战士们悄悄滴进入了北口的工事。
从工事里向土丘子望去,这个炮楼子确实建的非常险要,看来侯排长还真没瞎咧咧。四面都是开阔地,鬼子把阻碍视线的房屋、庄稼啥的都平了,想接近不被发现可不容易。
铲子猴自告奋勇说试试看能接近壕沟不,杨棒子看看炮楼子上那贼亮贼亮,来回扫描的探照灯后,摇了摇头按住了铲子猴。
领着管事的几个回到吴家大院,杨棒子圪蹴在墙根的沙包上,抽了两袋烟后,发了话:“李团长,倒马关那一带的地形你熟悉不?”二秃龙冷不丁听见喊他呢,一愣神,片刻后点了下头说:“哪能不熟呢?爷们去年还在那趟过道子绑过票呢?”
杨棒子也一愣,心说好家伙还真是土匪,还绑票呢!脸上倒没显出啥来,眼睛一亮说:“西大峪你知道吧?”
“嗨!咋能不知道呢,妈拉个巴子的,让小鬼子撵得到处跑钻过那沟子!”
“这就行了!你领上你的人,马上从这顺南面道下去,钻西大沟过去,翻过山梁,就是倒马关的西边,你把人埋伏在公路两侧的山坡上,留两人听着动静,其他人他娘地都睡觉,东边枪炮一响,就等着捡洋落吧!”
“啥?让俺们去哪嘎达睡觉?还捡洋落?瞎**扯啥呢!”二秃龙晃晃脑袋,嘴里嘟嘟嚷嚷的。
杨棒子听见二秃龙嘴不浪迹的,没往心里去,笑着解释他是这么想的,如果川口镇这边动上手,倒马关那的鬼子准得往西撤。这边打下了炮楼,再去追逃跑的鬼子,指定撵不上。
洪政委和涞源县委的同志,才刚把十多个交通员撒出去联络四里八乡的人,最快也得晌午才能借上劲。要想把两处的鬼子都吃下,就得这么安排。
二秃龙琢磨了一会,摸摸秃脑瓢说:“这他姥姥地不是打草惊蛇吗?鬼子听见枪响了,不得来这啊,还能傻了吧唧的往回跑?”
“对!老子就是要打草惊蛇!老子算定了倒马关上的鬼子,听见这边打翻天了,准往回蹽!俺还算死了,你两排枪放下去,就能换回百十条枪!你信不?老子要算错了,以后跟你的姓!”
二秃龙听杨棒子说的这么邪乎,半信半疑的皱着眉头核计了一会,一抹嘴说:“那咱可的说好了,老子捡了啥洋落都得归老子!”
“中啊!可有两条你得记牢了!一是得给老子留下几个活口。二是打完仗不准鞋底抹了油,那不仗义!”
“说啥呢!爷是道上混的人!要的是个脸面!有俺三哥在你们手上,谁要得了洋落跑了,谁他娘地就是后妈养的!”二秃龙一抱拳,甩完话招呼手下,集合上**部队,风风火火地出了镇子。
杨棒子笑呵呵地瞅着二秃龙领着人走了,叫过来老冯,咬着耳朵嘀咕了几句,冯大眼心领神会的也出了院门。然后喊过小梁子来,说就是天塌下来也不准喊他,太阳升起来再叫他。说完在沙包上伸个懒腰,又睡上了。
小梁子撇撇嘴,心说,这一晚上就你自在,得空就睡觉!没好气地拉过来个院子里站岗的战士,说早上换岗的时候把他和杨队长叫醒,说完吧帽子往脸上一搭,猫墙角也睡上了!
这两货是睡上了,可从黄石口村到川口镇这一道上,那可就热闹大了去了。洪政委和地方上的同志们,临时组织了民兵战斗队,向东放出警戒线后,让老乡们沿着修好路基的大道两侧排开,刨的刨,挖的挖,抬的抬,这就破上路了!
别看给小鬼子修路的时候都没精打采的,这一说要挖了路,乡亲们就和过年赛社火一样的来神!还出花样呢!有的横着挖,挖出一丈多宽两三米深的大沟来。有的呢干脆几十个人排成一线,顺着路基平推,直接就把这段路面削平了。还有的更损,挖个大坑里面整些尖头的石块子,坑口用草席子蒙上,撒上土面子,做成陷阱了。
反正老乡们是啥招都使了,人多力量大,修了十来天的路,一个时辰还没到呢,就满目疮痍,面目全非了。
十来里地的公路全破坏了,洪政委安排人手,做了饭食,让老乡们歇一歇吃点东西,小睡一会。她自己领着几个干部骑着骡子来回的巡视完,才赶到川口镇。
一夜没睡还精神的很的洪梅,脚才踏进院子,人就怒了!
换做谁也得怒!辛辛苦苦的来回奔波的忙活了一夜,水米没打牙,眼睛没合上一会,一进院瞅见杨棒子睡得是呼噜震天,哈喇子直流。一转脸,墙角那还有个睡的四仰八叉磨牙说梦话的。
洪梅怒火中烧,一巴掌打飞了小梁子脸上的帽子,接着一脚踢在小家伙的屁股蛋子上。被踢到麻筋了,小梁子一下子就从美梦中惊醒,跳起来踮着脚尖的来回蹦。
瞅见是洪政委,心说这个母老虎可不好惹,忍忍吧,蹲那揉着屁股蛋子没敢吱声。
洪梅四下看了看,瞧见墙角那有个大水缸,缸边放着两木桶。蹬蹬地走过去,抄起木桶,掀开缸盖子,用木桶舀满了凉水,径直走到沙包前。
小梁子心说不好,“杨队长!”刚喊出口,一桶凉水兜头就灌到杨棒子身上了!
“啊~!干你娘地!”浑身打着冷战,湿漉漉的一头一脸一身全是水流子,可怜的杨棒子一声叫骂蹦出嗓子,人就蹿了起来!
第十九章 第二节 犬养参谋
一轮红日从满天的朝霞中喷薄而出,青黄相间的群山也被霞光浸染的红艳艳的。川口镇仿佛是一架沉睡的机器,被朝阳唤醒了一般,人声嘈杂,圈里的骡马纷纷打着响鼻,整个镇子活份了起来,可惜少了鸡叫,勤劳的公鸡和母鸡都被皇军扫荡了。
日军川口据点里也是一片人声鼎沸,院子里正在出早操,炮楼顶上刚刚完成升旗仪式。值日军官向据点的最高指挥官汇报完夜里的情况后,领着下岗的士兵回营房休息了。新换岗的士兵们整忙碌着检查武器装备,中队长大岛重太郎忧郁地望着东方的天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大岛中队长醒的比平日有些迟了,要不是跟随自己多年的井观君及时敲门,恐怕就要错过指挥官必须出席的早操了,睡的太死都因为一个让人伤心的梦。
昨天配给队运送给养的时候,同是鹿儿岛乡籍的茂田联队长,特意送来了几瓶家乡出产的纯正黑酢。
睹物思人,爱妻雅智子还在世的时候,每年黑酢出瓮的季节,都会买上几瓶最好的头酢,再拉上父母和年幼的一双儿女,照上一张合影,一并寄给军中的大岛,算是报个平安。
如今爱妻因患结核病故去有快两年了,多次提出的退役申请都被陆军部以战事紧张为由,不予批准。其实大岛明白,像他这样背着皇道派的帽子的中下级军官,又在军中没什么靠山,要想从这烂泥潭一样的战事中脱身出去,那几乎就是奢望。
想要在这让人看不到希望的战争中回到家乡,回到双亲和幼子身边,除了伤残和战死,似乎再没有什么可能了。
看到家乡的特产,想到这些令人心烦的事情,大岛心中想念故去的妻子,挂念年迈的父母和失去母亲的儿女,心中压抑了多年的烦闷,无法排解,就多喝了几杯本地出产的烧酒,喝惯了绵甜清酒的,支那人的烧酒一下肚,大岛醉了,醉的还挺厉害。
醉倒后,梦中大岛回到了家乡鹿儿岛,点点白帆中,小小的鱼码头上,妻子拉着一双可爱的儿女,正喜笑颜开地迎接他的归来。可是,大岛乘坐的这条小船却怎么也靠不上岸,反而被风浪夹带的,颠簸着向外海飘去。
妻儿的身影越来越渺茫,梦中的大岛不禁潸然泪下。
酒喝的有点多,上头了,脑壳像要被锯开一样。太阳升的高了一些,阳光开始刺眼起来,大岛长长地出了口气,决定要去镇子上巡视一圈,看看西边炮楼的修建进度。
“大岛君,你看那里。”身为中队执行官的井观君,刚刚用望远镜观察完据点周围的情况,正要用炮瞄镜看镇子里的情况时,却意外的发现了几个人。
顺着井观君的手看去,大岛也看到了,从镇子里沿着大道向着据点方向,过来了一群人。隐约能看到前头是几个骑着马的,后面步行的人赶着几辆大车,眼看就要到皇协军把守的工事和路障了。
大岛接过井观执行官递过来的望远镜,举到眼前,聚精会神地观察起来。
打头骑着马的一共是五个人,三个穿着皇军的制服,中间的小个子显然是军官,其他两个是普通士兵。两个骑马的支那人,看穿着应该是随队翻译或者是侦缉队的。
后面赶着六辆马车的人,都是清一色的皇协军制服。再看马车上,箱箱笼笼、坛坛罐罐的可装了不老少,皇协军们拉着马笼头,推着车身,挺吃力的样子。
放下望远镜,大岛皱了皱眉头,心说昨天配给队刚刚来送过补给,怎么今天又来了呢?那个军官摸样的脑海中一点印象找不出来。把这两点疑问轻声地告诉了井观执行官,井观也拿过望远镜,把身子探到垛墙外,端详了起来。
这时候,这群人眼看着通过了皇协军把守的路障,工事里走出来检查的皇协军还点头哈腰的,骑着马的军官在望远镜了能看出,还挺傲慢的,戴着白手套的手用力地一挥,车队继续向据点赶过来。
井观也赞同大岛的两点疑问,想了想,说自己下去到壕沟边去迎一下,看看是什么来头的?有什么事情?搞清楚了再向大岛请示,说完顺楼梯就下去了。
大岛队长吩咐炮楼顶上的士兵们注意警戒,保持一级戒备,一旦发现有异常情况,不要犹豫马上开火。布置完,大岛整理了下军服,准备到围墙工事那里去近距离的观察下。
井观刚刚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壕沟那边的小队伍停了下来,骑着马的看着像翻译官的家伙,扯着嗓子冲着据点里喊上话了。
站在围墙上,井观听的很清楚,对方喊话的意思是说,这是独立第一混成旅团74大队的联络官,有重要物资要暂时存放到川口据点,请据点的指挥官出来接收书面公文。
井观心中的疑云越来越大,他们这独立第四混成旅团从灵丘开进前,开联队作战会议的时候,井观记得作战序列里,混成第一旅团可是配属南线作战的,和第四旅团不属于同一战区序列,怎么会隔着上百里地跑到这里来寄存物资呢?
正在迟疑的时候,中间骑着白马的军官看样子有些不耐烦了,把手里的马鞭子对着围墙点了点,高声用日语嚷了起来。
那意思就是,告诉你们的大岛队长,第一混成旅团的铃木少将就在南面不远处,我们是一路追剿八路过来的,这些都是缴获的八路的重要物资,因为山地作战不方便携带,才派人送到这里暂存,等公路修通后,再派人用汽车运走。
井观也站起身来,和那军官对了几句话,对方竟然直接就问他是不是井观少尉?加上井观问了一些第一混成旅团的事情,对方回答的都很干脆利落,这样井观决定打开大门,放下吊桥,去会会来人。
第一道壕沟的吊桥放下来后,井观领着七八个士兵走出大院,穿过封锁区,来到第二道壕沟前,士兵们要去放下吊桥,被井观阻止了。
隔着壕沟,一个骑在马上的大个子士兵用力一甩,丢过来一个牛皮文件包。井观打开后,里面是两张日本陆军通用的公文笺,印着樱花图案的信纸上,是用漂亮的字体写就得公文。
大致意思就是第一混成旅团组建了山地作战的铃木支队,长途奔袭八路的后方机关和兵工厂,经过激战,围歼了大量的敌军,缴获了许多重要的文件和物资。
由于残余八路先是向北逃窜,发现川口镇这里已被皇军占领,又向东撤退铃木支队必须马上去追剿,不方便携带这些沉重的物资,所以派犬养参谋押送到川口据点,暂时存放。
两份公文,一份是由铃木少将签名的说明公文,一份是铃木支队原田联队长签署的任令,任命犬养见习参谋执行物资转运任务。
公文看完,井观心里的疑惑消散了大半,“犬养”这个姓氏,可是让井观肃然起敬啊!要知道在小鬼子的国家里,名字可是绝对的身份象征,有些名字只要一报出来,马上周边的人就知道这是皇族用名,或者这是贵族名氏。
犬养这个姓氏在日本也是老资格的贵族名头了,过往那些跟从天皇和幕府将军的就不说了,近代最出名的就是那个在“五一五”事件中,被日军少壮派在官邸刺杀的犬养毅首相。
隔着壕沟,井观少尉带着敬畏的复杂心情,瞧着这个在马上趾高气扬的贵族军官,心说这个见习参谋,一个小小的中尉竟然拥有这么显赫的姓氏,就这么个简单的押送物资任务,少将和大佐还要巴结着出个公文。
眼气归眼气,不服也不行,自己这个平淡无奇的姓氏,就是在军中再熬上10年,恐怕也没有人家三年升的快。低下头掩饰了下心中的不平,给犬养中尉敬了礼,告诉他要把公文拿去给中队长看过后,才能让他们进到据点里。
马上的犬养中尉不耐烦地用马鞭子挥了两下,掏出一方丝绸手帕轻轻地擦拭着脸上的灰尘。
大岛队长听了执行官的汇报,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两张公文,总还是觉地心里惴惴的,还是有些不放心,抓起电话来,摇了几下把手,想接通走马驿的联队部,让他们用电台和铃木支队再确认下。
可摇了好几次电话机箱上的摇把,听筒里始终没有出来有微弱电流干扰的声音。气恼的大岛把听筒一摔,走到下一层的电话室,询问通信班长怎么回事?
通信室里正忙的不可开交呢,他们也奇怪呢,从早上起,通向倒马关和走马驿的线路就无法接通,倒是镇上皇协军营部的电话还通着。
大岛发了一通脾气,责令通信班的赶紧排除故障,不行就派出通信兵查线去。气急败坏地要通了镇上的电话,点名让高营长接电话,可那边接电话的说高营长带人去南面给皇军送吃喝去了,没在家。
大岛嘴里骂了一句:“八嘎!”,心说拍马屁还真够积极的!接着问接电话的知道不知道南面是哪支皇军部队,话筒里对方说是个啥铃木支队的,听说那边还有个少将呢,高营长是听南面来押送物资的皇军说的。
这通电话也算给大岛点心理安慰,瞅瞅通往联队部的电话一时半会也鼓捣不通了,想了想,对井观说,去放下吊桥,让他们进来吧。
“吱吱嘎嘎”吊桥发出一通极不情愿的动静后,终于躺在了壕沟上,骑在马上的军官摆了摆手,后面几辆马车,人推马嘶的,闹哄哄地进了据点
犬养联络官端坐在马背上,四下里看了看,皱了皱眉头,把丝手帕仔细的叠好,放回上衣口袋,一扬马鞭,双脚一磕蹬,白马“咴咴”的喷着沫子,前蹄刨了几下地面,一伸脖子,踢踢哒哒的过了吊桥。
剩下4个人也没磨蹭,连人带骑,鱼贯冲进了大院。
鬼子正开早饭呢,今天的早餐由于昨天刚补充了给养,看的挺不错的,有红豆杂粮饭、味增汤、泽庵渍的腌萝卜、纳豆,每人还可以领到一块煎过的咸肉。
下了早操的士兵们拿着自己的饭盒,兴高采烈的排着队等着打饭,最让大家高兴的是据说昨天配给队还送来了奶糖和羊羹,不知道今天早上能不能领到,都伸长了脖子踅摸呢。
看到院门口进来几辆大车,一群穿着皱皱巴巴、脏不拉叽皇协军制服的支那人,跟在大车后拥进了院子,等着打饭的士兵们都好奇的看着这场景。
几辆大车才停稳,院门口那像刮进来几股旋风一样,闯进来几匹战马,马上的骑手看到了排成长龙的领早饭的士兵们,急忙勒缰绳夹马镫,好不容易才没让马撞到人身上,一时闹的院子里尘土飞扬,怨声四起的。
井观少尉迎上前去,想带领刚从马上跳下来的犬养中尉,去炮楼的作战室里见大岛中队长。没想到犬养中尉的鼻子里哼了一声,自顾自的把手套摘下,走到摆满早饭餐桶的案几旁,拿起舀饭的勺子,舀起半勺子红豆饭,送到鼻子边闻了闻,马上把勺子丢回桶里,一脸厌恶的神情。
这些养尊处优的贵族少爷,吃惯了精米和西餐了,对普通士兵来说就是美味的红豆饭,在他们眼中也和猪食差不多。这样想着,井观的心里一股子怒气来回冲撞着,本想带着来人去作战室的念头压着不说了。
犬养中尉倒很自在,毫不因为自己的举动,引起士兵们的怨恨而有什么不安。背着手围着大院走上了一圈,然后坐在库房前的马扎上,面带笑容的和一起来的几个人小声说着话。
离得远,井观少尉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不过有人听得清,犬养中尉就听到他身边的黑大个和他说什么呢。
“冯大眼,你姥姥个腿的!你就装吧!他娘滴的让老子伺候你!你等着!”
第十九章 第三节 走你!
犬养中尉哪是什么狗屁的日本贵族啊,就是冯大眼冒充的,一左一右两鬼子兵那是杨棒子和大个,翻译官是老五子,装扮成侦缉队的那干巴瘦样的,也只能是铲子猴胜任。
这个馊主意也不会是别人想出来的,除了杨棒子这货再无第二个人,能想出这欺负鬼子实心眼的计策了,这事还得从那桶凉水说起。
被洪梅政委一桶凉水泼醒过来,杨棒子这个气啊,心里翻江倒海的骂娘,可嘴上不能吐出来半个字,茶壶里煮饺子,有嘴倒不出。
身上的衣服湿答答地贴在肉上,粘了吧唧的不舒服,杨棒子吼了一句:“出去!老子换衣裳!”
“老子就不出去!都忙塌下天了,还猫起来睡觉!心让狗吃了还是鸡刨了!”洪梅叉着腰,杏眼圆睁的冲着杨棒子怒火中烧地吼道。
“行,你是老子,俺是娘们,中了吧!”杨棒子不咸不淡地来了这么一句,大政委和看热闹的战士们先是一愣,好像都觉得哪不太对劲,然后突然明白过味了,战士们小声笑了起来。洪梅脸都气白了,咬着嘴唇,狠狠地瞪了杨棒子几眼,一转身出院了。
女政委走了,院里的战士们才敢哈哈笑了起来,杨棒子拱着手朝着人群嘴里说着:“承让!承让!见笑!见笑!老娘们就得收拾!”
闹够了,衣服还得换啊!杨棒子的衣服和背包都甩在黄石口村了,没带上来,身上这身皇协军的军装本来就不太合体,这一淋湿了箍的肉皮子紧。
屋里倒是有不少皇协军的衣裳,胡乱堆在那里。杨棒子翻着翻着衣服的时候,突然手停了下来,一抬屁股坐在了炕沿上,掏出烟荷包,吧嗒吧嗒的抽上了。
一袋烟抽完,就想出了这么个冒充鬼子赚开据点大门的计策。马上派人喊来了老冯他们几个,一说这计策,老冯和老五子对望一眼,全乐了!心说这杨棒子咋知道俺们懂鬼子话的呢?
傻大个杨棒子做梦也想不到红脸的冯大眼和白脸的老五子,肚子里藏着的小日本的东西多着呢!
冯大眼去苏联喝牛奶吃大列巴前,没几个知道这家伙在日本待过两年。他们乘坐的英国货轮去往海参崴的中途,停靠在日本下关码头加煤加水。没想到我党的日本支部的同志前来通知他们,组织上让他们立即下船,领取新的任务。
糊里糊涂的被领到佐世保的住处,三天后才得知,因为“九一八”事变的爆发,党中央决定要更广泛地开展对日情报的搜集,为此要加强在日的地下谍报网力量,才临时决定老冯他们这批在国内已经有了很强谍报工作能力的人员,暂时留下组建新的谍报网。
分区的那位程大主任当时就是这批人的领队,都是从上海的红队、蓝队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有潘汉年多年经营的日本**地下组织的老底子帮忙,没用上两年,在不可一世的皇军的老家,一张让人吃惊的情报网就建立起来了。
其中一些被我党发展的日籍谍报人员,成功地打入了很多重要核心的位置。比如曾经担任近卫首相秘书的尾崎秀实,领导日军最著名的特务机关-梅机关的武田毅雄少将,担任满铁调查部主任、支那派遣军特别顾问的中西功,北支那派遣军司令部情报科科长尾崎庄太郎等等。
老冯他们忙活了两年后,再次秘密地北上海参崴,去了苏联。在苏联还真没待多长时间,可怜的老冯就被送回国了,因为房东家那个多情的俄罗斯妹子,死乞白赖地非要嫁给冯大眼。咱这位地下工作的传奇英雄,脑袋一热,把人家姑娘给睡了。
睡了就睡了吧,老冯也是死心眼,向组织上申请要明媒正娶洋姑娘。这可是触犯了大忌,党内记大过,中止学习,遣送回国。差不点前途都毁在一时糊涂的“小弟弟”身上了。的亏老上级潘汉年和程主任力保,这才降级使用。
程主任这次把他派到小分队来,那是背着特殊使命来的,不精通日语,不精通谍报工作,想把潜藏的日军特工挖出来哪那么容易!咱那杨大棒子队长还真以为自己的胡折腾,是没人管的,其实从北方局那就故意的让他可劲的折腾呢,不使劲的闹出动静来,暗鬼能自己跳出来吗?
老五子倒是简单点,一句话,人家在上海的时候就住在日租界,工作嘛也简单,受上海**情报科的吴纪光科长的领导,负责和中西功的情报小组单线联络。日本岛呢也去过几次,榻榻米睡得惯,撒西米吃得香。
对,还少了一位,咱们的洪梅政委在北平读书做地下党的时候,专业学的就是日语和对日研究,人家那日语专业水平,按现在的标准,那叫专业八级!
所以,日军军官冯大眼那是当仁不让,翻译官老五子正合适,公文嘛,专业日语八级的洪梅包办了,杨棒子和大个也就会个“哈咿”、“开路一马斯”、“米西米西”的演个小兵就够给面的了。
军装现成的,黄石口村的鬼子是光着腚被捆上的,衣服全套的,虽说有点臭味,刷吧刷吧也还能穿。公文包、信笺那都是现成的。铃木支队的印信没原装的,别急,有招!
铲子猴专业职称那是“高级考古工作者”,业余可不鼓捣洛阳铲了。净手,焚香,面前一排刻刀,寿山石、鸡血石、田黄石上玩篆刻才是铲子猴的最爱。
刻个铃木的手章了,模仿个公文印章了,有缴获的日军正式公文上的章印对照,洪梅大政委纸上给画出日文字码,一顿饭的工夫就完事。
起名字的时候起了点争执,老冯他们的意思整点带皇族和贵族溯源的名氏,杨棒子本来就因为自己只能演个小兵一肚子不乐意呢,非要插一杠子起个什么“田中”啊“裕仁”啥的。
老冯说“裕仁”那是鬼子天皇的名字,除了天皇,谁都不能用的。杨棒子一撇嘴说:“就这个狗娘养的才不是个好东西!”
“对!对!有了!犬养!名字有了!”老五子一拍大腿,笑着说名字有了。杨棒子听见“犬养”俩字,一琢磨,这他娘地不就是狗娘养的意思吗!中!就这个了!
服装、公文、名字都全了,老冯他们还是担心一件事的。当然不是电话线,那东西是必须剪断的。担心的是这个据点会有电台,不过清晨仔细观察了,并没有发现天线。这个只能怪中岛队长的运气不好,被派到这种后娘养的修路支援据点来,本来该配置的野战电台,没有缘由的被裁减了。
老冯他们倒是不担心军官证这种玩意,在中国人的地盘上,纯正的京都口音那是最唬人的护身符!
这不,哥几个顺利进了据点,坐在阴凉地里,看着小鬼子们流着哈喇子等着打饭呢。
带来的伪装成皇协军的战士们也没闲着,在井观执行官的安排下,把大车上的箱箱柜柜的先堆在了库房前,然后三三两两地自己个找地,抽烟的抽烟,喝水的喝水,打盹的打盹。
井观看着这些自由散漫的支那人,真想上去踹他们几脚,让他们滚出据点去。刚要发作,犬养中尉走了过来,点了下头,示意该去见中岛队长了。井观只好把怒火压回肚里,先给犬养中尉带路要紧。
军官们进了炮楼,皇协军更肆无忌惮了,有些干脆跑到院墙上的工事边上晒上太阳了,还有几个坐在排队打饭的鬼子侧面,嘻嘻哈哈地不成个样子。
老冯跟着井观少尉进了炮楼底层的作战室,中岛队长正襟危坐在椅子上,闭着眼,双手扶着战刀,一言不发。
井观给犬养中尉让了座,向指挥官报告完,转身出了作战室,顺手把门轻轻地带上了。
刚要出炮楼去训斥那些不懂规矩的支那兵,却看见和犬养一起来的两名皇军士兵,还有那个翻译官和侦缉队的,不知道什么也走进了炮楼。两名士兵已经都快走完通向上层的楼梯了,翻译官和侦缉队的靠在通信室的门口,叼着烟小声说着什么。
执行官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大声呵斥着楼梯上的士兵,可是很奇怪,那两士兵好像聋子一样,仿佛没听到对他们的呵斥,依旧爬他们的楼梯。
井观大怒,高声斥骂着快步就要赶上去,把这两目无长官的家伙揪回来,可惜,他刚拐过通信室的门口,后脖颈子就挨了重重的一击,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老五子和铲子猴配合的别提多好了,一瞧见鬼子当官的发现杨棒子他们要去炮楼上层,老五子给铲子猴丢了一个眼色,铲子猴心领神会,把通信室的门就关上了,这边老五子一掌就把鬼子军官拍晕后,塞到楼梯下面用弹药箱挡上了。
然后铲子猴掏出藏在裤裆里的铁棒棒就把通信室的门从外面给别上了。炮楼通向院子的门也用杠子从里面顶上了。随后两人也快速地上了楼梯。
炮楼算上最上面的平台,一共是五层。最下面一层是作战室和通信室,二层到四层,都是加固和加厚的工事,每层一挺九二式重机枪和一挺歪把子轻机枪,平时是应该有12名士兵的,这不饭点吗,一层就留了一个值班的。
最上面的平台留的人多点,3个,一个班长两兵。杨棒子把老五子他们都安排在了下面,自己上到平台上,假模假式的还给鬼子的班长敬了礼,鬼子班长问他话呢,杨棒子指指自己的耳朵,加上痛苦的表情,那意思是老子聋了听不见!
一边和鬼子打哈哈,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把平台上的情况观察了个遍。平台中央是两门60步兵小炮,沙袋围成的掩体里还有几具掷弹筒。重机枪的枪口朝向南,一个鬼子坐在机枪旁的木箱子上,另一个士兵背着三八大盖举着望远镜正观测呢。
杨棒子没理会鬼子班长的斥责,趴在垛墙洞里伸着脑袋数数呢,院子里排着队等着领饭的,加上从二层到顶层留守的,杨棒子数清了,一共是48个。
院墙上的工事那站岗的哨兵都有自己人盯看着,各个工事的入口也把上了。杨棒子收回脑袋,心说这就齐活了!转过身笑眯眯地看着还在用鬼话骂他的鬼子,走到拿着望远镜的士兵身后,一猫腰,抱住两条小短腿,喊了一嗓子:“走你!”身子一起,双手一松,小鬼子带着“啊!”的惨叫就飞出了平台。
另外两个鬼子惊得大张着嘴巴,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在了那里。杨棒子变戏法一样拽出两把快慢机,左右手各来个三发点射,木头人鬼子大瞪着眼睛死的是不瞑目啊!
第二十章 走马驿 第一节 居合道
杨棒子手中的枪一响,那就是信号,顿时鬼子的据点里枪声四起,呐喊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
炮楼的4层到2层枪声几乎是同时响起的,大个、老五子、铲子猴都把值班的鬼子打成了筛子。
院里那就更热闹了!刚才还四下里懒懒散散的皇协军们,没等看着从炮楼上摔下来的士兵发愣的鬼子们明白过味呢,一听枪响,都不用瞄准的,抬枪就放,太近了,子弹打在鬼子身上“噗!噗!”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一些反应的快的老鬼子,一哈腰,丢掉手里的饭盒子,侧滚翻出去,奔着营房连蹦带蹿的,想回去拿家伙抵抗呢,可惜晚了,刚跑了没两步呢,刚才从马车上卸下来的大箱子和柜子,箱子盖和柜门就被顶起来了,伸出黑洞洞的机枪口喷出了长长的火舌,打的鬼子个个像马蜂窝一样!
院墙上放哨的鬼子反应也很快,一看乱了套,肩上的枪马上就悠到了手上,身体顺势就跪姿放好,拉枪栓,平端枪那是一气呵成,再有半秒,子弹就能飞出枪膛了,可惜,三个哨兵,全被爆了头,刚才那几个给他们上烟抽的皇协军们,几乎是用手中的家伙顶着鬼子的后脑勺搂的火!
杨棒子在炮楼顶上看见哨兵和院子里的鬼子基本被解决干净了,马上大喊一声:“放吊桥!冲营房!端碉堡!”,随后他一步就蹦到了楼梯口,准备下到底层去收拾通信室的那几个鬼子。
战士们早就把事先计划好的步骤烂熟于胸了,听见杨棒子喊完,马上分成了几组,有的冲向鬼子的营房,有的去占库房,剩下的和刚才就占好位的同志们去封堵暗堡和明堡。
川口据点在院墙和第一道壕沟间共修有六个地堡,四个明的两个暗的。每个碉堡都有暗藏的交通壕通向据点里,没动手前,几个战士就假装歇脚啥的,溜达到通道口,占好位了。
信号一起,守碉堡通道的战士们,一抹身就下了交通壕,一人在前低头猛跑,一人在后,端枪掩护,几秒钟就蹿到了碉堡后门。一脚踹开门!这些领了夺碉堡任务的战士们都郁闷了,6个碉堡5个没人!有人的那个暗堡里面的鬼子背对着门,伸着脑袋使劲的瞅外面呢,还以为是镇子那边打枪呢,一刺刀就被钉在了墙上!
冲营房的那路遇到点麻烦,不是所有的鬼子都在执勤和排队打饭,昨晚在炮楼值班的十多个鬼子早上下了哨,正在营房里睡觉呢。
一听见院子里枪声、呐喊声乱成了一锅粥,鬼子一个军曹光着身子翻到地上,几下子就匍匐到了大门口,立起身,一脚把门踢上,顶上了门栓。反身抄起三八枪,抓起子弹盒,拿出一排子弹压上。
扯掉一块小木板,门上露出一个孔洞,枪口伸出去,也来不及瞄准,就听着脚步响起的方向,“啪!啪!”五发点射就放出了去了!
营房里突然射出的子弹,打中了两个冲在最前面的战士,好在不是致命伤,受伤的战士跌倒后挣扎着一连串的规避滚翻,撤到了营房大门的射击死角,被后面的战士救起。其他人迅速地卧倒,各自找到掩蔽物后,用交叉火力封闭鬼子营房。
打完了一排子弹后,鬼子军曹侧身到门后墙角,又掏出一排子弹压进枪膛。有他的这么一阻击,其他鬼子都光着身子跳下床,纷纷拽过枪架上的步枪和子弹匣,占据了大门和窗户的位置,向外开始射击。
鬼子修建据点的时候,这个营房也是特别修建的,墙厚门厚窗户高。大门上下左右开有8个孔眼,平时用活动木板挡着,一有情况拉开木板就能当射击孔用。
窗户开的又高又小,高的是快和屋顶接上了,几乎和院墙一样高度。在屋里顺着梯子爬上去,伸出枪口,就能火力覆盖一多半的院子。
屋里屋外这就对上火了,奇袭一旦变成阵地战,鬼子单兵素质高的优势就显了出来。几个卧倒在院子里就用长条桌子啥的作掩蔽的战士,接连被营房射出的子弹,精准的打中了。
眼看伤亡越来越大,反而一点也不能靠近鬼子营房,连着两次组织人在火力掩护下想上去实施爆破,结果第一次爆破手牺牲在从窗户和大门射出的火力网下,第二次爆破手从侧面爬到了窗户下面的墙根,被丢出来的手雷炸伤了。
两次进攻失利,加上被鬼子精准的射击打的抬不起头来,负责夺占营房的同志们开始变得急躁起来。
院里打的这叫一个热闹,吊桥那边倒是啥麻烦也没有,辘轳一转,两道吊桥吱吱嘎嘎的放了下来,早就等在村口的队员们,一看见放桥的晃动手中的白毛巾,就像下山的猛虎一样,嗷嗷叫着你争我抢地穿过空地。
毕竟作战经验还是不足啊,几个冲在前面的战士刚过了吊桥,进了院门,就被从营房窗户射出的子弹打倒了,洪政委忙不迭的连喊带叫的组织其余人分散开,上院墙和鬼子展开了对射。
就在小分队一排长想再组织人迂回过去爆破营房大门的时候,炮楼里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炮楼大铁门“咣当“一声被撞开,一股子白烟喷了出来!鬼子们和八路战士们都是一愣,枪声猛然沉寂下来。
就在枪声停下的一刹那,白烟里一条人影闪电一般窜了出来,看到有人出来,鬼子的子弹瞬间就打的炮楼门口那的地上是尘土飞扬、土块四溅。
只见这伙计先是向右侧一个虎扑,落地后马上就是几个侧滚翻,滚出五六米远后,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前滚翻,最后手一撑地,身子起在半空,脚尖一点地,人就进了营房火力的死角北墙根,这地方,鬼子甩手雷也炸不到!
屋里的鬼子和屋外的八路都暗喝一声彩!这规避动作运用的太出神入化了,鬼子的子弹始终是追着他跑,可就是差那么一点,够不上趟!
杨棒子躲在石墙后面,喘了几口气,一连串的动作下来,躲过了鬼子的交叉火力,身上也见了汗。汗水一冒,肩膀上的伤口立刻火辣辣的疼起来!
伤咋来的这是?炮楼里不都挺顺利的吗?除了大岛中队长以外,是都挺顺利的。几层的鬼子都灭了,通信室的鬼子也出不来,门从外面被顶上了,里面一通打枪,钻了不少的枪眼,人还是出不来。
杨棒子冲到一层,一看,老五子他们几个都在,就是没瞧见冯大眼,心说不好!一掌击开作战室的门,眉梢那一抖,心说不好,一矬身,一声枪响,子弹打在了门框上。
一只手伸过来一把就把杨棒子拉到了几张放到的凳子后面了。老冯小声告诉杨棒子,这个鬼子队长是个厉害角色,刚才没收拾了,被这老小子躲墙角那堆板箱后面了。
原来外面枪一响,老冯袖子里的飞刀就出了手,原想的是用暗器伤了鬼子的手,人蹦过去一掌击晕抓个活的,做梦也没想到,一直闭着眼的鬼子就在飞刀离他不到几尺远的时候,手中扶着的战刀突然露出半个刀身,正好把来袭的暗器磕飞!
甩出的飞刀被挡掉,冯大眼尽管有些吃惊,可并没耽搁,手一拍桌面,人就起在了半空中,足尖一点木凳子,反手抽出腰间的战刀,一个泰山压顶,劈向鬼子。
大岛微睁着双眼,右手攥着刀鞘,左手紧握着刀把,整把战刀斜举在身前,面对直劈下来来的战刀,纹丝没动。
冯大眼手中的刀以雷霆万钧之势兜头劈到,电光石火的一霎那间,中岛手中的刀再次极快地露出半个刀身,阻挡住来袭的刀头后,顺势向旁边一带,化解了重重的下劈力道。
趁着来袭的人还没有落地,大岛手中的刀终于出了鞘!一道寒光横切了过来,冯大眼刚才奋力一击被卸了力道,身体有些失去平衡,眼见寒光朝自己的双腿斩来,一提丹田气,双腿一收,硬生生地把正在下落的身体又抬高了半尺多。
就这半尺,让大岛的横斩贴着对方的肉皮走了空!刀刃朝前,反举头顶,一拧手腕,再次斜劈向对方的肩头。
躲过了横斩的冯大眼,双腿在空中虚蹬了一下,腰身一转,手中的刀刺向了身后。
两把刀快如闪电般的交击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声响后,两个人影也迅疾的晃动了一下,隔着一米多远,静寂不动了。
大岛暗自惊叹,这是遇见高手了,能在他的居合道剑术下走上几合的,这还是第一个!看对手用武士刀的手法和步法,显然是习练过剑道的,可又带着些中岛看不太明白的招式,估计是支那人的武术吧。
老冯心里也惊讶呢,这个胡子拉碴的老鬼子,五短身材没看出来是剑道的高手啊!防守的滴水不漏,还能抓住时机迅猛地反手一搏,刚才那几下子还真是整的自己个手忙脚乱的。
这种刀不完全出鞘,只在来袭武器近身后,才出半个刀身去磕挡的刀式,老冯好像听谁说起过。在日本那两年,出身武术世家的老冯对日本的剑道很感兴趣,工作之余一有闲暇总是会去剑道馆学习剑术。
曾经他的老师说起过,在九州的南部,有种会的人非常少的剑法称之为居合剑术,讲究一击必杀和袈裟斩。老冯的老师幼年曾经见过会这剑法的人与人决斗,就记得两式,一招就是刀身出一半,用刃口斩杀对手。另一招和中岛的斜肩切一模一样,叫做袈裟斩。
没想到离开日本不少年头了,居然在狼牙山腹地的山沟子里,遇见了传说中居合道高手,老冯的太阳穴兴奋地一个劲地蹦!
两人死死盯着对手,脚下都踏好了位置,空气都仿佛在二人中间凝固住了一样,双方就像两个剑拔弩张的雕像一般,谁也不打算先动手。
外面的枪声愈来愈密,隔壁的通信室里也乱了套,隔着墙壁能听见那些通信兵们,正惊慌失措的乱喊乱叫着,伴随着子弹出膛的声音,还能听到对着话筒徒劳无益的喊话。
大岛心不静了,外面的情况一点不知道,隔壁传来的声响让他慌乱起来,眼神稍微有点散,冯大眼出手了!连续三招武当太极剑结合剑道的刀法使出来,逼的大岛连连后退。
为了保命,大岛也顾不上什么武士道的尊严了,借着搪开老冯战刀的机会,身子猛然后跃,腾出右手就去掏枪。老冯眼尖!看见鬼子要拔枪了,身子也是一猫,贴着墙根左晃右闪地就躲过了鬼子射出的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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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第二节 介错人
杨棒子闯进来的时候,冯大眼和大岛中队长对峙了近十分钟了。鬼子的刀术不错,枪法也有准头,一时半会老冯还真就奈何不了他。
门一开,鬼子瞅见是个中国人,手中的王八盒子就响了,子弹擦过杨棒子的肩头打在了门上。
要不是想抓个活的,就伤到肩膀这窝囊事,照着杨棒子的意思,一颗手雷过去,管你什么居合道不居合道,暗流斩不暗流斩的,炸你个手脚凑不成一块堆。
不过堵住个鬼子的中队长确实不那么容易,杨棒子也知道自己擅自组织打据点破袭公路,组织上指定又得啰嗦他,真要能俘虏个活的鬼子军官,将功补过一下,就没人烦他了。
这么想着,也就先忍了,小声的告诉冯大眼,看牢这个鬼子军官,他先出去把外面都收拾停当喽,再想法子活捉这个鬼子。
杨棒子闪出作战室,贴着墙靠近了通信室的大门,招手让大个他们几个找到掩体,枪口都对准了大门,这才伸脚把顶门的铁棍子踹下来。推了推门,没推动,看样子里面的鬼子也把门拴上了。
这炮楼的门都是加厚的木板包着铁皮做的,要靠子弹这么去钻眼,猴年马月才能打烂喽,外面的枪声越来越密集,得赶紧把这解决了,少一个麻烦是一个麻烦。
杨棒子蹿到炮楼顶上,扛起一箱子60炮弹就下来了,拿起一颗装上引信,告诉老五子几个全都撤到通向二层的楼梯下面,用木箱子做了个加固的掩体。
躲进掩体,招呼大家都把耳朵堵上,杨棒子把迫击炮弹带尾翼那头朝地上一磕,数了两数,一扬手,甩到了通信室门口,一捂耳朵趴地上了。
“轰!”地一声,整个炮楼一层烟雾弥漫,火药味呛得人眼睛疼嗓子眼发干!杨棒子一点都没耽误工夫,炮弹刚爆炸完,火光一消失,就从地上蹦起来了,跃过木箱子,闪到被炸的粉碎的木门旁,一伸手,快慢机两个长连发就射进屋子了。
几声惨叫后,杨棒子又爬到地上,枪口贴着地面,又是一个长连发,这次除了子弹打在屋里的东西上发出的声响外,再无动静了。
停了两三秒,杨棒子匍匐进了通信室,十几秒后,晃着脑袋出来了,告诉大个他们,进去把还能喘气的抬到外间来,急救一下,死的先别管了。
又往怀里揣了两颗60炮弹,引信装在兜里,从二楼的弹孔看了下外面的情况,回到一楼一脚踹开了炮楼大门,连滚带爬的就蹿到了营房侧面的死角。
这就是老兵油子,前后不到两分钟,炸开通信室,解决还有战斗力的鬼子,拿炮弹,观察地形,冲到射击死角,没个十几年的战场经验哪能做到?就这手不算大本事的绝活,不服不行!
掏出引信,拧到炮弹上,朝着能看到自己的战士们做了个手势,那意思接着和营房里的鬼子对射,吸引对方火力,他倒好,掏出烟袋锅子点上了!还吐烟圈圈呢!洪政委在院墙平台上看见,恨不得上去咬他两口!
一袋烟抽完,杨棒子心里还骂呢,这帮新兵蛋子,一点不心疼子弹啊!啪啪地就是放啊!老子领的部队打攻坚战,平均每个战士也放不上五枪啊!这么一会,十几轮的对射都放出去了!老子还是赶紧行动吧,这帮子败家玩意!
屋里的鬼子看不到侧面墙角的情况,也不知道从炮楼出来的那人被打中没有,注意力渐渐地都被对面的八路引走了,他们没想到,杨棒子顺着墙根已经爬到窗户下了。
窗户离地有两米多高,窗板子也是用加厚的木头做的,支起来就和个挡板一样,普通步枪的子弹打不透,鬼子躲在后面却能用火力封锁前面的空地。
杨棒子半靠在墙上,侧着脑袋看了看营房大门,还用手比量了下射击孔的大小,又仰起头看了看头上的窗户,随后慢慢地站起来,右手在墙上一磕,手里的迫击炮弹就甩进了窗户,一转身,另一支手也在墙上一磕,另一发迫击炮弹就塞进了门上的射击孔!
“轰!轰!”两声,营房的窗户框子和隔板被炸得碎木片子乱飞,那扇大门平着被崩飞了好几米,才倒在地上,整个营房里惨叫一片,浓烟弥漫。
捂着耳朵蹲在墙根的杨棒子一哈腰,两支快慢机就到了手上,大门那还在冒白烟呢,他人就到了门口,准备一闪身进去收拾残敌。
刚要冲进去,小眼睛一眯缝,心说不好!整个人平板着就仰倒在地上!烟雾中,一把寒光闪闪的刺刀攮了出来,端着步枪的鬼子军曹一下子扑了个空,身子失去重心,就向前倾,刚要踏出一步稳住身体,肚子上就被两只大脚巴丫子蹬上了,连人带枪飞出去三四米远,摔在院当间,背过气去了。
一招铁板桥躲过来袭的刺刀,接着使个兔子蹬鹰踹飞了鬼子,杨棒子在一片喝彩中,乌龙摆柱腾起身来,闪进了营房,又是十几秒吧,甩着手就出来了,喊着来几个人,看还有喘气的鬼子不,去打扫下里面。
60炮弹从窗户进去凌空爆炸,整个营房连个死角都没有,除了那个鬼子军曹一看窗户那飞进来个萝卜一样的黑家伙,眼疾手快的拉过身边的一个士兵挡在身上,躲过了如雨的弹片外,其他的鬼子都在两颗炮弹的爆炸下,非死即伤了。
杨棒子本来还想卖弄下,朝战士们作个揖啥的,一抬头瞅见洪政委拉个脸站在院墙上呢,一抹脸,进炮楼里了。
站在作战室门口,杨棒子眼睛转了俩个圈,提高了嗓门喊冯大眼,让他告诉日本军官,外面所有的鬼子和伪军都被收拾完了,让鬼子军官投降。
老冯用标准的日本九州方言喊完了话,大岛中队长半天没反应,既没开枪也没搭话。老冯告诉杨棒子,这老鬼子八成要自尽,一个精通剑道的武士是不会投降的。
这点杨棒子也想到了,他这四年多和鬼子拼杀的时候,见多了不投降自杀的鬼子了,这个军官要是没抓活的,他杨棒子可就少了张和上级和组织讨价还价的王牌了!
眼珠子又转了两圈,告诉老冯,喊话给老鬼子,让他见两个人,别开枪打了他们自己人!
说完,过去木头箱子那,把那个井观少尉和提溜过来了。井观少尉刚才醒过来了,还没明白过味呢,又被炸通信室的炮弹爆炸震晕了,这会才苏醒,还迷迷糊糊的呢。
杨棒子抓着鬼子的后脖颈子,推到门里,嘴上告诉大个去把院子里那个鬼子军曹也抓过来。
让井观在作战室大门里晃荡了一会,拉回来丢给老五子让捆好了,又把被他踢得五迷三道的鬼子军曹推到门里晃荡了几下,拉回来甩给了大个。
这才让老冯告诉里面的老鬼子,说他杨棒子要和鬼子一对一的决斗,如果鬼子赢了,保证所有被俘的日军一个都不伤害,包括鬼子中队长全部放走。如果杨棒子赢了,被俘的鬼子也都不伤害,允许鬼子军官按照武士道的方式,自裁!
冯大眼撇着嘴瞪了门外的杨棒子几秒钟,还是把这意思翻译给了鬼子军官。
大岛中队长其实在听见外面的枪声停歇后,就已经明白据点被攻陷了,他已经把军服上衣脱掉,敞开了衬衣,准备自尽谢罪了。
可看到井观少尉和军曹还活着被推过来,又听到八路的喊话,大岛犹豫了,握着战刀的手慢慢地放到了膝盖上。
12年前意气风发地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后,凭着九州人特有的吃苦耐劳和忍耐,在31年漂洋过海来到支那后,大岛这没有军中后台和任何根基的普通士官,也算是凭借着战功,升迁的够快的了。
可是,对战争的狂热和对大东亚圣战的置信不疑,都在南京城被击的粉碎。作为武士世家的传承后代,大岛对于皇军屠杀如此多的平民百姓的行为,产生了质疑,尤其是当这个第六师团都变成了烧杀**的野兽机器的时候,他终于对战争开始厌恶了。
由于公开地提出了质疑声,还有阻止自己的部下参与屠杀平民的行为,大岛这个本来即将升迁为大佐的军官,被踢出了第六师团,先是被送回国进行了半年的隔离,随后被派到二线战场的辎重队,去担任不疼不痒的后勤军官。
妻子的去世,家乡来信中描述的生计艰难,都让这个曾经的狂热皇道派军官,彻底的厌战了。但厌战是厌战,作为武士还是要维护天皇和军队的行动的。所以大岛并没像有些懦弱的同僚,用自伤和托门路的方式去做逃兵,他只能苟活着等着战争结束那一天的到来。
此刻,听了八路的喊话,他本已麻木的大脑里,多少还是被触动了一点的,既然已经没有什么生还的希望,不如用一拼为部下谋条活路吧。
掏出全家合影,大岛默默的看了一会,抬起头喊了话,他同意八路的建议,用决斗的方式结束这次耻辱的战斗。
听说鬼子军官要和八路决斗,打扫完战场的人们都热热闹闹地传开了!院子里收拾块空地,院墙上,房顶上,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洪政委他们几个开始是坚决不同意这种听起来不靠谱的决斗的,还没听说八路还和鬼子一对一的大庭广众之下耍刀弄枪的。
可杨棒子拍着胸脯保证了,保证赢了鬼子不说,还得留个活**到分区去!还掏出党证拍到洪梅的手里,做拿党龄做保证!
老冯也不干,他和这老鬼子过了几招,正手痒痒地想好好地较量呢,杨棒子中间插了一杠子,不等于是横刀夺爱吗!
杨棒子说了,你都过了招了,半天也没拿下啊!还是老子用的招让鬼子同意出来的,再说了,老子肩膀上挨了一枪,要报仇能用别人啊!
歪道理一串一串地,谁也说不过他,干脆都散了,找个好地方擎等着瞧好戏了。
大岛中队长一走出炮楼大门,阳光明晃晃地,一下子刺得他有点睁不开眼。缓了一会,他对那个还穿着皇军制服的支那人喊了几句话,那意思就是如果他要战死,请务必保证其他日军的生命安全,尤其是那个井观少尉,请他把自己的照片和一封信带回家乡去。
另外特别强调的就是,如果他要是输了,他要求自尽,请这个战胜他的黑大个做他的介错人。
杨棒子听老冯说介错人,不明白是个啥玩意,老冯笑嘻嘻的说,就是鬼子剖腹的时候,得有个人去砍他的脑袋,那就叫介错人。
杨棒子心说,这活不错!砍脑壳老子爱干这买卖!
第二十章 第三节 挑杠
冯大眼递过来日本武士刀,杨棒子都没正眼瞧瞧,撇着嘴说:“没二两沉的玩意,娘们用的,不趁手!”
大个要从后背上拽下来宽刃大砍刀,让杨棒子按住胳膊了,说拿这个叫欺负鬼子,一上手就把鬼子的家伙磕飞了,多磕碜人啊!
踅摸了一圈,杨棒子眼睛一亮!一眼瞅见看热闹的民兵手里的物件了!上去一把扽过来,比划了两下,嘿!正合手!
这是一根枣木挑杠,鹅蛋粗细,两米来长,过了火漆涂了桐油的,用的年头多了,白蜡杆的挑杠都成了黑油油的了。这是镇里的老乡们帮着来抬据点东西的,两民兵本来抬弹药箱的,听说八路要和鬼子决斗,拄着棍子看上热闹了。
大个不明白挑来拣去的,好家伙不用,咋还拽根挑杠出来呢?捅了捅身旁的老冯,问看出啥门道来没有?
老冯笑眯眯地说:“不懂了吧?这挑杠比扁担耐重,韧劲还足,都挑百年以上的老枣树,选那向阳面的横枝子,反复的过火烤,水泡油浸,据说得18遍呢!俺小时候见过做这挑杠的,两月才做一根,做完还上香供扁担神呢!”
“那再好的挑杠不也是木头吗?还能敌得过刀?”大个一脸地不屑。
“你小子白长个大个子,不长脑子!杨棒子为啥叫杨棒子!琢磨琢磨!”老冯拍了下大个的后脑勺,大个捂着脑瓜子一核计,片刻后就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咧着嘴笑开了。
大个以为他明白了,差远了!他哪知道杨棒子从十一二岁就开始和这挑杠结缘了啊!家里穷的叮当响,杨棒子打小就和他爹除了租种地主家的地外,就靠上码头下煤窑当挑夫,出把子力气挣回点嚼裹,挑杠那就是吃饭的家伙。
还有个事别人都不知道,连捆过杨棒子的老五子,搞肃反整人材料的时候,也没审出杨棒子的这个秘密。说是秘密,其实是个挺不错的故事呢。
杨棒子家那村子边有个破庙,庙里也不知道哪辈子来个要饭的和尚,见这破庙也没个香火,干脆拾掇拾掇就住下了,无人知道和尚的来历,和尚自己说是个游方行脚僧,人也和气,啥农活都会,还会看个头疼脑热的,很快就和村里人处的不错。
村里的孩子们都稀罕外来的和尚,没事总跑来胡闹,一来二去的就和这僧人熟了,杨棒子是最先混熟的。
地里的农活忙完了,没事杨棒子就跑到破庙里帮着和尚干点杂活,和尚呢就当奖励给小家伙讲个说岳啊杨家将啊啥的。要说和尚喜欢这孩子也是有典故的,说是有次杨棒子累了躺青石板上睡觉,和尚从屋里一出来,吓了一大跳,这哪是个孩子啊,分明是个吊睛白额的猛虎在石板上卧着呢。
后来这事传到村里,乡亲们就把杨棒子出生的时候两军官守门,房上喜鹊挡雨的事也和僧人说了,和尚就更喜欢这孩子了,说这是个将种转世呢。
和尚有时候出去化缘一走十天半个月,就把破庙交给杨棒子照看着。九岁那年,中秋节,杨棒子的母亲让给和尚送个蒸熟的南瓜和一碗红米饭,还有他爹打回的的红薯干烧酒,也匀了半罐子,一并让杨棒子给送过去。
庙里就这一老一少的,吃着蒸南瓜就红米饭,老和尚抿着小酒,不知不觉就月上中天了。和尚兴致来了,瞧瞧除了小杨棒子,再无外人,双手一背,立在院当中,拳走流星脚踢连环,嗬!打上把式了!
杨棒子看的是眼花缭乱啊!和尚也是舞的意气风扬!眼看着身形晃动,出掌一击,竟然把那块偌大的青石板震的断裂开来!随后提足一跃,人已在一丈多高的屋脊上了!
这下杨棒子开眼了,等和尚下来,一头磕在地上,叫上师父了!和尚本就有收他为徒之意,顺势带了孩子,和人家父母说明收徒的意思,杨棒子的爹妈都是本分穷苦人,听说要传孩子武艺,自然欢喜,那年月学点武艺防身啊!
几年下来,杨棒子在和尚的传授下,内外兼修,练得一身好功夫,不过尊着师父不准露本事的严令,倒也无人知晓学武的事。
家乡遭了灾,又起了瘟疫,杨棒子家里一下子死了好几口人,老和尚忙着救助乡亲,也感染上了伤寒,一病不起,临终前才告诉杨棒子,自己从前是满清京城八大营中的善扑营的教头,家人都在兵祸中没了,才出了家做了游方僧。
传给杨棒子的就是扑跤,江湖上早就传这济颠和尚传下的三十六式扑跤早已失传,其实并没有绝了,嘱咐徒弟一定走条正道,把这汉族老祖宗的绝学传承下去。
埋了师父,杨棒子这才下了萍乡,做了矿工,以后才顶了壮丁跟了老彭。当矿工那几年,也没别的家伙可用,就自己琢磨着把师傅传授的内外功夫,糅合了用到日夜不离身的挑杠上了。
所以可别以为杨棒子不选刀不拿枪,单选个挑杠出来去会鬼子,那是轻视鬼子呢,错了!这才是要使平生绝学会一会小鬼子的高手呢!
挑杠担在肩上,光着膀子,双手搭在棍子上,杨棒子笑嘻嘻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大岛中队长。
大岛刚才一直慢条斯理的用手帕和细白布在擦拭战刀,还用清水慢慢地洒在刀身上,做完了这些,把刀插回刀鞘平放在地上,才站起身来,面朝东方,双手合十,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串鬼子话。
大个又看迷糊了,心说小鬼子真他娘地墨迹,事妈一样!小声问老冯,小鬼子是不是念咒呢?老冯看了一眼大个,哈哈笑着说:“念啥咒啊!小鬼子做祷告呢!”
啥是祷告大个也不懂,反正被人耻笑了伤了面了,也不想再问了一嘟嘟脸扭过头看场子里的两人。
祷告完毕,双手在胸前击了三下掌,大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后,把刀拾起,慢慢滴拉出战刀来,刀鞘被甩在身后,左脚在前,右脚在后,丁字步站稳,刀头朝下,眯缝着眼就盯上了杨棒子,嘴里喊了句:“どんどん来いよ!”
杨棒子笑嘻嘻地扭头问老冯,这毬货说啥呢!老冯喊了一嗓子:“让你上呢!”听明白了小鬼子叫板呢!杨棒子把肩头的挑杠放了下来,一只手握着棒子头,棒子另一头垂到地面上,脸上还是挂着笑容,不过嘴是合上了!
大岛的这把战刀不是日军配发的统一制式军官刀,是他自己家传的一把武士道,比寻常的刀还要长上一尺多,达到3尺9寸,这种大太刀在日本过去是供马上骑兵用的。
杨棒子一瞅这把刀就不寻常,刀身上的暗花和光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瞅的心里这个爱啊,恨不得一把夺过来耍上两下。
场下两人都是纹丝不动,场外众人是屛住了呼吸,鸦雀无声!正在这时,西边远远地传来了密集的枪声,刚才还静地出奇的大院里,窃窃私语声一波一波地涌起。
大岛也听见了动静,本来死水一般的心情一下子起了波澜,他判断是倒马关的第三小队和工兵中队,听见川口镇的枪炮声回援了。他们那里有野战电台,一定会上报走马驿的联队本部。
如果是这样,联队的救援部队最快一个小时就能到达这里,只要和眼前这个八路对峙下去,多拖延一会时间,或许自己和被俘的士兵们还能有一线生还的希望。
这样想着,手中指向地面的刀口慢慢地上移,刀尖朝向八路,做了个看守门户的招式。
他想拖下去,杨棒子还不干呢!早瞧见小鬼子听见西边的枪声后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心里想,你还想等人来救你啊!做梦吧你!
说时迟那时快!手中低垂的挑杠突然间猛地一抖,自下而上整个棍子好像一条仰起头来的毒蛇一般,棍头如同吐着信子的蛇头,快如闪电击向鬼子的面门!
大岛还想着倒马关上的自己人呢,棍头就已经到了身前,来不及多想,双臂上抬,握紧刀柄,去搪来袭的棍子。他绝对想不到自己的那些友军此刻却是向着相反方向而去的!
倒马关山谷里的枪声确实是大岛中队第三小队,还有那个工兵中队弄出来的动静。不过不是来救援川口据点的,让杨棒子猜对了!是想逃回走马驿的路上,被新二师的伏击了。
第三小队是想回据点的,可工兵中队的直野上尉坚决不同意,理由是八路要是敢围攻据点,没有千把人的不会大白天的主动进攻,自己手里这大部分是朝鲜人组成的中队,加上50来人的小队,去了也是送死。
何况八路最擅长的就是围点打援,在战斗部队里待过好几年的直野吃过好几次这种亏,所以在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后,用野战电台和走马驿的联队本部联系,汇报了川口据点被袭的情况。几分钟后,联队就下令让他们携带修路工具,全速回撤走马驿。
刚过了倒马关的山头,顺着公路下到一段蜿蜒在山谷里的坡路上,整支部队就被无数从暗处袭来的子弹包裹了,伴随着手榴弹爆炸的闪光和烟雾,腹部中弹的直野拼命地想把惊慌失措的部队拢到一起。
可惜高丽棒子们可不是武士道熏陶下的日本军人,枪声一响,就甩下大车和手中的武器,逃得和四散的鸭子一样了!多亏第三小队的士兵和日籍的工兵们,拼死的抵抗,才护着重伤的直野上尉突出重围。
新二师的十几分钟解决了战斗,击毙了40多鬼子,包括一个小队长,俘虏了5个受伤的鬼子,还有60多的朝鲜工兵,还有些跑得比兔子都快的,实在是没时间去抓了。
缴获的不少枪都是连枪栓都没拉过的,更别说放上一颗子弹了。二秃龙看着垂头丧气的朝鲜鬼子,上去照一个士兵的脸上就抽了一嘴巴子,嘴里还骂呢!“妈拉个巴子的!一枪不放就蹽!熊样!”
二秃龙带着人押着俘虏,拉着装满枪支弹药和物资的大车,美滋滋地往川口镇撤回来。他可没想到,这边据点里好戏才开场!
几个回合下来,杨棒子居然连对方的一点破绽都没找到!手中的挑杠上中下走了三合,都被鬼子搪开了,奇怪的是鬼子除了左挡右挡外,一次也没主动进攻,手中的长刀始终立在身前。
西边的枪声渐渐停歇了下来,杨棒子瞅见对面鬼子的脸色明显地变成死灰一样了。鬓角冒出了不大的汗珠子,眼皮微微地颤动着,杨棒子心说,机会来了!小鬼子乱了心神了!
第二十一章围魏救赵 第一节 留一个杀一个
杨棒子大喝一声!仿佛晴天下打了个霹雳一样,所有的人耳朵里都被震得嗡嗡响。大岛也不例外,本来听见枪声停息了的一丝慌乱还没完全消退,又被这一声大吼惊的眼皮乱跳。
不过大岛怎么说也是武士世家出身,战场上和决斗场上也是身经百战,几番交手下来,对面这个八路尽管有些古怪,可还没到让他恐惧的地步。
所以在杨棒子举过头顶的挑杠重重地砸下来的时候,大岛一个侧身,手中的战刀也提起到了头顶,迅疾地斜劈向来袭的棍子,准备用奋力一斩,截断对手的武器。
眼见着明晃晃的刀刃离棍子也就头发丝那么细的空隙了,大岛心中暗喜,祖传的这把暗月流战刀别说你一根破棍子,就是一根铁棍也会被斩断的!
可惜大岛高兴的太早了,使尽了全身力气的奋力一击走了空!刀刃压根就没劈上棍子!这根黑了吧唧的木棍子居然顺着刀劈的方向沉了下去,一到地面又急速的缩了回去。大岛的刀走了空,右肩下坠,半个后背露了出来。
那根缩回去的木棍又如出洞的蛟龙带着风声,直奔大岛的肩背。意识到门户洞开露出破绽后,大岛心知对手一定攻击肩部,听见棍子来袭的风声,马上往怀中收刀,右腿一曲,整个身子侧滚过去,怀中的战刀直刺出去!
杨棒子刚才那一击使得是个诈计,诱使鬼子来砍他的棍子,待得对手奋力一击了,手中一股暗劲运上,势如奔雷的挑杠一下子力道全无,软绵绵地随着战刀一起下滑,刚一落到地上,杨棒子单手收棍,身子一拧,挑杠在腰间转了一圈,横着抽向鬼子露出的肩头!
一个跨步转身要棒打肩头,一个翻倒地上要刺挑小腹!两个人影瞬间交叉而过。刀没走空,沾了几滴鲜血挑下一片衣襟,棍也没闪失,梢头扫中皮靴敲中了脚踝。
杨棒子的小腹被武士刀的刀锋划开了一道口子,万幸伤口不深,不碍事。大岛可就惨了,被棍梢扫中脚踝骨,奇疼无比啊,本想用败战式求得一击破敌,对手虽然受了伤,可看样子没有伤到要害,而自己的左脚却几乎不能撑在地上了。
大岛明白此刻自己的处境,就算勉强和对手战平,也得让围观的这些土八路们撕个粉碎,只有求得一胜,还能死的有点尊严。这样想,大岛也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放开手脚,不再顾全着防守,开始全力进攻起来。
招招都是拼命的架势,也还真就让杨棒子手忙脚乱了,被逼的连连后退,有两次险些被刀锋挂上,衣服又被挑破了两处,洪政委攥着的拳头里,手心全是汗,大个也紧张地把帽子摘了下来,一脑门子白毛汗。
老冯心里说,这要是自己上场,还真就不一定弄得过的这个老鬼子!那武士刀横斩竖劈,刀刀都是快如闪电般的指向杨棒子的要害处,就像一团带着寒气的雪雾一样,想把对手包裹住。
所有人都替杨棒子捏了把汗,在鬼子的连续进攻下,杨棒子跌跌撞撞地,手里的挑杠左遮右掩的,看着别提多狼狈了!看这架势,再支撑个三五招,杨棒子就要丧命在鬼子的刀口下了,小梁子已经把驳壳枪拽了出来,打开保险,瞪大眼睛,准备危险时刻送小鬼子上路!
就在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杨棒子必输无疑的状况下,有一个人还是很清醒的,不是别人,正是疯了一样舞动战刀进攻的大岛!
每一次出刀把对手逼的似乎无路可走的时候,以为一击必中了,可最令大岛诧异的是刀似乎就要斩到对方身体了,这个八路看似笨拙的身体偏偏就闪了过去!
闪就闪吧,还闪的惊慌失措丑陋无比的,让人以为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其实大岛心里暗骂,这个八路狡猾狡猾地!明明是高明的闪避,暗含着反击的招数,却偏偏要用这踉跄的动作羞辱我!
大岛的步伐慢了下来,脚踝骨钻心的疼痛,逼的他不得不停下满场追赶对手的脚步,这持续的进攻耗费了大量的体力,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浸透了。
收刀在胸前,右足在前,受伤的左足虚踏地面,轻轻地晃动着,活动下筋骨,鼻孔翕张着,急促地呼吸着,大岛想歇息一下,积攒些体力再与对手缠斗。
杨棒子也有点累,没咋瞧见过东洋剑术,心想用逗蛮牛的方法引着鬼子玩会,瞧瞧这老冯口中的武士是个啥揍性!没想到这小鬼子手上的刀还真有点邪门,用中国的刀法去套,哪种也不像!那刀总是从意想不到的方位劈刺而来,暗无声息,势如鬼魅!
要不是扑跤的沾衣跌练得好,好几次就被斩上了,不是杨棒子不想打得好看些,起码混个让观众们赏心悦目,实在是没法子好看!鬼子那么矮,杨棒子高他一头,鬼子的刀还专攻下三路,你说一个黑大个又蹦又跳的,能好看地了吗!
姥姥滴!让老子像猴一样乱蹦!小鬼子!爷爷也让你蹦会!心里骂完,杨棒子一哈腰,整个身子滚在地上,像个陀螺一样围着小鬼子就转开了!一边转一边手中的挑杠带着风声抡向了鬼子!
大岛被对手这奇怪的招式闹蒙了,心说还有这种满地打滚的招数吗?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才知道这地趟刀变化出来的招式的厉害了!
围观的都不咋懂武术,就看着场子里一圈尘土飞扬,杨棒子像个飞速滚动的石碾子一样围着鬼子翻跟头,那鬼子就和光着脚踩到火堆上了一样,乱蹦乱跳的,嘴里还咿了呀的乱叫一气,都觉得挺好看,像耍猴!
老冯笑眯眯地对旁边的大个小声说:“看仔细了啊!杨棒子要出绝招了!”
果然!老冯话音未落,就见那团滚动的土影子戛然停了下来,手中的挑杠好像消失了!但眨眼之间,杠子从腰间像一条长鞭一样弹出,直奔鬼子面门而去!小鬼子手中的刀想顺势一拨,就见那棍子突然抖动了一下,棍头猛然向下摆去,正抽在鬼子弓着的右腿上!
这下太狠了,大岛只觉得大腿上火辣辣地疼,一条腿似乎都麻木的失去了知觉,挑杠巨大的打击力使得他再也承受不住了,右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杨棒子可没给鬼子留下思考为什么会挨这么一下的时间,手中的棍子直直地再次激射而出,左手握在棍子的后半段,右手掌对准了棍头。就在棍梢接近鬼子战刀的一刹那,右掌一击棍头,“噹!”的一声,棍刀相碰,大岛平着飞出去了两三米远,双臂软绵绵地垂了下来,人也昏死过去。
片刻之后,大院里响起了震天的叫好声和拍巴掌声!都没想到刚刚还被鬼子追着满场子狼狈躲避的杨棒子,尽然三下五除二地就把鬼子打翻在地!
老冯扭头看看大个说:“咋样?这下信我说的了,那棍子不是白给的吧!”
大个点点头,合上了一直张着的嘴,心说杨棒子这个货还真有两下子啊,硬生生地把挑杠撅弯了,弹出来后还能用内劲让棍头下摆,就这两下子真算开眼了!
杨棒子其实有不少招数能收拾了这鬼子,只不过想耍赖而已!为啥啊?他不是答应鬼子,允许鬼子战败后自尽的吗?要用别的招式赢了就得履行诺言,这下用内功震飞鬼子,断了他两条胳膊,你拿啥自尽?
和中国人点个头击个掌许个愿,那是千金一诺!和鬼子吗,杨棒子心说,嘿嘿,和鬼子还讲诚信那还叫八路吗!
这场决斗完了事,大岛中队长躺在担架上还晕迷不醒,川口据点活下来的鬼子一共还有十来个,加上昨天被断肠草缴了械的鬼子,一共俘虏了67名。
洪梅挺高兴,老冯他们都一样地兴奋,虽说没有搞到电台什么的,可从鬼子通信室里翻出了电讯本啥的,这可比缴获几门炮还有用。
老冯建议派人赶紧把这批鬼子和电讯本,送到分区指挥部去,可杨棒子一撇嘴说,分区黄司令他们早跳到外线作战去了,往哪送?要是依着杨棒子的意思,就留川口镇,等着军区来人接收。
啥?还军区来接收?你咋不等朱老总来接收呢!老冯瞪着眼问杨棒子。
“你懂个毬!就闹这点动静就完了?老子接下来要捅天去!咋滴!打赌不!军区准派人来!”杨棒子叼着烟袋锅子坐在那说完,还真就用脚边的挑杠竖起来朝天上比划了两下。
习惯了这小子的满肚子花花肠子了,几位也不和他抬杠,让他说说想法。杨棒子也不客气,用手在沙土地上划拉了起来。
杨棒子的想法比昨天晚上计划的有些变化,原来想着就是破袭公路拔除据点这么简单,现在他想的是倒马关那刚才起的枪声,准是新二师的人伏击了后撤的鬼子。倒马关离走马驿不到20里地,就算逃不回去鬼子报信,走马驿的鬼子也能听到枪声。
等鬼子知道了倒马关和走马驿的部队被袭击了,又联系不上,必然会大举出动来搜救和报复,这样咱们就发动群众,沿途用麻雀战、袭扰战啥的拖延他,等到他到了川口镇,也累得半死损失惨重。
一个空镇子给鬼子,这时候咱们撒出去传信的人也该把信带到了,这样就组织起所有的力量围攻走马驿和川口镇,让他两头都顾不住,就算不被围歼,也得滚出走马驿去,那鬼子的修路计划不就彻底的废了吗?
计划听起来挺诱人,可老冯说了,你打西头的走马驿,东边满城的鬼子怎么办?
杨棒子笑了笑,说川口镇这得枪声一响起来,我和你打赌,从黄石口村到花塔岭一线几十里地,现在鬼子和伪军准跑的踪影皆无了!派出一支部队,用不了多少人,从花塔岭南面的山涧上去,占了坡顶,东边那就是一马平川,鬼子想过来,不甩上几百死尸门都没有!
老冯心里话,你这杨棒子是一点都不怕把事闹大啊!刚吃了鬼子半个中队就琢磨上要和几千鬼子折腾了!
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地还在讨论呢,新二师的二秃龙领着人押着俘虏回来了!
杨棒子一听二秃龙说,跑了不少二鬼子,心里这个乐啊!行了!不用老子费心还得给走马驿的鬼子报信了!心花怒放地让人把俘虏的鬼子也看管起来,拉着二秃龙一起加入讨论会。
大家伙比比划划吵吵把火的讨论杨棒子提出的计划,半天没吱声的杨棒子突然开口了。
“老子留下这个鬼子中队长的命,可有一样,留一个不假,老子还要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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