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五章 刘伯温
林麒当夜离开了怀远,走在路上思前想后,觉得不对,好像被马面算计了,先前马面跟他套近乎,说rì后人间有什么办不了的事,可要找他。现在想想,像是提前打好了伏笔,就算自己不求他,他也会求自己去找青田的刘伯温,若非如此,常遇chūn得了宝刀,除去了大鬼,他为何还在原地等待?难不成知道自己要求他?他是yīn帅,也不必给自己面子,想走也就走了。
还有,他马面是什么人物,地府十大yīn帅之一,只要发下话来,天下的夜游小鬼还不都得任他驱使,偏偏说什么天下之大,想要找一个人委实难办?这若不是推诿之词,世间也就没推诿之词了,现在整出个青田刘伯温来,明显是有事要自己去帮忙。
林麒停下脚步,失神苦笑,还是太心急了,若是能沉住气,就算答应帮马面,那也是他承自己个人情,如今却好,自己帮了他个大忙,却还要承他个人情,想到这林麒心里这叫一个别扭,觉得自己傻子似的被马面卖了还得帮他数钱。
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那个叫刘伯温的真像马面说的那么厉害,否则自己也不介意给那刘伯温点难看,也让马面知道,他林麒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却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是枉然,何况毕竟马面是yīn神,他说刘伯温有这个能耐,想必不会骗自己,只要能找到周颠,就算帮他做些什么,那也应该。
既然如此,那就去青田看一看,打定了主意,昼伏夜出,走了七rì到了青田境内,青田县是个大县,远比济yīn,怀远大许多,林麒找到县里的丐帮弟子,让他们帮忙打听刘伯温,本以为刘伯温是个隐士之类的,不好打听,却没想到,不用问旁人,乞丐就知道。
刘伯温在此地颇有名望,是个人人都知道的大才子,简直就是青田的骄傲,据传刘伯温敏而好学,聪慧过人,由父亲启蒙识字,十分好学。读书能一目十行。十二岁岁考中秀才,乡间父老皆称其为“神童”。
泰定元年十四岁的刘伯温入郡庠读书。他从师习chūn秋经。这是一部隐晦奥涩、言简义深的儒家经典,很难读懂,尤其初学童生一般只是捧书诵读,不解其意。刘伯温却不同,他不仅默读两遍便能背诵如流,而且还能根据文义,发微阐幽,言前人所未言。老师见此大为惊讶,以为他曾经读过,便又试了其他几段文字,刘伯温都能过目而识其要。夫子十分佩服,暗中称道“真是奇才,将来一定不是个平常之辈!”一部chūn秋经,刘伯温没花多少工夫就学完了。
泰定四年刘伯温十七岁,他离开府学,师从处州名士郑复初学程朱理学,接受儒家通经致用的教育。郑复初在一次拜访中对刘伯温的父亲赞扬说:“您的祖先积德深厚,庇yīn了后代子孙;这个孩子如此出众,将来一定能光大你家的门楣。”
刘伯温博览群书,诸子百家无一不窥,尤其对天文地理、兵法数学,更有特殊爱好,潜心钻研揣摩,十分jīng通。有一次,探访程朱理学故里---徽州,得知歙县南乡的六甲覆船山有一本《六甲天书》,便探秘覆船山,不仅找到了《奇门遁甲》而且还结识了一大批奇人异士,刘基的虚心好学和出众才智,使他在这里学就和掌握了丰富的奇门斗数知识,回家后就在家乡出了名,大家都说他有魏征、诸葛孔明之才。元统元年二十三岁的刘伯温赴元朝京城大都参加会试,一举考中进士。
刘伯温考中进士后,在家闲居三年。至元二年才被授为江西高安县丞。县丞虽然是个辅佐县令的小官。刘基并没有因为位卑职微而敷衍塞责,他勤于职守,执法严明,很快就做出了政绩。他深入乡间,体察民情,发现高安县一些豪绅地主勾结贪官污吏,无法无天,骗人钱财,夺人妻女,杀人害命无恶不作。
刘基倾听百姓的哭诉后,义愤填膺,决心为民除害。明察暗访,掌握了真凭实据,对几个劣亦昭著的豪强恶霸,予以严惩,并对县衙内贪赃枉法的官吏也进行了整治,高安县很快就有了好转。刘伯温刚正不阿,一身正气赢得了百姓的赞誉。在任官的五年内,处理地方事务的原则是“严而有惠爱”,能体恤民情,但不宽宥违法的行为;对于发jiān摘伏,更是不避强权。因此受到当地百姓的爱戴,但因为他的正直,地方豪绅对他恨之入骨,总想找事端陷害他,幸得长官及部属信任他的为人,才免于祸患。
辞官后,刘基返回青田,至正三年,朝廷征召他出任江浙儒副提举,兼任行省考试官。后来因检举监察御史职,得不到朝中大臣的支持,还给他许多责难,他只好上书辞职,任期约一年。此后回乡隐居,教学,读书,一直到现在。
丐帮弟子说的口沫横飞,言语中对刘伯温充满了敬仰,林麒暗暗惊讶,想不到刘伯温在青田如此有名望,既然人人都说他是个有大本事的,想必定能算出周颠身在何处。林麒jīng神一振,就问刘伯温家在何处。
一问才知道刘伯温并不在青田县内,而是在南田乡刘家村隐居,林麒就问怎么走,丐帮弟子却挠挠头,脸上突然变得神情古怪道:“有件事说来古怪,最近一个月,没人能再找到刘家村,许多嫁出来的姑娘,或是亲戚,想要回去窜门,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村子,只能围着山绕圈。更奇怪的是,一个月内,两个村子没有一个人走出来过,像是刘家村从人间消失了。”
林麒暗道:想必马面说的麻烦事就是这个了吧?也没多问,问清楚了刘家村所在,独自一人去了,去刘家村必然要穿过石门洞,石门洞位于瓯江北岸。临江旗、鼓两峰劈立,对峙如门,故称“石门”林麒到了石门,已是夜里,趁着月sè正好,踏山而行。
一踏上洞口的小道,只见身边两峰相峙如门,峰上树木参天,悬崖峭壁似乎要挡住人们的去路。再向前几步,陡然一座“问律亭”呈现在眼前。走过这深远幽邃的石门洞口,眼前豁然开朗,洞内月光明亮,犹如明镜,环山里许,俨然如城郭,连绵起伏如飞虎腾龙的群峰,围出了一个天然洞府,刚刚走过的峡口就是它唯一的出入门户了。洞中园距数百米,有良田数亩,可容几千人。洞北殿郭鳞次栉比,东南有一小溪流水潺潺,叮咚似琴。
穿过了这洞,就是一处高山,刘家村就在半山腰,顺着山路继续前行,明明是蜿蜒向上的,走了一个多时辰,又绕回了这里,林麒就觉得奇怪,要说鬼打墙,那也得有鬼才行,可这一路上,莫要说鬼,就连一只耗子都没见到。
林麒突然知道那不对了,这么大的一座山,山上野兽飞禽绝对不会少了,但他到了此处,走了一个时辰才发现,这里竟是一片死寂,除了树木花草,看不到,听不到,半点野兽声音,痕迹,岂不是太过奇怪?
若是有小鬼遮眼,林麒自然不费吹灰之力也就破了,可他开了yīn眼,却什么也看不到,倒是天空中弥漫着一层黑sè的死气,yīn郁气息飘飘忽忽,将整座山都笼罩住,yīn沉,冰寒,恍若地府冥界,林麒惊讶无比,不明白何种原因这里竟有如此浓郁的死气,难道说这里曾是古战场?
可群山之间,平地甚少,人多了根本打不起来,就算是古战场,军中也都有超度的法师,每次大战胜利一方,都会超度亡魂,以免怨气冲天,对活人不利,绝不会丢下不管。
林麒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忽地想起当年土地庙前的一幕,双手学着师傅捏决,口中朗声念诵咒语:“天罡扬威,玄武后随。玉彩摇弋,荧惑流辉。神光照耀,太白成瑞。六丙来迎,百福攸归……”
咒语声中林麒抹了下眼睛,再睁开一看,远方山腰有三盏微小的灯火闪闪烁烁,甚是灵动,人的身上有三把阳火,一盏在头上顶着,另两盏在肩膀上。林麒认得这是人身上的阳火,急忙一边念诵咒语,一边朝着阳火所在之地大步而行。
三个阳火并不如何旺盛,忽忽悠悠的,但对林麒来说却无疑于指路明灯,有了阳火做参照,想要困住他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他心无旁骛,只是一心念咒,阳火不算太远,但山路上荒草丛生,让人越走越凄凉,越靠近阳火,越是难行,半山腰基本没有路,完全是在草丛中行走,眼见着阳火越来越近,林麒已然看清楚阳火所在之地,竟然就是一间残破的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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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六章 和尚
茅草屋不大,乱糟糟的像是许久都没人住了,就这么个破屋子居然还有门。里面有人,否则也不会有三把阳火闪烁,既然有人,也不能太失礼,林麒上前,轻轻瞧了三下破败不堪的木门,问道:“里面有人吗?”
没人应他,林麒也不放弃,又敲了三下门,道:“有人吗?没人我可进来了。”
“进,进来吧。”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林麒推开门,一股灰尘扑面而来,呛的他直咳嗽,急忙用袖子遮住脸,再一睁眼,就见屋子正中坐着一个年轻和尚,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瞧着他。
林麒没想到在这诡异寂静的地方竟然有个和尚。而且这和尚眉清目秀的面有饥sè,年纪倒是跟自己差不多大小,身上的月白僧衣虽然已经看不出原sè了,但也能瞧得出来是用上好的布料做成,和尚双眼清澈透明,皮肤细嫩,双手合十,一双手修长,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双腿盘坐在地上。
“和尚?”林麒忍不住惊呼出声,问道:“你在这干什么?”
“挨饿。”和尚老实巴交的回答,添了添嘴唇,问林麒:“施主,身上可有干粮?贫僧已经两天没进水米了,能否给点吃的?”
林麒没回话,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和尚几遍,觉得这和尚处处都透着些诡异,两天没吃饭了,竟然还有心思在这打坐?这里又不是什么佛门圣地,还出了怪事,那里去不好,偏偏跑这来挨饿?
林麒笑眯眯问道:“和尚从那座庙来啊?法号是什么?真是好兴致,在这渺无人迹的地方也参禅打坐,真是道心坚固,实在是令人佩服!”
和尚苦着张脸,也没站起来,不知道是饿的。还是不想站起来,坐在那里道:“贫僧从少林而来,法号无相,是师父给起的,取自金刚经中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坐在这里不是参禅打坐,乃是饿得狠了,没了力气,在这盘坐,还能忍耐一段时rì。”
林麒问的戏谑,和尚答的认真,搞得林麒一愣,暗道:这和尚是个傻的吗?怎么连话都听不出个好歹来?还说自己是少林寺的和尚,少林寺的和尚都是这般呆傻的?
“原来是少林寺来的高僧,我常听人说天下武功出少林,想必你也是位武林高手了,就算没吃的,也不至于饿得站不起来吧?就不会下山去找吃的?”
和尚无jīng打采的听他说完,很认真的一条条回道:“少林乃是禅宗寺院,修的是明心见xìng,见xìng成佛,偏偏寺里那些个人不学好,搞些个歪门邪道,好好一座禅宗寺院,竟然成了看家护院敬仰之地,贫僧不齿,不曾觉得一招半式,之所以饿成这样,是因为贫僧身上没了银子,下山倒是下山了,本想着回来就有吃的了,走到这实在饿的走不动了,就在这盘坐,稍稍减少肚饿,这位施主,你若是有干粮,何不施舍贫僧点,那也是你的福德。”
林麒笑道:“你这和尚来历不明,见了我,就让我供养你,还说有功德,你大言惭惭,就不怕佛祖怪罪吗?”
“咦,施主,这心思可是要不得啊,佛说:诸供养中供养僧功德最大,佛法僧三宝当中,虽然佛和法重要,但是没有僧也就没有了佛与法了。僧人是住持佛与法,僧人也是决定佛与法的存在。若你只知道供养佛与法,却忘记了供养僧人的重要xìng,这不是本末倒置吗?也有点像曹植当年所说的那样:父母却不顾,何言子与妻?”
和尚很有耐心,竟然跟林麒辩论起来,林麒目瞪口呆,就觉得这和尚委实太有趣了,有趣的很想揍他一顿,这么答非所问的,是真傻,还是假傻?
林麒忍住了揍这和尚的冲动,道:“既然你饿成了这样子,山上野果也有不少,怎地不去摘些吃?”
“山上的果子能吃吗?师傅跟我说,出门在外不要乱吃果子,世上有些果子是有毒的,吃了没了xìng命,岂不是糟糕。”
林麒再也忍耐不住,大骂道:“你这和尚,五谷不分,四体不勤,连个果子都吃不到嘴里,活该饿死你这秃驴。”
林麒这般骂法,和尚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模样,看了看林麒,认真道:“贫僧法号无相,不叫秃驴,你要斋僧就斋僧,不斋僧也不要骂僧,辱骂僧人是要下地狱,入畜生道的,贫僧为的也是你好,你骂我不与你计较,待来rì我有了饭吃,有了jīng神还要为你诵经,消弭你这段恶果,但rì后遇到别的僧人,可不要张嘴辱骂了,听我一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林麒傻在原地,再看那和尚念了两句佛号,闭起眼睛不在动弹,肚子里却咕噜噜……打雷般响个不停,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油滑的,林麒无奈摇摇头,就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世上还有这样的和尚,真是个妙人。他也不敢轻易信了这和尚,沉吟了一下道:“和尚,你将所有的事告诉我,若是真的,我去给你摘果子吃,以后还供养你,如何?”
听到供养两个字,和尚肚子咕噜噜……又是一阵大响,像是很不好意思,白皙的一张脸竟然红了红,然后道:“施主想知道什么?”
“就从你身世说起吧。”
半个时辰后,林麒搞清楚了无相的来历,无相还真像他说的那样,是少林寺的僧人,却是没有父母,生下来就被放到少林寺门口,被寺里监寺僧收养,很小就剃度,跟着老和尚学习佛法,或许是与佛有缘,无相竟是寺里百年来最有慧根的一个,不管何种经典,一学就会,一会就通,并且常常发震耳之言,却是对寺里那些武僧不屑一顾,常常劝导武僧们,好好研习佛法,不要舍本逐末……
少林寺以武闻名天下,许多人进寺就是为了武学来的,又有那个听他的,背地里都叫他傻子,无相也不在意,但凡见了练武的就去跟人家说佛法,一说就是半天,劝人家不要练武,说神通都是邪道,武功更是。常常把听得的人搞得yù仙yù死,时间一长,寺里人见了他,跟见了鬼一样,说又说不过他,打又打不得,少林寺上下群情滔滔,要将他赶出寺去。
搞得主持也是烦的不行,和尚也是人,不是跳出五行外的神仙,也得吃饭,你无相什么都不干也就算了,还劝来学武的人都别练武了,说是邪道,真要没人来了,那来的银子?全寺上下吃什么?都饿死就参透禅机了?你无相这么厉害,怎么没有参透禅机?就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呆子。
监寺也觉得这么下去不行,好好一个孩子,就要学傻了,不如让他下山去,看看人间疾苦,知道世间真相,好过在寺里觉得那里都是西天圣境。
无相是监寺的弟子,更像是他儿子,这么多年的养育,监寺对他真如自己的孩子一般,但玉不琢不成器,无相若想真要有成就,就必须下山,狠下心,给了无相五十两银子,嘱咐了他三天,告诉他一些人间的事,还说没有悟透人间禅机不要回来。无相老实,记在心中,拎了包袱下山。
下了山,无相看什么都稀奇,众人见他穿的僧衣上好,面红齿白,如世家公子一般,自然什么都要价高些,无相又不是个会还价的,五十两银子虽然不少,又能吃住多久?
很快就没银子了,rì子渐渐苦了起来,无相开始很不适应,但想起佛祖悟道,也是经历了重重磨难,自己这点磨难又算得什么?也就不在意,觉得自己是僧,三宝之一,到哪都是宝,就四处敲门找人要吃的,他人长得俊秀,大姑娘小媳妇的见了这般俊俏的和尚,都偷偷将好吃的给他,有那风sāo些的,还大胆勾引。
下山之前师傅告诉无相,山下的女人是老虎,是红粉骷髅,凶险恶毒,最是不能招惹,乃是天下一等一的有毒之物,沾惹上了,这辈子就再也无法悟道,毁了道心,佛祖也会怪罪。无相到倒没觉得这些女子有师傅说的那么可怕,反而有时候觉得挺可爱的,但这种心思一起,他就急忙压制住,所谓sè即是空空即是sè,万万不能毁了道行。
又一想,佛祖说世间万物都是有情众生,既然如此,这些女子也是一样,众生皆有佛xìng,不过是她们并不知道罢了,被yù望迷住了本心,这心思一起,无相又找到了新目标,但凡去要饭,有女子出来,必定给人家讲佛法,想要拯救众生,让人家无yù无求。
于是女子们又开始烦他了,要到的东西越来越少……
无相甚是执着,这个地方不行,就换一个地方,到处找女子宣扬佛法,一说就是半天,到了后来别人还以为他是个yín僧,饭要不到了不说,还被四处追打,前几天给一妇人说佛法,被妇人丈夫追了三里地,无奈跑到了山里,到了刘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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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七章 刘家村
和尚说到这,林麒急忙问道:“你去过刘家村,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去的,碰到一个叫刘伯温的,让贫僧给青田县衙门带封信,说只要信送到了,供养贫僧一个月,贫僧也没耽误,出了山把信交给了县衙,想着回来就有饭吃了,走到这实在饿的撑不住了,不就遇见了你。”
听到刘伯温就在刘家村,林麒心里一缓,总算是没有白来,却还是觉得惊讶,听丐帮弟子说刘家村已经有一个月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了,但这和尚却说三天前进去了刘家村,两人说的南辕北辙,那个在说谎?
沉吟了一下林麒问:“信里写的什么,你知道吗?”
和尚很不满意林麒如此问,念了声阿弥陀佛,道:“施主说的是什么话,别人信得过贫僧才托我送信,又怎能做那小人行径,偷看人家的信,哎呀,这种事,贫僧想想就觉得罪过,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和尚迂腐的像个呆子,林麒也不理他,沉思了下,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凭他的本事,找刘家村都找不到,这和尚文文弱弱的,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就走进去了?走进去不说,旁人都出不来,偏偏他能出来?
“你是怎么碰到刘伯温的,他又是怎么托你送信的,说来听听。”
和尚想了想,道:“贫僧饥饿难耐,不如施主先去找些吃的来,待贫僧吃饱了在与施主说了详细,可好?”
林麒总觉得这和尚有古怪,摇头道:“不好,不如你趁现在还有力气,将我要知道的说了,我再去给你找些吃的。”
和尚叹了口气道:“世风rì下,人心不古,贫僧这佛门三宝之一的僧宝,竟然无人供养,还要受你刁难,罢了,罢了,你既然想知道,贫僧就告诉你。”
和尚添了添嘴唇,忍住肚子咕噜声响,道:“贫僧那rì给一女施主讲解佛法,本以为如此高深的佛法,乃是无价之宝,怎么也能换的一二口食,却没想到他家丈夫是个粗鲁的,回家来见我与他娘子**,竟然怒发冲冠,将我打了出来……”
和尚有点絮叨,林麒也不打断他,听到这里实在忍耐不住问道:“你与那女子在什么地方讲解的佛法?”
“女施主的房中啊,本来贫僧是想在院子里与她讲解的,女施主却说身体有些不太舒服,便让我去房中与她讲解,贫僧想着,普度世人,不分男女,贫贱,又岂能挑三拣四的找地方,就应了下来……”
林麒听得目瞪口呆,也听明白了,那女子不是什么良家,但你个和尚讲佛法就能讲到人家屋子里去?忍不住道:“打死你都不多!”
和尚没听清,茫然问道:“你说什么?”
和尚是个话唠,林麒不想与他过多纠缠,道:“没什么,你继续说。”
和尚叹了口气道:“她家丈夫是个恶人,放狗来咬贫僧,佛祖昔rì舍身为虎,那是何等的博大,如来过去在因地中修行时,舍身命脑髓布施一切救护众生。因为这样无畏的布施,圆满了布施波罗蜜的功德,最后六波罗蜜圆满,终于在娑婆世界成佛,为天人师,广度众生。所以说,布施的心,来自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心量,观众生如子,观众生苦如己苦,故能竭尽所能行布施,解众生苦而无怨悔,是慈悲也是jīng进;是禅定也是智慧……”
耳听得和尚念念叨叨的说起佛法来,林麒终于知道这和尚为何不着人待见了,试想,无论什么事,都能扯到道理上去,并且滔滔不绝,犹如苍蝇一般,怎是个烦人了得。
林麒急忙打断他道:“和尚,说正事,还想不想吃饭了?”
和尚咽了口吐沫,道:“那恶人追着贫僧不放,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贫僧无奈,只能逃跑,倒也不是舍弃不了这肉身,但贫僧还未悟道,怎么能进了狗嘴?只能拼命奔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等后面听不到狗叫了,却是到了这山里,贫僧没要到吃食,还被追赶了老远,肚中饥饿,就想着看看山里有没有人家,兜兜转转的就走到了刘村。”
“刘村是个大村子,有两三百户人家,贫僧见了也是欣喜,想着总有信奉佛法的居士,不忍心看着贫僧饿肚子,那想到进了村子,那里的人就如同见了鬼一样,全都围了上来,问贫僧是怎么到的村子,贫僧就说是走进来的,这些人不信,疯癫了一般,就有人问我会不会法术,是不是什么降妖伏魔的高僧。”
“贫僧就耐心的告诉他们,贫僧是禅宗,不修神通,神通是邪道,是执念,是魔王加持的邪法,许多人由于没有机缘遇到无我空xìng的善说,凭自己的智慧又不能观照到无我空xìng的真实义,于是由实执所引,他们依然换汤不换药地执有一个实有的神我或大我的存在。因为我执并没有根除,所以它会以不同的形式不断地显现出来,没有无我空xìng智慧的指引,修道极易误入歧途。在修行的过程中,当神通异能被开发时,我执无明随之而来,若无菩提心,不修福德资粮,只修神通,避免不了堕地狱、转畜生道的恶运。”
“这些人开始被贫僧所讲的佛法震惊住,贫僧这见这些乡人颇有慧根,就想多讲些给他们听,那里想到,有人突然狂喊乱叫,还说贫僧是什么恶鬼派来迷惑大家的,更有人举起棍棒要将贫僧打杀了,贫僧惊惶,想要逃跑,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眼见着就要早登极乐,却被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拦住了众人。”
“这男子就是刘伯温,他在乡民中甚有威望,喝退了众人将我带到他家中,还问贫僧是怎么到的刘家村,贫僧就说是走进来的,刘伯温就问贫僧,还能不能走出去。”
“贫僧就说肚子饿,怕是走不出去了,刘伯温就找来几个馒头拿给贫僧吃了,然后写了封信,交给贫僧,说要是贫僧能走出刘家村,把这封信交给青田县里一个叫钱二德的官差,若是办好了这件事,他供养贫僧一个月。”
“刘家村依山傍水,是个好地方,若刘伯温真能供养贫僧一年,贫僧也好jīng研佛法,就答应了下来,本想着当时就走,刘伯温却让贫僧晚上没人的时候再说,还说若是现在走会有麻烦,贫僧就听了他的话,待到深夜才出门,出了刘家村,到了县衙,找到了钱二德,把信给了他,想着他能留贫僧吃顿饭,却没想他看了那信,脸sè大变,找县老爷去了。贫僧无奈,那就回到刘家村刘伯温家里再吃饭吧,就往回赶,但这路程实在遥远,一来一回的,贫僧走了两rì,两rì里一粒米也没下肚,饿的头晕眼花,再也走不动,眼见着这地方有个茅屋,进来打坐,稍减肚饿,想着总有人路过,见到贫僧饿成这样,能施舍一些,可不就等到你来了吗。”
和尚张嘴贫僧,闭嘴贫僧,听得林麒别扭不已,还是耐着xìng子听完,也知道村子里的人的确是出不来了,否则不会见到这傻呆呆的和尚那般激动,可谁都走不出来,和尚又是怎么出来的?
林麒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和尚,和尚面红齿白,当真生了副好坯子,饿成这样仍然是腰板挺直,金刚坐姿,凭这一点也看得出必定是大寺大庙里出来的人物,但这么呆傻的着实少见。
和尚说完,本以为林麒就会出去给他找吃的,却没想到林麒仍是赖着不走,可就有些不高兴,道:“施主,你想知道的,贫僧可都说了,你也说过要给贫僧找些果子吃的,出家人不打诳语,不出家的可也不能打诳语,那也不是个实诚的人。”
林麒愣了下,听见这和尚肚子犹如打雷一般响亮,想必是饿坏了,笑道:“和尚,你告诉我怎么去刘家村,告诉了我,我就去给你摘果子吃去。”
和尚叹息道:“怎地每个人见了贫僧都问怎么去刘家村,钱二德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当然是走着去啊,你顺着这条山路直行,自然就到刘家村了。”
林麒嘿嘿一笑,道:“知道了,你就在这等我回来,我这就去给你摘果子吃去,你可等着啊,千万不要走了,要是回来找不到你,我可就自己走了……”
和尚听他这么说,急忙道:“施主放心,贫僧定然在这里等你回来,你快去快回,贫僧实在是饿的狠了,若是回来晚了,贫僧就该饿昏过去了。”
林麒道:“好好,你就在这等着,千万别走,我去去就回……”胡乱说着话,推开门走出去,又小心把门关上,瞧了瞧四周,果然茅舍右侧有一进山的小路,林麒想也未想,奔着小路快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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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八章 歌声
林麒根本不想帮无相找果子吃,和尚不管看上去多无辜,多可怜,在这荒寂无人的地方,说的又那么离奇,能信一半就算好的了。但他不知道,这世上并不是人人都有心机,也并不是人人都事故,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百样米养千样人,就是这个道理。
顺着山路快行,走到半山腰,山路突然一拐,林麒还以为有野鬼作祟,急忙睁眼看去,却见山青月明,没有半点鬼影,许是刘家村就得这么走,接着迈步向前,感觉吹来了一股yīn风,风也不大,比夜风寒了那么一点,林麒也没在意,下意识的扭了扭脖子,仍是什么都没有。
有点古怪,林麒暗自嘀咕,顺着山路径直拐了,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眼前出现个茅草屋,里面还传出来小声念经的声音,不用看都知道,又走回来了,这下林麒纳闷了,就不明白怎么如此邪xìng,没有鬼打墙还能这个样子。
林麒不甘心,继续顺着土路前行,再次到了拐弯的路口,他不在着急继续走,而是小心翼翼看了看四周,这是一条相当简单的山路,路面狭窄,左侧是山峰,右侧是悬崖,不管是进山,还是出山,只有这一条路,和尚并未骗他。
林麒站在原地,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诡异之处来,倒是山风凛冽,吹得他身上衣衫烈烈而响,就在他想着是不是回去找那和尚,忽地迎面冲来一个黑影,对着他猛然撞了过来,林麒一惊,急忙向前一躲,脚下一滑,好像踩在了一堆烂泥上,整个身子向前摔去。
林麒大惊,右侧可就是悬崖,掉下去必定摔死,他身子一侧双手扶地,右肩向下,就地一滚,借着翻滚的力量顺势站了起来。右脚却已经擦在绝壁边缘,林麒一身冷汗,湿透衣衫,再向先前冲击自己的黑影看去,就见撞向自己的是一只孤雁,他躲过去了,孤雁却撞到了山壁上,脖子都撞歪了,一双鸟眼却还是睁着,看上去很是诡异。
林麒松了口气,忽然觉得不对,山路甚是干燥,可刚才躲雁的时候,脚下却是一滑,若不是那一滑,也不会这般凶险,是什么东西滑了自己一下?山路就这么窄,林麒仔细寻找,在山壁下面发现有一处地方凸出,像是个小小的土包,上面还有自己的脚印。
扒开黄土,里面埋了一个黄纸折叠的小包,黄纸不是普通的黄纸,拿在手中感觉甚是厚实油腻,像是大户人家的窗纸,上面画着符咒,什么符咒林麒却是认不出来,打开纸包,里面有一块手绢大小的红布,红布质地中等,上面用金线绣着花纹,看上去像是凤纹,这样的布料,也只有女子出嫁时候的嫁衣身上才有,女人一辈子只有穿一次嫁衣的机会,不管大户人家,还是小户人家,都尽可能的用一些好布料。
这快布看上去只是嫁衣的一部分,被人撕成了一块,林麒举起布,感觉从红布上面传来一阵阵yīn郁气息,像是怨气,怒气,还有一丝凄凉,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有这样的感觉,林麒举起红布对着月光照了照,发现红布上面的颜sè并不一致,有几块地方颜sè更深,像是血迹,又像是油渍。
这快红布拿在手里有些沉重,林麒又仔细的摸了摸那绣花的地方,绣花用的线手感也很粗糙。刚摸了几下,林麒右手食指突然轻微一痛,像是被蚊子蛰了一下,他甩了甩手,再看向那红布,就觉得红布似乎转眼间就变得无比巨大起来。
林麒愣愣看着那红布,鲜红的颜sè如同鲜血,就那样蔓延开来将他紧紧包裹在里面,无尽的红sè渐渐变得深沉,恍若变成了无尽的黑暗,黑暗中,幽幽的亮起一个红点,仿佛还有歌声传了过来。
那是一个凄美女子的声音:“白曼陀罗,chūn去秋来必枯萎。蓝花落兮,残落一地你哭泪。残了萎,你转头抹泪帮我拾落花蕾。狼牙月,照耀伊人悔。独坐泊船,握桨一划你落水。涟漪吟愧,上船擦干曼陀泪。凉透心蕾,舍得哭泣花未开蔫蔫泪。若梦忽醒,谁会挂念谁?一滴墨汁,真已点血梅?三千流水,我心花又展蕾……
林麒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只觉得心神激荡,想要用全部去疼爱怜惜这个女子,虽然他还未看见这个女子的面容。
一盏红sè的灯笼随着歌声,由远而至,一袭鲜红的嫁衣拖曳着,随着清风摇摆,林麒努力想要看清楚女子的连,但她的脸却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只有漆黑柔顺的长发,披肩,一如这深沉的黑夜。
离的还远,女子就站定,伸出一只玉手对着林麒轻轻挥动,像是告诉他,我就在这里,快来我的身边……林麒情不自禁的傻笑,竟然迈步向前,却不知道,他的面前,只有万丈的绝壁。
温暖的感觉顺着手指渐渐蔓延全身,林麒被温暖包围,仿佛是在母亲的怀中,又像是在恋人温柔的嘴唇,他向前迈了一步,又迈了一步,他的一只脚已经腾空,但这温暖的感觉顺着身躯向下之际,猛然触碰到他丹田内的yīn阳果,本是沉寂的果子被这麻麻酥酥温暖感觉一冲击,仿佛就成了一头被惊醒的恶兽,猛然旋转起来。
一股热力从丹田轰!的炸开,热浪滚滚立刻将林麒惊醒,他猛然睁开双眼,一只脚已经踏出了绝壁,再有一步就要万劫不复,再一看,眼前那里还有什么红sè的灯笼,女子,统统都是幻觉,倒是手指上有一个丑陋的虫子,白胖胖的身躯,却长着尖牙咬住手指。一股股令人yù呕的腥臭,让人阵阵迷糊。
林麒又惊又怒,幸亏旁边没人,否则这般丑态被人见了,那也不用活了,恼怒一起,抽出量天尺对那虫子拍去,啪!一声脆响,将个虫子拍的四分五裂,流出黏黏的白sè液体,恶心至极,林麒觉得难受,弯腰抓了把土,用手搓搓,将那虫子搓掉,却见食指肿胀粗大了一倍不止,还有一条黑线顺着食指蔓延。
林麒却也不怕,暗暗凝神,将yīn阳果阳面调转过来,想着直冲手指,不大的功夫一股纯阳热力猛然而来,顺着手掌向上,将那股黑气直直顶了出去,黑气腥臭无比,成一股黑水shè到旁边石壁上,嗤嗤……几声,竟然将石壁腐蚀出个小洞来。
林麒甩甩手指,再没了异常,才算放心,回想刚才发生的事,忍不住就是一阵后怕,若不是体内的果子转动,怕是现在已经摔下山壁,成了个摔死鬼了,是那怪异的虫子隐藏在红布中,暗中叮了他一口,但这红布又是谁埋在这里的?难道就是想迷惑别人进不去刘家村,又怕被人发现,里面藏了这鬼虫。
自打从黄河河底出来,林麒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危机,的确是大意了,还没进村,就差点中招,不知道村子里有什么险恶的事等着他,马面指的这条路,果然不是好走的。林麒想了想,觉得既然破了红布,就不会在有什么阻拦自己,自然也就能找到刘村。
想到这,急忙朝前而去,本以为这回再无阻碍,却没想到过了半个多时辰,竟然又走回了那间茅屋,林麒不信邪,顺着山壁向上爬,爬半天,找到路,走下来,又回到茅屋前面,这下真的泄气了,他出道时间不长,就跟师傅和鬼巫学过东西,但周兴教的少,鬼巫教的东西年头太久远,也不是什么都知道。想来想去,想不出是为什么就走不到刘家村,无奈的看了看茅草屋,和尚念经的声音都没有了,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睡着了。
看来想进刘家村,就得借助这个和尚,无奈之下,顺着山给和尚找吃的,想起那只撞死的大雁,捡了,又摘了些杨梅,用衣衫包了一包,回到茅草屋,还没等开门,就在门外大声道:“和尚,我回来了。”
也没人应他,林麒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莫非出事了?急忙过去一教踢开屋门,满面灰尘中,和尚还是盘坐在地上,手里捻了一串念珠,小声的念经。和尚手中的念珠晶莹剔透,每一颗念珠上都刻着一尊罗汉,散发出莹莹佛光,手指捻动之间,微微撞动声音响起,清澈,慈悲……佛光映照下,和尚那张脏脸,竟然就有些法相庄严的味道。
当和尚最后一句经文念完,念珠十八颗罗汉念珠,似乎是相互碰撞了一下,然后发出一阵仿佛是数万一同口喧佛号一般的声音。声音不大,但却悠扬深远,似乎整个人世间的尘埃,都因此而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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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九章 念珠
和尚念完经,又成了灰头土脸的模样,与先前的庄严法相完全是两个人,直愣愣的看着林麒,委屈的问道:“怎地去了这么久?贫僧差点就要出去找你了,可你又让我在这等着,就没敢出去。”
林麒见他跟个孩子一样,哭笑不得道:“天黑,果子不好找,费了会功夫,不仅摘了果子,还给你打了只雁,你说,咱们是烤了吃呢,还是煮了吃?”说完噗通!一声将死雁扔到和尚面前。和尚吓了一跳,蹦了起来,双眼微闭,面带嗔sè,道:“阿弥陀佛,施主怎么能够杀生呢?杀生乃是大罪,死后要入阿鼻地狱的……”
林麒道:“你肚子饿,不吃了这雁,你就要饿死,饿死也不吃吗?”
“贫僧宁可饿死也不吃,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施主啊,以后莫要杀生了,要知道一切众生皆有佛xìng,未来必当成佛,故当视如父母般供养给侍,岂忍杀之,若杀之,是亦杀未来佛。”
林麒见和尚恼怒,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笑道:“和尚,跟你开个玩笑,这雁不是我打下来的,是它自己撞到山壁上摔死的,想你饿的狠了,若不吃肉,哪来的力气?就捡了回来,你看,这里还有杨梅,你若不吃肉,那就吃些杨梅吧。”
和尚真是个实在的,林麒怎么说,他就怎么信,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林麒手中衣衫包裹着的杨梅,咽了口口水道:“先不急着吃,待我超度了这雁,哎,这雁也是个可怜的,怎地就不小心撞到山上了,阿弥陀佛……”
说完双手合十,轻轻念诵:“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莎婆诃,”念了三遍才停下,又走到屋外刨了个坑将雁埋了,林麒也不阻止他,好奇问道:“不都是先埋了在念经吗?”和尚愣了愣,道:“好……好像是你说的对,不过只要心诚就好,心诚就好。”
林麒笑笑,他是真信和尚所说的每一句话了,这么死心眼的和尚简直天下少见,就算别人想要装出这样子来,恐怕都装不像,有些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例如和尚的善心,就算别人不吃雁,但也绝对不会给雁超度。
和尚见他笑眯眯的,也不恼,伸手出来问:“果子呢?”林麒将包裹扔过去,和尚接过来,打开,双眼冒出绿光,也不洗,也不擦,抓起来就吃,当真是饿的狠了,林麒慢慢等着,见他双手轮番去抓,无比快捷,一把一把塞进嘴里,忍不住道:“慢些吃,杨梅吃多了,可是胃酸。”
和尚也不理他,吃了大半,这才停下,仍是一点点的将所有杨梅都吃了,不好意思道:“实在是饿的狠了,阿弥陀佛,以前在寺里,真不知道饥饿原来这般难受,贫僧只是饿了两rì就已这般模样,想想恶鬼道的众生,所受之苦,简直不寒而栗,阿弥陀佛……”
林麒问道:“和尚,你那念珠是个宝物,你不知道吗?”
和尚举起念珠,道:“什么宝物?这是师傅临行的时候给我的,说是用五眼六通果实雕刻成的,五眼六通是一种不寻常的果实,蒂落后,顶部有五个小孔,看似五个小眼睛,首尾贯穿打洞,制成佛珠,便称为“五眼六通”。“五眼”是指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五种能力:“六通”是指神足通、天耳通、天眼通、他心通、宿命通、漏尽智证通。前五通各种修练都可达到,惟漏尽通为佛家的境界。是菩萨依定慧力所示现的六种无碍自在妙用。此种佛珠,涵意丰富。“
林麒笑道:“和尚你不是不说神通吗?怎么现在又说上了?”
和尚摇头道:“谬也,谬也,贫僧说的不是神通,乃是这串念珠的功德,掐捻念珠而诵咒念佛,能产生诸种功德。据木患子经载,若念诵佛陀、达磨、僧伽之名,满二十万遍,而身心不乱,无诸谄曲者,则命终之后,得生第三焰天,衣食自然而得,常安乐行。”
林麒一句话引来这多的话语,忍不住道:“和尚,我就问你一句,你说这么多,不嫌累吗?”
“不累,不累,世人俱有佛xìng,却被愚昧之心蒙蔽,多闻佛法,自然清神明良,离我佛大道就更进一步,何况,你供养了我一顿果子,问起手中念珠,那也是与佛大大有缘,我又怎能不详细跟你说了。施主,所谓的念珠,有人称为“拴马索”,隐喻人心如狂奔野马,杂念纷飞,刹那不停,手掐念珠以遏制妄念。所以修行者都蓄有念珠作为必备法物。尤其念珠以修净土念佛法门和修密持咒最所常用,手持念珠随时诵念以增定力,以生智慧,不论念佛持咒要历历分明,身心专注,一切放下。
一颗颗的念珠,用线串起来,是表示菩萨的种种殊胜功德。串珠中的一粒母珠是表示弥陀的无量寿无量光的意思。念珠虽然是串起来的,但也可以分开和断绝,这表示以菩萨的种种殊胜功德,来断除我们种种烦恼。环形圆润,象征菩萨的圆满正果……“
和尚絮絮叨叨的还在说,林麒实在耐不住,打断他道:“和尚,知道你为啥被赶出少林寺不?你要还在寺里,天天这么念叨,保管被人打死,活不过三十岁去。”
林麒以为和尚会恼,却没料到和尚叹了口气道:“哎,若是证不得大道,就算活到千岁又能如何了?贫僧不怕死,怕的是这浊世滔滔,人人都在泥堆中打滚却不自知,贫僧虽然不才,却也愿意救出一个是一个……”
林麒真是怕他了,就觉得和尚还是饿着的时候比较可爱些,起码话没这么多,那里想到吃饱了,话也多了起来,若是让他这么说下去,还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这份功夫,当真是天下无双,怪不得他不修神通,这可不就是神通吗?任谁见到这和尚,不被气死,也被烦死,都这么厉害了,还修的什么神通?
林麒急忙道:“无相大师,无相大师……你先歇歇,刚吃饱了就说这么多话,饿的可快。”
无相听到饿的可快,立刻就闭上了嘴,等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了林麒半天,实在忍不住问道:“真饿的快?”
林麒很严肃的点点头道:“真饿的快,不如这样,我说你来答,佛法什么的,你留着跟别人去说,我不信佛,我是道家弟子。”
“佛道本是一家,并不冲突的,佛祖说过万般皆是道,为的都是脱离苦海,直登彼岸,何况又不是让你出家入寺为僧,当个居士也挺好的嘛,佛陀说过,在家修行的优婆塞和优婆夷,如果遵守不杀生、不偷盗、不yín邪、不妄语、不饮酒这五戒,就同佛的其他弟子一样了……”
林麒突然有种想揍这个和尚的冲动,他在黄河地下,经历了那么多岁月的无尽寂寞,本以为心如止水了,却被这和尚一会的功夫就撩拨出火气来,可想而知,若是别人见了他,该有多烦,怪不得被方丈赶出了少林寺,若他是方丈,早就赶出来了,还能让他待二十多年?由此可见,少林的方丈还真是位有道高人啊。
和尚还在说,滔滔不绝,林麒再也受不住,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丹田内的yīn阳果调到阳的一面,一阵炙热至极的气息顺着它指尖冒出,烫的那和尚哎呦!一声跳开,大声道:“施主,你手怎么如此烫法?不是生病了吧?”
和尚面露关怀,不是作为,林麒心一软,反倒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无奈道:“和尚,你我相遇那是缘分,但你话不要太多,很惹人烦的,不如这样,你听我的,以后我供养你,给你饭吃,让你专心jīng研佛法,若是话在这么多,我就饿你三天,我倒要看看,谁敢给你吃食!”
林麒说的斩钉截铁,和尚呆了呆,看了看林麒的脸sè,觉得他不像是开玩笑,叹息一声道:“你是个好人,能听贫僧说这么多,还不恼的,你是第一个,就是霸道了些,也罢,贫僧对这世俗人情远不如你,不如你来教我,我听你的也就是了,可好?”
林麒点头道:“好,我也不跟你废话,如今刘家村里遇了邪事,整个村子的人出不来,外人也进不去,刘家村的劫难,也只有我能来解,和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你能进村,就带我进村去吧,其它的话,咱们以后再说,如何?”
和尚愣了下,道:“怪不得村子里的人见了我,那般怪异,原来如此,整个村子可是千八百个人,可不能让他们遭了难,快走,快走,贫僧这就带你进村。”
和尚竟然比林麒还急,也不多话了,上前拉扯住林麒就朝外走。
林麒暗暗摇头,无相这个和尚除了话多些,倒也是个古道热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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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章 进村
和尚焦急,不在废话,带着林麒顺着山路向前,走着走着到了拐弯地方,林麒本以为跟着和尚就能走到刘家村,那里想到,两人兜兜转转的没多大功夫,又回到了茅草屋,和尚也懵了,咦的一声道:“贫僧来过去过,不是这样的啊。”
林麒也懵,想了想问和尚,进山出山时你一边走,一边做什么了吗?和尚道:“贫僧行路,都是一边走一边念金刚经的。”
林麒恍然,道:“咱们继续走,你还和以往一样,一边念经一边走,切记,不要乱想些别的,否则进不去刘家村。”
和尚答应,深吸了口气,沉静一下,拿出那串念珠,轻轻念诵:“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释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於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金刚经,又叫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最是殊胜,殊胜之处在于其圆具xìng相全分,而又善能显示金刚不坏xìng,令受持者,疾证真常无念心,以其绝对待,不可坏故称至大至刚。因此历来诸宗高僧硕德,无不兼弘此经,有金刚经处,就是寺庙佛塔,念诵此经时,有金刚菩萨庇佑,诸天女,阿修罗都是护法神灵。
无相念诵的字字清晰,清朗好听,林麒听在耳中,当真生出一片清净心来,两人默默向前,没有言语,只有念经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山中回荡不止,这一次,到了那路口位置,就觉得前方虚空之处,像是起了层层的波浪,如同一堵无形的墙被推开,和尚发相庄严,念珠到了这个地方,散发出阵阵柔和佛光,和尚径直与林麒走进了山中。
进了山,就见山峦上空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看似存在的雾气飘飘渺渺,并不阻拦月亮光华,却又使得一眼望去,整个世界都是朦朦胧胧的,如同天地间罩上了一层轻纱。
整座山有一股不祥的气息,迎面而来的风,不再是清朗的感觉,而是带着一股子yīn冷,其中还夹杂着血腥之气,令人压抑沉闷,就连林麒冷热不忌的身体,竟然瞬间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yīn寒之气入身,他丹田内的yīn阳果被惊动,缓缓一转生出热力来,将这股不适驱逐出去。
目光所及之处,山顶还好些,越是向下,yīn气越重,似乎浓烈的化不开一般,林麒曾经听鬼巫说过,yīn气浓烈到一定地步,就会化形,这山中所谓的雾气,定然就是此地yīn气所化,但这山巨大,还有河流穿过,怎么就会有这么浓厚的yīn气?
林麒扭头看了一眼和尚,和尚还是那副模样,竟是比他要淡定从容的多,指着山下道:“刘家村就在下面,咱们快走,莫要耽搁了。”说着话向前快走,可和尚走路的姿势颇为怪异,先是低头瞧瞧,再抬头看看,脚下总是突然拐一下,或是停一下。
林麒以为这是佛门秘法,也没问他,苦笑摇头,就觉得像和尚这样也不错,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知道,也就不知道厉害害怕。那里像自己这样疑神疑鬼,胆战心惊,莫非自己还不如这个话多的和尚?他起了不服的心思,迈开大步超前快走,刚走了没两步,和尚猛然拽住了他,大声道:“小心脚下!”
林麒被他吓了一跳,急忙停住问和尚:“怎么了?”和尚蹲下来,捡起个草爬子,轻轻扔到一边道:“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都是有情众生,莫要伤了它xìng命,施主切记,切记……”林麒这才知道和尚为何那样走路了,原来是怕伤了脚下的虫子,真……
林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很想照着他光秃秃的脑袋狠凿一下,还没等他动手,和尚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瞧着脚下,偶尔看下前路,嘴里还嘟囔:“奇怪了,出山的时候,这里的虫子没有这般大啊……”
林麒听得清楚,猛然站住,知道哪里不对了,刚才那只草爬子实在是大了些,简直比他见过的所有草爬子大上两三倍都不止,颜sè也不对,竟然是白sè的,先前以为就这么一只,现在听和尚一说,急忙扒开山路两侧草丛,就见许多虫子在草丛中向着山顶而来,这些虫子,俱都是身躯发白,比平常见过的大上许多。
山下的yīn气浓厚到了什么地步,才能使得这山里的虫子都变成了模样?而且这些虫子好像也知道山下不祥,拼命的朝山顶赶,想必是要躲过山下的yīn气。
林麒脸sè变得很不好看,他要管的事,绝对是个棘手的,自己这点本事,也不知道够不够用?和尚见他停下,以为自己说话重了,伤了他自尊,宽慰他道:“贫僧也不是个迂腐的,拉住你也是为的你好,不管虫子如何小,毕竟是条xìng命……”
林麒愕然,无相和尚这样的要是不算迂腐的,这世上还能找出迂腐的来吗?
无相见他不说话,叹息道:“你就跟在贫僧后面吧,贫僧走的小心,不会踩到虫子的。”说完继续用那种怪异的姿势向前走,一边走,一边轻轻念诵经文,林麒跟在他身后,越走越是心惊,走了快一个时辰,眼见着就到了半山腰,雾气越来越浓,要不是和尚脑袋剃得锃亮,真就看不见他的身影。
越往前走,越是沉寂,一点声音都没有,雾气越来越浓,泛起一股奇异的红sè,很淡,像是被水稀释了的血,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凶地,竟然就成了这个样子?竟然就比他去过的yīn司,鬼市,都要凶险。林麒越走越是疑惑,和尚念经声音中,那些血红的雾气都轻轻避开,两人倒也无事。
可走了那么一段,和尚像是有些累了,念经声音停了下来,刚一停,血雾之中浓厚至极的yīn气便层层叠叠而来,血煞气息恍若实质,其中更像是夹杂了万千孤魂野鬼,就要将林麒裹在其中,慢慢撕碎。
却不知为何,yīn煞气息避过和尚,像他身上有毒似的,如此滔滔不绝的yīn煞之气,林麒也是心惊,急忙对无相道:“和尚念经,别停。”
和尚咦的一声道:“你不是道家弟子吗?怎地喜欢听起我念经来了?”
林麒咳嗽一声道:“刚才听你念经,觉得身心清净,倒也是个有好处的。”
无相道:“你所能看见的好处啊,都不是真的,“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凡是有形相,能看得见的,那并不是好处,都不是真的,所以我才说念经没有好处。这个好处你是看不见的。怎么样子呢?你每念一次经,在你的自xìng里边就经过这么一次的刷洗。譬如念《金刚经》,念一遍,这经中的意思就明白一点;念两遍,更明白一点;念三遍,就更明白多一点。所以,这个念经是在你自xìng上,智慧会增加的。但是这个智慧增加了多少?你是看不见的,不过只有这么一种感觉,所以念经的好处是说不出来的。”
“而且你多诵一遍经典,就少生一点烦恼,不要因为诵经又生出烦恼了。不要说:“你念得不对!”“你念得太快了,我跟不上你!”或者“你念得太慢了,要我等着你!”或者“你念的声音不好,我听得不顺耳!”不要在这上面用工夫。”
“况且你是初学,也不一定会念。但是不管会不会念,都一定要念。你还可以跟我一起念,就叫共同薰修,不是共同在一起,你找我毛病,我找你毛病。但若真要有毛病,大家还是一定要找的,一定要找到毛病。若不找到毛病,那么自己的毛病太多,修行就不相应了。所以,这个念经对自xìng上是有帮助的。帮助什么呢?帮助开智慧。念《金刚经》也是开智慧,念《心经》更是开智慧的。所以念经虽说是没有好处,其实这好处是最大的,你看不见的。你看不见的,这才是真好处。你能看见的,完全都是皮毛。”
和尚念念叨叨的功夫,血煞气息围住了林麒,若不是他腰间量天尺散发出淡淡光芒,早就涌上身来,说来也怪,量天尺到了这地方,五sè光芒愈发的黯淡,林麒的本事还是弱了些,这些yīn煞气息又实在太强,尺子固然能替他抵挡一些,却无法抵挡全部。
林麒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又引来和尚这么多话,急忙道:“闭嘴,念经!要不没有饭吃!”
和尚愣了下,问道:“你让我闭嘴,又让我念经,到底是闭嘴还是念经?”
“念经!”林麒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他快被这和尚折腾疯了。
“若善男子善女人受持读诵此经,若为人轻贱,是人先世罪业,应堕恶道,以今世人轻贱故,先世罪业,则为消灭,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和尚念诵经文声音一起,林麒立刻感觉身上压迫轻了不少,也不敢在说什么,跟紧了和尚,一步步朝山下走去。
如此这般走了快一个时辰,四周yīn煞雾气竟然就淡薄了起来,不远处还有点点灯火,刘家村终于是到了,林麒松了口气,刚要去看仔细村子模样,却听和尚大声道:“那里怎么有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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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一章 恐慌
到了这里,林麒感觉骤然一变,全不似外面雾气弥漫的样子,相反清朗透亮,与普通的村子并无分别,一切都是分外清晰,夜sè中的乡村看上去那么静谧,安详,许是天下所有的山村都差不多,林麒恍惚有种回到家的感觉。
和尚一声惊呼破坏了所有的美好,林麒顺着他目光瞧去,就见右边不远的地方有具干尸,趴在地上,胸前抬起,右手向前伸抓,临死的时候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嘴是张着的,满脸的惊恐,身上的衣服干燥新鲜,表明此人死去的时间并不长。
林麒快步走过去,仔细查看,此人是个男子,看上去年纪不算太大,一身的血肉都被抽干,全身皮包骨头,干干瘪瘪,如同风干的腊肉,和尚念念叨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施主咱们是不是将埋葬了,也好让他入土为安?……”
林麒没理他,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之中游荡着yīn沉的怨气,隐约的就令人无比的烦躁,慌乱,害怕,还有一股子想要逃离此地的念头。人若是横死,死之前不甘心,就会产生深深的怨恨,冤魂并不因为死亡而消散,而是飘荡在天地之间,但不管是强烈的罡风,还是东升的rì头,吹拂,照shè之下,都会消散。
只有yīn阳隔绝之地,怨气才会如此游荡,林麒知道马面为何找他来此地了,这个地方竟然能够隔绝yīn阳,鬼差根本进不来,死在里面的人也就出不去,长此以往,这里就会成为大凶之地。
所谓的大凶之地,就是隐地,隐,至yīn之词,古有暗杀者,皆以隐出名。隐凶则隐藏而至的凶相。五行yīn阳之说对于隐凶无效。隐凶寨之过于凶,隐凶一rì尚存,无宁静之时。时rì长了,这里就会五行残缺严重,水胜之过火。金木皆内存,唯土象平稳。yīn阳全失,rì下阳重缺yīn,月下yīn重缺阳。风水全损,蛆生热挤。会有三灵三不灵。忘灵,鬼灵,死灵,人不灵,生不灵,真不灵。马面竟然就是让他来此拘魂的,只有将此地的冤魂都拘押,收了,才能破解。
就在林麒沉思的当口,忽然一阵冷风吹来,抬头看去,眼前忽地一变,原本是清亮的四周,变得迷蒙起来,林麒感觉到一股子怨气靠近,却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他沉静下来,暗中捏动开眼法决,渐渐的看清楚了眼前的这个恶鬼。
一张脸血肉模糊,扭曲变形,围绕着林麒和无相转悠,嘴却是一张一合,仿佛在对着林麒和无相在说些什么,一圈圈的转悠,使得这鬼渐渐烦躁起来,却又不太敢靠近林麒和无相,林麒双眼瞧着那鬼,也没拿好主意该做什么,无相连连叹息,对他道:“施主,贫僧一个人,又没工具,不如先去村子里,等有了工具再来安葬他吧,你看可好?”
无相一说话,身上佛光消退,恶鬼猛然就朝无相扑去,林麒大惊,生怕被恶鬼钻了空子,上前一不扯住无相,大声喝道:“滚开!”大步的朝着他走了过去,同时狠狠的瞪着无相身后的恶鬼。抽出腰间的量天尺,指着那鬼,双目圆睁,如果这鬼继续纠缠,林麒不介意拍散了他。
无相吓了一跳,不知道林麒为何朝着自己大吼,嘟囔道:“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喊得这么大声做什么了?有理不在声高……”
林麒也不理他,拽着他大步向前,恶鬼被林麒一声吼,身子飘忽着不见,前方又清明了许多,林麒大步向前,对无相道:“此地隔绝yīn阳,有恶鬼无数,万事小心。”
无相愣愣被他拽着走,走了一段,开口问道:“你是驱魔的法师?”
这句话竟然把林麒问得愣住,他到底算是什么?龙虎山的**?还不是,江湖人物?算半个,既不是武林高手,也不是奇人异士,驱魔的法师?好像是,但这些rì子,除了办自己的事,并没有帮助别人驱魔祛邪。他算是正道吗?鬼巫所传的好像不是,邪道?好像也不是,自己到底算什么,林麒也不知道。
连个安身之地都没有啊!林麒暗自叹息一声,苦笑着对无相道:“我和你一样,都是浪迹天涯之人,没有家,没有亲人,不是驱魔的法师,就是懂得一点抓鬼祛邪的法门。”
“咱们是同病相怜啊。”无相也叹息了一声,忽地眼睛一亮道:“施主,贫僧有个主意,你会抓鬼祛邪,贫僧却会超度,不如rì后咱们搭做一处,你来抓鬼,我来超度,功德无量啊,阿弥陀佛。”念了声佛号又道:“这样就有饭吃了。”
林麒笑笑,觉得无相简直单纯到了极点,两人不过相识不到一晚的功夫,竟然如此信任,就不怕自己是坏人,将他卖了?但又觉得,如今这世道,像无相这样的人,委实太少了一些,若人人都像他一样,世上或许就没有这么多的恩怨情仇,邪魔恶鬼了。
“好啊,等办完了事,找到我师兄,咱们三个行走江湖,助善除恶,那也不亦快哉。”
夜sè中村子无比安详,两人进了村,放眼望去,家家户户都是青砖石瓦,甚是富足,全不像林麒家的槐树村,都是木屋草房,此时已到子时,按理该是家家灭灯,户户沉睡,刘家村却是点点灯火不熄。
村子正中是一条石子铺就的路,沿着路向前,两侧房屋大门上都贴着门神,有的挂着桃符,此时是深秋,离过年还远,家家门上的门神画像却是新鲜无比,完全不是去年贴上去的陈旧模样,更让林麒吃惊的是,有人的家门口竟然还摆放着石刻的狮子。倒也不难理解,家家门上贴门神,摆石狮子,为的是驱邪,可这些门神贴画,石狮子,俱都是死物,没有半点灵气,又能驱的什么邪了?
更有几乎人家门口挂着白布,说明家中有白事,黄纸剪成的纸钱随着夜风忽而飘起,忽而落地,放眼所及之处,几乎处处都有,透着那么一丝凄凉诡异。
林麒暗暗摇头,刚要问无相刘伯温所住之地,却见右侧一户人家中窜出个人来,这人是个壮年男子,手中还拎了一面铜锣,见了林麒和无相,欢喜异常,忽地敲响手中铜锣,发出咣咣……的刺耳声响,大声喊叫:“有外人进村了,有外人进村了……”
随着这人叫喊之声,家家户户亮起了灯来,许多人转眼间钻了出来,男女老少都有,人人背上扛着包裹,竟然是衣衫齐整,想必睡觉之时,也是穿在身上的,男女老少冲出家门,朝着林麒和无相蜂拥而来,人人眼中除了惊恐就是欣喜。
更有人手中拿着银锭,朝着林麒和无相大喊:“两位,两位,带我一家老少出去,这银子就是你们的……”
更有人向前拉扯住了林麒和无相大喊:“小老儿家贫,没甚银子,但俺家这姑娘今年刚好十六,只要两位老爷带俺一家出去,姑娘就送给两位做妻做妾都成,只是希望活了俺一家老小的xìng命啊……”说着还拽过自家的姑娘朝林麒和无相怀里推。
林麒和无相都懵,没想到进了村子竟是这般模样,无相更是尴尬,推开几个女子,双手合十,高声道:“各位,各位……贫僧来回奔波了两rì,饭都没吃上一口,是不是等等……”
“俺家有鸡,有猪羊,这就去宰了,伺候两位。”一个大汉拨开人群,拉扯住无相就要往家拽,林麒哪能让那汉子拽走无相,上前一把拉开,大声道:“我俩是来找刘伯温的,刚到此地,还不忙着走,大家让让!”
林麒一声喊,所有人都静了一静,有些不知所措的互相看了看,先前拽无相的汉子,突然呸的一口道:“你们找那遭瘟的刘家小子做什么?若不是他,俺们村子岂能惹上这祸事,二位,听俺一句劝,这村子万万待不得了,趁着你俩能走进来走出去,带着俺们早早离开才是正理。”
汉子一番话,立刻像是在水里扔了颗石头,掀起阵阵涟漪,人群顿时轰!一声又围聚上来,吵吵嚷嚷,拉拉扯扯,形成一股诡异的声浪,闹腾的林麒和无相一阵阵眩晕,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叹息,一个清朗声音响起:“大伙都被玉娘盯上了,那是谁也出不去的,何况故土难离,外面又是兵荒马乱的,出去了,可就不是在家中这般自在,难不成都饿死?这二位是来找我的,大家相信我总有办法解决了这事,让让吧……”
“刘先生,刘先生来了……”人群中有人轻呼,看来这男子在村民当中颇有威望,林麒朝声音来处看去,就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身材欣长,面容清湛,身穿宝蓝sè儒衫,三缕长须飘洒胸前,分外潇洒,踏着月sè大步走了过来。(未完待续。)
一百一十二章 占卜
“刘伯温,贫僧在这,贫僧将信送到衙门,亲手交给了钱二德。”无相见了这人,高声呼叫。
此人就是刘伯温?林麒仔细打量了一下,相貌虽然清湛,却也非奇人异士,更没有元朝官员身上的贪懒之气,脸有倦容,眼袋沉重,看上去更像是书院中不得志的教书夫子,却不知道是不是真如马面说的相卜之术天下无双?
众人见他来了,立刻就安静下来,只有那汉子哼的一声扭过头去,刘伯温朝大家拱手道:“前rì我托禅师为大家送信,必定有人前来相助,我向大家保证,此地之事不了解,我刘伯温绝不先走,大晚上的就不要围在这里,都散了吧。”
刘伯温是青田的大才子,又是做过官的人,这在山村人家眼里,就是了不得的大人物,百八十年的也就出来这么一位,那可是跟县太爷都能搭得上话的人物,威望自然高,听他这么说,顿时就有人道:“刘先生都说话了,大家还有什么好说的,都散了吧,散了吧……”还有人道:“旁人的话不信,刘先生的话绝对假不了……”
吵吵嚷嚷的也就散了,倒是有几个小娘,眼见林麒和无相俊秀,颇有些舍不得,跟着家中父母回走,却总是扭回头来,一双眼睛在两人身上停留,无相看也不看这些小娘一眼,道:“刘伯温,你可是说好了供养我一个月的,快快回去,也好吃饭。”
刘伯温笑道:“少不了大师的斋饭。”然后看向林麒,拱手问道:“这位是?”林麒也拱手道:“在下林麒,有人说你相卜之术天下无双,我是找你来算一个人的去处。”
刘伯温叹息道:“天下无双不敢当,但我却算得今rì必有异人到此,刘家村的事想要解决,全都落在这人身上,可不就见到了阁下,且与我回家去坐……”说着引二人回转,林麒跟在他身后,走了段,到了村子边缘,一处空旷之地,才见到一处老宅。
刘家老宅四面环山,中成小盘谷。背靠五座高峰,称五峰仙。中峰为南田最高峰,水口关拦紧锁,藏风聚气,祖上前五代均住此,真是个风水宝地,刘家祖屋五开间,为黛瓦木柱和黑白相间砖墙构成的平房,如今却有些落败,墙基、门板已苔迹斑斑,屋前小池塘也已淤积成低陷地面,院落杂草丛生,一派荒凉,一如这冬令山野般冷清萧寂。只有房前小亭上,灰白的木质美人靠,似乎还可轻轻靠一靠。
进了正堂,便见正中挂了一副猛虎下山图,也不知是何年代,看上去有些陈旧,画中猛虎虽由几条简洁的线条构成,却紧紧贴合画名中的一个“猛”,尽显猛虎的王者气势。
图的中心虎,额头正中一个“王”,透出老虎的凛凛王者之气,怒瞪的圆目,挥舞的利爪,近乎直立的身躯,大张的血盆大口,仿佛画中虎就要破纸而出,朝目标直扑而来,令见者油然而生一股惧意,画中虎与周围景物浑然一体,画这幅画的必定是个丹青妙手。而且这幅图灵气盎然,是镇家宅的宝物。有此图在一般的邪祟恶鬼,都靠近不得。
猛虎下山图,并不是随便挂的,猛虎上山可以挂,下山图不是寻常百姓可以顶的主镇得住的。下山图适合于官宦之家与衙门。这样的图如挂在平常百姓家轻则常年疾病缠身重则意外伤病肝肺病,经常破财年年因材紧张而发生不祥。
进了门,无相就嚷嚷道:“还有没有饭了?一来一去的两rì,就吃了点果子,又走了这么远的路,肚中所剩无几,若是还有饭食,先拿来与贫僧吃个饱,可好?”
刘伯温哪能说不好,急忙吩咐老仆去准备饭食,此处乃是老宅,家中只剩下他和老仆,自打归隐之后,就在此读书,写字,钻研典籍。虽说是粗茶淡饭,却也自得其乐。
刘伯温引二人在正堂坐下,忙碌着泡茶,趁这功夫,林麒问道:“先生可否为在下起卦?算一算我要找的人现在何处?”
刘伯温摇摇头道:“本人修习的是梅花易数,不用起卦,要来问未卜之事,只看他来的时辰、方位、年龄,把其中的数理揉起来去算,也就算出来了,我且说说,看看准不准?你所要找之人,不是至亲,该是亲朋师友一类,且年纪不大,与你差不多少,xìng情鲁莽,几年前与你失散,渺无音讯,你已寻他多时,纵有神鬼相助,仍无半点头绪,不知说的可对。”
林麒很是惊讶,自己并未说什么,刘伯温也未起卦,只是看到自己,就能知道这么多,当真是神乎其神,忍不住问道:“敢问先生,我那朋友现在何处?”
刘伯温叹息道:“我知道你不是个凡人,是有本事的,我麻烦缠身,若是你能帮我解决了这些麻烦,自然不会让你失望,虽说此举有些无赖,如今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林麒笑道:“先生倒也磊落,就是不知先生惹上了什么麻烦事?我人小力弱,怎地就知道我能替你解决了?”
刘伯温笑道:“不必自谦,林小兄,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大,却是目光清澈,身躯笔直,脸sè苍白也是因为有奇遇才会如此,不瞒你说,你乃是这天地间的一个异数,几百年的兴衰都因你而动,你不过是身在局中不知道罢了,有你相助,我这一劫,必定是遇难成祥,有惊无险。否则我也不会留在此地不走。”
林麒道:“先生倒是看得起我。”
刘伯温道:“卦象,天象,皆是如此,那也没什么不可说的。”
说到这里,林麒本想继续追问,到底是何事,无相却再也忍耐不住道:“这饭,怎地还没好?咦,好像是有些味道传进来了,好香,好香,以往真不知道五谷,竟然就这么个香法……”
林麒和刘伯温相视一笑,刘伯温道:“还是等吃过饭再说吧。”
林麒道:“也好。”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砰砰!敲门声音,本来这也稀松平常,刘伯温却脸sè猛然一变,哧溜一下躲到林麒身后,全身瑟瑟发抖,那里还有刚才从容儒雅的模样,林麒也觉得奇怪,刘伯温这人落落大方,绝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怎么敲门的声音都能吓成这样?刘家村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麒被刘伯温感染,也是暗中jǐng惕,抽出量天尺握在手中,无相却是恍若未决,好奇道:“有人敲门,怎地不去看看?让人这般等待,岂不是很失礼?”说着话走了出去,林麒知道他是个迂腐的,生怕他出事,急忙上前挡在他身前道:“我来开门。”
无相咦的一声道:“刚才动也不动,现在又急着开门,真是奇哉怪也!”
林麒也不理他,打开门,却见门外是一些村民,手中提留着一些腊肉,蘑菇,大饼……之类的吃食,见他开门都陪着笑道:“俺们知道刘先生家来的客人,怕吃的不够,就送些来……”进了院子,将东西放下,依依不舍离开,临走之际还对林麒道:“若是有什么事,公子和禅师多照拂小人一二,小的家就在村东头,第二家……”
几乎人人手里都拎着东西,几乎人人走时都这么说,林麒沉默点头,待人都走了,才听身后刘伯温叹息道:“村民善良,却又胆小,这么做,也是希望出了事,你们能看在这些东西的份上多照顾一下。”
林麒道:“此地倒是民风质朴。”
刘伯温苦笑道:“这里群山环绕,也算富饶,村中老少也算富足,但未经历过外面的风雨,质朴是质朴,就是胆子小了,若不是因为胆子太小,也不会惹出这麻烦事来。”
这时饭菜已经做好端了上来,无相迫不及待的上桌,刘伯温让老仆人招待前来的村民,带着林麒回到正堂,就见无相双目放光,口水直咽,却并未动筷,想必是等二人回来,林麒见他这样子,也赞叹是个有规矩的。
刘伯温对无相客气道:“禅师辛苦走这一遭,若是饿坏了,可是我的罪过,来,动筷子!”无相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又念了一段**,这才抓起筷子狼吞虎咽吃了起来,看他这吃相,直如饿死鬼投胎一般,全然不顾旁人,低头狠吃。
如此一来,林麒和刘伯温不受他打扰,这才有空说话,林麒夹了两口菜,放下不动,刘伯温明白他的意思,沉默了一下,叹息道:“本来是一桩喜事,却不料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事情虽不是因为而起,却与我也有大关系,我便从头说起吧,我们这村子有一户人家,也姓刘,说起来还是我本家远房亲戚,村里人都叫他刘老三,做的是玉器行当,他是个jīng明能干的,攒下了不小的家业,膝下无儿,只有一个女儿,叫做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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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三章 盘玉
刘家村是个安静的小村,也是个风景秀丽的小村,美丽,平静,安详,在四周连绵的山脉中,有一个石门洞,传说这石门洞是道教名山种的三十六洞天之第十二洞天,以前曾有仙人居住,不知是不是仙人保佑,村子里的人很是富足。
其中刘老三家家境最为殷实,刘老三祖传的相玉,看玉之术,做些个玉器生意,刘老三最得意的是养玉的功夫,养玉也叫盘玉。养玉分为文盘、武盘、意盘三种。文盘就是一件玉器刚出土,将它放在一个小布袋里面,贴身而藏,用人体的温度,慢慢将玉器里面的灰土水逼出来,一年以后再在手上摩挲盘玩,直到玉器恢复本来面目。
武盘就是通过人的手劲,不断地盘玩,以其尽快达到玩熟的目的。刚出土的玉器经过一年的佩带以后,硬度逐渐恢复,就用旧白布,切忌有颜sè的布,包裹后,雇请专人rì夜不断地摩擦,玉器摩擦升温,越擦越热,玉器摩擦受热的高度可以将玉器中的灰土快速地逼出来,sè沁不断凝结,玉的颜sè也越来越鲜亮,大约一年就可恢复玉器的原状。
意盘是指玉器收藏家将玉器持于手上,一边盘玩,一边想着玉的美德。意盘是一种极高境界,与其说是人盘玉,不如说是玉盘人,人玉合一,jīng神通灵,从古到今极少能够有人达到这样的jīng神境界。还有一种方法叫做文武盘,即贴身佩带,又时时拿在手中盘玩。
养玉有很多禁忌,忌跌,忌碰撞,忌火烤,忌酸,忌油污,忌尘土,意盘还忌贪婪、忌狡诈。所以,养玉就是与玉做朋友,这是人的一种福分。
刘老三盆出来的玉,玉光洁滋润,柔和如脂,自然就能卖出好价钱来,但刘老三盆出来的玉还不是最好的,盘玉盘得最好的,是他的女儿玉娘。
玉娘二八年华,出落得如花似玉,xìng情温顺,远近闻名的美人,这些年,上门求亲的人络绎不绝,几乎就踏破了刘老三家的门槛,可刘老三就是舍不得将女儿嫁出去,因为玉娘盆玉的功夫,实在是一绝,玉娘一旦嫁出去,那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也就意味着,成了别人家的摇钱树,所以刘老三舍不得女儿出嫁。
玉娘养玉自然也有自己的一手功夫,但最厉害的,是她的贴身盘,所谓的贴身盘,就是将玉戴在自己身上养玉,玉和人一样,有肉眼看不见的毛孔,行家称之为“土门”,是排泄玉石内部杂质的管道。玉与人体接触,人的体温就给了它养分,使其有了生命,它就会不断地变化。从市面上买到的玉石,为了卖相好,大多都被打磨过,殊不知这正好堵住了玉的“土门“。但不管如何糟糕的玉,戴在玉娘身上,都能盘活,。不管何种玉,玉娘都能养,
玉娘盆出来的玉含在口中,能生津止渴,除胃中之热,平烦懑之气,滋心肺,润声喉,养毛发。真正达到了玉在山而草木润,玉在河则河水清,由此可见玉娘养玉何其的厉害。
俗话说人养玉三年,玉养人一生。一块上好的玉,不只用料珍贵,雕工jīng美,还要靠人养。玉被戴在人身上,沾了人气,天长rì久愈显剔透润滑,拿行里话来讲,便是有了灵气。
当然,玉不是人人都能养的,首先需要特殊的体质,其次玉的种类不同,有温玉寒玉之分,而相对的养玉人也不同。但有一种玉,养玉的人从来不碰,那就是“有来历”的玉器。这“有来历”三个字,说白了就是那些来路不正的玉器。玉是贵器,很多大户人家死了人陪葬的名贵物颇为丰厚,于是乎很多要钱不要命的家伙便干起了盗墓摸金的行当。所以,有些古玉看上去虽好,但碰的人却不多,这些东西大多是死者贴身佩戴的,天长rì久之下多多少少会沾了些土气尸气。
特别是玉上有血沁的。玉是有记忆的,他上面可能记载着许多恩怨情仇,有的人就是戴上古玉后开始长病不起,甚至会出现有梦魇。影响人的jīng气神。传说中,为了让仇人永不超生,在仇家刚死后,用玉石塞住人的七孔,利用玉石的通灵及辟邪xìng,使灵魂在躯体能无法逃脱,进而使其永世被**,无法投胎转世。久置千年,尸体的jīng血,和灵魂的怨气,变会被玉石所吸收,血丝直达玉心,形成画里的血玉。因而,血玉会被用来做某种**法事的法器。
这样的玉,很少有人愿意做,因为长期接触陪葬物,免不了要沾染到晦气,只有那些胆大体健的壮年汉子,或是实在缺钱,手紧,不信邪的人,才敢接这单生意。
刘老三在青田县有个铺子,专门做玉石生意,这rì铺子里来了一位年轻公子,捧了个上好的木盒,盒子上面雕龙画凤,甚是名贵,不要说盒子里的东西,就是这盒子都能卖上几十辆银子,这种贵人很少上门,刘老三顿时就打起了jīng神。
公子身边也没带下人,长身玉立,气质从容,一身白衣也无出奇之处,但裁剪的甚是得体,穿在身上就那么让人看着舒服,想必是官宦人家的子弟,俗话说的好,为官三代,始知穿衣吃饭。就是说要三辈子都做官,才能真正明白什么是吃饭和穿衣,而不是简单的填饱肚子和遮身蔽体。刘老三是个生意人,长了一双毒眼,知道这公子是个来历不凡的,急忙殷勤上前。
公子自称姓李,问刘老三能不能盘玉,刘老三自然回答说能,李公子笑着打开盒子,里面静卧着一只玉蝉,玉蝉倒也不大,正面弧形凸起,头部上端刻有两只圆鼓鼓的眼睛,下端刻有鼻孔和嘴巴,两翼合拢紧护腹部,颈部和两翼刻的阳文翼脉长短弯曲自然,两翼边斜磨,翅膀略长于蝉腹,腹部下端以yīn文琢刻。
玉蝉,自汉代以来,皆以蝉的羽化比喻人能重生。将玉蝉放于死者口中称作含蝉,寓指不死,再生复活。把蝉佩干身上则表示高洁。所以玉蝉既是生人的佩饰,也是死者的葬玉。
玉蝉可分为三种:一、冠蝉,用于帽饰,无穿眼;二、佩蝉,顶端有对穿眼;三、含蝉,在死者口中压舌,刀法简单,没有穿眼。玉蝉含义很多,如以一玉蝉佩在腰间,谐音“腰缠(蝉)万贯”,以一蝉伏卧在树叶上,定名为“金枝(‘知了’的谐音)玉叶”,也有人将佩挂在胸前的玉蝉取名为“一鸣惊人”(取蝉的鸣叫声)。
但李公子盒子中的这块玉蝉,遍体鲜红,似火,似血,带着妖异的sè彩,如此完整的红玉,简直是价值连城,刘老三做了一辈子的玉石生意,还从未见过这般玉蝉,声音都有些颤抖道:“公子,可否让我仔细瞧瞧这玉?”
李公子笑道:“找你盘玉,还怕你看?看就是了。”
刘老三接过玉蝉,仔细打量,见玉蝉手工刀法简练,粗犷有力,刀刀见锋,称“汉八刀”。蝉形比战国时期薄而大,重视玉料选材,玉sè以白为上。表面琢磨得平整洁净,线条挺秀,尖端见锋,锋芒锐利,其边缘像刀切一样,没有崩裂和毛刀出现,尾部的尖锋有扎手的感觉。线条以直线为多,有的虽呈弧线,但都是两线交锋而成。一般说,玉蝉呈平头形的,以西汉早中期的作品为多,圆头形的以西汉中晚期的作品为多。西汉中晚期玉蝉的眼珠多跳出轮廓外。尾部的横线表示具有伸缩功能的皮纹,一般以四至七条为多见,但是最多的有十二道。
这玉蝉是西汉的古物啊。难不成真是整块血玉雕刻成的?刘老三心存疑惑,要知道血玉乃是稀世的珍宝,血玉是指在雪域高原出产有一种红sè的玉石,叫贡觉玛之歌,俗称高原血玉,因其sè彩殷红而得名。这种石头的记载极少,在史料中,只在吐蕃时代,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时的礼单中有过它的纪录与介绍。”这种玉十分难得;传说中的贡觉玛是当惹雍湖的女神,她住在当惹雍湖心底四四方方的绿宝石宫殿里,宫殿的四面墙有不同的颜sè;红sè是歌唱.贡觉玛之歌,也就是当惹雍女神歌唱的意思.此玉很贵,市面上也很少见。
刘老三觉得有些不敢相信,仔细端详了半天,却见玉质圆润,颜sè均匀,忍不住举起来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这一闻,就闻出了门道来,玉蝉用眼看,当真是天下无双的红玉,但这玉蝉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之气。
“公子,这是死人口中的葬玉吧?”刘老三问。
李公子微微笑道:“自然是了,若真是吐蕃的血玉,我又何必找上门来让你帮着盆?刘东家,只要你盆好了这块玉,我愿意奉上二百两银子,你看可好?”
二百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几乎就是刘老三这个铺子一两年所能挣到的,也就有些心动,暗道:凭着祖上传下来的手艺,还有玉娘,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开口问道:“那我给公子开个凭证?”
李公子笑道:“我都不怕你,你怕我什么?玉就放你这吧,等你盘好了我自然会来取。”说完转身离开,剩下刘老三茫然不信,如此贵重的东西,一句话就放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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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四章 拜玉
不管刘老三信不信,李公子放下玉蝉就走了,既然李公子都不防备,刘老三就更没什么顾忌的,玉蝉在自己手中,价值连城的东西,还怕差了二百两银子?
做了这么多年的玉石生意,刘老三什么没见过?李公子这块玉蝉,虽然是血玉,却也没什么稀奇的,所谓血玉是指透了血进去的玉石,不管是翡翠,和阗,还是黄玉等诸类,只要是真的透了血的,就是血玉,血玉的形成,和尸体有关,当人落葬的时候,作为衔玉的玉器,被强行塞入人口,若人刚死,一口气咽下的当时玉被塞入,便会随气落入咽喉,进入血管密布之中,久置千年,死血透渍,血丝直达玉心,便会形成华丽的血玉。这种东西往往落在骷髅的咽下,是所有尸体玉塞中最宝贵的一个。
这种玉按品质定价,少则几百两银子,多则达到上万。于是伪商也用一种相似自然的手段来造血玉。将玉塞入狗嘴之中,再封其嘴,狗被活活噫死之后,尸骨埋入地下。几十年后再掘,就可以得到血玉。当然,不管是人血还是狗血,都比较通灵,狗血玉有怨气凝在此中,对佩戴者并没好处。还有一种血玉是上等的xīn jiāng白玉,埋放在小羊的皮肤下,让血深透到玉里,几年之后再取出来,这一种玉是很贵的,而且市面上也很少见。
刘老三眼毒,看得出来玉蝉是葬玉,并且是塞在女子口中的,否则不会如此圆润透彻,只是血玉毕竟邪xìng少了灵气,才会让他来盘,直到血玉中的血sè退去,显露出原来玉质,才算成功。他家祖传的弄玉之术,自然有一套驱逐玉石中邪气的法门,倒也不怕玉蝉邪到那里去,如此珍贵之物,也是爱不释手。
摩挲了会,觉得有些困意,他也不敢大意了,取了张黄符将玉包好,这才塞到怀里,躺在椅子上,摇着蒲扇半眯着眼歇息,不一会儿朦胧地睡了过去。恍惚中,眼前出现一只鲜红的红灯笼,灯笼八角,这是个不普通的八角灯笼,乃是一个宫灯,红sè的光芒引导着他向前,仿佛有人在召唤着他,刘老三情不自禁的跟着那盏朦胧宫灯向前。
迷迷糊糊的来到一处宫殿,宫殿雄伟,却无半个人影,yīn沉的难受,红灯带着他穿过一座座殿堂,曲曲折折,导入永巷,趋入一间厕所中。怎地就到了这污秽之地?刘老三暗暗不满,想着离开,那厕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刘老三情不自禁向里面看了一眼,但见是一个人身,既无两手,又无两足,眼内又无眼珠,只剩了两个血肉模糊的窟窿,那身子还稍能活动,一张嘴开得甚大,却不闻有甚么声音。滚动在污秽中间。
这……这是个什么人?刘老三暗暗惊讶,又惊又怕,不由的缩转身躯,却在这时,那人突然转过身来,五官皆空,整张脸如同一张白白的面饼,眼耳鼻口处,俱都是窟窿,流出鲜红的血渍,他就见这人突然张开了嘴,像是在对着他笑,这张嘴无限张大,无边无际的漆黑将他包裹。
“救命啊!”一声惊呼从刘老三嘴里喊出,全身一抖,醒了过来,再一看,那里还有恐怖景象,还是坐在铺子里,他全身冷汗直流,这个梦太过真实,真实的一点都忘不掉,真实的就像刚刚发生一样。他并不知道,在他醒来之际,怀中藏着的玉蝉,突然生出一抹不可见的红光,却转瞬即逝,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对!刘老三觉得事有蹊跷,莫非是怀中的玉蝉作怪?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这玩意是从死人嘴里掏出来的,是个邪物,耽搁不得,必须尽快回家拜玉,将玉蝉上面的邪气驱逐干净了,才能盘,才能挣这个钱。
刘老三不敢怠慢,收拾了一下连夜回到了刘家村,连着三天,吃斋念佛,沐浴更衣,待第三天黄昏的时候,在院子东南角,摆了张香案,用白布包了,摆放上玉器行的祖师爷丘处机的神牌,又放上瓜果梨桃,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等待天黑。
丘处机,道号长chūn子,登州栖霞人,世称‘长chūn真人‘。邱处机是玉器行的祖师。他是个道士,小时家贫,当了道士后到处云游,见多识广,学到了琢玉技艺。他曾远到xīn jiāng和阗采玉,有传说他用小毛驴运白玉回中都。他专从遭灾受难的流浪儿中挑选聪明灵巧者,传授他们琢玉,从此中都开始有了玉器行。长chūn道士曾被成吉思汗封为‘白衣大士‘。琢玉的人称他为‘邱祖‘,他死后被葬在中都白云观。因他对玉器行有贡献,每逢正月十五邱祖生rì这一天,中都玉雕艺人们要到白云观去祭拜这位祖师爷。久而久之,玉器行的人都奉丘处机为祖师爷。
一直等到子时,刘老三jīng神一振,先是给祖师爷上了三炷香,磕了三个头,才取出玉蝉,恭敬放在香案正中。这夜是十五月圆之夜,清冷的月光从天际洒下,映得院子里亮堂堂的,香案上的玉蝉在月光下,更显得晶莹剔透,里面红sè似乎就活了过来,灵动异常,仿佛有火光流动。
银白sè的月光与红sè光芒相互纠缠,格外的神秘,妖娆,如梦似幻,玉蝉果然就是个宝贝,这种奇珍异宝,就不该是人间之物,刘老三见多识广,却还没见过这等情形,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奈何到了时辰,若是此时不行法事,就要等到下个月了。
刘老三沉静了一下心神,整肃妆容,一脸肃穆,跪倒在地,点燃了三支长香,对着香案上的玉蝉拜了三拜,嘴里念念叨叨了会,末了把香插进香炉,然后抬头紧紧盯着三支长香,香是上好的祭神香,今夜无风,三道青烟如丝线般直直地飘上天空。
刘老三面露喜sè,也是松了口气,他做的这个叫做,拜玉,在养玉之前,懂行的都必须拜祭一场,尤其是从坟墓里出来的老玉,更是不能马虎,中原自古就流行戴玉,玩玉,赏玉,这其中的说道和门道也就多。
玉是通灵的.与人接触时间长了,就会慢慢的受人的影响,而人也会受玉的影响。如果,佩带者是个善人,那么他身上的玉就有慈悲力量,保人平安;若是恶人的话,则玉的戾气就会很重,反而会招祸。因为玉是有记忆的,他上面可能记载着许多恩仇,有的人就是戴上古玉后开始长病,甚至会有梦魇。所以说古玉一般不佩带,这是规矩。
刘老三这么做,是因为这个玉蝉以前有主人,而且这东西还是陪葬之物,主人生前定是喜爱至极,长年累月地放在身边,玉里面或多或少地夹带了其主人的气息。作法,拜玉,就好比向前主人打声招呼,那三道直上的青烟便代表得到了允许,刘老三才敢佩戴到身上,否则价钱再高也要退回去。
可如今他就是想退回去,都没地去找李公子去,李公子走的潇洒,竟是连个住处都没留,也真是放心,想必是那家官宦的子弟,势力不小,也不怕自己讹诈他,才敢如此。
这也使得刘老三更加小心,生怕出了什么岔子,眼见青烟之上,脸上才露出笑容,噩梦带来的压抑终于舒缓开来。他双手合十又朝玉佩拜了几拜,然后小心从香案上取下玉蝉,他并不像其他养玉人一样迫不及待的将玉蝉贴在胸口,而是小心的摸了摸玉蝉的纹路,待抹清楚了纹路,先是用手掌心顺着纹路小心**,如此**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动作开始快了起来,两只手互换,来回的摩挲。
这样做,是打开古玉的细小的孔,将玉里面存放了许久的气息释放出来,如此这般摩挲了大半个时辰,一阵莫名的凉意突然从玉中迸发出来,在他的四肢百骸中蔓延开来,刘老三下意识停下,才发觉那股凉意并不瘆人,只是如牛毛细针般轻微地刺激着自己的皮肉,特别是在这闷热的夏夜里,凉丝丝的感觉特别舒服。
还真是个好东西。刘老三也不在意,玩了这么多年的玉器,什么没见过?就觉得这玉蝉定是一块极品寒玉,玉蝉与他有了感应,刘老三就有信心将玉盘好,无非就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谁曾想到,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半年过去,玉蝉还是原来模样,并无任何变化,不管他用了何种手法,都不管用。
慢慢的事情就传到了玉娘的耳朵里,她养玉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血玉,就想见识见识,去找父亲说了,不如让她来试试,刘老三也没想那么多,反正他是没办法了,不如就让女儿试试,实在不行,等那李公子来寻,就认个不行,将玉还给他也就是了,命里挣不到玉蝉的钱,那也是无可奈何。
却不曾想,玉蝉到了玉娘的手里,几天就有了变化,如血一般的血玉,颜sè竟然变得越来越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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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五章 说媒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玉娘自从戴上这玉,变得越来越漂亮,原本还有些粗糙的脸,竟然变得如玉瓷般光滑细嫩,出落的更加水灵,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变得水汪汪的,又黑又亮,烟波流转之间,就仿佛有清水流动。美到了什么地步,村子里的后生每次路过他家门口,都伸张了脖子向里张望,就是希望能看上她一眼,甚至有那痴的,每rì里守在他家门外。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玉娘的变化,家人也没有在意,倒是说媒的人越来越多了,或许是年龄到了,以前对嫁人并不上心的玉娘,现在却上了心,刘老三虽然百般的不情愿,但玉娘到了出嫁的年龄,那也是留不住。
“唉——女儿长大了,留不住了!”刘老三每rì念叨着,声音里面没有喜悦,却有失落。
刘老三没有儿子,就这么一个闺女,打小就疼的什么似的,还请了一个落魄秀才教过玉娘两年,女娘读书识字,可就不如一般女子那般听话,嫁人,就要嫁个可心可意的,否则宁可不嫁,更要先看对方相貌人品。
但男女男女授受不亲,强调“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个媒妁指的就是媒人。请媒一般是男方的事,若女方对婚姻也有意,则可以双方派人互访。有时,女方的条件占优势,甚至可以委托媒人介绍,让男方“倒插门”,叫“入赘”。
刘老三的意思是找个入赘的最好,反正最后这家业,还不都是留给你们?何况他刘家在村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入赘过来不愁吃不愁喝的,还有不乐意的?
有了这心思,就找了个能说会道的媒婆,四处寻摸普通人家的少年子弟,看看能不能入赘到他刘家,但入赘是贱户,地位低下,生了孩子得姓女方的姓,人人都瞧不起,比个奴仆也好不了多少,好人家的孩子,就算穷点,也不可能让儿子去做赘婿,愿意当赘婿的,可想而知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了。
刘老三张罗了半年,也不是没有不愿意入赘的,但年龄都太大,不是三十多,就是四十多,要不就是死了婆娘,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林林总总的,老刘三都没看上一个,更不要说玉娘了。
父女两个为了这事,没少吵闹,玉娘绝食相抗,刘老三就再也挺不住了,找来村子里的花媒婆问问附近有没有门当户对,小伙子最好是识文断字,白净些的最好,人品也要上佳。
花媒婆并不是专门干这行的,只因为几年前丈夫生病,花媒婆在庙里许下宏愿,,如佛祖保佑躲过此难,我定说媒积德,行善赎过,说这辈子要说成一百对,于是便成了媒婆。说来也怪,自打她许下宏愿,丈夫的病随着她保媒成功,就好上一分,这些年已经说成了几十队,她老头子的病也好了七七八八。
结亲,讲究年龄般配,不宜相差太多。青田这一带讲究的是“大女婿知道疼”,所以“要吃还是大鲤鱼,要寻还是大女婿”如若男女如是同岁,生rì要相隔一百天才是好姻缘。但玉娘拖了这么两年年可就快十九了,女子二八年华就嫁人,玉娘这样的已算是大龄女子,想要找个般配的,却也不容易。
何况还要讲究个门户相配。俗语说“官配官,员配员,苫子配篙荐”,男女双方本人的条件自然也要相配,“郎才女貌”则最受人推崇。如果双方差距过大,最后媒又没说成,人们就会嘲讽条件差的一方是“强巴结脸”。如女高男低,说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如男高女低,说那是“土鹌鹑想攀梧桐枝”。即使媒说成了,成婚后条件差的一方往往会被瞧不起,那rì子也不会过得好。
花媒婆是个心善的,虽然玉娘的要求高了些,却也放在了心上,附近十里八村的寻找,找来找去,还真给她找到了这么一户人家,姓高,高家世代耕读,诗书传家,有二百亩稻田,算得上是个大地主,家境也殷实,就是离的有些远,隔了两座山。
高员外膝下一子,今年二十,不给他娶亲,是怕他耽误了读书,本是想着取了功名再娶妻,却没想到,去年乡试,竟然落了榜,连个秀才也没考上,高员外也是无奈,儿子这么大了,还是先娶亲再说功名的事吧。
高家这般家境,眼眶子自然也高,媒婆来了不少,却是谁也没看上,恰巧花媒婆窜亲戚,闻听了此事,就偷着去瞧了瞧高家公子,高公子二十出头,唇红齿白,相貌不俗,是个英俊的小哥,穿着儒衫更显得鹤立鸡群,卓尔不凡,可不就是玉娘想要找的人。
花媒婆也是个胆大的,并未去找高员外,而是趁着高公子出门的时候跟在后面,将他拽住,把玉娘要找夫婿的事说了一遍。老话说,三伏天,开锅水,铁匠的炉子媒婆嘴。花媒婆怎么也是说成了几十对的人,一张嘴说的是天花乱坠,吐沫横飞,直将玉娘说的天下少有,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那是一套一套的。
有歌谣是赞媒婆的,说的是:“东家走,西家走,两脚奔波气常吼。牵三带四有商量,走进人家不怕够。前街某,后街某,家家户户皆朋友。相逢先把笑颜开,惯报新闻不待叩。说也有,话也有,指长话段舒开手。一家有事百家知,何曾三寸三分厚。若还羡他说作高,挥干涎沫七八斗。”
可见这张嘴又多厉害,高公子那见过这般阵势,登时就被他说的动了心,又听说玉娘得先见了人,满意的才行,也觉得有意思,挺刺激,他是看过西厢记的,想着戏文里的事,就有些跃跃yù试。
高公子为何连个秀才都考不上?都是因为这些杂书害的,四书五经没看多少,王实甫的《西厢记》、关汉卿的《拜月亭》、白朴的《墙头马上》、郑光祖的《倩女离魂》等等杂书倒是看了一脑袋,又怎么考得上了?
花媒婆所说的事,跟这些书上写的也不差什么了,高公子委实心动,就与高婆子商量了个rì子,到那时与玉娘相会,也看看玉娘是何模样,若真是如花媒婆说的那样,再去说亲,父亲不答应就闹给他看,高家就自己这么一根独苗,不成也成了。
这月十五,拜神的rì子,高公子收拾停当,带了个书童,到了青田的观音庙,玉娘也在刘老三的铺子里,说是要去许愿,两人碰了头,一个英俊潇洒,一个美丽无双,当真就如王八看绿豆,瞬间就瞧对了眼。
两人感谢花婆子,让他两家说合,事成之后必有重酬,刘家,高家,都是富户,当地有风俗,事成之后媒人会得到丰厚的酬谢。那银子还能少了?花媒婆更加上心,东家来,西家去,也不嫌远,一张嘴更是口吐莲花,硬是说成了这桩亲事,为此两家酬谢的银子也不在少数。
婚姻要有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俗间的婚嫁叫法不同,但大致也是这几个环节,即提媒、批八字、换书儿、落小帖、看rì子、娶亲等。媒人是专司婚嫁双方联络、协商事宜的人,其中的各个环节都需要她穿针引线。
花媒婆收了银子,脚下也勤快,半个月的时间将这些杂事办的妥妥的,吉rì都选好了,就差个迎娶了。
玉娘出嫁,那可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跟他刘家在没什么关系,刘老三也不是吝啬的人,给女儿准备的嫁妆也算丰厚,但那块玉蝉,却是不能带走的,那是李公子留下来盆的,玉娘带走算是怎么回事?
玉娘也明白这个道理,从怀里取出玉蝉,玉蝉已被玉娘盆养了大半年的时间,里面红sè的血迹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只有蝉尾还有红sè血迹没退干净,玉蝉盘成这个模样,只能算是个半成品,说也奇怪,玉蝉交给刘老三大半年的时间,李公子却再也未出现过,连铺子都没去过一次,但不管如何,玉蝉是人家的,只要人家来取,就得拿得出来。
可玉蝉如今这个模样,刘老三却有点拿不定主意,若是就这样交还回去,李公子会依?父女两个都明白这个道理,玉娘戴玉蝉久了,也有些不舍,就道父亲拿主意道:“既然答应了人家,总要盆好,否则就是砸了咱家的招牌,不如这样,我给爹写个单子,就说玉蝉不是陪嫁之物,乃是先前答应客人的盘玉,我摁上手印,在跟夫君说清楚此事,到时候李公子来取,你到我家中拿回来也就是了。”
刘老三也觉得是个办法,就道:“收了银子,有你一百两。”
玉娘也没在意,点头答应,写了个单子,摁上了手印交给父亲,刘老三去了这块心病,一心cāo办起女儿的婚事来。
rì子一转,也就到了迎娶这一天。(未完待续。)
一百一十六章 噩耗
八月十六,玉堂值rì之时,诸事皆宜,不避凶忌。这一天避开了三七九,避开了三娘煞,端的是迎娶的黄道吉rì,才子配佳人,也算天作之合,高家虽然不是官宦人家,却也家境殷实,高公子又是个读书明事理的,玉娘嫁过去,吃不了苦,也算是刘老三值得安慰的事了。
这一rì,屋里屋外,到处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村子里百八十口子都来观瞧,瞧见刘家几十口黑漆箱子,上面贴着红囍字,都赞叹手笔不小,更不要说那些铜镜,铜盆,棉被,一样样的摆开,绝对是村子里近几十年来独一份。
大红的喜字,大红的嫁衣,还有早就准备妥当的枕头、被面、手帕、鞋子、荷包等绣品。无一不是上品,绣的也是花好月圆、五子登科、鸳鸯戏水、喜鹊登梅、白头偕老,喜庆之中就透着那么一份吉祥如意。
门外,儿童戏闹声,各家送贺礼的恭喜声,鞭炮声,欢声笑语,鼓乐喧天。玉娘蒙着盖头,听着外面声声热闹,心中说不清楚个是什么滋味,有些舍不得老父老母,又对未来的rì子有些期待,毕竟女人是要嫁出去的啊。
静静的等待让她感觉是那么的煎熬,仿佛就过了一辈子,直到门外鞭炮声不绝,更有孩子喊道:“迎新娘子的来喽!”这才恍然,终于还是到这一步了。
“姐姐,迎亲的来了呢,若是红包不给足,我们可是不让进的。”几个同村的女伴笑着,替玉娘高兴的同时,也羡慕她找了个好婆家。新娘有女伴,新娘自然就有男伴,跟着新郎来的后生到了屋外,连声催促,扬言在不出来,就打进去了,众女子又那里会怕这个,嘻嘻闹闹的折腾了一炷香的时间,红包给的满意了,才扶着玉娘出门。
众人注目中,玉娘头戴凤冠,脸遮红方巾,上身内穿红娟衫,外套绣花红袍,颈套项圈天官锁,胸挂照妖镜,肩披霞帔,肩上挎个子孙袋,手臂缠“定手银”,下身着红裙、红裤、红缎绣花鞋,千娇百媚,一身红sè,喜气洋洋。
盖头挡住了玉娘的双目,但她知道这时候一定有许多的人在看,女人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所以她步伐迈的很小,走的很小心,却没想到,走到门外,忽地刮来一阵微风,掀动盖头,一张美绝人寰的脸显露出来,那眼角眉梢,不仅迎娶的人看呆了,就连陪伴她的女伴都看得痴了。
高公子骑着高头大马,看到这一幕,也是吃惊不小,他不是没见过玉娘,但没想到打扮起来的玉娘竟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让人心动……不禁屏住了呼吸。有些不好意思去看,却又舍不得不看。
高家迎亲,不像一般小户人家,仅仅以驴、马充事,而是套了辆两匹白马拉着披红挂彩的大车,马车里面,软垫,暖炉一应俱全。
“送亲喽!”一个半大小子的一声呼喊,呼呼啦啦涌上来五六十人,抢着将各种彩礼拎着,抱着,扛着,担着……男女老少都有,各个跟在马车左右,嘻嘻哈哈的随着马车前行,这个名堂叫做送嫁,迎亲之rì,女方借女儿舍不得父母之意,送往男方,其主要目的就是讨要红包,若是不给,不介意将新娘子送到你家,再吃喝上几天,你还的管住,总不能娶了媳妇,就忘记了娘家人。
风俗就是如此,是以男方娶媳妇,都会带上不少的财物及酒食,交给男方带来的人,才肯放下嫁妆,装作依依不舍的回去。
起先,大家也真是去送新娘,舍不得她嫁到别处,往往去了就住上了几rì,吃吃喝喝的自然是男方招待,若是大户人家还好,小户人家这么折腾下来就得举债,时间一长,就琢磨出这么个法子,带上钱财,酒肉,来的路上挨个的送,再挨个的劝回去,长此以往就成了这么个风俗,这么多年,大家都是这么干的,虽然闹腾,却也透着喜庆。
一行人就这么闹闹哄哄,吹吹打打,翻了座山,高家开始拿出准备好的财物酒食,挨个的去送,挨个的去劝,到这地方正合适,离的近了,显不出嫁姑娘的不舍,离的远了,回家可就要多走路。
正闹哄着,忽然,眼前黑影一闪,从路边的树林中,噌噌跳出二十来个黑衣人来。这些人俱都是壮汉,穿着黑sè劲装,手提明晃晃的钢刀,用黑布蒙住嘴脸,每个人的目光都是冰冷,狠戾。
“剪径的强盗!”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迎亲,送亲的,加在一起也有百十来号的人,谁都没想到,青天化rì,朗朗乾坤下,竟然有人这么大胆,出来劫掠。顿时乱作一团,十几个强盗凶悍异常,见到人多,不但不退,反而挺刀就砍,当先给新郎牵马的被一刀砍死,一团血花溅起,撒了新郎一脸,他一个读书人,那里见过这场面,慌乱之下什么也顾不得了,纵马就跑。
新郎都跑了,别人还留下来干什么?此地民风并不彪悍,太过优异的生活早就让他们失去了血xìng,何况真见了血,这些强盗各个都是心狠手辣之辈,一道道刀光亮起,不断有人哀嚎着倒地,顿时就轰的一声,惊弓之鸟般四散逃开。
刚才还是热闹喜庆的娶亲,立刻就剩下新娘乘坐的马车,就连车夫都弃车逃了,玉娘全身颤抖,急忙大声呼叫,但这个时候又有谁来救她了?刚喊出声,一个黑衣人掀开车帘,一步窜上来,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玉娘看到一双血红的眼睛,她拼命挣扎,头上的钗环落了一地,然而,纤弱如她,如何挣脱得开,那黑衣人单手立起,成掌刀,在她后脖颈砍下。
玉娘眼前一黑,在没了知觉,黑衣人抱起玉娘出了马车,手中钢刀砍断拴马的缰带,将玉娘横放在马背上,剩下的强盗将钱财劫掠一空,呼哨一声,钻进山中,没了人影。
逃回家的送亲里面,有脚快的急忙朝刘老三家奔去,到了门口,还能闻到炮仗燃烧的味道,还能看到一地的红纸屑,前几个时辰还觉得喜庆,如今看来,却是落下了一地的凄凉,刘老三家亲朋还未散去,围在张灯结彩的祖堂大厅里跟刘老三两口子道着喜。
“他三叔,不好了,玉娘被强盗劫去了,快带人看看去吧……”
“咣当!”刘老三手中的茶杯掉落到地上,死死盯着报信的人,哑着嗓子问:“你说什么?”
“他三叔啊,俺们送玉娘翻了山,到了二道梁那边,被一伙强盗劫了,这伙人二十多个,各个拿着长刀,咱们手中没有家伙,拼不过他们,我腿快,回来给你报个信……”
刘老三闻言,惊得脸sè煞白。良辰吉rì,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让他如何向亲家交代?女儿要安然无恙地回来还好,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这可是百口莫辩的事儿。玉娘的老母,当时就瘫软在了地上,双眼翻白,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这下吓坏了亲友,急忙都围聚上前,喊人的喊人,掐人中的掐人中,折腾了一会儿,老太太才醒转过来,睁开眼睛,一嗓子就哭了出来:“我可怜的闺女哎!可如何是好啊……”
刘老三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一面派人去纠集人手,一面暗自思量,附近两座山中,并无山寨,强人,许是有人打听到了我与高家结亲,两家又都是殷实的,就有人起了坏心思,想要绑架了玉娘索要钱财。
若真是这样,那也没什么,就当是破财免灾了,谁让自己这般大意了,可玉娘如此美貌,若是强人起了别的心思,那可就大大不妙,思来想去的,越想心越乱,这时候送亲逃回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回来了,又觉得愧对刘老三,玉娘这姑娘,不但面相长得俊,xìng子也是一等一的好,见了面儿,不笑不说话,谁家有个难,有个灾的,玉娘也都出银子去看,这么好的姑娘遭了难,谁心里也过意不去。更何况去送亲,拿了高家的银子,送成了这个模样,以后说起来,还怎么见人?
缓过神来,顿时就呼朋唤友,自告奋勇,拎枪提棒,聚集了七八十号的青壮,带着刘老三直奔二道梁子,可到了地方,只剩下一片狼藉,那里还有强人半点身影。
刘老三不甘心,带着大伙四处寻找,从白天一直找到rì暮,从rì落,一直寻到后半夜。玉娘失踪的那一片山地都寻便了,漫山遍野都是星星点点的火光,呼喊声此起彼落,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大伙儿都疲惫不堪,可是,连玉娘的影子也没看见。
刘老三的脸sè直如死人一般,但还是遣人去县里报官,又派人去亲家去,让他家也派出人来寻找,高公子一时胆小,先逃了,事后也是后悔,没等刘老三派人来,也纠集了一众青壮,带着刀枪棍棒来寻。
两伙人聚在一起,找了七天,将方圆百里几乎掀了个遍,但玉娘就像是人间消失了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此一个月过去……
感谢:whitel5177打赏588币。(未完待续。)
一百一十七章 名士
刘伯温并没有参与此事,刘老三嫁女,只派人送去了贺礼,却也听说了玉娘被贼人掠去,事后刘老三也找过他,让他帮着算算玉娘的下落。刘伯温替他占了一卦,卦象离奇,像是已经死去,又像是还在人间,刘伯温还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卦象,百思不得其解,也没隐瞒告诉了刘老三,这一卦也正是刘老三愿意知道的,起码还有希望。
刘伯温也叹息玉娘命运多舛,想要帮忙,却是无力,他一个读书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又能做什么?rì子也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村里人也就不在帮着寻找,毕竟家家户户的还要过rì子,奇怪的是,劫走玉娘的强盗并没有派人来索要钱财,县里衙门来人,查找了些rì子也是没个头绪,倒是刘家和高家为了此事闹了个不欢而散。
一个月后,除了刘老三家还是愁云惨淡外,别人家都渐渐不在把这事放在心上,既然这伙强盗不要钱,玉娘还能有好?怕不是早就被人……抛尸了吧。
却是谁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一rì,云淡风轻,月明幽静,县里几个儒士前来拜访,正所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刘伯温结识的人,自然也都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之辈。他也高兴,山村**,整rì里守着一帮老农,没有什么共同的话说,急忙迎了出去。
来的人里有县学的元初先生,上次科考的进士徐朗徐公子,理学大家赵鸿。三人有骑着驴来的,有赶着车来的,有骑着马来的,但没有一个人是空手。赶车的赵鸿拉了两坛子女儿红,骑驴的元初先生带了十斤牛肉,几尾鲜鱼。徐朗带了几斤好茶,还带了些时下的新鲜果蔬。
几人都是怀才不遇之士,常来常往的惯了,刘伯温这里安静优雅,无人搅扰,是以几人经常是一来就是住上几天,喝喝茶,谈谈诗文,讨论一下天下大事。
刘伯温也不客气,迎上来先看了看几人带的东西,翻动着徐朗带来的果蔬,不满道:“果子可是有些蔫吧,莫不是翠香楼客人吃剩下的?”
徐朗年少英俊,诗文一绝,乃是少有的才子,自然就吸引一些花魁之类的青楼女子爱慕,刘伯温打趣他也不恼,笑道:“**田,你这张**道的嘴,怪不得官做不长,这些果蔬可是我家娘子亲自动手种的,你能吃上,那是积了大德了……”
元初先生是个狂士,下了驴背就大声嚷嚷:“老刘,叫你家下人赶紧把这几尾鱼炖上,放上鲜姜,生蒜,小火慢炖……”
四人说说笑笑,进了屋子,刘家就一个老仆人,几个人也不顾君子远庖厨的古训,亲自动手,热热闹闹忙活了大半个晚上,做了一桌子菜,虽然sè香味那样也不占,毕竟是亲自动手,吃的也是香甜。
两坛女儿红都是十五年沉的,酒劲不小,但名士都是纵酒狂歌之辈,酒量自然也不小,几个人先是谈论诗词之道,又将各个进来写的文章拿出来让其他人品评,不知不觉的,可就过了大半夜。酒喝了一坛子半,却是谁也不下酒桌,仍是高谈论阔,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天下大势上面。
“青田兄,如今天下大乱,风云变sè,大元江山怕也是到头了,看看当今天下,北有韩林儿,刘福通,芝麻李、彭大,郭子兴,南有如彭莹玉、徐寿辉。轰轰烈烈,头扎红巾,我辈书生,只能抱愧是个书蠹罢了!”徐朗已是七八分醉了,再也没什么顾忌,侃侃而谈。
“子明兄,天下大乱不假,但这些举事之人都借助明教,白莲之名,天下大事,难道就要靠这些个拜明尊,崇异神之辈吗?真是奇哉怪也,不奉大道者,就是得了天下,又能坐的稳了?子明兄稍安勿躁,如今大乱方起,鹿死谁手,还未可知,等等看吧……”
“若遇明主,青田兄自可一展胸中抱负!我辈瞠乎其后!”
几人口舌纷纷,都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大元朝官场到了现在,仍是以吏员出职制度为核心,其次是科举入仕,荫补和宿卫入仕为辅助,以荐举入仕,国学贡举和纳粟补官为补充的一套选官制度。高级官员大多出自半世袭化的蒙古、sè目乃至较早投效元廷的汉人“贵戚世臣、军功武将”,同时仍有不少以吏发身的“无根脚”的人员。而在中、下级官员中,则出职吏员更占据了绝大部分,乃至当时竟有人断言:“我元有天下,所与共治,出刀笔吏十九。”
再有才华的人,在这套制度下,想要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绝无可能,就算考上了得个一官半职,那也是处处受气,被人当个刀笔小吏使唤,刘伯温就是如此。
说到激扬愤慨之处,徐朗抽出腰间宝剑,大声道:“在下偶听得红巾军军哥,甚是豪迈雄壮,我徐子明不才,却也愿学班仲升投笔从戎,今rì将这军歌吟唱出来,也显我辈虽是书生,却也有大丈夫气概……”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歌曲豪迈激昂,听得三人胸中也是激荡不已,正要叫好,却见徐朗朗朗跄跄朝门外走,刘伯温急忙道:“子明兄,喝了一夜酒,天可就要亮了,要投军也不急在这一时,待睡醒了再去,可好?”徐朗扬扬手中宝剑:“尿急,小解!”其余三人都是呆了一呆,齐声轰笑。都笑骂他是个凡俗之辈。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深秋正是大雾弥漫之际,徐朗踉跄走了门,刚要小解,却见迷雾之中,走出一个红衣女子来,再一看,顿时身上寒气升腾,只感到一阵透骨的凉。
女子身上只有片片红衣在身,其余地方**,脸上鲜血淋漓,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双眼无神,笼罩着一层死气,一头黑发凌乱不堪,几绺头发,从散开的发髻里垂落下来,挡住了她的前额。嘴角还有黑褐sè的污血向外流出。一身的污秽。光着双脚,一步一步,机械,僵硬的向前走来,无声无息。
此时的天空,说黑不黑,说亮不亮,如此情形,当真说不出的诡异yīn森,徐朗已是呆了,那里还尿得出来,仗剑,壮着胆子问道:“姑娘……这是?”
女子咧了咧嘴,喉咙却发出沙哑,啊啊啊……不似人类的叫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鲜血却顺着张开的口涌出,流淌在青紫的身上,徐朗这才看清,女子女子的嘴里,空空洞洞,竟然没有舌头!
“鬼啊!”徐朗吓得魂飞天外,连滚带爬地跑回去,屋内刘伯温三人还在谈笑,却见他脸sè惨白道:“外面……外面有女鬼!”说完抚住胸口,大口喘气。
赵宏乃是理学大家,见他这模样,呵斥道:“你也是儒家子弟,学圣人之言,不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吗?你且镇静,随老夫出去看看!”
话是这么说,赵老夫子心中也有疑忌,徐朗是名士,不是个胡言乱语之辈,事出必有因,但不管如何,老夫我一身浩然正气,那也不用怕什么。手中却拎起支门的棍子,带头出去,刘伯温,元初,徐朗紧跟其后,徐朗手中有剑,元初拿起了个木凳,浩荡出了门。
出了门,就见迷雾之中,那红衣女子趴在地上,四肢抽搐着向着刘家挣扎爬来,白sè的大雾怎么也掩盖不住女子身上仅存的红,只是这幅情景,在这大雾之中,诡异,yīn森到了极处,所有人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沉默了一下,赵宏,突然一声大喝,道:“至圣先师曾云,木石之jīng夔魍魉,水中之怪龙罔象,土中之妖曰坟羊。此处乃是深山,灵气充足,正是孕育木石之jīng的地方,此女子口不能言,浑身**,貌美如花,定是山粗野魅变化而成,我等儒家子弟,一身浩然正气,又何来之怕?若是连这山jīng野怪都扫除不了,又何谈扫清天下?诸位,且随我击之!”
话音落,举起手中木凳,大步走到女子身前,借着酒劲猛然砸下,他一动手,徐朗也咬牙过来,举着手中宝剑,朝女子身上戳去,一边戳,一边大声道:“鬼魅,真当吾辈读书人是好欺的吗?瞎了你的贼眼……”
元初也不甘示弱,举起木棒上前助阵,酒借人胆,一阵好打,女子睁大惊恐的眼睛,大张着口,嘴巴一开一阖,似乎想说什么,然而,不管她怎么努力,发出的都只是些无意义的嘶嘶声……
鲜红的血,就这样流了出来,如同汩汩的泉水,她无力去抵挡,身子犹如虾米抽搐成团,只是这抽搐越来越微弱,不大的功夫,便一动不动了!
刘伯温恍惚间觉得不对,酒喝得太多了,那里不对一时也没想清楚,就在他愣神之际,忽地迷雾之中一道yīn风卷过,瞬间,地上除了血迹,再无那女子的身影。(未完待续。)
一百一十八章 盖头
“咦……没有了,被我等吓退了!当贺,当贺!当浮三大白!”赵宏狂呼大叫,徐朗,元初,齐声叫好,三人狂态毕露,意得志满回转身躯,摇晃着回屋,酒喝得都不少,刚才痛击恶鬼还算清醒几分,如今没事了,酒气上头,更加醉的厉害。
刘伯温笑着迎上几人,脑子却转动不停,此地虽然偏远闭塞,却从未听说有什么山魈野怪,鬼魅jīng灵,怎地今rì就有这般妖异人物到了自家门前?想了想,忽然想到一个月前刘老三家的事,心里咯噔一下,莫非这女子就是玉娘?这个念头一出来,立刻酒醒了几分。
“子明,刚才你见那女子有多大的年纪?又是什么模样?”刘伯温急忙问道。
“额!”徐朗打了个酒嗝,道:“谁耐烦去看她多大的年纪,如何模样,山jīng野怪罢了,青田兄,我们今rì帮你驱除了邪祟,你可得要好好谢谢我们三个,吾辈虽是书生却也不惧妖邪鬼物……”
刘伯温没心情与他废话,急忙走到刚才女子所在之处,这会天已大亮,一轮红rì羞答答的从东面山中升起,雾气渐渐退散,干枯的草地上血迹犹存,与清晨的露珠混杂在一起,鲜红刺眼,更刺眼的是在草丛中鲜红鲜红的盖头。
红sè的盖头上面金线绣的金凤已被血迹侵透,暗红的血,阳光下那么的刺眼,刘伯温傻眼了,万万没想到,女子竟然还有东西留下,弯**捡起盖头,想要去问刘老三是不是他家闺女的,如果是,那么他们打错了人,如果不是,那这盖头又会是谁的?
一个人不管死活,总要活着见人,死了见尸,如果那女子真是玉娘,如今去了那里?如此妖异之事,刘伯温还真没有遇到过,想了想,抓着红盖头去找徐朗三人,不管此事如何,总要去问问刘老三。
回到屋里,却见三人东倒西歪,已是醉的不省人事,刘伯温叹息一声带着老仆将晚上的狼藉收拾了一下,也耐不住酒力,沉沉睡去。这一场好睡,直到傍晚才醒,徐朗三人也都清醒过来,全然忘记了清晨发生的事,就算是记得,或许也觉得不过是一场梦而已,刘伯温也是如此,清晨的事太过梦幻,现在想起也不确定发没发生过,但醒来后右眼一直跳个没完,扭头看去,他捡回来的盖头去静静的躺在桌子上,清楚的告诉他,这不是梦。
“元兄,徐兄,赵兄,你们来看!”刘伯温大惊,举着盖头朝,手却一个劲的发抖。
“看什么?这一场醉,直到现在还有些头疼!”赵宏一手扶着脑袋,一手端着茶杯吸溜吸溜的喝茶,另外两个慵懒躺在炕上,那个也不下来,刘伯温沉声道:“我们惹出祸事来了,可还记得早上击打的那个女子?”
“咦!你是说那个鬼魅吗?我还以为只是一场大梦而已,莫非咱们几个真击退了妖邪?”徐朗jīng神起来,探着身子问。赵宏哼了一声道:“那鬼魅也是个不晓事的,吾辈读圣贤书,养的是天地浩然正气,又岂是小小山jīng野怪能靠近得了的?活该它有此一劫!”
刘伯温跺脚道:“差了,差了,若是我料得不错,是咱们打错了好人!”
“哦,为何如此说,难道还有什么隐情?快快说来。”元初急忙问道,他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刘伯温沉默一下,便将刘老三嫁女之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三人越听,脸sè越难看,心中都生出一个念头,莫不是真打错了好人?待刘伯温说完,徐朗皱眉问道:“若说打错了好人,可也得有个人才是,人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难道就不是山jīng野怪,幻化成玉娘的样子,偷了她的盖头,前来诓骗我等?”
徐朗说的也不无道理,有些山jīng野怪,惯会幻化人形,迷惑世人。赵宏也觉得徐朗说的是这么回事,只有元初沉吟道:“玉娘是个可怜女子,天杀的强盗,怎地就敢光天化rì之下强抢民女?诸位,听我一言,不管此事到底如何,你我几人都亲眼见到了那女子,不如就去刘老三家问问看,若真打错了好人,躲就能躲过去了?就算躲过去了,岂不是要一辈子良心不安。”
“赵兄说的有道理,咱们俱都是明事理的,圣人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何况你我并不知道那女子是玉娘,就算真是玉娘,刘家有什么责罚,咱们也担了!”说这话的是元初。只有徐朗沉吟道:“事情有些蹊跷,既然不能得窥整件事全貌,怎地就认了错了?不如这样,咱们都去问问刘老三,先不说打那女子的事,否则刘家闹将起来,若那女子不是玉娘,你我岂不是冤枉!”
徐朗的话,倒也在理,还不知道那个女子到底是不是玉娘,仅凭一块盖头,那也不算什么,谁知道那盖头是不是贼子扔在这的?当初玉娘出嫁之时,带着的嫁妆可是不少。若是谁捡到一件,就说是凶手,那也不能。
几人商量了一下,趁着天sè没黑,就朝刘老三家走去,刘伯温出了家门,就觉得村中与往常不大一样,天空低沉无比,总有些朦胧雾气似有似无的笼罩住整个村子,大有一种风雨yù来的架势,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三人都很低沉,各自想着心事,不大会的功夫也就到了刘老三的家,或许是听了玉娘的事,几人就感觉刘老三家里有着那么一股子yīn郁之气散之不尽,刘伯温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刘伯温一愣,村子里没见过这个人啊。
这人却是认识他,惊讶道:“刘先生怎么来了?”
再一看,竟然就是刘老三,一个月没怎么见,怎么就老成了这个样子?跟以往比起来简直就大了十几岁,看来这些rì子委实难熬。刘老三将四人迎进家门,刘伯温与他客气了几句,介绍了跟来的几个同伴,问道:“三哥,侄女的事有消息了没有?”
刘老三愁眉苦脸道:“那里有什么消息,天杀的贼人,若是要钱,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救玉娘回来,可这许多rì子过去,仍是没有半点消息,哎,看来也是凶多吉少了。”
“三哥莫要悲伤过度,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玉娘一定能平安无事,你且看看,这盖头是不是我那侄女的?”刘伯温取出盖头递给刘老三。
刘老三见了刘伯温手上的盖头,手都颤抖起来,双眼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颤抖着接过来,老泪纵横,哭泣道:“这正是我那苦命的闺女的盖头啊,还是她娘亲手给他缝制的,用的是上好的轻纱,刘先生,你这盖头是从**到的?是不是有我闺女的下落了?”
刘伯温刚要说话,内里抢出刘老三的婆娘出来,也不顾失礼不失礼,上前一把抢过刘老三手里的盖头,扑天喊地的大哭:“娘的心肝啊……你咋就这么狠心,不给娘个信哎……你等等娘,娘也随你去了算了……”
一通嚎哭,搞得刘老三尴尬不已,急忙叫家人里上来扶起自家婆娘下去,刘伯温四人见了,都是唏嘘不已,刘老三待自家婆娘下去,这才问道:“刘先生,盖头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刘伯温便将今早之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却没说徐朗三人击打女子的事。刘老三听得全身颤抖,急忙道:“可否带我去哪地方看看?”
刘伯温哪能说不行,带着刘老三,几个人又兜了回来,草地上血迹还未干涸,刘老三询问了半响,也没个头绪,听得最后女子突然消失,也是迷惑,谢了刘伯温回家去了。
刘老三一走,剩下刘伯温四人,俱都沉默不语,所有的好心情消失得一干二净,三人到这来是赏秋吟诗的,却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最后还是徐朗开口道:“我料想那女子不是玉娘,想想看,若是玉娘,她只是一个弱质女子,又如何能逃脱贼人手掌?何况那女子在咱们击打之后,鬼魅般消失不见,玉娘可有这个本事?此事疑点甚多,但凭这两件,我便能确定女子不是玉娘。”
四人都是饱学之士,却是谁也没遇到过这般离奇的事情,都有些慌乱,听徐朗辩解,立刻释怀,更将女子不是玉娘之事,添上无数理由,总之一句话,这女子不是玉娘,但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巨大的疑惑,就算女子不是玉娘,为何突然消失不见?她又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疑惑,谁都没说,仿佛就将这件事忘了,随后又整治了酒席,继续畅谈风月,饮酒作诗,但每个人的情绪却都不太高,仿佛那个鬼魅样的女子给所有人的心中都扎进了一根刺。酒也不在喝的畅快,不到一个时辰,就都散去睡了。
当天夜里,四个人都做了一个梦,梦中雾气弥漫之中,缓缓的,缓缓的,走来一个面目模糊的红衣女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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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九章 鬼梦
凄迷的浓雾中,四周看不到任何东西,天地都变成了黑白颜sè,除了那一抹红sè,凄艳悲凉,红sè身影带着无尽的哀怜,一点点,一点点靠近,刘伯温恐惧难忍,想要动弹,却发现被定在了原地,只能惊恐的看着。
看着那个红sè嫁衣褴褛的女子,眼角中血泪一滴滴滴落,掉落到地上,发出啪!啪!啪!轻微的声响,每一滴砸落的血泪,都像是砸在他的心头,砸的他神魂颤栗,砸得他神情恍惚,女子越来越近,终于他看清楚了女子的面容。
这是一张绝美jīng致的脸,皮肤紧致如瓷如玉,血污沾染在脸上,却仍是无法掩盖住她的风华,那一身曾经喜气的嫁衣如今却变成了一条条的碎布,大片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外,光着的双脚被荆棘划出一道道血口,她就这样的走着,眼里充满了恐惧,绝望,痛苦,救助……
刘伯温读懂了女子眼中的情绪,他很想上前搀扶住女子,问问他到底是谁,但他同样说不了话,只能看着女子越来越近,然后他看见徐朗从自家的院子里走了出来,惊吓之后跑回屋里,再然后就是他们四个人一起出来。
清晨发生的一切,刘伯温一辈子都不愿再想起,如今却要重新再看一次,是何其的可怖,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看着梦中另一个自己,酒气熏天,脚步摇晃,不知所措。
他看见赵宏被酒气熏红的双眼,看见他手中的木凳砸在女子身上,他看见徐朗手中宝剑戳在女子胸口,他看见元初木棍砸在女子头顶……鲜血就这样蔓延开来,将四周枯黄的野草染得通红,他看见天空变成了血sè,他看见了女子的眼神由绝望变成了怨恨……
刘伯温拼命的想醒过来,但是他发现无法清醒,明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却偏偏被留在了这里,动弹不得,刘伯温惊恐到了极点,心里疯狂嚎叫,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女子在抽搐,然后寂然不动,梦境忽然一变,变得漆黑无比,黑暗之中有一个声音冰冷响起:“你们,都得死!”怨毒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弥漫过来,像是一团团疯狂生长的野草,将刘伯温紧紧缠住,越缠越紧……
“不啊!”刘伯温嘶声大叫,挣扎着醒了过来,一身冷汗已经衣衫沁透。眼前那里有什么女子,不过是一场chūn秋大梦。睁开双眼的刹那,他忽然听到客房传来惨烈至极的声音,他顾不得恢复平静,急忙披衣去看。
元初,赵宏,徐朗,三人都在剧烈的颤抖着,刘伯温大惊,急忙挨个去推醒三人,同他一样,每个人醒过来都是双目无神,冷汗淋漓,全身颤抖不休。
“三位,三位,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刘伯温问道。
徐朗突然全身打了个寒战,开口道:“我……我梦到了清晨的那个女子!”
“什么……你?”三个人同时脸sè变得惨白,一起看向徐朗,接着相互对视几眼,赵宏开口道:“莫非大家都梦到了?”
几人同时点头,瞬间却又闷闷不语,徐朗到底还是年轻,沉不住气,忍不住道:“我看到那女子从浓雾中走出来,还看到咱们几个上前痛击,却是整个人被定在哪里动弹不得,……”
“哎!老夫也是如此。”元初叹息着回了句,赵宏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见他惊惧的双眼,想必同样梦到了。四个人为何梦到了一个梦境?难道真的是rì有所思夜有所梦?
元初愣了会神,突然道:“青田,你占卜之术天下无双,来给解解这个梦,看看是吉是凶?”
刘伯温苦笑道:“阳入于yīn则寐,阳出于yīn则寤,这个梦不好解啊,若是梦到其他事,总有个说法,但你我四人梦到的却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这样的梦,我还从未遇到过,也不知道灵不灵,且试一试吧。”
刘伯温用奇门遁甲之术,掐指一算,脸sè大变道:“我们四人同做的这个是鬼梦啊,鬼梦不吉,乃是大凶之相,怕是有血光之灾!”
三人知道刘伯温占卜之术天下无双,闻言都变了脸sè,沉默半响,赵宏哼的一声问道:“你可看清楚了女子到底是不是玉娘?”
刘伯温想了想,梦中虽能感觉女子是个美人,那张脸像是看见了,却又像是没看清楚,总有一层朦胧感觉,似真似幻的,也没真个看仔细了模样。
无奈摇了摇头道:“不知为何,面貌上总觉得朦胧,并没有认出是不是玉娘。”
赵宏霍然而起,大声道:“既然不能确定是被贼人掠走的玉娘,谁知道那女子是人是鬼?老夫没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咱们读的是圣贤书,仰不愧天府不愧地,怕她何来?”
徐朗大声喝彩,道:“赵兄说的是,若真是那玉娘,咱们几个也认打认罚,若不是,或许就是山jīng野怪魅惑我等来了,如今天下大乱,这些个妖魔鬼怪也都趁乱出来,哼哼,咱们可莫要真信了,否则有愧在心,又如何去养天地浩然正气?”
刘伯温也觉得二人说的有道理,许是玉娘的事,令他压抑在心底,总觉得疑神疑鬼,刚想宽慰大家几句,却见徐朗忽然捂住胸口,尖声道:“啊!胸口好疼!”喊着脸sè变得惨白无血sè,软软跌倒。
刘伯温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扶住他问道:“怎地胸口就疼了?是不是恶疾在身?”
徐朗疼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豆大的汗珠一颗颗落下,月白的儒衫,胸口位置有鲜血侵透出来,刘伯温急忙将他扶到炕上,撕开沾染鲜血的衣衫,就见胸口被人刺了一剑,入肉不深,却是鲜血淋漓。
“是那女子,是那女子……我记得明白,当初戳她的时候,就是戳在胸口……这是报应,青田兄救我……”哀嚎声中,三人都吓麻了手脚,元初大喝一声:“胡说些什么,老夫也打了那女子,怎地报应就没落到我头上?”
话音还没落,头顶猛然一痛,像是挨了一闷棍,摇摇晃晃也跌倒在地,三个动手的就剩下赵宏没事,忍不住开口道:“古往今来还未曾听说如此荒谬之事,老夫就不信……”了字还没出口,就觉得身上猛然一疼,一口闷气憋住,愣是没说出来。这一下也惶恐起来,哎呦着喊疼。
三人有躺在床上的,有跌倒在地上的,有坐着喊疼的,屋子里顿时就沸腾了起来,刘伯温也没见过这等情形,慌乱的不知所措,急忙喊来老仆,让他去请村中的大夫。
等大夫上了门,三人身上突然又都不疼了,就连徐朗胸口的刺伤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四人面面相窥,不知该如何是好,等了会,大夫上门,给几个人都把了把脉,并无任何异常,刘伯温谢了大夫,送出门外,那大夫走出家门,忽然停下,像是又什么难言之事,沉默了下才开口道:“刘先生,你占卜之术甚灵,能不能帮我解个梦?”
“哦,什么梦?”刘伯温问道,心里却没来由的生出一个念头,莫非大夫也梦到了……
果然,那大夫开口道:“昨夜我梦见了玉娘,一身残破,舌头被人割了,甚是可怜,还见到先生几位朋友大醉之后,拎着木棍,宝剑,对着玉娘身上击打,我被吓住,明知道是做梦,却又醒不过来,先生帮着解解,看看是凶是吉。”
刘伯温猛然倒退两步,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双眼更是露出恐惧目光,就觉得口干舌燥,颤抖着问道:“你如何确定梦到的女子,就是玉娘?”
大夫道:“我与刘老三家住的近,玉娘这孩子我是从小看到大的,还能看错了?哎,可惜了玉娘这个好姑娘了啊,往rì里我不在家,玉娘总是给我家婆娘送些饭菜,你说这么好心眼的姑娘,咋就是这个命……”
刘伯温并没有听进去大夫后面的话,人如被天雷劈中了一般,失魂落魄,也不答大夫问话,直愣愣如木偶般朝着家中艰难迈步,那大夫眼见刘伯温成了这样子,心中疑惑,喊了他两声,却见如同没听到一般,不明所以,摇摇头也就离开。
怎么会是玉娘……怎么会是玉娘……刘伯温满脑子都是这两句话,他根本无法接受三个好友,竟然杀死了一个可怜的姑娘!但他们真的就做错了吗?好像也不是,那种情形下,任谁都无法冷静,更何况还喝了一夜的酒。
可是,怎么就会是玉娘……他失魂落魄回来,徐朗三人见他面无血sè,以为他也有事,上前问道:“你身上也出了怪事?奇怪了,当初你可是没有动手,怎么会?……”
刘伯温凄然抬头看了看三位好友,厉声道:“咱们打杀的那个女子,就是玉娘!”
仿佛九天之上降下一道霹雳,将三人定在原地,各个神sè巨变,愣愣瞧着刘伯温。
感谢:迟钝男偷出宝贵的月票,多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