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上山 第二节 两小时
八路的部队里少不了一种人,极少数的那种,平日里吆三喝六、懒散张狂的刺头的很。一旦上了战场,或者是闻到点硝烟的味道,就和抽了鸦片烟了一样,生龙活虎起来,能毬得很呢。
杨棒子就是这种人,没啥都行,就是不能没仗打,此刻他就像一只竖起了脖子上硬毛的豺狗,随时准备跳起来,吠叫撕咬。
环视了一下地形,东面来时方向,山梁背后是上千的老乡和地方机关。南边隔着一里多地宽的小片谷地,是连绵起伏的丘陵,东南角上就是烧着三堆火的断崖。北面的大山毫无声息,西边的这个出口眼下被照的亮如白昼。
杨棒子贴着草稞子,猫着腰小跑到老五子身边,低声说:“老五子,长枪搁下,瞅见东面谷子地对面的土崖没?两三丈的光景,摸上去,顺着梁顶兜到火堆那,注意隐蔽,想法子整灭了柴火堆!弄灭了顺着南面下去。”
“等等!”老五子摘下步枪,刚要蹿过土路,被杨棒子一把拉住了脚踝。
“鞋底子啥做的?”
“老布底子,咋了?”
“去吧!完事从南面下去,和小梁子汇合。”
杨棒子这么问可不是多余的,地方上妇女们给做的军鞋,不少鞋底子为了耐磨,用的是缴获的帆布头子啥的,这种鞋底子粘泥甩不掉。
“小梁子,过来,你瞅见西边这个出口没,你顺着土坎子下到山脚那,贴着高粱地转到南山崖的那边,别上去,盯准了下来人给老子按住,不准放枪!等老五子下来,到村口的大榆树下等老子”
“好嘞,擎好吧!”小梁子把身上的长枪和背包啥的都解下来,就提着把匣子枪,顺着土坎子一溜小跑,下到山脚时,一个侧滚翻,晃过土路,身影进了青纱帐。
“其余人待命,没我的命令不准动,老冯,你接替老子带着队,俺去北面瞧瞧。”
说完,老冯一把没拉住,杨棒子手抓脚蹬的几下就上了路旁的土岗子,压低了身子,顺着齐腰深的荒草,半袋烟的功夫就冲到断崖后。
眯着眼,借着月光,瞅见老五子的青布军装在土崖上晃了两三晃,翻上了梁顶,杨棒子朝手心吐了口吐沫,搓了搓手,拽着野草灌木,蹬着石片子,蹭蹭地向山顶爬去。
土岗子上起的半截子石砬砬山,没费多少气力,杨棒子就攀上了崖顶。向东瞧,火堆还没灭,噼里啪啦地向天上爆着火星子,谷地里小梁子也瞅不见个影子。
扒着石头砬子,向下一瞧,半山腰的破道观院子里亮着几点火光,影影绰绰的有人头攒动。山下依稀可见的娘子神村,奇了怪了,乌漆麻黑的没个动静。
容不得细合计,杨棒子脑子里转了半圈就明白,这转移路上的第一站,出事了。
断崖的南侧是大缓坡,长满了矮柏树、酸枣树、蓬蒿团子。杨棒子缩着身子,蹑手蹑脚地接近了破院子,躲在一块青板石后面伸出了脑袋。
院子不大,大门敞开着,三两个穿着洋布汗衫、扎脚灯笼裤的汉子端着枪,守在门口。院角的老椿树干上绑着两个人,耷拉个脑袋,看不清长啥样。
蹲着坐着的人们占满了院子的东半拉,院墙上,北边一个,南面一个,有两个端着长枪的汉子来回的走动着,正房的房顶上还坐着一个,面朝着院子,两条腿还悠荡悠荡的,屋里啥情况就不知道了。
眼珠子转了转,杨棒子把快慢机塞回枪套,侧身从青石板后悄无声息地转了出来。脚尖点地在前,双手拉着蓬蒿,缓放劲在后,人就靠近了后山墙。
正屋是借着山势造起的的,后山墙没开窗,也就不到一人高,青石板板一层一层叠起的墙,年头久了,石缝缝里早些年抹的灰泥脱落了不少,屋里的光线顺着缝隙溜出了好多道。
拢着视线,顺着缝隙,看了个大概光景。屋里不老少人,门后绑着跌坐在地上的是个道士打扮的,这道士杨棒子认识,法名道清,离此不远宋家峪人,诊治过八路军的伤员。
另外那些人,瞧着面生,正当间蒲团上坐着个斜背着匣子枪的,看长相,饼子脸,碎麻子坑,身上是黑布短衫,板带扎着的焦衫裤。
正瞧着呢,房顶有动静,坐着的那汉子立起了身,伸长了脖子歪头瞅着南面,然后低头喊上了。
“赵秃子!赵秃子!喊队长出来!有情况!”喊完了,听见屋门那进来个焦黄脸的矮个子,冲着坐在蒲团上的那位说:“报告队长!猴屁股让你出去瞧瞧,说啥个有情况!”
饼子脸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窜到门外,过了会子喊上了。“猴屁股!王老三!你两去看看咋回事!他奶奶个腿的,问问赵四那两混蛋咋看的火!”
杨棒子听完心头一喜,估摸着老五子得手了。侧耳听见房顶上那人,嘟嘟囔囔地溜达到院墙上蹦到院子里,杨棒子也贴着后山墙,踮着脚尖走到房角,伸出半拉脸瞅见两个人踢踢沓沓的向山下的村子走去。
瞅见南院墙上的那汉子脸朝里坐在了墙头上,杨棒子一撤身,猫腰进了灌木丛,顺着山坡斜着膀子一溜烟地向南面跑去。
娘子神村是建在山脚的小庄子,一条土路从村子里东西向的穿过。杨棒子没进村,从背面绕过去,直奔村口打谷场。
趴在土坡的酸枣棵子下,小声的喊小梁子,才喊了两声,小梁子就从大榆树后闪出来头来张望。
杨棒子奔过去问老五子来了没?一探头,老五子就坐在树后,脚跟前地上躺着两人。
来不及问咋回事,压低了声音告诉老五子他两,村里马上要过来两家伙,准备按住再说。
从道观里出来的那俩货,还悠悠跶跶地晃呢,嘴上骂骂咧咧地,刚走到场院边上,就被杨棒子和老五子一边一个,堵着嘴掐着脖子给按地上了。
匣子枪一顶脑门,杨棒子乐上了!敢情这个叫猴屁股的家伙,那脸一边一块红了吧唧的胎记,咋看咋像猴屁股。
问完情况,杨棒子一身冷汗刷地一下就冒出来了,原来这是唐县的侦缉队,不知道从哪打听出的道,顺着根据地南面的牤牛岭里得荒沟子摸进来的。晚上钻山沟,白天躲起来睡觉,三天居然摸到娘子神村来了。
村上的干部和老乡们,忙乎着为转移的部队和老乡张罗饭食热水啥的,一天一夜人困马乏地,警惕性差了点,都心里想着鬼子离的还远呢,没成想后半夜被侦缉队摸了岗哨,全村的人和干部都被关在道观里。
院里捆在老椿树上的就是村干部,打了一通,啥也没说,看来侦缉队还不知道有转移的老乡和部队要经过这里。
侦缉队一共在这30个人,本来是36个出发的,钻山沟摔死两,转圈圈还丢了两,还有两被蝎子蛰了不能动了,甩下不管了。
三堆火也问明白了,这是给南面的太平庄打信号呢,那边有人接着点火堆,候在高家沟的鬼子看到起火,就奔袭这里。现在估计鬼子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刚才两看着火的家伙瞧见了东边来的火把,想跑下来报信呢,被小梁子堵着了。
高家沟和太平庄,杨棒子都熟悉,顺着河边的大道,南面20里是太平庄,再过去不到30里路是高家沟,这加一起的50里路,鬼子最多两个小时就能奔袭到这里。
怎么办?退回去?不大可能,鬼子要过来堵着这口子,西王庄那边也不好办。
杨棒子没多想,抬手两下把两货打昏,让小梁子他们拖过去,解下这些家伙的裤腰带,捆结实了塞到路旁的沟里。
处理完俘虏,三人穿过村子,来到破道观下面的土坎下。杨棒子探出头观察了下情况,院门下面10来米的地方,一左一右两人放着哨,不过都耷拉个脑袋坐在石头上打瞌睡呢。院墙上坐着的两家伙也抱着枪,脑袋和小鸡啄米一样,一点搭一点搭的。
看来只有门槛上坐着的那家伙没打瞌睡,脸朝里正抽烟呢。
老五子在左,小梁子在右,杨棒子在中间,三人悄悄地借着土坎子和灌木丛的掩护,慢慢地向门口的岗哨摸去。
杨棒子忘了提醒尽量留活口了,结果老五子和小梁子的攮子,直接就抹了岗哨的脖子。
抹了就抹了吧,也不是啥好货。杨棒子用手示意下院墙上那两,又用手指指门口坐着的和自己,三人分头行动。
院墙上的俩人都是一趔趄从墙上后仰着栽过去,听见动静,门槛上那位一激灵站起来就去摸靠在门上的枪。
杨棒子就在他身后的石鼓旁,一个箭步上去,两手一合击对方的脖颈处,回手对砸在太阳穴上,那家伙身子就瘫软了,杨棒子急忙托住要摊倒的这货,偷眼瞅着院子里的情况。
从大门看去,正屋门半掩着,门口没放人,院门左手背靠背坐着几个昏睡的家伙,这时候小梁子和老五子也从院墙上探出脑袋,杨棒子轻轻地挥挥手,指了指正屋,放下手中瘫软的家伙,朝着没睡的老乡们点点手,示意别出声。
打手势提醒小梁子看住院子里的几个睡货,老五子从腰间拽出两把小攮子,杨棒子左手平端着匣子炮,右手捏着一块捡起的小石片,眼睛死盯着正屋门。
到了门口,略一停顿,看了老五子一眼,老五子点点头后,杨棒子一脚踹开了虚掩的破门,门板子“咔嚓”一声断裂开来,借着这势头,两人一前一后蹦进了屋!
正屋里供奉着一尊年头久了掉了彩漆的娘娘神像,供桌下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一片人。听见动静,呼啦啦都起身,慌忙去找枪。
“不许动!”杨棒子大吼一声,说时迟那时快,手中的石片子飞出,正中一个家伙的手腕,那伙计“哎呀”一声丢下刚拔出的短枪,捂着鲜血迸溅的伤口倒在地上。
老五子也没闲着,两只手中的小攮子,一左一右快如流星地射出,一支戳瞎了端着长枪要拉栓那货的眼,另一支更准,攮进了蒲团上抬手要搂火那位的嘴里。
饼子脸的家伙痛苦地捂着嘴,在地上翻滚着,其他的人都傻呼呼地一动不动地。院子里也没费啥劲,小梁子三拳两脚就把醒过来的几个货打趴下了。
“老实点!八路爷爷在此!谁他娘滴动一下,老子就崩了他!”杨棒子端着匣子炮怒目圆睁地看着一屋子的人。
“八路爷爷!八路爷爷!饶命!”求饶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来,屋里没躺着的人都老老实实地举起来了双手。
老五子过去解开绑着的道长,小梁子也给捆在树上那两位村干部松了麻绳。地上捂着嘴的那位蹬了几下腿,眼瞅着翻了白眼不动了,屋角眼上插着攮子的货早就不动弹了。
杨棒子有点怨老五子手太黑,这斜背枪的货是个队长,一看就能问出很多情报的,死的太可惜了。
老五子可没管杨棒子怨不怨他,走过去把两把小攮子收回来,在鞋底上蹭了蹭血,又放回了腰间。然后挨个解这帮俘虏的裤腰带,在道士和老乡的帮助下,全捆好了甩院里了。
过了下数,连死尸一共是26个,加上村口沟里的4个,一共是30人,看来猴屁股没说谎。
第六章 上山 第三节 半截扎枪
杨棒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心里想没那么多时间磨蹭了,告诉小梁子,快跑回小分队和老乡们掩蔽的土梁子,让老冯他们带队赶紧过来。
又招呼村干部,安排几个人手看住这帮子俘虏,剩下的人回到村子里帮忙给马上过来的转移大队帮忙。
道士提了把宝剑自告奋勇地要帮着看押俘虏,杨棒子没顾上拉几句家常,拉上老五子百米冲刺地速度穿过村子,顺着河滩旁的大道向南一直跑到一片开阔地才停下。
这片地形早就在杨棒子脑子里晃了几个来回了!一道土梁子从山脚下横切过来,河道在这里骤然收窄,河水从土梁下急速流过,打着一个一个的漩涡。
站在土梁子上,南面是一片低洼地,老乡们平整了,种着豆棵子地瓜啥的。顺着土梁子往东边山上去,从断崖那边过来的石砬子正好在这跌落成个几乎70度的斜坡。
杨棒子咋想的,老五子猜了个七八分,这地形不打个阻击都可惜了,但杨棒子马上交给他的任务,他可真就没想到喽!
杨棒子让老五子顺着河一直向南漂,大概三里多远地,河滩上有一大片的芦苇荡,就隐蔽在那里,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要出来,听到第一阵枪声响起,看到有骡马队过来后,枪打第一匹骡马,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朝骡马群甩出五颗手榴弹。
顺河滩向下跑,隔5秒甩一颗,拉完弦数三数再高抛甩过去。投完手榴弹,不要恋战,下水过河,河面不宽,老五子这湘南汉子的水性,游过河没问题。上岸后再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北面,见到一座木桥,过桥后等着小分队。
老五子瞅瞅杨棒子,又看看远处山隘口上的火光,二话没说,脱下军装把武器弹药包裹好,顶在头上,下到河滩上,没一会就消失在弯弯曲曲地河水中。
杨棒子也没迟疑,马上跑回村口的大道上,这时候大群的老乡们已经从断崖口陆陆续续过来了,小分队就停在场院上。
“老五子呢?”冯大眼瞧见跑的满头是汗的杨棒子问。杨棒子擦着汗水冲老冯挤挤眼说:“老子让他抓鬼子天皇去了。”
笑骂了几句,杨棒子听老冯说了个情况,眉头又皱上了,本来以为拉上区小队打个小阻击,等老乡们转移了,再撤到木桥,过河烧了桥,就算摆脱了危险。
可老冯说一千多老乡后面跟着的是修配所和后勤部的物资大队,还有包扎所啥的单位。这可是杨棒子没想到的,心中盘算了一下,这些最磨蹭的单位按最快的速度通过这里,也得两三个小时,现在是凌晨4点,那就是说,要打阻击,必须坚持到天亮。
几个人看着杨棒子,老冯张张嘴想说什么,被杨棒子说出的话给挡住了。
“没啥说的,后勤部和包扎所的小白脸和娘们哪是打仗的料!从现在起,听老子指挥,哪个屁股要冒气,别怪俺一脚踹他蛋子上!”
先喊过区小队队长来,问明一共是32人,长短枪16把,大刀长矛地有个20来把,石头地雷4个,边区造的马尾手雷有个10来个,子弹平均每枪5发。
告诉区队长,抽出4个人和大个、小嘀嗒、刘干事一起把犯人押送到道观去,嘱咐大个带三个区小队队员回来的时候,把放在正屋墙角的那挺捷克式轻机枪扛回来。
还必须把侦缉队带来的枪支的子弹全部退出来,把子弹带掏空,弹药全部扛回来,枪不要动。
犯人们动起来后,杨棒子又命令老冯带着剩下的区小队队员们,向南跑步前进,到达横土岗子后,在坡北面就地挖散兵坑。
杨棒子提高了嗓门特别嘱咐,多挖几个坑,要挖的前深后浅,挖坑的土一定堆在脚后,这个命令有点意思,老冯没想明白为啥土不堆在前面当掩护,堆在脚底下做啥呢?
随后命令小梁子,跑步前进,用最快的速度穿过转移的队伍,找到后面的后勤部,姓周的那部长准和他的宝贝修配所在一起呢,告诉他,让队伍加快行军速度,务必天亮前赶过通天河。
下达完这些任务后,为了等着大个回来,杨棒子才坐在石碾子上,管村里的老乡要了碗凉水,咕咚咕咚地喝完。
正伸着舌头舔嘴唇上的水珠子呢,突然杨棒子脑子里一激灵,想起一件事来,心说坏了!咋把这事给忘了啊!忽地一下子站起来,脚不沾地的跑到山脚下,冲着南断崖拼了命的向上爬。
百十米的斜坡子没费多大功夫就爬了上来,山顶上,三堆熄灭了火苗的柴火堆还冒着点白烟。透过覆盖在上面的沙土还能看到点火星子,一股子尿骚气还挺浓烈的飘散着。
原来老五子上了崖顶,用后腰别着的小?头,连刨带扬的用沙土盖住了火苗子,解开裤子又给每个柴火堆淋了点尿水,又盖上一层沙土,才算压住了火头。
顾不上骂老五子的尿水骚气了,杨棒子用手刨开沙土,扒拉开黑乎乎的柴火棒子,撅足了大黑嘴一通吹!还行,暗红的火星子渐渐亮红起来,“倏忽”一下,火苗子又冒了出来。
三个柴火堆都冒出了火苗子,杨棒子又搉了一些崖顶的干蓬蒿棵子甩到火苗上,这东西见火就腾地一下烧的好旺,火苗子一下子就窜起两三米高。瞅着南面隘口上闪动的火光,瞧瞧身旁的火堆,杨棒子这才出了一口长气,在裤子上蹭蹭手,下山去了。
小梁子连跑带颠的找到周部长的时候,斜着眼的大部长听完捎来的话,没好气地说:“这个狗日的尽会诈唬人,显他能嘞!”
嘴上是不服气,脑子里还是挂上了弦,姓周的也知道鬼子从40年后,是改变了些过去的战法,摒弃了过去首尾相连、齐头并进的围剿战术,把呆板的追屁股战术改成了正面强攻、侧后迂回的包抄,根据地好几次被鬼子的快速部队摸了进来。
今白天东边那打得那么热闹就是有股子鬼子的山地快速部队,从山沟子里钻了出来,直插到离分区机关驻地的西王庄不到30里的洞子沟村,要不是政委带着队伍冲上去一通白刃战给堵了回去,危险大了去了!
安排手下传递命令让加快行军速度后,周部长回过头让小梁子捎话回去,告诉杨棒子,后勤部把配属的警卫连拉上去,占领南断崖至村南口河滩的区域,构筑二道防线,让杨棒子最少坚持一个小时后再撤回来。
小梁子又马不停蹄的跑回村口场院,大个他们扛着机枪和弹药也从山上下来了,一行人急匆匆地向南跑步前进。
路上小梁子把周部长的话和安排告诉了杨棒子,他“哼”了一声算作了回答,心里想,狗日的周冬瓜,心眼小归心眼小,大事上还是不敢含糊的,二道防线这手够意思。
冲到土梁子的时候,区小队的队员们已经沿着土梁子构筑了几十个散兵掩体,按照杨棒子的嘱咐,开挖成前深后浅的模式,脚部那堆起个窝窝头形状的土包包。
土梁子前的大道上,几个区小队的队员正在挖坑要埋设地雷,杨棒子低吼了一声,跑下去给制止了,让把挖开的土赶紧回填!队员们有点摸不到头脑,可还是执行了命令。
从路边折了跟柳树条,把回填完的坑上的浮土划拉了划拉,杨棒子指指路东边的土沟,告诉队员,把4颗石头地雷20米一个,就挂在沟底的酸枣棵子上,拔点狗尾巴草盖上,拉弦的统统藏到沟后面的地瓜秧子下面去,藏严实了!瞧见道上的鬼子跳进土沟就拉弦!
接着叫过拿着大刀长矛的队员,选了6名身材矮小、短小精悍的小伙子,把两米长的扎枪杆子用刀剁去一半,连枪头带杆子剩下一米多。
叫这6个队员藏到大道临河滩那边的土坎下,用芦苇荒草啥的盖上身子,5米藏一个,叮嘱了,枪响后只要大道上跳下来人,立上扎枪就捅!
大道这部署完了,杨棒子回到土梁子上端详了一会,确认隐藏的地雷手和扎枪手看不到一点身影,这才指着东山石砬子,告诉大个和小梁子,选三个阵地,第一次枪响时不准放机关枪,守在最高的石砬子上等第二阵枪响后玩命的打低洼地的南面道口。
然后连人带枪下撤50米左右,进入第二个射击点,炮打完了鬼子上来后必须不间断地自由射击。等这波鬼子退了后,回撤到土梁子上的阵地。
大个把铁西瓜摘下来,扛着机枪,小梁子背着子弹匣子,一前一后的上了北山。冯大眼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皮听了片刻,冲杨棒子招手,小声地说鬼子最多还有个二三里了!
杨棒子一挥手,区小队的队员们都进入了掩体,杨棒子和冯大眼猫着腰挨个把从道观拿回来的子弹,给用汉阳造和老套筒的同志们,每人枪分发了30发子弹,嘱咐一定要抵近射击,不要浪费弹药。
余下的弹药藏到土梁子河道得岸坎下,这是对面的射击死角,算作阻击阵地的储藏点。
安排冯大眼去阵地的左翼就位,他杨棒子居中正对大道,让区小队队长来回看情况和机动,这一切都安排完了,东边的天空边际已经有微微的青色显露了。
战士们静悄悄地在各自的位置上,等待着鬼子的到来,可秋虫们却不知道一场惨烈的战斗就要打响,还在欢快地鸣叫着。
突然,蛐蛐的“嘟嘟”声和高昂的大肚蝈蝈叫声戛然而止,好像正发出美妙歌声的喉咙被一把掐住了,杨棒子的尾巴骨那莫名的跳动了一下,心里说,狗日地来了!
果然,低洼地的南头的田垄间的大道上,一个,两个,三个,黄不拉叽的身影闪现出来!呈三角形分布的鬼子尖兵,交替着,快步跃进,前头的缩着脖子紧走两步左右观瞧,身后的两个就半蹲姿势举枪左右晃动。确认没有情况后,再交替前进10米左右停下观瞧。
尖兵身后三四十米处,沿大道两侧排成纵列散兵线的鬼子,也采用野战行军的战术,交替掩护快速前进。
杨棒子拢着眼,瞅个仔细,这是一个小队的鬼子,看人头,应该是标准的野战小队,50来人,三个战斗班加一个掷弹筒班,火力支援是三到四挺轻机枪和三具掷弹筒。
和鬼子打了4年仗了,鬼子这点东西早就烂熟于胸了,一个小队做开路的先锋,后面应该是一个中队的支援和一个大队的跟进,按照鬼子的习惯,前锋和支援队的间距是500到800米,跟进大队再延后500米左右。
杨棒子微微笑了笑,心说嘿嘿,小鬼子,今你爷爷好好和你们玩上一会!
打头的三个尖兵眼看就要穿过了低洼地,来到土梁子前面了,鬼子钢盔上的网兜子看得一清二楚,后面的小队也行进到洼地中间位置,停在那,等着尖兵发信号。
“啪滴勾!勾!”两声骤然响起的清脆枪声,打破了一片沉静!杨棒子大吼一声:“开火!”
第七章 铃木支队 第一节 五比十六
杨棒子手里的两支快慢机率先搂的火,平端着枪身,一左一右两个三发点射,打头的三个尖兵,两个捂着肚子一头栽倒在地,另一个腿上中弹,顺势卧倒,缩在死去的同伴身体后。
土梁子上的战士们听到杨棒子的一声吼,几乎是同时枪口迸发出火焰,打了个齐射。
洼地中间大道上鬼子瞬间倒下了几个,剩下的卧倒的卧倒,找掩护的找掩护,没因为遭到了伏击而四下慌乱起来,战术动作完成的很有质量!在区小队的第一阵齐射后,也就几秒钟的时间,鬼子反击的子弹就飞到土梁子上空了。
杨棒子低下头,把两把匣子枪放下,拿起身旁的八一式,调了下标尺,慢慢地伸出枪口,瞄着土坡下的鬼子尸体,微微地晃动着枪口。
“轰!轰轰轰!”连着串的四声巨响后,一股股的白烟从大道旁的土沟里升起,烟雾中传来鬼子的惨叫,这是鬼子下到沟里找掩护,咱那四颗石头地雷被拉响了!
根据地自己造的石头雷虽然填充的是黑火药,没多大杀伤力,可这种遭遇性的近战时,冷不丁的炸响,飞出来的石片子、碎石蛋,还有火药里掺杂的锈铁钉、破瓷片,在沟底的狭小的空间里却制造出了令人恐怖的效果,好几个鬼子脸上被四下飞溅的“暗器”扎了十多个血窟窿。
拉完弦的地雷手们,接着烟雾掩护,手脚并用地冲到田垄后,卧倒伸出枪口,一个一个地给沟里乱蹦乱跳的鬼子点名。
听见地雷响,坡下趴在死尸后的鬼子,条件反射地扭头想看看后面咋回事,可他忘了自己是躲在个一尺多高的死尸后,这下把自己暴露出来了。
“兔崽子!走你!”杨棒子一咧嘴,瞄着鬼子露出的半拉钢盔,一扣扳机,“嘡”的一声脆响,这个鬼子就被自己的生理反应送上了天国!唉!好奇害死人啊!不对!好奇害死鬼!
这时候,区小队的队员们,瞄准着刚才就各自照亮好的目标,自由射击。土梁上和地瓜田垄后,射出的子弹形成了交叉火力。
道上的鬼子没有慌乱,已经组织起反击,一挺歪把子来回地扫射着土岗,步兵几人一组地在机枪的火力掩护下,分散开试图接近土梁子。
另一挺机枪则对着右侧的田垄用点射调整着弹着点,几发曳光弹后,歪把子打的又准又狠,田垄后的地雷手们被压制的抬不起头来。
还有七、八个鬼子匍匐到大道接近河滩一侧,看样子准备下河滩,这一定是掷弹筒班,要找发射阵地呢。
杨棒子弓着身子后退出掩体,一手惦着两把匣子枪,一手提着步枪,顺着土梁子移动了10来米,扒开草丛,瞧着河滩那边,依稀有人影晃动,还能瞧见枪口冒出的火焰,估计那边也动上手了。
这时候封锁土梁子的鬼子机枪小组,已经开始寻点射击了,“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小点射打的还挺精准,把刚才杨棒子撤出的那块掩体前,扫射的土块子乱蹦。
杨棒子抱着枪,窝下腰,吼了一嗓子:“投弹!”战士们迅速拿起摆在跟前的马尾手雷,一拉铜钱串串的拉弦,“嗖!嗖!”地甩了出去。
边区造的这马尾手榴弹不敢恭维,在大道上和土沟里炸出了十几团尘雾,没伤到几个鬼子,唯一的作用是,让杨棒子借着鬼子躲避手榴弹的战术翻滚动作,看清了鬼子的小队长和机枪指挥官的位置。
这也怨鬼子的傻劲,躲完了手榴弹就该咋的咋的呗,非和队长打个招呼做什么!拍马屁也不看个时候!
老冯和杨棒子对了下眼,伸手拽出了腰里的木柄手榴弹,照准了大道上甩去,这两颗能上了台面的手榴弹给鬼子的散兵线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试图压制地瓜田那射冷枪的地雷手的一挺机枪哑了火,另一组匍匐行进速度挺快的鬼子也停了下来。
冯大眼和杨棒子端起步枪,借着鬼子火力减弱的时机,半蹲式在掩体里瞄准鬼子的机枪手和指挥官,来了个5发点射,旁边的区小队的队员们差不点就跳起来给鼓掌了,这两正规八路的枪法真好!
这一挺刚才还封锁土梁顶,打的战士们抬不起头的歪把子也歇火了!那个躲在矮柳丛里的小队长也仰面朝天地翻倒在地。
一通叽里呱啦的鬼话后,鬼子不再试图接近土梁子和地瓜田了,动作迅速地开始用步枪齐射,用密集的步枪火力封锁土梁子和压制地瓜垄,看样子是要掩护伤员和剩下的步兵后撤。
区小队的队长小跑过来问要不要追击,杨棒子微微一笑,不让追击,只命令几只长枪做中远距离的点射,能打上更好,打不上威胁鬼子,加大他们后撤的距离。
低洼地里这片战场上,除了几声冷枪声,刚才密集交火的双方都安静了下来。杨棒子抬眼瞧着鬼子退回了低洼地的南头,过了道口没了动静。
就这么点人手,去追击个没大伤元气的鬼子小队,就算能把对方拼的丧失了战斗力,自己手下这些业余战士也得损失的差不多了,那下一次鬼子再上来,拿什么打阻击!这一点杨棒子心里明镜一样。
小声地命令区小队的队长,悄悄滴摸下土岗子,把地雷手和河滩上的扎枪手都叫回来,还让他安排几个手脚麻利的队员打扫下战场,只要枪支弹药,其他一概不要。
命令其他队员警戒休息,杨棒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本来想去山坡上看看大个他们两,瞧瞧他们看着别人打仗搂火,自己不能扣扳机的难受劲,乐呵乐呵,可猛然想起件事来。
四下踅摸了几下,正好看到拿着莫辛纳甘步枪的那小伙子,招招手让他过来。
小伙子还以为杨棒子要给他安排啥战斗任务呢,急急忙忙地提着枪跑了过来。
杨棒子问人家打了几个鬼子啊?小伙子不好意思的说放了三枪,瞧着是打到一个鬼子了,好像没打死,被别的鬼子拖回去了。
又问了人家知道还剩3发子弹了,杨棒子拍了拍小伙子肩膀说:“放心,瞅见没,一会你们队长他们就给你们带好家伙来了!”
拿过小伙子的水连珠步枪,说了声借用一下,一拉枪栓,枪膛里还压着颗子弹呢,推上枪栓,杨棒子提着步枪,就上了山坡。
爬两步,起身瞧一瞧,再爬两步,再起身张望一下!山上的大个和小梁子看这黑棒子这是做啥邪乎事呢,都探出脑袋看稀罕。
向上爬了几十米,杨棒子站在块青石板上,这下能看清了,低洼地那头的土坡子背后,两支膏药旗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分外的显眼。
目测大概是600米左右距离,抓起把土面面,扬向空中,看尘土飞扬的样子,杨棒子心里估算了风速和风向。
拉开枪栓,退出子弹,蘸了下吐沫,在军服上蹭了蹭,重新装填回枪膛。
立姿抬起枪口,调整了下标尺,杨棒子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等待着!突然!南面传来几声爆炸声,伴随着炸响,半边天空都被映的成了橘红色!两支膏药旗中,一顶钢盔闪着微弱地亮光!
吸气!憋气!三点一线!一扣扳机!枪口一缕青烟冒出,一颗子弹急速的旋转出膛,飞向两根膏药旗的方位。
“一!二!躺下!”杨棒子心里默念着,视野里那两支刚才还在挥舞,打出旗语的膏药旗子不见了。
这下大个和小梁子看明白了,这是干掉一个鬼子的信号兵,这一枪至少能迟延鬼子一刻钟的信息传递,鬼子的集结和再次发起进攻也要再等上一会了,服了!两人对视一眼,心说这黑棒子还真有两下子!
杨棒子扛着枪,晃晃悠悠地哼着小曲,走下山,把枪还给一脸崇拜表情的小伙子,坐在掩体下的土坡上,摸出烟荷包,掏出火镰刚要打,一根火柴“呲啦”一声,在他脸前迸发出白亮亮的火苗。
“给!战利品,小鬼子的洋火,还有一盒烟卷呢!”区小队队长兴高采烈地擦着一根火柴给杨棒子点着了烟锅子,又递过来一包卷烟。
“给大家伙分吧分吧,老子嫌那玩意没劲!注意,躲坡下抽,小鬼子的狙击手专练夜里打香火头呢!”杨棒子笑眯眯地嘬了一口烟。
“对了!同志哥!咱伤了几个?打扫战场,点清没?鬼子完毬子几个?”
“报告杨队长!区小队共伤亡五人,牺牲三人,重伤一人,轻伤一人。鬼子尸体十一具,三个伤的拖回去了,还剩一个,扎枪豁开肚子,俺摸着鼻子那光进不出的,估摸快咽气了,没让整回来。”
听到有五人伤亡,杨棒子眉头紧了紧,咂巴了两口烟,让赶紧把重伤员送到村子里去,找包扎所救治,轻伤的那个听队长说不碍事,就接着问都缴获了啥。
“三八大盖能使的不能使的都扛回来,一共是9支,王八盒子一把,牛皮弹匣子15个,还有个弹筒子,和三发菜瓜弹子,对了,还有三颗甜瓜手雷。”
杨棒子心说,不少啊!不过子弹少了点,过去小鬼子单兵身上都是仨牛皮弹匣子,90发子弹的自持配给,扫荡八路这两年学乖了,不往单兵身上放那么多弹药,等着被八路缴获,而是把大量的弹药基数放到后面的辎重队,随时补充。
辎重队,嘿嘿!杨棒子偷笑了两声,他远程揍小鬼子信号兵的时候,南面那几声轰响,一定是老五子袭击辎重队得手了!鬼子的小炮上来参战也得等会子了!
让区小队那些拿大刀扎枪的队员们换上新缴获的三八大盖,王八盒子区小队的队长不要,嫌没自己的匣子枪好使,杨棒子顺手掖到挎包里。
这时候,从村子方向急匆匆地跑过来十几个人,看那装束和肩上扛得担架,估计是县上派来的担架队。
果然不错,担架队把重伤员和牺牲的战士抬回了村子,担架队的队长给留下了一包袱的吃食,杨棒子打开一瞅,嘿!黄澄澄的玉米面的贴饼子!抓起一块,咬上一口,一股子粮食的甜香瞬间就充满了口腔!
“娘唉!真他娘地好吃啊!”杨棒子心里赞了一句,还是老根据地的乡亲们好啊!自己舍不得吃的粮食,拿出来给咱们做饼子!闭上眼,这个吃货品出这是小米面掺着玉米面,甜丝丝的那一准是碾了柿饼子添里了。
担架队的队长转身就要回撤,杨棒子一把拉住了他,问后面老乡们转移的咋样了?队长说老乡们都过河了,现在听说是过啥子医院和扛机器的呢。
杨棒子嚼着饼子,抬头看了看天,东边已经现出了青白色的天际,看样子再有个半个时辰,天光就要大亮了。
第七章 北上 第二节 铃木不傻
两块饼子吃完,把用衣服角兜着的,洒落的饼子渣渣用手拢了拢,低头都舔进了嘴,拽过腰上的水壶,咕咚咕咚的喝了好几大口。
阵地上战士们有的在就着凉水吃干粮,有的在擦拭新缴获的步枪,有的在加固掩体,冯大眼正和区小队的队长趴在坡顶上,冲着鬼子的进攻方向指指点点的,好像是研究下次鬼子的进攻规模和进攻方式。
这个还用研究?小鬼子那点猫腻都在俺肚子里呢!杨棒子轻轻喊了一嗓子,把坡顶上的两人喊了过来。
“我说你两在那趴窝呢?小鬼子的狙击手鬼着呢,俺带队去冀中帮助十分区反扫荡的时候,缴获过一把带瞄准镜的步枪,叫个97式,瞄人那叫一个准,可惜缴获的时候枪栓被他娘地鬼子砸坏了,不能用。”
“我也听说过那个,是从几百把同批的三八枪中优选出来的,配制特别的枪栓,你缴获的那把,应该就是持枪的鬼子临死前把枪栓砸坏了。”
“行了,不说那个了,俺说点眼巴跟前的正事!”杨棒子把水壶甩回腰后。
“刚才这个小伏击,瞅着是咱占了便宜,把小鬼子打疼了,要俺说,鬼子死那两人一点没被揍舒服!”顺手捡起个草棒棒,杨棒子一边在黄土上划着道道,左划右划地,能看出点刚才战场的轮廓出来。
“你们看,这是南边鬼子来的大道,这是咱的土梁子阵地,中间是7、800多米宽的洼地,洼地的东边是道田垄,西边是河滩的土坎子。刚才咱得手的主要原因就是两:一是鬼子夜间行军被偷袭。二是沟底的地雷和土坎子的扎枪手,打的鬼子措手不及。”
老冯和区小队队长对望了一眼,又低下头看黄土上图形,点点头,心说这个看上去二货吧唧的杨棒子还是有点指挥员的素养的。
“唉,但咱们伤亡的五个人也就出在这块地,田垄上被机枪压制没放了几枪,河滩那离鬼子太近,扎枪扎了几个鬼子,咱的人也基本伤亡掉了。下次就不能这么打了。”
“你们再看,南边那片矮土包子背后,现在就是小鬼子的集结地和下次进攻的出发地,到咱土梁子大概是800米的距离,老子算准了,小鬼子下次进攻的模式是这样的。”
说完,捡了几块土坷垃,摆在简易的地形图上。
“这里,土包子后面准放的是小炮,本来嘛,这会子就该打炮了,可俺刚才念咒招了个天将来,跟鬼子后面那放了几个炸雷,这会子估摸鬼子的小炮还没就位呢。”
天将?冯大眼两人面面相觑地瞅着洋洋得意的黑棒子,心里暗骂,还卖关子呢这个二货!要是有天将,让猪八戒回天河领个十万八万的天兵天将来,还用俺们在这和小鬼子玩命啊!
杨棒子倒没猜出两人心里骂他呢,接着显摆。
“鬼子下一次的进攻准照老子说的样式来,先是用小炮烂轰一通,然后这,这,这,是三个步兵小队,在破歪把子的支援下,沿着左侧的荒地和右侧的河滩,先去占他们上次吃亏的田垄和土坎子,这两路得手后,中间这个小队才会集中火力压制土梁子。”
“等到三路的鬼子都推进到距离土梁子200米左右的距离时,他奶奶滴,小鬼子就要发疯了,指定的先来通飞雷子,然后机枪小炮压制咱们的火力,中路的鬼子撅着屁股拱到100米左右的时候,就该冲锋了。”
挺专业啊,老冯听着心里挺佩服的,到底是一线打了多年的鬼子,和他这做敌工的是不一样。区小队的队长就更佩服了,过往区小队大多也就配合个主力部队,领着鬼子绕绕山窝窝,青纱帐里放一排冷枪啥的,这正规的阵地战还真头一回参加。
两人都兴奋地等着杨棒子接着说,这时候,土梁子上负责放哨的队员小声的喊了一句:“有情况!”
杨棒子丢下手里的草棒棒,几步就窜进了梁顶的掩体里,伸头顺着放哨队员的手,仔细端瞧,原来在洼地尽头的大道豁口那,隐隐约约地能看到几点亮光,不是特别清晰。
杨棒子端详了一会,告诉队员继续观察,有情况再汇报,返身又溜回了老冯他们身旁。
“没事,鬼子的炮瞄镜反光呢,测算距离呢,咱还有会时间,老子赶紧说下一回怎么打!”
“你们看,俺是这么想的,鬼子的一个中队的进攻,咋的说也要有200人左右,土沟和河滩刚才那下子暴露了,不能再放兵力了,多放人,火力上咱拼不过鬼子,损失掉咱这土梁子守不住,少放人被压制不起啥作用,要俺说,全撤回土梁子!”
老冯也算有点战斗经验,心里核计真要像你杨棒子说的,来200多鬼子,你把人都撤到土梁子上,一通消耗战,最后鬼子要冲锋了,就算被消耗掉一半,剩下的100多鬼子,咱这20多个人拼刺刀能拼过人家?
杨棒子看出老冯他两脸上流露出的怀疑了,用手指指地上的图形说出了他的想法。
“俺这么想的,派两个队员从山脚那边摸到田垄那,老冯,把咱的木柄手榴弹给拿出5个来,让那两个队员去那把弦拉出来,捆地瓜秧子上,做几个绊雷,鬼子从那摸上来先交点份子钱!”
“这边,河滩上也这么干,整几颗手榴弹挂土坎子的草稞子里,炸几个是几个。”
“这两铁家伙,就埋在坡下,这是最后鬼子冲锋坡顶的地方,炸响后,鬼子一愣神,趁着烟雾咱再反击狗日的!”
“咱这土梁子分成三段,战斗人员分成两组,10人一组,鬼子打炮的时候全部躲在土梁子河道这,炮一延伸,第一组进入第一段掩体,放一排枪后,转移到第二段掩体,再放一排枪后,到第三段掩体。”
“那第二组做什么?”区小队队长急切的问道。
杨棒子搓搓手说:“等第一组到达第三段掩体后,第二组就上第一段掩体,这样,两组跑动着放枪,迷惑敌人,重点打他左右两队人,也能减少咱的伤亡。等到鬼子的小炮停了,那就是要冲锋,这时候全部人上刺刀进入掩体,准备干他娘地!”
“中嘞!”“行呢!”老冯两人兴奋地都表示这样安排不错,杨棒子说完心里还是藏了点话没说出来,其实他明白,待会打起来,就算能把鬼子打退了,现在眼跟前这些同志们怕有一半得光荣喽。
老冯他们按照部署去下达命令,杨棒子跑到山上去,和大个他们两又交代了一番,把大个和小梁子身上的手榴弹带回来,发给要借着昏暗去布设绊雷的队员们。
刚缴获的甜瓜手雷还有一具掷弹筒,杨棒子让老冯背着,告诉一会跟着他,有大用处。分好组的队员们都静悄悄地蹲在土梁子下,没编入两组的几名队员跟着杨棒子他们,十多米一个,趴在掩体里,等待着鬼子的进攻。
杨棒子什么都想到了,也算计好了,唯独有一样他算错了,也可以说是没想到的,那就是他的当面之敌可不仅仅是一个大队,而是整整一个加强联队!
日军华北方面派遣军驻济南的第十二军,司令官叫个土桥一次中将,这名字按照小日本取姓名的爱好,估摸着他祖上在某个土桥旁“爱”过一次有了这老小子,干脆就给取名叫“土桥一次”。
这小鬼子手下有个爱将,独立第一混成旅团的铃木贞次少将,关东驻屯军熬出来的悍货!此次率部被调往定县,就是接受了山地作战的特训后,作为冈村宁次的一张“奇牌”被用到了南线扫荡中。
抽调了第十二军所辖的几个师团两千多士兵,都有着山地伐木工和穷苦山民的出身背景,搬用的德军山地作战的模式进行的秘密作训。目的只有一个,插入抗日根据地山区腹地,奔袭分区的党政机关。
这支部队代号“铃木支队”,甩掉沉重繁复的辎重车队,代之以骡马驮运自给,必要时有空投支援,所以秘密从唐县出发后,在潜伏的敌特的帮助下,从我军的防线中穿插过来,一路上几乎没有遭遇我军阻拦,奔袭近百里,今天就是冲着修配所、医院、后勤部来的!
新民会潜伏在太平庄的谍报人员,前半夜点上了报信的火堆后,鬼子借着夜色摸上来,把庄子里没撤出的老乡和几位干部、民兵堵在了赵家祠堂里。铃木不想过多纠缠,下令放火烧了祠堂,这个王八羔子这一路就这手段血洗了四个村子了。
等侦察哨报告说娘子神村方向的火堆也点起来后,铃木心里乐开了花,看来侦缉队还管点用,天亮前要是能插到那里,把口子一扎,东、西、南一起强攻,就能把八路赶到北面去,那边早就有口袋等着装呢。
用电台呼叫了唐县的总部后,铃木下令全军急行军,可眼看着北面的火堆越来越近了,前方响起了枪炮声,铃木刚从马上跳下来,想跑到土坡子上瞧瞧怎么回事,坡下的马队头上就炸起了响雷!
要不是清水大佐一把按倒他,铃木少将就该和他身边的勤务兵一样,被弹片削去半个脑袋了!最让铃木生气的是,这炸响的手榴弹都不知道从哪飞来的!几百人的联队部和辎重队,愣是没一个人说的清从哪里飞出来的手榴弹!
四下搜寻无果后,铃木下令把指挥部设到土坡上,让支队部和辎重队离开大道,在路旁的庄稼地里安营,这时候前方遇袭的中队长跑回来汇报情况。
听完手下的汇报,在中国战场跌打滚爬了近十年的这个铃木,没理会第一中队长添油加醋的描述,准确地判断出这是一支几十人的八路地方武装,可能是太平庄那边走漏了风声,这边接到消息后临时构建的阻击阵地。
铃木臭骂了一通手下,命令回去组织第一中队发起进攻,肃清当面之敌。并命令炮兵中队立即前进500米处构筑发射阵地,派出观察班,提供有效射击诸元后,协同步兵战斗。
第一步兵大队的指挥官询问是否发动大队级的进攻,铃木轻蔑地笑了笑,那意思几个土八路还至于动用上千的兵力吗?估计70步兵炮和75骑野炮的两轮轰击,对方就要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观察班用炮瞄镜在计算射击诸元的时候,正好是杨棒子和老冯他们商量怎么打退鬼子二次进攻的时候,鬼子大队在南面的调动,杨棒子一点也不清楚,他更不会想到随着更加残酷的战斗打响后,围绕着这个叫娘子神村的小山村,发生了一次牵动了上万人的大战斗!
第七章 北上 第三节 杨棒子也不傻
铃木老小子真不傻,判断出了当面之敌是几十个土八路,可惜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些土八路里有个比猴都精的杨棒子。
自己说自己有猴祖宗的杨棒子就更不傻了,他打的如意算盘是老子用这几十人缠上你一、两时辰,等鬼子乏了,再调上后面的警卫连,抽冷子狠狠滴咬上鬼子一口,让这帮王八蛋几个时辰都不敢动上一步,等他们明白过味来,老子早跑出几十里了!
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杨棒子看着区小队的队员们躲在土梁子下,猫在河岸的土坎下,抽烟地抽烟,眯着眼小憩的,都挺滋润!
也不知道莲香和狗蛋子走到啥地界了?昨黑莲香蹭了俺袖子一下,嘿嘿,那啥,俺该拉拉她手呢······
“嘶!”随着空气中响起类似尖锐哨音的动静,一发发炮弹从南面飞过来,“轰!砰!”地连续在土梁上炸响,土块乱飞,炮弹皮和预制破片“嗖!嗖”的四下里乱窜。三轮齐射后,炮弹开始落向北面的空地上,有几发还胡乱地上了山梁,崩落了不少的石头片子。
被炮弹崩起的沙土溅了一脑瓜子的杨棒子挺气愤,心想老子刚想点女人孩子啥的,就他娘的用炮崩俺!
看到火炮开始阻拦射击后,冯大眼想招手让队员们进入掩体,杨棒子一回身用手势给制止了,老冯还有点疑惑不解。
“嗵!嗵!嗵嗵嗵!”的几声后,土梁上上又冒起了十来股子黑烟,冯大眼这才明白,鬼子真贼呢,用步兵炮延伸射击后,再用掷弹筒想轰击进入阵地的掩蔽人员。
几分钟后,山上的小梁子躲在大石头后面,冲着这边一劲的晃着毛巾。杨棒子抬头看了看,才一摆手,第一组的队员们冲出了土坎子,迅速地进入了阵地。他小声地告诉队员们,他的枪不响,谁都不要搂火!
朦胧的晨晖中,长满青绿色野草的荒地上,鬼子屎黄色的军服朦朦胧胧地出现了。
这次鬼子投入进攻的兵力是步兵一个中队,分成左中右三个战术集群,每个集群又分为三个战术小队,从刚才的火炮覆盖密度上,杨棒子估摸这些鬼子得到的火力支援至少是10门70口径曲射步兵炮,还有九二式75口径山炮不下6门。
一线的火力支援除了刚刚轰击了土梁子的掷弹筒大概是十来具外,杨棒子隐约看到在集群鬼子后面,还有一处正在构筑的重机枪阵地,当然鬼子每个班还有一到两挺歪把子随队支援。
打我这几十个地方武装,鬼子搬出这样的进攻规模,看样子是想一口把俺们吃掉。
要是手里有上一个排的正规八路,杨棒子还真没把这一个中队的鬼子当回事,可现在跟着他的都是平时没怎么打过正规阵地战的区小队员们,心里底气不足啊。
鬼子的散兵线,每跃进10米左右停顿下来,用步枪点射进行火力侦察后,后面的战术小队随即上前补位,机枪手锁定前方,步兵班则环形列于机枪后,等待下一次跃进。
看着节奏缓慢,可鬼子这套战术也是精心地研究了一次大战后的各种战例,在步兵操练中又反复进行实验的。
这种正面进攻一般都是火炮遮断当面之敌的一线和二线阵地的互相支援,掷弹筒在200米到500米间行进中摧毁火力点,步兵在重机枪和轻机枪的压制火力支援下,先拔除两翼,后围攻中央主阵地。
这手挺厉害的,抗战初期,鬼子一个中队就敢进攻**一个团,一个大队就敢强攻对手一个师的防御纵深,靠的就是这手欺负你没有远程火力,近战每单位上倾泻的弹药量又强过对手,所以**和八路军能守住阵地,往往要靠尸山血海去填补被打开的缺口。
今这老战术又摆在了鬼子的老冤家,杨棒子面前。和鬼子血拼了无数次的杨棒子同志明白在重机枪火力没开始压制射击前,这些鬼子会这样缓慢地前进到200米远的地方,寻找掩蔽物等待协同冲击。
扭头轻声喊了声“冯大眼”,老冯瞪着眼瞧着杨棒子,不明白这会又有啥新花样?
“你贴着河边蹽回后面,找到警卫连的那个,赵啥来着,对,赵疤瘌,告诉他,说老子说的,让他小子带一个排跟你回来,藏在土坎下,快他娘滴跑!”
杨棒子说完,老冯几步就后退出掩体,一猫腰下了土梁子,贴着河边的土坎子一溜烟比兔子跑的都欢。
老冯回去喊人了,这边鬼子的散兵线右翼已经接近了洼地中间的地瓜田,正撅个屁股拿着工兵铲刨掩体呢。左翼再有个10来米就靠近上次进攻挨了扎枪的土河岸。
这次进攻的指挥官看样子是在中路,比突前的左右两翼滞后一百米左右,杨棒子判断,鬼子是要把抵前支援的重机枪火力点设在那里。
果然中路的鬼子在几个小土包后忙活完了,92式重机枪就位后,第一阵试射开始了。
两轮调试射击后,战场上出现了暂时的安静,杨棒子小声提醒队员们,准备枪上膛,鬼子快上来了。
鬼子还没上来,冯大眼回来了,顺着河岸一长溜穿着青黑色军装的战士弯着腰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外号“赵疤瘌”的警卫连连长掂着驳壳枪匍匐到杨棒子身边,问啥安排?
“安排?你个毬货,跟俺摆谱是不?老子踹死你!”杨棒子眼里可不揉沙子,这赵连长还是37年杨棒子从地方游击队给要进正规军的,仗打的不错,也有脑子,几年下来就升到连长了,别看杨棒子现在没啥衔了,可资历在那搁着呢!压人嘞!
“对!对!嘿嘿,还是老首长好!有仗打总想着俺这小兄弟!您说啥任务吧!”赵连长瞅着洼地里这么多鬼子,两眼冒光地讨好杨棒子。
“你小子听真了,一会打起来,除非俺们死光了,你先不准上!看俺们上刺刀冲下土梁子后,你带人快速翻过土梁子,从右边的河滩插过去,看见中间那几个土包子没?告诉你的人,玩命冲到手榴弹能够到的距离,给老子把腰上别着的家伙都喂给鬼子!听见没!”
赵连长撅撅嘴,扒着头看了看洼地的地形,猛然明白了,本来挺有意见的心思一下子豁亮起来,敬个军礼,回去布置任务去了。
“啪!啪!突突!突突突!”猛然,鬼子的各种轻重武器一起喷射出火焰和巨大的声响来,刚才暂时的安静瞬间就被如蝗的子弹撕裂的无影无踪了。
土梁上,子弹打的泥土乱飞。鬼子加快了跃进的速度,第一线的散兵,三三式交替掩护,专找能起点掩蔽作用的土坎子,土沟子猫着,打几枪,再找下一个掩蔽点。
“轰!嗵!”几股子迸发出刺目亮光的烟雾腾起,地瓜田和河岸上的手榴弹被趟响了,鬼子的散兵线一下子被打乱,二线支援的火力也瞬间停顿了下来。
机会来了!杨棒子低吼了一声:“三发急速射!”,率先叩响了手中的八一式,把河岸上受伤乱翻乱滚的两鬼子打的不动弹了!
第一组十条长枪的三发急速射后,鬼子的散兵线消失了,死的死,伤的伤,没啥事的也猫起来坚决不露头,趁着这空档,杨棒子又一声低吼:“换阵地!”队员们抱着枪翻出掩体,手脚并用地蹿进了第二阵地的掩体中。
刚进了掩体,鬼子的掷弹筒和重机枪的火力就像冰雹一样砸到刚才的阵地上,整个梁顶上的泥土几乎被翻了一遍,黄灿灿的泥土被炸的都成了碳黑色,有几个掩体被炸起的泥土埋了半截子。
鬼子不再用散兵线试探性进攻了,转成重机枪火力压制土梁子的右端,几挺歪把子两次扫射后,地瓜田后猫着的左翼攻击小队冲出了临时掩蔽所,鬼子的小短腿紧倒腾,那架势想一口气冲到土梁下。
“三发点射!瞅准了揍狗日的!”说完,杨棒子冲山上的大个和小梁子用力地挥了下手!
地瓜田里猫着腰,跑的挺快的鬼子瞬间被侧射来的机枪火力给罩住了,想转身做战术规避动作,又被土梁上射来的步枪子弹瞄个正着。
这下左翼的鬼子有点乱套,一部分腿快的家伙“s”型规避着子弹跑回了出发点,还有一部分连滚带爬地跳进了土沟子不敢露头,剩下几个反应慢的被机枪和步枪的交叉火力打成了筛子。
中路的鬼子指挥官反应也很快,眼看左翼被暗藏的火力点给打乱了进攻队形,马上命令重机枪和掷弹筒泼水一般把火力覆盖了过来,同时,右翼河岸上的集群小队突然从停驻状态变成了冲锋队形。
杨棒子朝河岸下的第二小组一挥手,队员们提着枪几个箭步就进入掩体,三发急速射的同时,已经下撤到第二阵地的大个手里的捷克式也换完了弹匣,子弹横扫过去。
河摊上的鬼子的冲锋脚步也被截断了,纷纷匍匐在地,有几个慌不择路,跳到了河里,在湍急的河水里狼狈不堪地挣扎着。
两组队员刚刚转换了阵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呼啸着的炮弹就到了头顶,鬼子的炮兵真敬业,瞧见自己的步兵挨了揍,马上就还了两个“三发急速射”!加上“叮咣”乱崩的掷弹筒,土梁上、山坡上,到处是飞起的泥土和弹片。
这回队员们终于明白这掩体为啥要前深后浅了!前面深,在土梁前方爆炸的炮弹,飞出的弹片伤不到人。后面浅,但脚底那有个半人多高的土堆子,也挡住了后面爆炸崩出的弹片。
但是这么密集的火力覆盖下,有几名队员藏身的掩体被直接命中,杨棒子眼看着队员们牺牲在自己个眼前,心头如刀割般的撕痛了几下。
就在这时候,中路的鬼子集群出动了,仗着土梁子上被炮弹炸的昏天黑地地时候,快速地顺着大道运动到距离土梁子不足百米的地方。河滩上的右翼小队也从隐蔽处出来,两路鬼子马上就要转入强攻了。
炮弹刚一停歇,九二式又疯狂的扫射了了几轮后,杨棒子大吼一身:“一组!二组过来!上刺刀!”一抖手,八一式黑黝黝的三棱刺刀就弹了出来!
重机枪的弹着点一侧射!中路和右路的鬼子起身端着枪,嗷嗷叫着发起冲锋!步兵线后的几挺歪把子“哒哒哒”地封锁着土梁顶。
就在鬼子已经冲到了坡下,前面几个老鬼子的罗圈腿都看的一清二楚的时候,“轰!轰!”两声巨响,土坡下两股冲天的烟雾升腾了起来。
这是杨棒子拉动了藏在阵地最右侧炮弹死角处的地雷拉索,两颗货真价实的填充着黄色火药的铁家伙,毫不留情地在鬼子脚底下炸响了!
丢下手中的拉索,杨棒子和老冯把几颗甜瓜手雷拔下拉环,在自己的脑瓜子上使劲一磕,顾不上钻心的疼痛了,照准了鬼子多的地方就甩了过去。
地雷刚炸完,几颗手雷又甩了下来,坡下的鬼子瞬间就乱了队形,后面的歪把子也被烟尘遮挡失去了目标。
杨棒子忽地一下子跳出了掩体,站在梁顶上!大吼一声:“跟老子冲啊!”
第八章 孙花脸子 第一节 主力
十几把雪亮的刺刀,十几条热血贲张的中国汉子,象下山的猛虎,出水的蛟龙,从土梁上怒吼着冲向了鬼子。
“噗!啊!呀!”刺刀捅进人体的闷响,绝望的惨叫,格斗对峙时的大喝,烟雾还没消散的战场上,青色和黑色的八路土布军服和土黄色的鬼子军装,仿佛两条猛兽,瞬间就纠缠在一起,猛烈地碰撞在了一起!
杨棒子第一刀,直接就送进了,一个被地雷炸懵的鬼子胸膛,鬼子“呀”了一声,用手死死攥住三棱刺刀,小细眼睛睁大了,死死地瞪着面前这个中**人。
用脚蹬了鬼子肚子一脚,顺势拔出刺刀,一股鲜血“噗”地一声喷了杨棒子一前胸,杨棒子舔了舔嘴角的血滴,这是刚才被手雷保险磕破了脑袋留下的鲜血,在脸上流了好几道,怪不得鬼子看到他,吓得都忘了端枪格挡,这摸样,忒吓人!
冯大眼不讲究!面对两个退出了子弹的鬼子,“啪啪!”两枪,给结果了!鬼子临死还恶狠狠地看了老冯两眼,心里一定不服气!这个中国人地不讲究地!草白俺们滴!
杨棒子轻蔑地看了冯大眼一眼,眯着眼猛然发现了个好目标,一个鬼子的军曹躲在三个鬼子步兵后面,倒退着脚步,看样子想跳进沟里,向地瓜田那边逃。
一个箭步上去,大喝了一声:“小鬼子!你姥姥地!哪走!”,鬼子军曹一下子就站住了,翻了翻小眼睛,丁字步站稳,手中的军刀慢慢地下垂,反握着,刀刃朝前,标准的剑道开山势!
那三个端着刺刀的步兵也不含糊,麻利地抢位,成“品”字形把杨棒子包在了中间,黑棒子左手下沉,让八一式的枪口呈45度斜向地面,右手紧握着枪托,钉牢了眼前的岁数较大的鬼子。
突然!正对的这个鬼子弓步上前半步,枪身平推,虚晃了一枪,同时,左右侧的鬼子一起垫步突刺!好棒子!双脚一弹,蹦出一步!借势回身,一磕一搪!震飞了两侧突袭的刺刀,一拧身,半蹲式刺刀上挑,直奔正面鬼子的肚子!
鬼子也真不白给!骑马蹲裆式,用手中的枪身下压攻来的这一刺。杨棒子看到鬼子下蹲来防,嘴角冷笑了一下,从半蹲式一跃而起,上挑的枪身一个反转,“砰!”沉重的枣木枪托子正砸在老鬼子的脸上,几颗黄牙和一口鲜血漂亮滴喷出!
没有停歇!向左横跨一大步,手中的枪身再次反转,枪刺向前一送,借势直入看傻了的左侧鬼子的脖颈胸骨凹处,连声哼哼都没出来,这个鬼子滚落到了土沟里。
后背冷风袭来!杨棒子一歪膀子,“呲啦!”左臂的袖子被刺刀刮开了一道口子,里面的皮肉也被划开不长的血道子。
右肩沉,右腿下蹲,左腿一划地面,身子转了个半圈,脚面子正扫在偷袭来鬼子的脚踝上,鬼子“哎呦”一声跌倒在地,两腿朝天,正好杨棒子的刺刀也送到了,小鬼子可怜的命根子和俩蛋蛋被戳了个通透!
耳边又响起风声,后背紧绷,脚尖立起,身子后仰,三八大盖刺刀雪亮的宽刃从杨棒子下巴前不到一厘米的地方掠过!
好凶险!杨棒子心里暗骂一声“狗娘养的的!还挺贼!”右手松开枪托,一抓面前的枪口,猛地一拉,左手握住枪身,刺刀朝上,左脚顶住枪托!
这个鬼子死得最惨!从胸口到肚子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肠子肚子这些下水稀里哗啦的洒了一地!
杨棒子幸亏窜的快,没被鬼子的下水掉身上,正在庆幸的时候,脖子上的寒毛倒竖起来一片!说时迟那时快!一低头,一弯腰!身子在空中一个倒转!左脚尖点地!右腿伸直!一个飞踹!正踢在鬼子军曹的手腕上!
这个军曹有两下子!杨棒子这个回旋踢少说也有两三百斤的力道,居然没把鬼子手里握着的武士刀踢飞,趔趄了两步,鬼子又是丁字步站稳,这次是刀身上举,正对着杨棒子。
垫一步,一挺枪身,刺刀直奔鬼子面门!武士刀自右向左,刀身微晃,“啪”地一声,两件武器急速地对碰了一下,两人都借力换了一下脚步,再次对峙起来。
杨棒子眼珠转了转,心想不能耽搁时间!十几个人对鬼子几十人,不借着士气和猛劲把鬼子压下去,对峙起来,都得完蛋!左手侧倾,右臂上送!三棱枪刺猛地向鬼子左侧刺去!
鬼子一紧下巴,两臂下压,刀身自右向左斜压过去,想把来袭的刺刀压向地面。
杨棒子双臂一收,右脚一转,身子跟着转了半圈,手中的枪托子横着向后一砸,正中鬼子的后背!小鬼子一声闷哼,手中的武士刀反转过来,刀尖从肩侧对刺过去!可惜晚了,杨棒子的一掌击在他的脖后,趁着鬼子被重击的低下头的功夫,左手扬起的枪刺已经穿透了他的后心。
被步枪枪刺钉到地上的鬼子军曹还在抽搐着双腿,大道上的区小队队员们已经和中路的鬼子混战成一团了,互有伤亡,但鬼子人多,就在杨棒子解决这四个鬼子的时候,其他队员已经落了下风。
小鬼子的单兵格斗可真不能轻视的,抗战初期,不管是**还是八路军,在这种一对一的单兵对抗中,往往不占上风,就是因为老鬼子们的训练很是严格,拼刺尤为熟练,加上武士道精神的浸淫,小鬼子凶得很。
被刚才地雷和手雷炸懵的河滩上那股鬼子也嗷嗷叫着,眼看就要加入到大道上的混战中,地瓜田那的鬼子集群也蠢蠢欲动,要越过土沟子来中路增援!
好在这时候,埋伏在土梁子下的赵疤瘌连长和那一排警卫连的八路军们已经出现在土梁子上!一通手榴弹和排枪,就把河岸上的鬼子打的抬不起头了,一个冲锋,就和鬼子白刃相见了!
大个和小梁子还能闲着吗!捷克式“哒哒!哒哒哒!哒哒!”欢快地和鬼子聊着天,那意思就是:“小鬼子,你上啊!狗日地!不怕死地!就冲啊!”第一组的队员们也冷枪放着,专打敢露头的鬼子!
大个躲在巨石的工事后,心情特别愉快地把子弹投向地瓜田那里,小梁子哼着歌,麻利地给弹匣压着子弹,几个想冲过田垄去增援的鬼子被聊天来的子弹,问候地舒服滴躺在那里!
左路的鬼子被第一组区小队队员们和机枪火力压的过不来,右路的鬼子已经被赵疤瘌他们赶得连连后退!
中路的鬼子本来还有点优势,一见左右两路这么个光景,自己底先虚了!心一虚,手上就软!接连被刺翻了几个后,剩下的鬼子干脆拖着枪回过身开始狂奔!跑了!
杨棒子招呼了老冯一声,两人紧撵着撤退的鬼子屁股,一口气跑出100多米,杨棒子一拉老冯,两人在路边蹲了下来。
伸出右手,竖起大拇指,眯上一只眼,杨棒子对着土包子那边比量了几秒,拽出别在腰后的掷弹筒,接过老冯递过来的“瓜蛋子”,装好,“嗵”第一发飞出了筒口!
一股子黑烟在土包子前面的升了起来,正在喷射着火焰,压制半山腰上大个机枪点的鬼子重机枪,停顿了一下,枪口偏转过来,看样子是在搜寻炮弹飞来的方向。
右手稍低,第二发炮弹也填充完毕!又是一股子黑烟升起,这次不错,直接在土包子上炸响了!鬼子的重机枪火力点瞬间被炮弹掀的乱七八糟的。
乱了半分钟,土包子后面突然冲出一股鬼子,地瓜垄那边被压制的鬼子右翼集群也横向移动起来,看样子是想横切到大道上,阻截杨棒子他们的追击,把溃散的另两路鬼子解救下。
想得美!杨棒子最后一发炮弹也打了出去,正好落在土包子那冲出来的鬼子中间,真好看的一幕啊!像天女散花一般!胳膊啊腿啊啥啥的飞向了空中!
赵疤瘌也领着战士们过来了,几十颗手榴弹像一群鸣叫着的麻雀一样,飞过土沟子,落在了正在做着横向机动的鬼子集群中,被炸得哭爹叫娘的鬼子们纷纷加快了脚步,向洼地南头跑去!
战士们兴奋滴想一口气追过洼地,杨棒子给喊住了,洼地南头那鬼子的观察哨,一定已经把再次战败的情报上报后方了,此时追击,容易遭到鬼子后方集群的反突袭。
下了迅速打扫战场的命令后,杨棒子和老冯才感到有一丝疲倦,杨棒子的胳膊和脑瓜子上的伤口也撕心裂肺地疼了起来,疼的这小子一个劲咧嘴。
打退了鬼子的第二次进攻,经过大概的估算,打死打伤鬼子至少在50人左右,拔除重机枪火力点一处,鬼子的下级军官被击毙准尉小队长一名,曹长一名,军曹一名,这支进攻的鬼子中队,按战损比,基本算被打残了。
杨棒子喊过队员们,还有赵疤瘌的战士们,一统计,区小队牺牲了11人,重伤2人,剩下的几乎都带轻伤,参战的警卫连战士们,牺牲了2人,重伤了5人,轻伤4人.。
缴获了歪把子机枪两挺,步枪22支,短枪4把,子弹600余发,手雷等11颗,武士刀两把,杨棒子没看上眼,尉官的没意思!
最让人心里难受的是区小队那位憨厚的队长,重伤后抬下了战场,在杨棒子的怀里咽得气,临合上眼的时候,拉着杨棒子的手就说了一句话:“值了!杨队长!剩下的弟兄们,俺就托付给你了!”
这位队长是土生土长的燕赵汉子,在抗战史里压根就找不到,这位一脑袋高粱花子的庄户人的名字,但就是这样的无数个,说不出个啥串串道理的乡下人,为了打鬼子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杨棒子默默地给牺牲的队长敬了个礼!
看着互相扶持着的队员们,杨棒子做了个决定,在他做决定的时候,对面的铃木少将也艰难地做了个决定。
杨棒子的决定是放弃土梁子阵地,区小队剩下的队员回道观休整,由警卫连占领大道东侧的山地,与村前的二线阵地互为支撑,继续阻击鬼子北上。
铃木老鬼子的决定是,鉴于第一中队伤亡惨重,被迫撤出战斗,已侦查明确,当面之敌为共产军之主力部队,电令华北派遣军总部和石家庄师团总部,决心以此地为防御阵地,务求各部合围共产军主力于此一役。
有意思了!杨棒子还没打够,小鬼子也没打够!还想大打出手!关键是双方谁也没想到,铃木的这份电报也被咱八路军太行总部的监听电台截获,破译出来后,热闹就出来了!
第八章 孙花脸子 第二节 洪梅
杨棒子率领剩下的区小队队员们,沿着大道向村里撤退的时候,赵疤瘌连长正按照定好的计划,指挥一排迅速抢占土梁子东侧的山岗,构筑机枪阵地和防空、防炮的掩体,并且沿山岗至村口的二线阵地之间,布置了十几名特等射手。
天空中传来“嗡、嗡!”的声响,战士们纷纷要离开大道,躲避到河滩上去,毕竟天空还是属于鬼子飞机的,可杨棒子站着没动,眯着小眼端详了一会子,竖起大招风耳听了听,摆摆手,喊上刚刚卧倒的战士们,接着走,还得走的耀武扬威的!
一嗓子还喊起了在二线工事里待命的警卫连的战士,让在大道上排成行跑上几圈!战士们都挺奇怪的,这是做啥呢?
杨棒子指指天上,撇着嘴说:“老子在这呢!看哪个不长眼的敢从天上丢他娘的炸弹!”说的神神道道的,好像他脑袋上顶着个照妖镜一样!
一架鬼子的小飞机在云层中钻出,晃晃翅膀,在战场上空转了几圈,还真就没丢啥东西,掉了头又飞回了云层里。其实冯大眼也知道,那是鬼子的侦察机,杨棒子让战士们表演一番,无非是想告诉天上的鬼子,地上全是八路,多的很呢!
果然,天上的二五眼鬼子还真就给地上的铃木少将通话说,于支队前方发现大批共产军在频繁的调动,这下铃木少将心里还平衡点,居然还有点洋洋得意起来,那意思俺损失近200人可算是咬住了八路的主力了!
清水大佐拟好了给华北派遣军的电文,铃木摆摆手,让赶紧去发,这边又给手下的几个大队长和中队长布置任务。
鬼子想以此丘陵地带构筑防御阵地,拟占领东边高地作为支撑点,南面沿太平庄一侧修筑野战防御阵地,等待援军到来,一举击溃当面之敌,进而围歼八路中心区的机关等。
随着铃木少将的电文发出,唐县西北山区这场小小地阻击战,一下子成了华北战场上最亮的那个“点”
鬼子华北派遣军经过一群高级参谋的图上作业和研究,认为铃木支队的百里穿插,一定是咬住了共产军的后方兵工厂或者是什么首脑机关,这是个好机会,没准一下子能把八路晋察冀的主力都吸引过来。
于是冈村宁次老鬼子决定,把用于追剿昨夜于平汉路两侧突围八路的110师团主力,全队调头,自东向西,沿唐河一线攻击前进。
并电令于阜平东南方的第五混成旅团主力,绕过陈庄当面之地,快速轻装前进,自西向东攻击前进,同时涞源的33师团也接到命令他们全速南下的电报,连太原的第一军都接到了命令,让位于五台的部队切入太行山区。
这下子,华北的鬼子们,试图用一万多的内线快速部队,插到娘子神村附近,在外线几万鬼子的配合下,四面合击他们认为的八路主力。
这可有点难为杨棒子了,这么大的“主力”加一起才百十号人,除了刚缴获的两挺歪把子和几十条枪,就警卫连那点家底,都摆出来也凑不成一个主力的脸面啊!
但是这个主力还真得唱下去了,因为杨棒子在村口遇见了周部长这个老冤家,还有老周手里的一份电文。
八路军前指截获了日军的电报后,也惊奇怎么会有一支加强联队规模的鬼子,出现在根据地深处,竟然还不知道和什么武装发生了数小时的激战,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鬼子还竟然被迫要构筑野战防御阵地,等待援军!
经过层层的询问和调查,朱老总和彭老总总算搞明白铃木支队,是被一个刚关完禁闭的连长领着的区小队给挡住去路的!
有点意思了!也没人给这个连长下命令去阻击,也没人能说出那级领导负责指挥这场阻击战,这可咋办?奖吧,属于擅自行动。不奖吧,确实是打疼了鬼子,掩护了老乡们和分区机关。
最后老总们干脆下令让六分区自己去决定奖罚,但有一样,无论奖罚两老总都想见见这个连长。
还有个事,就是发到六分区的任务,从娘子神村再向北,大概60里地有条山沟子叫个“刘家峪”,那里是太行兵工厂的一个很重要的冶炼厂所在地,这里还没有做好撤离和掩埋机器的准备工作。
另外就是国际医疗志愿队目前还停留在军营镇一带,离杨棒子他们打阻击的地方也不远,电令那意思就是暂时还不能撤离阻击阵地,必须等上述两个机关撤离后,打阻击的部队才能转移。
周部长给杨棒子带来的就是这个电文,六分区目前可用的主力部队基本都随司令员和政委他们,分成若干个作战单位,转到外线去作战了,还停留在中心区的能拿得出手的部队,也就是这个警卫连和刚调上来的县大队的一部分人。
不过为了给杨棒子打打气,周部长也破例地给杨棒子透了个消息。在外线作战的部队已经接到了要他们侧后出击的命令,还有129师也有要在南线发起攻势的行动,都是为了配合六分区围困鬼子铃木支队的任务完成。
这下杨棒子乐了!别管奖不奖罚不罚的!老子啥都不在乎!只要给老子人和枪,打鬼子比他娘滴啥都来神!
周部长传达完任务,加了一句,至少坚持到天黑,要争取把铃木支队引向东北方向,那里已经没有我们的人,让鬼子去那转磨磨去吧!吃喝没有,人影皆无,等鬼子明白过味来,累不死也是个半残废!
烧了电报,杨棒子拍拍老周的圆肩膀,说了句“够意思!”,然后让老冯领着区小队的队员们去道观休息,他自己像刚抢到骨头的土狗一样,摇头摆尾地就要领着县大队的人回前面的阵地。
可冯大眼不动窝!区小队更是炸了窝!七嘴八舌地说杨棒子吃独食!偏心眼!要给区队长报仇!啥啥的吵啊闹啊!把杨棒子的脑袋都整大了!周部长“哼哼”笑了两声,拉过自己的黑骡子,走了!
“都他娘滴吵啥!再他娘地吵吵!老子就拔下鞋去塞他的臭嘴!”这招管用!杨棒子那双顶风臭十里的破鞋非常的有震慑力!都不吭声了!
“听老子的,让你们去休整就他娘地赶紧动窝!跟着老子还能少了仗打!快点滚蛋!”可也是,杨棒子说的在理呢,这不一晌午,打了鬼子两次,手里的老套筒、汉阳造都换成了**的三八大盖!
旁边县大队的早就看红眼了,区小队的十来个人背的的都是三八式,县大队的倒还是破步枪,有几个还背着大刀扛着红缨枪呢!气死人嘞!
老冯领着还想嘟嘟囔囔的队员们向村里走去,杨棒子蹲到石碾子上,掏出烟卷来,愣了下神,这烟卷还是牺牲的那位队长,硬给他塞到兜里的一颗,睹物思人,杨棒子心里“咯噔”了一下。
“报告杨队长!县大队第一游击分队前来报道!共120人!请首长指示!”一位剪发解放头的青年女子,也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站在杨棒子跟前,急哧哧的扯着嗓子喊上了。
吓了杨棒子一跳!手里的烟卷差没点掉地上,心想哪来个愣女子呢?
抬头一看,圆脸剪发头,戴顶旧军帽,上身黑布旧军装,下身青布的裤子打着绑腿,系着扣袢的布鞋,牛皮武装带上别着一支左轮手枪。
脸上长啥样,杨棒子没咋看,这棒子有一样毛病,一看女子的眉眼心口就哆嗦,说不出话来,寡妇莲香当初就是哭的眼泪把茬的,杨棒子上前去哄,一低头正瞧见个梨花带雨的眉眼子,这下才心里有了人的。
“嗯,嗯,俺晓得了,那啥,你先去一边稍息,啊,不对,自由活动去吧,俺想点事,一会子再喊上个你。”
这女子瞧见这个八路的干部大刺刺地蹲在那里,抽着烟卷,头也不抬,说话哆哆嗦嗦地,心里说,这算个啥八路吗,不会是俺们找错人了吧?可刚才明明瞧见他训那帮子区小队的人,厉害的和个戏文里的阎罗一样啊!
撅着小嘴,这位县大队的政委,早年保定府地下工作者,屡立奇功的洪梅姑娘悻悻地转过了身,走过捂着嘴偷笑的队员身边,回过头,狠狠的挖了杨棒子两白眼!
杨棒子还真不是有意的给这政委难堪呢,他是在核计下面的仗怎么打。如果戏演的不够好,鬼子一旦发觉了对面就这两八路加民兵,一窝蜂的冲过来,这北面的冶炼厂和医疗队可就危险了,最重要的是,总部要求的把鬼子引到东北方向中心区去的任务可就不好完成了。
戏演的太真了呢,也不好办,先不说手里这两半人咋的摆弄,就单单把鬼子打疼打怒这分寸就太不好掌握了,杨棒子愁的就是这块,出击不行,人太少。不出击咋的牵着鬼子的鼻子走呢?
丢下烟卷头,杨棒子一伸腿,下了石碾子,走到县大队那帮子休息的场院中间,叉着腰吼了一句:“起立!”
蹲着的,坐着的,都和弹簧一样,从地上蹦起来,刷刷地站的笔直。
“立正!两列横队!向右看齐!”喊得是字正腔圆,可照着做的人有点乱,毕竟不是正规部队,有几个人左右看齐都乱了套,脸对脸闹了个大红脸。
“干他娘地啥呢!能他娘滴严肃点不!”杨棒子一皱眉吼了几句,刚才还在偷笑的几个人都闭上了嘴,挺直了腰杆。
“还以为你家炕头呢!啊!像个什么**样子!看看人家区小队!消灭鬼子好几十,自己也牺牲十多个!再瞅瞅你们!和老娘们赛的!”
“队长同志!县大队在五一反扫荡作战中,因为作战勇敢,牺牲巨大,是得到了分区的通令嘉奖的,现在队中的大部分同志是刚刚从地方上补充来的新同志,请您注意自己的训话方式!”
又是那个女声飘了出来,噎了杨棒子嗓子眼堵的没了话!
"这个呢,这个呢!去他娘地吧,跟了老子干鬼子,就得听老子这么训话!都瞅见了,区小队就是俺刚带着打鬼子的,别的不敢保证,灭了几个鬼子,缴上几条好枪那是没说滴!”
“队长同志!咱们都是为抗日大业来打鬼子的!不是为了几条枪来的!请您快下命令吧!”
“奶奶!这是哪位首长给俺派来的奶奶!您来前面吧!俺听你安排,你说咋打鬼子,俺不带含糊地!”
"杨队长!不必这么客气!俺叫洪梅!县大队政委!军事行动,听从您的安排!”
杨棒子心里这个抓心挠肝啊!哪来的这么个“洪奶奶”啊!一句一句地顶着俺的话走!
第八章 孙花脸子 第三节 一块碎瓷片
杨棒子心里这个别扭啊!从来和啥政委的指导员的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这下好,还来个女政委,更尿不到一起去了!
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洪啥嘞?毬地!那个政委,还有你们这群货都给俺听好了!也不打听打听俺杨棒子是啥人物!敢和老子尥蹶子的,还他娘地没生出来呢!”
斜眼瞅见女政委脸一紧,张嘴又要还嘴,杨棒子赶紧接着说:“现在都给俺听清楚了!过了桥,河对岸这片子杨树林子都瞅见没!一直顺着林子向南走,走到一大片芦苇荡子那,都给老子藏好了,一会俺过去领你们执行个任务去!”
“那个啥政委,你带好队,不准枪走火,人都给俺消停点!不准回嘴!”
说完杨棒子转过身就大步流星地拐进了村子,也没管张张嘴像是有话说的女政委,还有那群叽叽喳喳的队员们。
刚走到小村子当间,突然一声枪响从山坡上传来,又是一声枪响,听动静是八一式的,前面那声杨棒子还真没听出来是什么枪发出的响动。
心说不好,道观出了问题!光顾的在前面阻击鬼子了,道观那就放了小嘀嗒和刘干事两人,都是毛还没长全的新手,难不成是侦缉队那伙子炸窝了?
杨棒子猜的不错,还真就是院子里捆着的那伙子侦缉队的炸窝了!
南面的枪炮声像爆豆一样响了一晌午,院子里的侦缉队这帮家伙,一会侧耳听听动静,一会小声嘀嘀咕咕的,看守他们的三个民兵开始还呵斥呵斥他们,可连民兵自己个心里也和猫挠一样,狠不得扛着大刀片子去南面参战去,没几回也就不惜的理这帮子汉奸了。
正屋里,犯人分成了两拨,男的都圈在西厢房里,女犯窝在东厢房的炕上,刘干事和小嘀嗒守在屋当间,道清师傅坐在蒲团上打坐,宝剑放在脚边上。
南面的鬼子第二次冲锋前,那顿打炮的时候,西厢房的破窗户框子里,“嗖”地飞出来一块黑色的东西,正落在院墙边侦缉队一个人的脚边,这人抬头四下里瞅了几眼,看看没人注意他,悄悄滴背过身去,用捆着的手拾起了黑色的东西。
这是一块碎瓷片,粗瓷大碗的碗边掉下来的碎碴,虽然不大,可用手指夹住了,一点一点的蹭刮,没一会,指头粗细的草绳子就被磨断了。
这人尖的很,手上的绳子断了,面上不动声色,脸朝着民兵,背着的手去帮别的侦缉队员们解绳子,一袋烟的功夫,好几个家伙手上都松快了。
那第一个用碎瓷片割断绳子的家伙很有心计,小声的告诉几个手上没了绳子的家伙,四下去解开其他人的捆绑,又让离民兵最近的那排人坐高了身子,遮蔽着后面进行的活动。
也就是在杨棒子他们回到村子前场院上的时候,这伙子摆脱了草绳子的家伙们,商量好了下一步的行动,三人一组去按住民兵,同时几个身手好的冲到正屋门口那,等里面出来人,一拥而上解决掉,抢夺过武器后,占领院子。
要是鬼子打过来呢,这也算是能请功的事,要是鬼子打不过来,手上有八路的人,也能谈判谈出个好出路。
趁着枪炮声渐渐沉寂下来的时机,汉奸们悄悄滴交换了位置,做好了出击的准备,民兵们和屋子里的人还都一点没有觉察出来异样。
南面安静下来后,三个民兵一个坐到门槛上点上了烟袋锅子,另外两个热烈的讨论着刚才听到的枪炮声,眉飞色舞地想象着南面激烈的战斗场面。
院墙这的侦缉队员,互相交换了下眼色,那个脸上有连片的暗纹的家伙一摆手,三个小组猛地从地上蹦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就把民兵们控制住了,三把大刀也落入汉奸们手中。
与此同时,四、五个壮汉们也接近了堂屋大门,正在蒲团上打坐的道清睁开眼睛,瞧见院当间乱作了一团,提上宝剑就冲出了大门。
刚迈过门槛,几条黑影左右扑了上来,崴胳膊的抓手腕,抢宝剑的掰手指头,还有两个直接上去就抱腿,道清一愣神的功夫就被绊倒在地,手中的宝剑也被抢了去。
小嘀嗒傻了眼,刘干事还算见过点场面,拔出腰里的单打一就搂了火,枪子正打在拿着宝剑的汉奸肩膀上,“当啷”一声,宝剑掉在了台阶下。
听到枪响,小嘀嗒总管清醒了,明白眼前是个啥情况了,端起八一式,抬手就是一枪,子弹擦着正压在道清身上那个汉奸的脑瓜顶飞了过去。
“哎呀!”一声,几个家伙拖着道清就躲在了门后,院子里的混战也收场了,汉奸们把三个民兵反剪着双手,推到了身前,一步一步地向堂屋逼来。
这就是杨棒子听见枪响时,前后发生的状况。加快了脚步,急匆匆地跑过村子,抬头瞧见老冯那帮人正趴在道观大门外的土坎下。
“啥情况?”杨棒子蹲在老冯身后问。
“瞅不见里面情况呢,门口也瞧不见咱的人。”老冯紧张的回答。
“你盯着,俺上去瞅瞅!”一把拽出腰里的匣子炮,杨棒子就要从院墙那边迂回过去。
“等等!老杨!你看那!”老冯一把拉住了杨棒子的衣服角,用手指着前面。
一个瘦弱的身影从草丛里闪了出来,三两下跳跃就蹿到了院门口,身子闪在门框后,探出脑袋向里观瞧。
“老五子!”“老五子这老小子咋在这呢!”杨棒子和老冯几乎同时认出了门后那人。
只见老五子探头踅摸了会,转回头,蹑手蹑脚地向大椿树那边的院墙摸去。
不一会,就瞅见老五子瘦弱的身躯像一片树叶一样飘上了院墙,躲在大椿树繁盛的枝叶后。
这时候押着民兵做挡箭牌的汉奸们已然接近了堂屋大门,门后躲着的那几个也跃跃欲试地准备冲进屋子,刘干事压好了子弹,手掌心全是汗。小嘀嗒小脸煞白,端着枪的手不停地哆嗦。
杨棒子用手示意其他队员都不要动,单叫上老冯和大个、小梁子这几个,分散开了,从三面向院子摸去。
就在民兵们被押着向屋里走去的时候,眼看着逼得刘干事和小嘀嗒连连后退,老椿树上的老五子悄无声息地飘了下来,此时杨棒子他们也分别从大门和院墙等处做好了突袭的准备。
老五子出手了!两道寒光流星一般地直奔抓着民兵手的两个汉奸!“呀!呀!”两声后,汉奸应声倒地,后面的侦缉队员们惊慌地散开,找寻着寒光的来处。
“嗖!嗖!”又是两道寒光!“当啷!当啷!”两声,拿着大刀的两个汉奸手腕中镖,抱着手腕子乱蹦乱跳的。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院外的杨棒子他们一起冲了进去,扬起手中的匣子枪,“啪!啪!”地对着天空打了两枪。
“都他娘地别动!老子在此!蹲下!”杨棒子一脚踢翻一个汉奸,大喝一声!
汉奸们都被这突发的状况整蒙了,下意识的抱着脑袋蹲在地上,那三个刚才被汉奸掀翻制服的民兵,恼羞成怒地拾起地上的大刀,舞舞喳喳的想拿几个家伙报仇,被杨棒子喝住了。
“这不是孙花脸子吗?伙计!别来无恙啊!”冯大眼笑嘻嘻把匣子枪放回枪匣子,低着头朝着台阶下蹲着的一个汉奸说。
“长官!长官!饶命啊!俺没做啥坏事啊!”蹲着的就是刚才那个拾起碎瓷片割断草绳子的家伙,他说完话,又低下头,用眼角的余光偷瞄着厢房的破窗户,可惜什么也没看到。
“孙花脸子,原名孙尚强,人贩子、烟土贩子、土匪、国名党兵、皇协军,这些你都干过是不?去年你加入的侦缉队,听说五一大扫荡后你小子升官了,做副队长了吧,还把你老娘也接到县城,新娶了一房媳妇是不?住在县城西街的柳树巷子里,门前一对青石鼓,没错吧?”
冯大眼这一通话说完,叫孙花脸子这伙计脸煞白煞白的,跪在地上脑袋和捣蒜一样磕起了头,嘴里一个劲的叨咕:“长官饶命啊!俺真没干啥坏事啊!这队长是花钱买的啊!俺媳妇才怀上孩子啊!”
“嗯,确实是买的,花了两千大洋,外加50两云土买的,要说你罪大恶极是冤枉你,可你小子肚子里的坏水可也不老少吧!”冯大眼踢了一脚地上的孙花脸子。
“队长,都不是啥好东西,留着也是祸害,宰了算了!”大个拿过一把民兵的大刀,在鞋底上蹭了蹭。
杨棒子没回答大个的话,拉长个脸瞅着一地的汉奸,心里打上了小算盘。过了一会,把老冯拉到一边,两人小声地嘀咕了一会。
商量完了,杨棒子走到孙花脸子跟前说:“孙花脸子,想活命回去见你媳妇不?”
“长官!想活命啊!俺们这趟子差事那也是皇,啊不对!鬼子逼着出来的,鬼子把俺们的家里人都给关在一起了,俺们要是不办了差事,鬼子就把俺们的爹娘啊啥的给突突了啊!八路爷爷开恩啊!”孙花脸子说完,众汉奸都跟着喊“饶命”。
“好,这个情况俺们知道了,老子给你们个立功的机会,枪也发还给你们,你跟老子过来!”说完,杨棒子拖着孙花脸子的脖领子,给拉到老椿树背后嘀咕去了。
一会子,两人居然有说有笑地从树后转了出来,除了老冯,大个他们几个都看傻了,心说咋还和狗汉奸打上连连了!
杨棒子喊过站在正屋门口的刘干事,从兜里掏出缴获的王八盒子,甩了过去,接住枪套子,刘干事脸上都乐开了花了!
没工夫多说,杨棒子给了他个任务,把所有的侦缉队队员的名字、家庭住址、家庭成员的情况,这些都登记到本本上,然后让汉奸们排成排,蹲在院墙根。
让大个他们几个看管汉奸,杨棒子进了屋,看到小嘀嗒,笑呵呵地问:“咋样?尿裤子没?”
小嘀嗒不好意思的低下了脑袋,瞅了瞅自己的裤裆,抬起头高兴地说:“叔!不对!报告队长!没尿裤子!”
“行嘞!还开枪了呢!表现不错!”杨棒子拍拍小嘀嗒的肩膀子后,转过头表情复杂的看着厢房的破木门。
刚要进去,南面又响起了如暴风骤雨般的枪炮声,杨棒子收回了要去踹门的脚,略作沉思,转过身回到院子里,喊上老五子和大个,吩咐其他人看守好汉奸和犯人,急匆匆地出了远门,下了山坡。
第九章 郭家堡子 第一节 外甥没了
杨棒子领着大个和老五子赶到村口的时候,“洪奶奶”率领的县大队已经离开了场院。站在二线阵地上,能看到前方土梁子和东侧的山头上,黑烟滚滚,土石乱飞,鬼子真舍得下本钱用炮弹改造地球!
警卫连的指导员和杨棒子也是老相识,简单的说了下情况,晌午后鬼子不再发起集群式的进攻,代之以用炮轰加飞机投弹的方式,试图摧毁一切他们认为的火力点,刚刚二线阵地还挨了十几发炮弹和炸弹呢。
杨棒子琢磨了下,告诉指导员,派个通信兵领着大个上山去,找到赵疤瘌,让他注意山头侧面的山沟里,最好在山梁主阵地的侧后放一个班交给大个指挥,鬼子打的狠的地方还真就不一定是主攻方向。
“老团长,您说这伙兔崽子啥时候摸上来?”这个指导员还是杨棒子当团长时,下面连队的一个班长,见了杨棒子从来都喊“老团长”。
“小喇叭,你瞅着啊,看你老团长估摸的对不,现在是个晌午,鬼子炮轰是土木作业修工事呢,俺估算着再有个一炷香的工夫,准上来!”杨棒子眯着眼睛瞅了瞅天上,才回答外号叫“小喇叭”的指导员。
没等指导员问个究竟呢,一转身,带着老五子穿过村子,过了木桥,去找“洪奶奶”了。
县大队那帮子人还算有那么点军事素质,尽管大多数人摸不到头脑地,只顾在杨树林子里一通乱跑,还不错,没吵吵把火的,没唱着歌打锣敲鼓地前进。
要不是枪炮声闹了一上午,树林子里的老鸹啊喜鹊啊逃的远远的,就这么乱哄哄地放羊一样的行军,不远处的鬼子早发现八百回了!
杨棒子还真没说错,树林子尽头果然有道半人多高的土堤岸,跨过去就是一大片的沼泽地,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芦苇丛子,白绵绵地芦花已经随风摇曳了。
洪梅政委一点不白给,到达指定地点后,立即组织人开挖掩体,还向河岸一侧派出了两个观察哨,注意对岸的鬼子动向。
有几个新瓜蛋子,挖掩体的时候,还打打闹闹的,都是入伍没两月的兵娃子,你甩我一把土,我扬你一土圪垃的,没大笑出来,可也是叽叽喳喳的。
有个叫狗剩子的秃脑瓢上挨了一土蛋蛋,恼羞成怒了,站起来冲着甩他土蛋蛋的人就扑了过去,两人在地上撕滚在一起。
“洪奶奶”气的小脸通红,可干着急也没法上去拉架,一个没结婚的女娃子,不好意思。其他队员光看笑话,也没人劝架。
“蓬!”狗剩子的屁股上挨了一脚,一回头,还想张嘴骂呢,“啪!”一个大嘴巴子正扇在脸上,顿时眼冒金星,天旋地转的!
两个打闹的瓜娃子,脖领子被人扯着,连拖带拽的拉到水坑边,被摁着脑瓢子,扎到水里,灌的五迷三道的两腿乱蹬,才被拖回来甩在树根旁。
“奶奶个腿的!跟着老子还敢扯他娘地闲淡!”杨棒子又踹了一脚地上瘫着的狗剩子一脚。
“河对岸,上千的鬼子,瞎**闹,让鬼子觉察了,一通小炮过来,全玩完!娘们政委!咋他娘带的兵!”
“杨队长!你!你!”洪梅政委气的嘴唇直哆嗦,说不出话来。
杨棒子压根没理女政委啥反应,嘴里骂骂咧咧地把俩闹事的主,训的泪蛋子噼里啪啦地直掉,尤其当杨棒子说要把他们退回地方去的时候,狗剩子一下子蹦了起来!
“叔!你打死俺吧!打死俺也不回去!俺爹,俺娘、俺哥都让鬼子祸害了!俺要不能给他们报仇,俺还不如撞死在这呢!”狗剩子手里攥着一把土,狠狠滴砸到地面。
“娘地!老子还以为哪家的地主少爷来混事的呢!有这么大的仇,你他娘地能长点心不!老子和你一般大小的时候,都杀过几十人了!”杨棒子又踢了一脚狗剩子。
“跟着老子好好干!保险你能报了仇,上他娘地东京去逮狗日的天皇去!”说完杨棒子撇撇嘴,在县大队修筑的工事前转来转去的,指指这说不行,挖深点,要不屁股挨流弹。指指那说不行,两掩体离太近,方向射界太窄.
洪梅政委手扶着武装带,气哼哼地看着杨棒子趾高气昂地走来走去,没辙,不是政治问题,不是地下斗争,管教新兵蛋子,她这个新政委没那两下子!
河对岸的枪炮声渐渐稀落了下来,时不时的几声冷枪声,表示两边都有人盯看着战场呢。
杨棒子歪着脑袋听了会,告诉老五子,看着点这帮子瓜蛋子,一会炮声响起后别叫他,炮声停了马上指挥人进入阵地。
说完他自己个找了棵大杨树一靠,两腿一盘,帽子往脸上一盖,没两分钟,呼噜声起来了!
铃木少将可没心情睡大觉,占领的这块土丘子连片的破地形,南面被土梁子和山岗子拦住去路,拢共才两百米不到的宽面。
后面的太平庄方向又发现有八路的小股部队袭扰,东边是土沟子,西边的河水还挺急,工兵中队出来的急,没带架桥的家伙是。
这地形,想展开整个联队和八路干一场,有劲使不上,总不能把几千人堆成垛子,都甩低洼地去吧!空中的陆航轰炸机倒是来了两趟,一多半的炸弹都撇到山上崩的石头乱飞,等散兵一上去,山顶上冷枪和机枪还是“叮当”的乱放。
这火上的!铃木还没吃过这亏呢!他有点理解阿部规秀当年那火是咋上的了,你连敌人的影子都抓不到,还老挨揍,能不着急吗!可铃木不想走阿部的老路,他知道八路鬼的很,我就不上你的当,不倾尽全力的钻你的口袋去!
这也就是杨棒子鬼的地方,知道小鬼子多疑,我拖着你,咬着你,就让你在原地这么转磨磨,等你明白过味了,我撒丫子就跑!
这不,几通炮轰飞机炸后,铃木还是有点坐不住了,领着清水大佐和几个参谋,爬到土丘子后面用望远镜观瞧了半天,终于被老鬼子发现,东边的土沟子下去后,对面的山梁并不高也不怎么陡。
如果用正面的佯攻吸引八路注意,派一个北海道伐木工组成的加强小队,偷摸地下到沟底,冲上山梁,就能顺着山梁从侧后给东山顶的八路致命一击,从而打开北进的通道。
定下决心,铃木少将亲自挑选了60多名北海道伐木工人出身的士兵,还给每个人敬了一杯清酒,由武士世家出身的吉田中佐带领,隐蔽到土沟子一线,等待攻击的指令。
集中了24门曲射炮和12门山野炮,把平时不怎么用的平射炮都架设了起来,这一通轰啊,最少一个基数的弹药倾泻在东山岗上,一百多米高的山头彻底地被笼罩在了烟雾弹雨中,这次的炮火准备至少持续了20多分钟。
炮火刚一延伸,鬼子的散兵线就出现在低洼地里,三列战术进攻队形有模有样地压向土梁子方向,重机枪和平射炮封锁着东山顶。
与此同时,掩蔽在土沟子上的鬼子突袭小队,迅速地投下十多条绳索,伐木工出身的鬼子鱼贯攀绳而下,动作老道熟练,吉田中佐一拔腰间的指挥刀,一声令下,小鬼子手脚并用地“蹬蹬”地就向山梁子上冲去。
这伙鬼子确实不一般,登山如履平地,抓着草根,攀着山石,左腾右闪的和一只只猴子一样,眼看着东山顶上没有出现任何的反击枪声,这路鬼子就要登上山梁子了。
攀在最前面的是个胡子拉碴的老鬼子,叫个西尾寺内,据说6代都是伐木工,一口气冲在小队的最前面,手扒着一块石头,只要再一跃,就上了山梁,不过他没迈步,因为,他的脑门上顶上一支黑洞洞的枪口。
“啪!哒哒哒!轰!轰!”一声枪响,西尾第六代伐木工就去见了他的祖宗,紧接着机枪和手榴弹就招呼开了山坡上的鬼子,距离太近了,机枪子弹一个点射过去,能穿两三个鬼子,手榴弹在石片子上乱蹦,跳起来直接在鬼子脸前就炸了,没了脑袋的身子晃了几晃,才翻滚下山坡。
毕竟是武士世家出生的佐官,吉田中佐不顾肩膀被弹片划伤,居然使着蛮力推着一个死去的鬼子做遮掩,接近了山顶,一甩尸体,大吼一声,抢上山来,一搪一挡,一个反手劈,就把一个警卫连的战士砍倒在地。
二班长端着刺刀和其他两个战士上去就把这个拿刀的鬼子围了上,其他战士继续用手榴弹和机枪封堵这个缺口,但是,还是有四、五个鬼子趁着这空挡冲了上来。
山下观战的铃木少将一阵狂喜,嘴里一个劲地“吆西!吆西!”地,回头告诉清水大佐,命令第一大队准备全面发起进攻。
山上吉田中佐等几个鬼子和二班的战士对峙了几分钟,警卫连的三个战士都倒在鬼子的刺刀下,山下刚才被轰下去的鬼子又嗷嗷叫的向上爬了,大道上的鬼子的集群也开始了战术机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个发威了,抱着一根枪杆子能有鸭蛋粗细的扎枪冷不丁地从草稞子里蹦了出来,白蛇吐信!横扫千军!几招胡撸下来,把个吉田抡的手忙脚乱,后面的几个鬼子也乱挤乱撞的,有一个脚下没踩稳,叽里咕噜地滚下了山坡。
“去你奶奶滴!”大个趁着鬼子发愣的功夫,掏出匣子枪,一通点名,吉田中佐身中几枪,跌倒在山梁上,剩下3鬼子也被乱枪打的哇哇怪叫着翻到在地。
大个马上又抢过机枪手里的捷克式,抵在肩头,扇形扫射过去,已经冲到半山坡的北海道的土鬼子们,多半就魂归故里了。
这时候,躲避在防炮掩体里的山头上的战士们,也冲到射击阵地里,一通反击,鬼子这次的进攻又完毬了!
铃木吐血了!真吐血了!吉田中佐是他亲外甥!那把菊花战刀还是37年出征中国时,铃木少将亲手送给吉田外甥的!就这么被不讲究的中国人用枪子给毙了!铃木这个骂啊!
铃木被抬下去急救,枪炮声再次沉寂下来,这时候,杨棒子倒醒了,一掀脸上的帽子,一骨碌坐了起来。走到县大队的队员们身边说:“都他娘地精神点!要来活了!”
第九章 郭家堡子第二节 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日军华北派遣军第十二军的指挥官,那个土桥一次中将,给铃木发了一份加密电报。电报的主要内容是提醒铃木注意,在他的周边地区发现了多股的共产军在活动,共产军在晋察冀的调动相当的频繁,并且石家庄以南的129师各部也摆出进攻的态势,建议铃木部宜固守待援,寻机转进撤回唐县。
这是土桥对手下爱将的担忧,一方面担心第十二军的最精锐旅团,被土八路消耗在荒山野岭,做了冈村宁次钓大鱼的饵料。另一方面又担心,铃木支队重蹈去年关家垴冈崎大队的覆辙,虽然最后余部逃了出来,可元气大伤一蹶不振。
此时躺在行军床上的铃木手里却拿着两份加密电报,一份是老上级土桥中将的这份,另一份却是冈村宁次大将的命令。
命令的大致意思就是嘉奖铃木支队的神勇突进,望该部继续加强攻势,吸引更多的共产军主力于周边,待其他各路援军到达,一次性地解决华北的后方之虞,所需弹药补给都已安排空军加以补充等等。
对于这两份电报,铃木少将的心情很复杂,对于老上级加尊师的提醒,进退维谷的目前处境下,铃木还是很想采纳的。
就在刚刚他还让清水大佐去研究后撤50里,于太平庄、宋家庄一线,依托山地构筑防御阵地,兵力既可以展开,又靠近日军南线补给线,似乎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不过铃木心里还是有一丝阴影的,如果这样后撤,冈村宁次会有怎么样的反应?作为统治派和皇道派争斗多年的旁观者,铃木深知自己的老师,土桥中将一直被压制无法晋升的原因就是冈村宁次背后的统治派在捣鬼。
自己虽说不算任何一派,但第十二军中人人皆知他和土桥的关系,如果抗拒了岗村的命令,后撤的话,极有可能要成为派系斗争的牺牲品。
阿部规秀的孤军冒进绝不是偶然发生的,派系斗争加上阿部本人的桀骜不驯,才使其他友军坐视阿部的孤军被包围,导致名将之花过早地凋谢了。
想了很多,铃木还是决定不要拿自己的前途去赌,沉吟了片刻,唤过清水大佐,口述了两份电文,命令加急发出。
给老师土桥的那份,铃木简要表述了对目前战局的焦虑,道出了想后撤跳出包围圈的想法,言下之意是想请老师以第十二军的名义,向华北派遣军呈报支队的后撤行动。
另一份发给冈村宁次的电报,干脆就是措辞工整的军中公文,汇报了支队的军事行动,夸大了人员和物资的损失,那意思就是无力再发动进攻行动。
两份电文发出去,铃木又躺在行军床上,干燥的土沙地面上透出阵阵的热气,虽有帐篷遮阴,也挡不住秋老虎的肆虐。
没一会,回电到了,土桥的电文里说以第十二军的名义呈报华北派遣军总部,要求铃木支队撤回唐县,还没有回音。
冈村宁次的电报也到了,8个字—“停滞不前,军法处置。”看到这八个字,铃木的冷汗一下子湿透了军服后背。
土桥怎么说目前还是归冈村宁次管辖的,冈村宁次越过第十二军直接给第一混成旅团下任务,这并不多见。铃木掂量的出这8个字的分量。
强打起精神,回到作为野战作战室的帐篷里,召集中队长以上的军官们开了个会,最后采纳了参谋们的建议,一个步兵大队和辎重队、工兵队等随支队部留守。
派出一个中队,后撤至太平庄,保住退路。将上午损兵折将的第一中队的余部,经过休整和重新编组,选择河水不深的地方渡河,迂回到木桥方向,截断八路的退路。
其余战斗单位,等待空投补充弹药后,傍晚开始进攻。这样布置完后,铃木阴沉着脸,对着第一中队的队长说:“阁下,如若再次受挫于共产军,烦请自裁向天皇谢罪吧!”
那队长用裹着纱布的手,擦着脸上的汗,不停地点头哈腰地,退出了帐篷。
还能拿枪的凑合到一起,鬼子上午被打残的第一中队,拼凑出了一百来人,在工兵的帮助下,沿着几里地的河岸探测了一会,终于选定一片河水迟缓的芦苇荡作为渡河的地点,这就是杨棒子领着县大队埋伏的那片沼泽地。
听着枪炮声打了一会盹,枪炮声稀落下来后,杨棒子的直觉告诉他,河边快有动静了。
果然,两个观察哨回来报告说,河对岸有鬼子拿着根花里胡哨的细棒棒,在河滩上东戳戳西捅捅的,不知道要干什么。还有一小队鬼子沿着河道,走上几十米就朝这边打几枪。
鬼子的三板斧,杨棒子脑瓜子里清楚得很!正面进攻受挫,侧后迂回被压制,指定要打这条河的主意,渡过河,抄后路,这点小伎俩,杨棒子还在湘西打游击的时候就学会了。
轻声地提醒队员们,不准私自搂火,等着听命令,杨棒子尤其叮嘱了那几个年轻的新兵蛋子,经过洪梅政委身边的时候,嘴角耷拉了一下,让女政委跟着老五子,洪梅气呼呼地没接话茬,自顾自的还和自己的队员们在一起。
杨棒子脸皮厚,被冷了面也不寒碜,告诉老五子,让一会打起来,保护着点咱这女政委。
说女政委的时候,还特意拉长了音,加了点梆子戏的腔,整的旁边的几个队员捂着嘴,闷头在掩体里偷笑。
瞅见洪梅涨红的脸上,两大眼里有点泛泪花了,杨棒子才跟做了坏事的孩子一样,伸伸舌头,扮个鬼脸,一溜小跑,趴到最靠近河岸的观察点去了。
鬼子的这个中队长心里挺窝囊的,在关东驻屯军时期起,也是大小几十仗下来,战功累计升的少佐,没想到调进关里后,和土八路打了3年交道,战功就别说了,挨的训斥都好几次了,抓土八路不好抓,逮到个把的老百姓用战刀劈了,出出气,可今天别说老百姓,兔子都看不见!
上午被土埋被手榴弹炸的,下午还得进水里泡,这群鬼子心里这个骂啊!可不下水也不行,打了败仗的就是后娘养的!
土岗子那边的炮兵阵地,还有重机枪阵地上,鬼子的远程火力时不时的就朝着东山岗子上扫一圈,南面稍平缓的地方,工兵连忙着架设地面标识,为来空投的陆航运输机做指引。
河滩上的鬼子中午一人就吃了一个冷饭团子,喝了两口酱汤,据说下午要来空投的物资中会有奶糖和豆包,好久没吃到这些家乡的美味了。真不情愿在没领到特别配给品前,下到污浊的河水中去。
磨磨蹭蹭的,鬼子们高举着枪支和弹药,趟着河水慢慢地向对岸走来。
这段河道呈现一个瓢形,瓢口在鬼子那边基本是平的,水流稍急一些,也有些芦苇密密地长在河岸边。
另一边的河岸是个瓢的大肚子形,弯曲的河道漫成了一大片的沼泽,长满了芦苇和水葫芦啥的。老五子炸完鬼子的辎重队就是从这里利用芦苇荡的掩护,脱身的。
渐渐地,最前面的几个鬼子快走到河道中央了,水也漫过了胸口,个头矮的小鬼子一窜一窜的,跳起来大口吸气,落下去就在河面上吹着泡泡,看着像飘在水面上的蛤蟆一样。
三分之二的鬼子都下了水,河滩上,右手缠着纱布的中队长半跪在轻机枪手旁边,小眼睛瞪得溜圆,朝着对岸扫来扫去。
“队长,打不?”老五子匍匐过来,低声的问杨棒子。
“回去,看着那娘们去!老子枪不响,哪个也别动!口令传达下去!”
“是!老子枪不响!哪个也别动!向下传!”老五子爬到最近的战士身旁,把口令传达完。
结果,一串的“老子”一个接一个地传到了洪梅的耳朵边,这政委心里想,等打完这仗,非得开个会斗争斗争这个满口脏话的落后份子!
四、五个走的快的鬼子已经进入到了河湾里,趟着水草和烂泥,正准备上岸呢,河里的鬼子黑压压的不老少,对岸河滩上就剩下中队长和机枪手们。
“老五子,过来,瞅见没,快上来的几个王八没,交给你个老小子了!”
“行嘞,俺就爱干这宰王八的活!”老五子扬扬眉毛,轻手轻脚地摘下背后的步枪,调了下准星,瞄好了浑身湿漉漉的鬼子。
杨棒子也摘下了八一式,端在手里,大致瞄了下到对岸的距离,慢慢抬起了枪口。
“啪!”第一枪打的是趴在河滩上的机枪主射手,“啪!”第二枪紧接着打穿了抬起身子的副射手,趁那中队长愣神的功夫,“啪!”第三枪把转过头要跑的弹药手穿个透心凉!第四枪才把这个拿着刀的鬼子撂倒在河滩上。
这边老五子50米的距离上也是弹无虚发,嘴里还叨叨呢:“一!红烧!二!清蒸!三!卤煮!四!上锅炖!”一只脚就要踏上岸的几个鬼子就这么被老五子给点了名。
县大队这帮新瓜蛋子都看傻了,杨棒子和老五子的射击太帅了,这帮瓜娃子都忘了自己手里的家伙是了!还是洪梅政委一声脆喝:“打啊!同志们!”,才一语惊醒梦中人,队员们拿着的各式武器才开了火!
“有手榴弹的听真了,拉了弦后,数两数再扔过去!”杨棒子一边用步枪点名河里的鬼子钢盔,一边大吼道。
有几个队员拔出腰里掖着的边区造来,照着杨棒子说的,拉完弦停了下再使劲的投出去,手榴弹就在河面上空爆炸了,稀里哗啦的弹片横飞,炸的河道里的鬼子哭爹喊娘的!有的把脑袋扎到水里,想憋着气冲过来。有的把枪举在头顶上,扣着扳机向岸上还击。有的干脆枪支啥的一甩,身子一漂,顺着河水就向下游逃。
命大机灵的逃回去了二、三十个,至少一半沉在了河中央,冲到对岸来的基本都被灭在堤岸,那中队长挨了杨棒子一枪,没死透,挣扎着坐起来,看着河道里的这副惨样,心说自己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主,死了算了。抓起战刀,剖腹谢罪了。
也挺可惜的,杨棒子瞅着那自裁的小鬼子手里的佐官刀。再就是不少的好枪都掉到河里去了,又不能现在派人下去捞,也只能告诉女政委,通知下地方上的同志,标注下地方,等鬼子退了来捞枪。
县大队的小伏击轻伤只有三人,却打垮了一百多鬼子的进攻,还缴获了7条好枪,人人都兴高采烈的。
“撤!快点!马上转移!回桥边去!快他娘的跑!”
第九章 郭家堡子 第三节 流氓
杨棒子连踢带拽的把县大队的人们向木桥方向轰。才打了胜仗的人们还没新鲜够呢,被人兜屁股轰着跑,都老大不情愿的。
刚跑出来几十米,空气中就传来了呼啸的怪声,紧接着炮弹和重机枪的子弹就砸了下来。
芦花乱飞,杨树叶子和枝杈被冲击波震落了一地,不少碗口粗的树被拦腰炸断,刚刚队员们还待过的阵地上,一片狼藉!大大小小的弹坑触目惊心的散落着,新鲜的、黑黝黝地,被炮弹翻开的泥土还冒着烟呢。
要不是杨棒子赶鸭子一样的赶着这帮家伙一通蹽,县大队这帮伙计得有至少一半扔在这。
一口气赶到木桥西边,杨棒子才让大家停下喘口气,招手让洪梅政委过来,指着木桥下了个命令,让安排人把桥拆了,桥板子啥的扛到村子边上。
回身告诉老五子,看着点这帮人,让他们沿桥边至村口那构筑阵地,尽量搬点石头片子啥的,就和着木头板子,整结实点。
安排完,杨棒子急匆匆地赶往村南头,东山梁子和二线阵地咋样了,还不知道呢!那才是杨棒子最操心的地方。
刚走到村中间,脑袋顶上的云层里斜着膀子下来了好几架鬼子飞机,一听那怪动静,杨棒子就知道是九七式,翅膀上挂两炸弹的轻轰机,直奔村子俯冲而来。
一个侧滚翻,杨棒子就猫到街角的磨盘下边,心里说,俺这“大主力”演的挺像呢,鬼子的飞机今可没少来呢。
九七式俯冲,拉起,再俯冲,再拉起,沿着河道,从村子开始,把从东山岗子到河对岸的杨树林子,都用航空炸弹和机枪犁了个遍,杨棒子猫在磨盘下瞅着鬼子飞机忙活,琢磨啥时候能给丫的揍下来就美了。
正想招呢,前面一处刚才被炸塌了的院墙里,霍地蹿出头毛驴来!驴背上一边一个,驮着两柳条筐筐,眼瞅着撩着蹶子,惊恐地顺着街边跑过来。
杨棒子在磨盘下刚想起身去拉住惊驴,天上的鬼子飞机拉起后贴着地皮又飞回来两架,估计是发现这头驴了,白打了半天,人影没瞧见,怎么也得炸头驴回去好写报告啊!
两串子弹沿着驴身后在石板路上打出一片片的火星,杨棒子藏身的石磨盘上也挨了好几发7点7口径的子弹,石沫子乱崩。
不愧是咱中国的驴!宁死不做亡国驴!眼看就要被机枪扫上了,那驴一拧身进了一个胡同子,沿着狭窄的小路奔着河边就去了,这架势是要跳河殉国啊!
驴进了胡同,天上的飞机贴着树尖“嗖”的飞了过去,拉起了机头,晃晃翅膀,向东飞走了,杨棒子从石磨盘下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准备去村南口。
突然,从驴跑出来的那个院墙豁口处,一个披头散发的妇女哭天抹泪的跳了出来,后面男男女女的又跟出来三、五个。
“俺的孩子!瓜娃啊!”那妇女一边哭着一边喊,冲着杨棒子这边就过来了。
这不是后勤部老周的婆娘吗!她咋还在这呢!老周都走了两个多时辰了!杨棒子脑袋里一激灵!心说坏了!那驴的驮筐里一准是老周的独苗苗!
扭头一望,驴快到河边了,柳筐子在土墙上碰来撞去的,听不见有孩子哭闹的声音。刚要迈腿去追驴,狡猾的鬼子飞机又从云层里俯冲了下来,怪叫着冲这几个刚发现的人影飞来!
“快卧倒!”杨棒子喊完,一把就把老周的婆娘按在了磨盘下,自己瞅了眼天上,一撤身,顺着胡同子奔着驴就去了。
就在杨棒子和驴相差还有个10米左右的时候,俯冲过来的飞机刚好贴着地面过来,巨大的轰鸣声,把本来还在犹豫跳不跳河的驴是彻底的吓毛了,后腿一蹬,“扑通!”一声跳下了河。
杨棒子压根就来不及反应,也是后腿一用力,也“扑通!”一声跟着就扎到了河里,一人一驴被河水带着向下游漂去。
不能耽误时间,再漂一会就他娘地到了鬼子身边了!杨棒子紧划了两下水,一个猛子扎过去,手就搭上了柳条筐,这时候拐回来的飞机似乎也发现河水中有活物,翅膀上的机枪喷着火焰就扫射了下来。
杨棒子一探手,从柳条筐里掏出个小被卧包裹,环抱在胸前,另一只手使劲的拉着筐子,用驴身体挡着自己。
机枪子弹打的河面上水花四溅,飞机掠过时巨大的气旋掀起的波浪,呛了杨棒子好几口水。
趁着鬼子飞机拉高的空档,杨棒子踩着水,一只手紧划拉,总算回到了东岸,躲在院墙跟,看看鬼子的飞机没再回来,才低下头看看小包裹。
这没心没肺的孩子啊!天上地下都打成一锅粥了,这小样的睡的还带吹口哨的!杨棒子苦笑了一下,回村子里找到了老周的婆娘,孩子的娘一把就抱过孩子,没命的亲啊摸啊,等想起感谢杨棒子的时候,人早没影了!
村南的场院上,杨棒子脱得溜光干净地,人躲在老榆树后,军服啥的晾在石碾子上,喊过个战士,让把赵疤瘌和指导员找过来。
等人的空闲,杨棒子半靠在树干上,两腿一搭,嘴里叼着根草棒棒,眯着眼睛,琢磨这老周的媳妇按说早就该走远了的,怎么还在村里晃悠呢,转了几圈眼珠子,也想不出个头绪来。
“老团长!杨队长!”听见有人喊他,杨棒子一骨碌坐起来,从树后就转了出来。
“呀!流氓!丑死个人呢!”一声女人的尖叫,伴随着低声的咒骂,把个杨棒子整蒙了!心说我长得是丑点,可咋也不算是流氓啊!
“老团长!快!快!捂上!捂上!”警卫连的指导员和连长赵疤瘌,手忙脚乱地跑过来,大张着手,上下比量着杨棒子。
杨棒子低头一看,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光着呢!军服刚才跳河里都湿透了,搁那晒着呢,打满了补丁的裤头子也搭在草棵子上呢,刚才还以为是两老部下来了,就没当回事,光着腚就转出来了,谁承想还有女的呢!
两手捂着要紧处,让小喇叭和赵疤瘌帮遮掩着,几步蹦到石碾子那,管他干透没干透的,里外的衣服胡乱的抓把起来就往身上套。
一脑门子的汗珠子出来,总算是穿戴齐整了,这才得空瞅瞅是个什么人物子,敢叫他杨棒子“流氓”的!
一共是两女的,前面的瓜子脸,一根麻花大辫从脑后垂到腰际,一身旧军装,没戴军帽,这个在八路军中不多见。后面那个还捂着脸呢,看不清个啥长相,就看清是个月白色的褂子,黑布裙子,个头倒是不高。
“这是啥情况?有娘们咋不先招呼俺一声嘞!你两个兔崽子!”杨棒子小声的埋怨小喇叭他们两。
“俺哪知道你没事干在那晒鸟玩呢!”赵疤瘌一脸坏笑的指指天上的太阳。
“老团长,前面这个是从北平来的,平西根据地的。后面那个女子姓个郭,就西王庄郭财主他家的闺女,组织上从北平给接出来,派人护送到咱这的,今早上才到的,那边人早撤没了,跟着周部长的媳妇子过来的。”
“啥!郭财主的闺女子!老周也操蛋,自己蹽的挺快!把他娘地老婆儿子甩后面,差点让驴拐走了!”
“唉,这个老团长也甭埋怨,老周的媳妇子是战地医院的,昨黑你们先过来的,西王庄那边医院到快早上了才收拾停当,老周你还不知道?修配所的机器疙瘩那比他亲儿子还亲呢!就给我下个命令,让找到他老婆儿子。”
“娘滴!这个周冬瓜!回头老子再和他算账!”杨棒子气哼哼地一叉腰。
“俺上午就接上嫂子了,让她随大队北撤,她不干!非在村里给抬下来的伤员们上药包扎啥的,俺咋劝也不中,刚才估计鬼子飞机一拉蛋,把驴整毛了,也得亏你了!”
“老子看那冬瓜不顺眼,又不是看他儿不顺眼,那还能他娘滴见死不救?”杨棒子一瞪眼说完,抬起头偷眼瞅了两女的一会,又问小喇叭:“这两女的咋的?也塞进俺的分队?先说好!不要!”
“嘿嘿,老团长,俺们是战斗单位,哪能带两女的行军呢!再说了,郭财主的闺女说要去的那地方,你熟!”
“哪?”杨棒子心说,老子熟的地方多了!上文化课的时候,瞅着老师画的地图,俺他娘的都快走了半个中国了!
“郭家堡子,熟不?”赵疤瘌眨巴眨巴眼,不怀好意的看着杨棒子。
听见“郭家堡子”这四个字,杨棒子脸一红,耳根子一热,皮太厚也太黑,没人注意到他脸上的变化。
西王庄的这个郭财主,可不是过去舍不得吃口鸡子的土财主。今年正好60岁的郭财主本名叫个郭敬仪,据说是唐时平安史之乱的汾阳王郭子仪的后裔,明清两朝祖上出过进士,村口的牌坊就是他家的。
郭财主是老百姓叫的,这晚清还中过举人的大户,该叫个乡绅。郭乡绅也还是有点大户人家的气度的,平日里和本乡本土的相处也还不错,过年节还给村里的破落户送点米面啥的。
鬼子进中原后,郭乡绅就变卖了在北平、保定等地的店铺,散尽家财购置了几十条快枪,在西王庄北面的山上修筑了石头堡子,叫个“郭家堡”,原先的护院的武师、家丁、长工啥的,连家眷全都上了山,对外叫“抗日自卫队”。
杨棒子脸红的原因是,刚到这一代来开辟根据地的时候,他领着人去找这个郭敬仪商量征收公粮啥的事情,还没进堡子门呢,就被挡住了,人家在寨墙上说自己也是抗日的队伍,和八路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
杨棒子心说你这样的财主,老子在红军时打的多了,回去拉着队伍就要攻寨子,幸亏王政委赶了过来,训斥了杨棒子一顿,然后王政委自己单人不带武器进了寨子。
半晌后,郭乡绅领着人一路给王政委送了出来,杨棒子这才知道书生不用枪也能办了大事!王政委那是留过洋啃过洋面包的,国学也装了一肚子,见了郭乡绅,人家那叫一个惺惺相惜,英雄识英雄!
郭乡绅痛快地答应,田租三三四分成,佃户拿四,他和八路各取三成,年成要是不好,他这成可以不要,另外还把庄里的大宅院也捐了出来,让八路的地方政府用。几年下来双方相处的不错。
不过这个郭乡绅有块心病,60岁的人了,秉持家训不纳妾的他就两孩子,大的男孩在重庆,小的是个丫头子,在北平读书,闹日本那年失了联系,派了多批人进北平寻找都没个下落,这不年上拉下架子求王政委想想法子。
这些事,杨棒子断断续续地听司令员和政委念叨过,以为和自己没啥关系,没想到今天就被郭家的大小姐骂了“流氓”,这下有点挠头了!
第十章 打狗上山 第一节 吃肉咂巴嘴
郭家堡子!郭家堡子!杨棒子压根不想再去第二次!上次碰了一鼻子灰,还被政委骂个狗血淋头的,丢人丢大发了!
蹲在地上,拾起个草棒棒,在土面面上划来划去的也不吭声。赵疤瘌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又一起盯着杨棒子。
左划拉,右划拉,两人才闹明白杨棒子用个草棍棍这是在画地形图呢!
过了河拆了桥,西边是不能去了,再说那边是五更天老乡们转移的方向,不能把鬼子往那引。北边就更不行了,修配所、冶炼厂、国际医疗救援队都在那个方向。南边不用说,几千鬼子等着歼灭杨棒子这八路主力呢。
看来就剩下东边这条道,把鬼子引到已经坚壁清野完的中心区去,趁着鬼子几路还没有形成包围圈,瞅个空子往北边的大山里一钻,这任务就干净利落的完成了!对!就这么办!杨棒子一高兴,忽地一下站起来,把等着他发话的俩人吓一跳。
把小喇叭和赵疤瘌拉到一边去,杨棒子连比划带说的给他两交代了下自己的想法。坚持到天黑后,警卫连撤出阵地,向北急行军,回归后勤部的管辖去。杨棒子领着小分队和县大队把鬼子引到西王庄方向去。
至于这两女同志,杨棒子那意思不算俺小分队的编制,和县大队那厉害女政委待一起去吧,反正领着鬼子在西王庄那一代转了圈圈后,北上进山后是要路过郭家堡子的。
小喇叭两人没啥不同意的,就是担心杨棒子手头这点人够不够用,可杨棒子还嫌这点人太多呢,尤其是有三个难缠的女人,打不得骂不得的!
刚准备分头行动去,听见场院下面的战士们在那喊:“驴!驴!”杨棒子伸头一瞧,哈哈,刚才跳河的那头驴居然没被飞机的机枪打死,受了伤漂到岸边,让水草缠住蹄子和笼套动不了了。
这下杨棒子来了精神,拉着赵疤瘌蹦下河岸,两人合力把毛驴子从水草里整了出来,毛驴子一上岸,趴地上说啥也不动窝了,小喇叭赶过来瞅了瞅,说驴肚子中弹了,这驴够呛了。
喊过留在村里的村干部,问了问,说是驴把式没跟着来,这驴是包扎所征用的,八路军自己也不养驴,征用完还得还人家老百姓,可这眼看就要咽气的驴,咋个办?
“咋办?还能咋办!地方同志!给俺找两口大锅咋样!小喇叭!去村北头喊几个县大队的民兵,搂柴火去!赵疤瘌,你过来,给老子帮忙!”
杨棒子脱了军装,光个膀子,接过战士递过来的刺刀,一抓驴耳朵,用膝盖压着驴脖子,一刺刀下去,捅在心窝窝的位置,为打鬼子光荣负伤的毛驴子挣扎了几下,就不动弹了。
手里的刺刀先划开肚子,掏出心肝肺,肠子肚子这些下水,交给帮忙的战士拿去河边洗干净,接着“哗!哗!”的用刺刀在皮肉间伸缩,没一袋烟的功夫,就把毛驴整张皮连着四个小白蹄子分割了出来。
把驴皮搭在石碾子上晾晒,一手一脸血呼啦几的经过两女同志身边的时候,明显能看到人家眼里的惊恐,还有那么一点点的鄙视,杨棒子不管这个,老子吃肉比啥都要紧!
村干部真够意思,把埋在地里的大锅又挖了出来,县大队的新兵蛋子们听说有肉吃,搂柴火这个积极啊,连青灌木枝子都撅回来了!
不一会,要吃驴肉的消息就从场院这传遍了整个战场,从东山梁到木桥头,连道观里都听说了有驴肉吃!
搬了几块石头垒上炉灶,支上大锅,添上清水,火镰打着了秸秆瓤子,几把柴火填进去,火苗子熊熊的烧起来了。警卫连和县大队的炊事员们都过来帮忙,洗肉,看火,挺热闹!
小喇叭可有点担心,提醒杨棒子这么大张旗鼓的杀驴炖肉,不怕鬼子飞机和冷炮啊!
杨棒子撇了撇嘴,别看鬼子凶巴巴的,实际也掰着手指头过日子呢,你当他那飞机转山沟子想来就来啊,一颗炸弹能买多少头驴呢!再说了,老子早掐算好了,不到天黑,鬼子不会再有大动静了!
杨棒子先把骨头架子剁吧剁吧甩锅里,过会子飘上来油花了,又把肉块子下进锅。看着咕咕嘟嘟的冒泡了,这家伙够坏的,还专门让两战士顺风扇锅里冒出的热气,不一会,炖肉的香气顺着河滩地飘出了几里地!
八路和县大地的战士们肚子叫的欢啊!不少人一天没吃啥东西呢,这香味一飘上来,都流着哈喇子瞪圆了眼睛,呗精神!卯足了劲盯着前方,好等着吃肉!
鬼子也闻见了,别提精神了,一天也就吃俩冷饭团子加萝卜干咸菜,闻见这炖肉香味,立码全走不动道了,铃木少将心里这个恨啊!心说八路太可恨了!还敢当着俺大日本皇军的面炖肉吃!八格牙路!
出了帐篷一瞧,手下人都一脸菜色的伸着个脖子,扇呼鼻子抽吧嘴呢!转山沟子转好几天了,那点单兵口粮早消耗的差不多了,偏偏这穷山沟子,老百姓啥都藏的严严实实的,别说肉了!连糠都瞧不见一把!
空军那群混蛋,上午就说空投补给,到现在日头都快偏西了,也不见影!
铃木自己的肚子也是咕咕叫!配给的那点将佐午餐,因为外甥阵亡,铃木伤心没吃下,这下好了,闻着这喷喷香的肉味,腿都打晃了!
下令让炮兵轰他土八路的肉锅,旁边的清水大佐小声提醒他,炮弹没了!铃木简直要气的发疯了,冲到电台那里,对着报话机臭骂了半天,骂完更饿了,头晕眼花的!
这边村子里香气弥漫,人声鼎沸的,没轮上值勤盯哨的都一群一群的围在场院上,端着破碗破缸子的,捡两细柴火棍当筷子,眼睛都瞄着汤锅,就等杨棒子发话了。
杨棒子拿着刺刀走到汤锅跟前,用刀尖扎起了一块,看了看,闻了闻,场院上响起一片咽口水和咂巴嘴的声音!
喊过赵疤瘌来,小声耳语了几句,赵疤瘌摘下军帽笑着走到人群跟前。杨棒子发话了!
“都给老子听好!驴是老乡的驴!为抗日打鬼子牺牲的!咱们今天吃了它!也是为了打鬼子!”
“噢!杨队长说的好!啥时候开吃啊!”场院上又响起一片叫好的声音,不少人都焦急询问开吃的时间。
“老子也不是土豪财主,没钱买驴充大头!老乡的驴!为抗日牺牲了!同志们!说!咋办!”
“吃!吃!吃肉喝汤!”一片欢呼声响彻整个山村!
“废话!都炖好了!不吃还他娘滴留给小鬼子啊!老子是说老乡的驴!吃了该咋办!”
“给钱!给钱!”战士们异口同声的喊道,这个真不假,八路军那还真是饿死不抢粮,冻死不拆屋,老百姓的东西都是要照价买卖的。
“行!弟兄们够意思!俺棒子穷光蛋一个!就两毛菜金!俺全掏了!剩下的有一个算一个!吃一块肉喝一碗汤!掏一毛菜金中不!”
“中!”“不中!”这会喊的不那么齐了,警卫连的都是正规战士,每个月都有菜金补助,一毛不算多,县大队的归地方管,走哪都有人管饭,没菜金补助。
“俺他娘的就是榆木脑袋!你们更他娘的是土坷垃脑袋!没菜金是钱就行!”说完杨棒子掏出脏乎乎的军帽,从上衣口袋掏出用块布包的两毛边区票,放到了帽子里,告诉小喇叭拿帽子收钱,赵疤瘌盛肉盛汤,一手交钱,一手接碗。
山区的小毛驴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看怎么分了,要让甩开腮帮子可劲的造,那还不够一个班吃的呢,可要连骨头带肉敲吧碎了,熬上两大锅,几百号人都能吃肉喝汤!除了那20几个侦缉队的饿的眼都绿了,200多号人都吃上了!
这杨棒子是真坏啊!告诉东山梁上的战士们,吃完后,大声的咂巴嘴,使劲的喊:“肉真好吃啊!”
铃木听了手下翻译官的汇报,气的脑袋都要冒烟了,用颤抖的声音告诉清水大佐,直接给冈村宁次发电报,飞机再不来空投,全支队后撤50里!
鬼子们望眼欲穿的运输机哼哼唧唧的还真来了,几十朵伞花在夕阳的余光中分外耀眼,鬼子的阵地上也响起了一阵阵的欢呼,几百名鬼子欢跳着追着降落伞跑。
没一会,欢呼声就变成了此起彼伏的骂声了!空投的东西倒不少,除了弹药外,还有架桥设备、药品、野战帐篷、煤油啥的,挺全乎的,还有满满一大箱子的草纸,估计陆航基地认为铃木支队深入山区数日,擦屁股纸一定短缺,想的多周到啊!可就是少了一样没投,粮食!
鬼子们能不骂娘吗!跳着脚的骂也没用,人家运输机晃晃翅膀,走了!铃木脑筋暴青的抓过步话机,怒吼了半天,得到的答复是装载粮食、罐头等食品补给的飞机,中途出了问题,返航了,要明天中午才能再次空投。
气的暴跳如雷也没用,天马上就黑了,陆航这帮子狂妄的家伙们,是说什么也不会摸着黑夜航的。原本想饱餐战饭后,趁夜色发起攻击的计划似乎要泡汤了。铃木郁闷地坐在帐篷里生着闷气。
清水大佐毕竟年轻气盛些,运输机总算把最急需的弹药补充来,也算是尚可容忍。陆军部、空军部、海军部这三大部,历来都是互相倾轧的,空军和海军争夺航空兵的闹剧好多年都还没演完,时不时的波及到陆军,这个也算正常。
从关东军调到第一混成旅团来,清水大佐一直做的都是参谋工作,直接向参谋本部汇报一些与共产军、**有关的情报,真正意义上的带兵打仗,还从没有实践过。就他个人的看法,内心里认为铃木少将谨慎有余、胆量不足。
所以思虑再三,清水大佐向铃木少将提了一个建议,既然架桥设备空投了,可安排工兵架桥,向河对岸派出士兵,从侧后迂回八路阵地。另外组织意志顽强的士兵,待天色彻底黑下来后,发起多路进攻,清水大佐想亲自带队实施夜袭。
铃木少将表情冷淡地望着桌上昏黄的煤油灯光,没有说话。对于清水大佐,铃木的内心始终有着戒心的,毕竟从参谋本部派下来的,多多少少都有监督野战指挥官的意思,那些只知道在地图上丈量的参谋们,是无法体谅深陷中国战区的这些指挥官的苦衷的。
但作为一个标准的日本军人,铃木的内心还是有一块坚硬的东西存在的,就是武士道精神,武士道使得他还是佩服清水大佐的决心的。思索良久后,告诉清水,以铃木支队的名义,将夜袭计划上报总部,他本人坐镇支队部,统筹一切力量支援清水的奇袭。
第十章 打狗上山 第二节 10套旧军服
杨棒子接到东山梁传下来的消息,说是有几十顶降落伞飘落的时候,手里的军帽已经盛满了花花绿绿的各种钞票。
数也没数,叫过包扎所的同志,一帽兜子菜金、法币、伪币、军票啥的都倒在了那人怀里,嘱咐了一分不少地转交给牺牲驴的主人。
喝了两口驴肉汤,太淡,没盐腥味,就着兜里早上剩下的半块饼子,填补了下肚子,脑子里也转了几道弯弯,喊过通信兵,让把县大队的女政委,警卫连的赵疤瘌,村上的干部,冯大眼和老五子,这些人召集到大榆树下,杨棒子要开会呢。
老冯和老五子先过来的,一个劲地夸驴肉好吃,瞅见杨棒子苦个脸,问咋的了?杨棒子磕磕烟袋锅子,话里那意思老子出了两毛菜金,肉一口没吃上,喝两口汤,还没盐味,亏大了!
那怨谁啊!八路的盐也缺,都得上敌占区去搞盐,战士们都按定量领,当宝贝藏着舍不得吃,你杨棒子大大咧咧地,兜里不藏东西,喝汤没盐你怨谁呢!老冯两人挖苦杨帮子半天。
要不说还是政委的觉悟高呢,洪梅政委站在他们身后,听三大老爷们打嘴仗,也不言声,从挎包里摸出个小荷包,打开用手指夹出块盐巴,走过去,在三人的注视下,放到了杨棒子的缸子里,还是啥也不言语,退回去眼睛瞅着河水。
老冯和老五子冲杨棒子挤挤眼,杨棒子用手指搅和搅和缸子里剩下的半下子汤,一口酎了下去,抹抹嘴,咂巴咂巴手指头,眯着小眼,受用的很啊!
这功夫赵连长他们都到了,“老团长,吃的咋样?打牙祭舒坦不?”赵疤瘌嬉皮笑脸的问杨棒子。
“屁!你们这帮子兔崽子!就知道自己个躲一边受用,连口盐也不给老子孝敬!还是娘~那啥政委好心给俺放了点!”
“杨队长,不用客气,俺不姓娘,俺姓洪,洪水的洪,梅花的梅,叫俺洪政委就可以。”女政委板着脸一字一句地说完,接着看着南面黑沉沉的天。
“咳!咳!那啥,那啥,好说好说,开会了,俺布置下任务!”杨棒子闹个大红脸,低着头说了两句,没理会几个人的偷笑。
“老五子,现在是啥时辰了?”
“夜里7点20了!”老五子掏出怀表,掀开盖对着石头灶那的火光,仔细瞅了瞅。
“俺估算最多再有个把小时,鬼子就要发动夜袭,咱们在这挡了鬼子一整天了,也算完成阻击任务了,老子要撤了!领着小鬼子兜圈子去!”说话的时候,杨棒子小眯缝眼一眨巴一眨巴的。
“俺命令,警卫连把东山梁和二线阵地上点上火把,越多越好!两处阵地各留一个班,待村北枪声响起后,鬼子必定会对这两处发起攻击,放两排枪,马上撤回。赵疤瘌,火把点完,你就领警卫连护着伤员、村上同志,北撤,记住,牲口的粪蛋子别留下,告诉撤下来的两个班,把脚印子和牲口的蹄印子用树枝子划拉了!”
“明白!老团长!”赵疤瘌痛快的回答。
“冯大眼,老五子,开完会,从县大队给你们拨20个人,你们带着小分队和这20个人走昨天来的路,还记得种着高粱的那块土坡子地不,到那等我。”
“等等,老杨,我问你个事,咱们小分队的任务是啥?”
“押送犯人去西边交接,咋了?”杨棒子正说到兴头上,被冯大眼给打断了。
“那就对了,早上你领着区小队上去打阻击,俺没拦你吧?俺懂个轻重缓急,后来分区又来了指示,让你领着警卫连和县大队阻击鬼子一天,现在任务完成了,为什么不带着小分队执行任务,还要回西王庄呢?有分区的指示吗?还是你擅自做主?”
“冯大眼!这俺说了算!老子是军事指挥,军事行动听老子的!和你老小子出发的时候说过没!”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阻击鬼子是组织上派下的任务,现在任务完成,必须执行没完成的押送任务,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任务,是小分队全体同志的任务!你有什么权利随意更改上级的命令?”
“老子说不执行押送了没?跟着警卫连一起走,那不还是让鬼子撵着屁股吗!那他娘滴不还是把鬼子往要命的地方引吗!你他娘地脑瓜子里想啥呢!”
“杨棒子,你他娘地再和我老子老子的,老子就撅了你个棒子!老子要求开党小组会表决!”
“别吵了!别吵了!老团长消消气,冯同志,坐下坐下!”赵疤瘌和老五子几个赶紧拉的拉,劝的劝。冯大眼还没说够,刚坐下,“噌”地一下又站起来了。
“司令员和政委就知道你杨棒子好犯个自由主义,才强调有大事必须要开党小组会决定,打鬼子是对的,俺一百个赞成,但自己的任务是不是也要完成?”说完,气呼呼地蹲下了。
杨棒子倒没跳起来反击,他这样的人,别看平时粗粗拉拉的,可在**的部队里十几年下来,在各种派系、各种斗争中,能安然过来,绝不是运气好!他有他鬼道的地方。
抽了一袋赵疤瘌点上的烟,杨棒子蹲在地上开口了。
“老冯,俺问你,咱们是谁的兵?”
“废话!**的兵,老百姓的兵!”冯大眼还带着气呢。
“鬼子这是来祸害谁呢?这几年你都瞅见被鬼子咋祸害咱们了吧?就说五一大扫荡,你老冯在冀中呢吗?不说咱部队损失多少,就说老百姓死了多少,你冯大眼眼神好,都瞅见了吧?俺也带队去支援了,在下河村,俺们就掩埋了被鬼子屠杀的老乡300多人,吃奶的孩子和下不了炕的老人,一个都没放过!”
冯大眼不回嘴了,老五子脸沉的很,五一大扫荡的时候他两也在冀中无极那一带,亲眼见了鬼子是怎么制造无人区的。
“是,咱们是挡了鬼子一天了,该走了,可你想想,西边,是昨黑撤过去的上万群众,北边是咱后勤部还有好几个单位,也少不了老乡们,咱们撤过去,鬼子指定要追上来,是,不怕鬼子,钻山沟绕个弯子就甩掉了,可老乡们咋办?老的老小的小,就留着让鬼子撵上祸害?你老冯心上过意的去不!早上的饼子你吃上一口没!”
“俺这么安排就是为了不让鬼子摸着咱后勤部门和老乡,咱们最多领着鬼子转上两天,北边大山里兜磨磨,等鬼子被累成死狗了,咱顺着山沟子不就奔西边去了吗?耽搁两天,救下老乡,你老冯有意见没?”
“就两天吗?你可别糊弄俺!”老冯抬起脑瓜子瞅瞅杨棒子。
杨棒子用手指头在地上画了几个圈圈,和大家说,这是娘子神村,这是西王庄,这是北山,这是菜户营沟,这是郭家堡子,比比划划地就说明了他的想法。
大概的意思就是把这路鬼子引到西王庄方向去,在青纱帐和土沟沟里转上两天,抽空奔北面的菜户营沟插过去,出沟口不远就是郭家堡子,把郭家大小姐送到,沿着山梁子走上两天,就能到军营镇附近。
这么一讲解完,老冯点头了,老五子笑了,女政委不板着脸了,赵疤瘌和村干部轻松了。
既然大家都同意这个计划了,杨棒子就接着安排了,告诉女政委,让领着村上的干部撤离前也给村子里点上火把,越亮堂越好,河边的县大队一会对岸来了鬼子,打上一阵,等鬼子要砍树架桥了,就咋咋呼呼的向南跑。
扭头告诉赵疤瘌,去连里整10套旧军装,给了县大队换上。
“空城计加瞒天过海啊!”洪梅政委说完,5个老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接话。不是不想接,5个有四个没听明白。老冯倒是瞧戏知道空城计,啥是瞒天过海,他也不知道!
布置完,洪梅政委刚要走,让杨棒子给叫住了。用手一指那边的两女同志,告诉说这两个随县大队一起走。
接着火光,洪梅拢着眼神看清了在矮墙根坐着的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军服的怎么看怎么眼熟。
“呀!洪梅!”
“呀!金颖!”
两个女人又蹦又跳地跑向了对方,拥抱在了一起,叽叽喳喳地有说有笑的。
杨棒子估摸这是遇见老熟人了,老娘们的事他也不想掺和,摇摇头进村子,回道观了,那还有一项重要的戏份子要安排呢!
东山梁,村南头,村北头,村子里,到处都在忙忙碌碌地,一点,两点,呼啦啦地,山野地里亮起了无数的火把,照亮了半边天际,黑沉沉地云层下,亮闪闪的火光跳动着,煞是好看!
杨棒子走到道观门口,没进去,坐在门槛上,抽着烟袋锅,瞧着山坡下,警卫连和地方上的同志们正有条不紊地向北转移,老周的媳妇背着孩子,远远地看见了半山坡的杨棒子,还挥了挥手。
杨棒子下意识的举起手也想摇一摇,忘了手里是烟袋锅子了,烟灰洒了一脖子,没烧完的火星子烫的他一激灵蹦了起来,急忙用手扑撸。
定了定神,整理了下衣服,杨棒子进了院子,先没理东倒西歪一片的汉奸们,径直进了正屋,老冯他们已经把犯人们整顿好,收拾完就要出发了。
杨棒子拉过小嘀嗒来,扯过他的耳朵,小声嘀咕了两句,又问了问刘干事腰里的王八盒子鼓捣明白了没有?闲扯完了才冲犯人队伍不咸不淡地说了两句
然后用眼神示意老五子他们可以出发了,等老冯他们押解着犯人们走出院门后,杨棒子领着大个和小梁子来到侦缉队这帮家伙面前。
侦缉队这伙子汉奸从昨中午就水米没打牙了,本想着晚上偷袭了娘子神村,等皇军上来,整顿好吃好喝的,结果被端了窝不说,听着南面打了一天,皇军也没露面,这都饿的前心贴后心了,人家八路还吃肉喝汤,还使劲的咂巴嘴!
这突然间看见八路哗哗地都撤走了,就剩下三带着枪的阴着脸走过来,都心说坏了!坏了!八路要跑啊,这是走之前要宰了俺们啊!胆小的已经开始哭爹喊娘的,光尿裤子的就好几个!
第十章 第三节 清水大佐(一更)
“嚎什么丧呢!给老子闭上鸟嘴!”杨棒子一声大喝,还真管用,汉奸们都把哭声憋回肚子里去了。
“都听好了!八路军优待俘虏,不杀你们,一会还要放了你们这些狗日的!可有一样,你们这群王八蛋要敢再做祸害老百姓,对不起祖宗的事,老子就上你们的家里去点你们的名!”
“不能,八路爷爷!俺们就是糊弄皇~鬼子的!再不敢了!”汉奸们听说不杀他们,还要放了他们,都七嘴八舌的说软话呢。
杨棒子踅摸了一下,走过去,一把拽出孙花脸子,拉到院门外,小声地嘀咕了一会,拉回来,又给按地上坐着了。
“都听好了。一会你们身后的八路爷爷枪一响,都给老子玩命地向山下冲!听见没!”坐地上的孙花脸子扯直了嗓子喊,汉奸们有气无力的应承着。
杨帮子贴着大个的耳朵边吩咐,一会看见山下桥头阵地的县大队开始向村里撤了,马上把侦缉队的放出院子,朝天开两枪,然后顺着山坡回村南头。特别嘱咐他两,一会把堆屋里的枪支发还给汉奸们,检查好枪里子弹退干净没有。
让道清师傅一起走,道长摇摇头,指指屋里的娘娘像,那意思,修道之人,性命啥的都是身外之物,这信奉的道宗也是土生土长的祖上传下来的的,哪能见了鬼子就舍了不要呢?
杨棒子小时候,他娘也领他去庙里栓过红绳,对这些出家人不陌生,心底里总有些敬畏,当下也就不再劝,打个哈哈,拱拱手,出了院门。
该撤的都撤完了,火把照亮的天空下,寂静的小山村里,杨棒子走在土路上,浑身还有点不自在,可总说不出是哪里不自在,突然!小桥方向响起了爆豆一样的枪声!杨棒子心说:“坏了!老子忘了交代一件事了!”扭过头,撒丫子奔村北就跑。
桥头阵地上,县大队和对面摸过来的鬼子接上火了,这路鬼子是清水大佐亲自挑选的一个中队的鬼子,都是渔民或者是会水的士兵。另外两路,清水交给第一联队的联队长原田大佐和矢野中佐指挥。
清水的计划是,工兵架桥成功后,他带领这一队士兵过河后,迂回到村北,截断八路的退路,强攻夺取大路后,发三颗绿色信号弹,另外两路同时对东山梁和村南发起进攻,使八路首尾难顾,一举击溃之!
但清水正在部署的时候,前方也转来观察哨的报告,说八路那边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这令熟识八路战法的清水大佐疑惑不解。
八路向来是来无影去无踪,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夜色是最好的掩护,今天当面这股八路是怎么回事?居然敢遍树火把,联想到下午还狂妄地烧火炖肉,真是猜不出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放下望远镜,清水思索良久并没有把这个新情况上报给铃木少将,他决心不管对面是支什么共产军队伍,是什么级别的人物在指挥,也要过河去拼一下。
工兵中队过来人报告,说简易浮桥已经架设好,架桥过程中,对岸毫无动静,对岸有工兵中队的士兵在警戒。
清水大佐匆匆走下土岗,经过铃木少将的帐篷时,脚步停顿了下,内心纠结了一会,还是硬着头发进去,做出征前的告别。
铃木少将由于身体不适,并没过多的和自己的部下交谈,只是简单地说,炮兵那边已经安排队长去指挥了,清水只需要去交代炮击的时间和目标即可,最后淡淡地祝清水一战成功。
清水行了标准的军礼,后退出指挥官的帐篷,带上军帽后,吩咐传令兵去告诉炮兵中队长,到河边浮桥那里去见他。
和炮兵队长还有其他两路的指挥官碰了头,提醒了下原田大佐,把士兵隐蔽接近山梁,炮兵进行火力准备的时候,就开始爬山,争取在炮火覆盖目标的时候,最大距离地接近山顶。原田大佐问了一句:“这难道不会误伤自己的士兵吗?”
“同正常战役的胜利比,阁下认为牺牲几个士兵,很重要吗?”清水冷冷地回答完,不等原田做出反应,走上浮桥了。
“这群参谋本部来的狂妄家伙!”原田压低了声音骂了一句,气鼓鼓地回归他的本部去了。清水大佐站在对岸,看到几个高级军官各自归队去布置行动,鼻子里也“哼”了一下,心说皇军的军威就是被你们这些墨守成规的家伙给败坏的!
不过话说回来,清水这家伙是留德回来的,又在关东军积累了多年的清剿经验,鬼点子是要比一般的鬼子军官多,这不他就让士兵不要贴着河边走,尽量的绕到远处,还用毛巾系到鞋上,以免走路踩到树枝什么的发出声响。
所以当这股鬼子悄悄地接近桥头的时候,对面的县大队的小伙子们还一点都没有觉察到异样,不少人还露出了身子,靠在掩体上,闲聊天呢。
清水大佐观察了一会,命令士兵成两列横队,以杨树为遮掩,三人一组瞄准对岸的工事,机枪手分布在队列两边,告诉掷弹筒手一会只打工事一发,其余的弹丸,等工事里的人撤退的时候,全部倾泻到村子里和大道上!
鬼子的枪响了!第一次齐射,县大队就倒下了十多人,刚要组织反击,对岸密集的机枪火力打的队员们头都抬不起来!几发掷弹筒的弹丸准确地落在用木板和土石构筑的阵地上,顿时炸塌了好几个大豁口。
洪梅政委听见枪响的时候,正在离桥不远的一处院子前,和金颖干事、郭大小姐热热闹闹地扯家常呢,耳边一响起枪炮声,迅速把其他两位女同志按倒在院墙边,拔出手枪,顺着墙根回到了阵地上,刚想探头看看对面情况,一阵机枪子弹扫来,打的头上沙土乱飞。
“同志们!不要怕!还击啊!”趁着机枪换子弹的间歇,洪政委喊了一声,带头探出身子,举枪还击,不少的队员们也勇敢的伸出枪口,向对岸射击。
等杨棒子跑过来的时候,情况已经非常危急了,县大队的年轻战士们,在老辣的鬼子进攻下,出现了很大的伤亡,只能组织起零零落落的还击,对岸的鬼子已经用砍下的杨树干强行架桥了,还有一些下到河里,看样子是要一鼓作气冲过来岸来。
杨棒子匍匐到洪政委身边,提醒她快组织队员们撤下去!洪梅眼瞧着白天这些还生龙活虎的队员们,现在血肉模糊地倒在阵地上,杀红了眼了,咬着牙,一枪一枪地向对岸射击。
鬼子的工兵们动作麻利的,把最后两棵树干搭到了对岸残留的桩子上,几个鬼子在机枪的掩护下,做着战术规避动作,蹿上了简易桥,杨棒子抬枪干掉了两个,可马上就被机枪火力死死地压制住,抬不起身子来。
鬼子最多再前进两步就能蹦到河滩上了!就在这时,杨棒子眼看有一个队员翻滚过了掩体,几下就爬到了桥桩子旁,挣扎着爬了起来,喊了一句:“爹啊!俺给你报仇了!”拉响了腰里的手榴弹,蹦到树干上,死死的抱着了一个鬼子!
“轰!”的一声巨响,这个队员和他抱着的鬼子,还有他们脚下的简易桥都被炸的粉碎!“是狗剩子!”洪政委痛苦的喊着,杨棒子记起了这是白天打架被他踹了一脚的小伙子!
“快投弹!”鬼子被刚才的一幕震惊的迟疑了动作,杨棒子可没迟疑,马上提醒了队员们,向对岸和水里甩出了十多颗手榴弹,鬼子们纷纷藏到树后和潜入水中躲避。
“快!快撤!带上伤员!”喊完,拉起洪政委就向村里跑,后面幸存的队员们,借着手榴弹爆炸的烟雾,纷纷互相扶持着向村里撤去。有几个负伤的队员不愿意拖累队友,端着枪冲下了河滩,和鬼子拼杀在一起。
这时候,杨树林里升起了三颗绿色的信号弹!刚升到高处,南面东山梁上立刻火光冲天,爆炸声铺天盖地!鬼子另两路的进攻也开始了。
队员们刚刚撤进村子,杨棒子突然在远处传来的爆炸声中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刚喊出:“快卧倒!”几颗弹丸就砸到了街面上,院子里,紧接着又是两批次的弹丸瞬间就覆盖了不大的山村。
再没听见弹丸飞来的动静,杨棒子抬起头,晃晃压在身下的洪政委,看样子没事,四下踅摸了下,看到趴在院墙跟的两女同志也动着呢,跑过去,一手一个,拉起来,回到洪政委身边,也不多想,猫下腰,背在后背,拽上另两个,大步流星地跑出了山村。
一口去跑到断崖北面,后面追上了大个和小梁子,把背上的洪政委交给大个背着,让小梁子领着金干事和郭大小姐,赶紧去找老冯他们去,杨棒子拽出匣子炮就往回跑。
在崖口那遇见二线阵地撤下的那个班,一个没少,但基本挂彩。东山梁上就下来一个,还是挂花的,说鬼子炮打的邪乎,延伸射击后,刚上阵地,鬼子就在眼前了,枪都来不及放,刺刀直接对刺刀了,活着回来这个还是那班长一脚踢回来给杨棒子报信的!
杨棒子说这他妈不对啊!和白天不是一路鬼子的打法啊!还想进村子去,县大队能跑动的基本上人都在这了,三路鬼子眼看着就要在村南口碰上面,杨棒子跺跺脚,咬着牙,下令撤!
清水大佐很得意,笑呵呵地扶着指挥刀在村子里,看着自己的部下挨个给地上的八路补刺刀。从桥头那到村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具县大队战士们的尸体,不少受伤的,就被鬼子用刺刀挑死了。
刚才他在对岸看见从山坡上冲下来一群人的时候,还没看明白是什么人,刚过河的士兵打了几枪,那群人就趴在地上喊:“太君!”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这是消失了好几天的侦缉队!
听完孙花脸子添油加醋的报告,说他们如何如何英勇的被八路包围在道观,击退了多少次进攻,队长都牺牲了什么的,清水压根就不信!一群抽鸦片烟的病秧子,还能打退和皇军打个平手的八路?笑话!
制止了侦缉队们的胡咧咧,清水就问,这股子八路从哪来的?有多少?这条路上过什么人了没有?孙花脸子说是从东边来的,有上千!那边的西王庄是八路的分区机关所在地,这条路今天就过了几群老百姓啥的,穿军装的没有。
清水要的就是这个,孙花脸子他们也就凭这句杨棒子教的假话才算逃了一条命。
就在杨棒子他们急速东撤的时候,清水大佐给铃木少将上报了战况后,亲率一个中队,也连夜向东追击而来。
铃木少将郁郁寡欢地给岗村大将发了电报:大捷!我部击溃当面之共产军,敌遗尸千具,残敌东逃,我部已遣清水大佐所部追击,本部随后跟进,恳请司令官阁下,敦促其余进剿各部,会攻残敌。另我部伤亡共计三百余人。
第十一章 这个女人不寻常 第一节 西大沟
月亮才升起不长时间,东边天空上漫卷起的乌云,就层层叠叠地把月光遮的严严实实,四野下漆黑无比。
杨棒子领着撤下来的战士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高粱地的时候,回头望望,娘子神村那边,除了山顶上还有几点没熄灭的火光,影影绰绰的,再无声息。
向后派出两批警戒哨,让其余人就地休息,杨棒子过来找老冯他们商量下一步的行动,刚走到高粱地边,嘿!地上咋躺着三呢?
凑近了瞅瞅,是小分队的犯人,杨棒子看着都面生的慌,也难怪,昨黑提审的时候,他就没操心!老冯说,刚才撤下来的路上,这三人趁乱想溜进庄稼地,被他和老五子给逮回来了,干脆草绳捆了,嘴一堵,省的看管着费心。
老冯听说县大队损失惨重,心里也很沉重,本来想借着傍晚开会的由头发几句牢骚的,可瞅着杨棒子的脸色,话到嘴边咽回去了。只是劝先检查下战损情况,统计下人数,再想下一步的行动。
分开去点人头,完事一碰,所有人加一起还有八十来人,没挂彩的战士不到30人,轻伤一大堆,重伤还有两个。洪政委被掷弹筒的炮弹皮伤在头部,人还昏迷呢。另一个被机枪子弹打穿了肺部,一个劲的咳血。
杨棒子心里气啊,自己的一个疏忽,忘了提醒县大队不要把兵力全放到桥头阵地去,就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兵力折损了三分之二不说,政委还负了重伤,仗打的窝囊!
这时候,后面放的警戒哨跑回来了,报告说发现西边断崖那边,有大队的鬼子上来了,没打火把,行进的速度还挺快。
杨棒子心说,晚上这路鬼子和白天的绝对不是一个人指挥的,一般鬼子夜战拿下目标后,要休整休整才能接着追击,这伙鬼子不一样,咬屁股咬的还挺紧!
撤!招呼上人,抬的抬,扶得扶,杨棒子背着洪政委,让金干事和郭大小姐跟着他。好算是自己家的地盘,路啥的都清楚,闭着眼也走不丢,一行人在夜色的掩护下向西王庄转移。
大团的乌云翻滚着自东向西涌去,月亮时隐时现地在云团的缝隙中撒那么点光亮出来,地皮上起了一层层的凉风,刮得苞米叶子刷拉拉地响。
杨棒子压着队尾走的心焦,风凉嗖嗖的,脖子上也还是落了汗珠子。抹了把汗水,把领口敞开了,眼瞅着再翻过一道土岗子,西王庄就到了,等到了庄上,喘口气歇歇脚。
队伍在半坡上停下了,杨棒子一愣,问前面的战士咋的了,战士小声说不知道啥情况,前面都停下了。
把背上的政委轻轻放下,交给金干事她们照顾,杨棒子几步就跑上了土岗子,还没问咋回事呢,一把就被人拽着胳膊给拉的趴下了。
老五子告诉他,前面不对劲呢,顺着手指的方向,西王庄高高矮矮的房子,朦朦胧胧地在夜色中矗立着,树头房后隐隐约约地有光亮闪现。
对啊!是他娘地不对头呢!杨棒子心想,地方上的干部说西王庄昨黑就全撤干净了,啥人也没了,咋还有光亮呢?喊过小梁子来,让小梁子顺着村边的庄稼地过去,摸摸啥情况,快去快回!
这边让老冯领着几个战士后撤100多米,占据个土丘子,守着后面的大道。
小梁子整天价在这一带遛马和摘野菜啥的,下了土岗子,三晃两晃地,苞米叶子动了几下,人就不见了。一袋烟的功夫,急嗤嗤的转了回来,喘着气说,村外全是一群一群的伪军,村里离远了看都是鬼子,有马队呢!
杨棒子心里一凉,西王庄看样子进不去了,鬼子来的真快啊!要是就这么几十人都是战士,老子领着青纱帐里一钻,和鬼子转圈圈地打上几天该多美!这身后20来号子犯人,还有30多伤员,咋办!
东边不能自投罗网,西边的追兵眼看就到,南边乱河滩子过去是陡峭的山崖,山那面啥情况还不知道,北面穿过几十里的平原地,能进了山沟子就安生了,那一代是咱的老区。
这情况,只能下庄稼地奔北走,不能恋战和纠缠下去!杨棒子想明白了,问小梁子,还记得北边十里地左右,有个土丘子,是个乱葬岗子那?小梁子想了想,问是不是旁边有条大深沟,叫西大沟的地方?
杨棒子说就是那,让小梁子带队,派个人把老冯他们喊回来,告诉大家伙钻庄稼地,压低了身子走,别起太大的动静。
下了土岗子,回到洪政委她们这,摸摸了头,金干事用撕下的布条子把伤口简单的包扎了,郭大小姐说洪政委刚才醒了一会子,嘴里念叨了两句,没听明白,这会子又昏过去了。
背上政委,小声告诉两女的,千万跟紧了,不行就拉着他的衣角走,金干事淡淡地说,在平西也和鬼子打了几年了,青纱帐没少钻,走吧,丢不了!
一股更大的云团过来,彻底地把月光挡没了,杨棒子他们消失在连绵的青纱帐里,只是谁都没有注意,他们刚才待过的土岗子上,出现了一个以前没有的小东西,静静地躺在土坡中央。
清水大佐也正闹心呢,穿着皮靴子赶路,起伏不平的土路可把他折磨坏了,有点亮照着还好点,月亮也没了,他自己下令不准点火把点马灯的,普通士兵的大头鞋走起来“蹬蹬”的,他可不行,脚底板磨得生疼不说,刚刚下坡的时候还把脚崴了!
坐在路边脱了靴子揉脚脖子,前面报告说,就要到达西王庄了,八路不知道钻哪去了?
穿上靴子,一瘸一拐地走到土岗子上,望远镜里看了半天东边的村子,准备下命令派3个士兵去前面联络一下,刚放下望远镜,却被脚下的一样小玩意吸引了目光。
这是用路边的毛毛草绑的一个小十字架,一股长一股短,清水拿在手里翻过来掉过去的端详了两遍,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向北面的庄稼地望了望,冲下土岗子,迈进苞米地,跪在地上仔细的摸着土垄,又起身看了看苞米棵子。
用手一指苞米地,示意不去西王庄了,大队的鬼子们从道上蜂拥下到田里,顺着田垄向北面追去。
空气越来越沉闷了,天上的乌云团渐渐地压低了下来,刚才还贴着地皮的小风也不见了踪影,苞米地里又闷又热,叶壳子划得脸上和胳膊上尽是小口子,汗水一浸,又疼又痒。
杨棒子的衣服都快湿透了,背着一个,拉着一个,吃力的很。金干事脚力还不错,一直跟着小跑,郭家大小姐出发没一会呢,基本就是被杨棒子拉着走了。
脖子上黏糊糊地,估摸着是洪政委流下的鲜血,和着汗水粘到脖领子上,难受无比。
穿过这一大片玉米地,趟过二里地宽的草甸子,远处云层下依稀能看到连绵起伏的山峦,土路弯弯曲曲的从东边土丘子上拐了下来,在一座几十米高的土岗前向北弯了过去。
土岗子上时不时有绿莹莹地鬼火,一串串地,一小团一小团地,随风飘动,看着怪瘆人的。杨棒子让大家喘口气,歇一哈,他也放下洪政委,金干事摸了摸洪梅的头,小声说:“不好,发热了!”
杨棒子刚一路上也想这个事呢,不只是洪政委的伤,这么多的轻重伤员,连个卫生员也没有,可怎么行?就算摆脱开了身后的鬼子,上哪找大夫和药呢?道清师傅倒是帮着治过八路的伤病,杨棒子直后悔没带出来道长!
喂了洪政委几口水,杨棒子一仰脖把水壶里剩下的那点水都倒在嘴里,凉爽的感觉也就持续了几秒,嘴唇和喉咙又恢复了干渴。
空气闷地就像一块湿不拉几的海绵包裹着身体一样,身子越来越滞重,杨棒子喘着粗气,坐在土坎子上,四下里张望着,天上的云缝里,漏下了几缕月光,明晃晃地照在庄稼上,白雾雾的水气在月光里飘散着。
不好!杨棒子看见远处月光下,玉米棵子乱晃着,不是一棵在晃!是呈扇形地大片的在晃动!一定是鬼子追上来了!姥姥滴!追的这么紧!都不让老子歇口气!这样下去不行,得打一下!
急忙喊过老冯他们,三言两语就安排了大个、老冯、小梁子三人,加上10名县大队的战士,迅速冲上乱葬岗子,就用坟茔子做掩护,阻挡鬼子一会。
马上领着其他人沿着岗子旁的大道向北绕过去,就在土岗子的西边不远处,被灌木棵子和野草遮掩的地方,有一条非常隐秘的大沟,口上长满了酸枣、小榆树啥的,把个沟顶盖得严严实实,不是早就知道这沟的人,离近了都瞅不见。
这条沟是被从山岗子上下来的雨水长年累月冲击出来的,本来在东边有个出口,雨水大的时候,水从沟里漫上来,淤过土路,汇入东边的河道里,这两年连年大旱,没下啥雨,东口那就被荒草啥的盖严实了。
众人下了沟,沟底还挺宽敞,就是有股子奇臭,闻着头疼,杨棒子听老乡说过,死孩子死猫死狗啥的就甩这沟里,所以老乡们平时也不进来,味道不好也瘆人。
走到一处沟底向里凹陷的坡地上,看着挺宽敞,头顶上也遮掩的不错,杨棒子让大家伙歇息,自己返回去,在东口这掩蔽着等大个他们几个。
猛然间闪电一个接一个的划破了天空,乌云翻滚着,气势汹汹地直压了下来,狂风贴着地皮呼呼地刮着,玉米棵子、高粱棵子被刮得东倒西歪的,漫天飞舞着草叶子啥的,杨棒子趴在草丛里,眼睛都睁不开了。
“啪!啪!哒哒哒!······”枪声瞬间就激烈的响了起来,大个他们这是和鬼子接上火了!
杨棒子抬起头,把手里的快慢机打开保险,瞪圆了眼睛,观瞧着乱葬岗子那边。
“哗!”豆大的雨点子顺着风梢子呼啦啦地砸了下来,闪电过处,白亮亮地雨点子连成了线,像一群群乱舞的鬼魂!雨声和雷电声中,枪炮声时少时紧,一炷香的功夫,雨不见小,枪炮声渐渐地稀少了下来。
杨棒子焦急地望着土岗子的方向,一道闪电长长地划过了天际,一群人穿过了雨线,步履蹒跚地从坟茔中穿了出来。杨棒子激动地跳了起来,大声地招呼他们这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