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章 铜盆
林麒没头没脑的话搞得朱重八很是纳闷,追上来问道:“林兄弟说的什么意思?”
林麒道:“不管信不信,你都将是天命所在,成就一番大业,此地凤穴灵气和青蛟一身道行,凝聚成了那滴灵液,你受了半滴,也是天意。不过青蛟是受无妄之灾死的,身上戾气难以化解,若是jīng怪,倒也好说,可以修炼成道气,你却不能,你**凡胎受了半滴灵液,逆天改命,年纪越大戾气就越重,但你身上有凤穴灵气,将会娶一个好妻子,她能化解你的戾气,若她不在了,你戾气就会更重,好好对待你的妻子吧。”
林麒看透的,猜到的,就这么多,也不隐瞒都对朱重八说了,心中却是闷闷不乐,原本他是想得了这滴灵液的,修行也好,逆天改命也罢,总之不能便宜了别人,可人算不如天算,那般情形下,他根本没有机会,但他也绝对不会让黑狐得到,就此便宜了朱重八。
隐隐约约的林麒感觉这一切都是天意,或许老天原本就意属朱重八,又或者朱重八就是有这个天命,先前不显露出来,不过是将他隐藏起来,却借自己的手成全了他。仔细想想,从头到尾,若是有任何一处出半点差错,灵液都不属于朱重八,若是早到一步,就不会将朱重八扔出,若是不缺那一百两银子,朱重八就不会跟来,若是不遇见佘铃铛,就不会认识周德兴,不认识周德兴,自然也不会认识朱重八……
一步步走过来,仿佛是冥冥中的注定,林麒摇摇头并不停留,继续向前,朱重八听得懵懵懂懂,不知道林麒说的是个什么意思,见他意兴阑珊,心头一紧,上前跟紧了,心中想的还是那一百两银子。
林麒明白他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成全了他,还要再给他一百两银子,自己那番话,多半也没听进去,也罢,rì后他自然会明白,既然答应了他的,总要做到。
两人出了山洞,谁也没在说话,很是沉闷,快步朝山下而行,不大的功夫看到周德兴,眼见他二人回来,周德兴迎上来问道:“事情办的如何?”
林麒笑着点点头,周德兴兴奋大叫:“入娘的,这大半年总算是没有白待,重八,我跟你一起去从军,你我兄弟一起也是有个照应。”
朱重八瞧了一看林麒,轻声道:“盘缠还没有呢。”
林麒苦笑,朝周德兴伸出手来:“铜盆呢?”
周德兴从珈蓝神像后面拽出一个铜盆来,铜盆表面有些绿锈,连个花纹都没有,估摸着是庙里和尚洗脸用的。林麒接过来,放在地上,念动咒语,将五个小鬼召回,朱重八和周德兴眼见五阵微小旋风聚集在周围,都觉得身上一冷,却是什么都看不到,周德兴跟着林麒进过yīn市,知道是召回了五个小鬼,朱重八却不知道林麒的本事,傻愣愣的看着,不由得有些发呆。
林麒蹲下,轻声道:“本来这件事完了,就该兑现承诺,但我欠这位兄弟一百两银子,还得需要你们为我办最后一件事,这样吧,我现在将路引烧给你们,你们办完这件事路引才管用。”也不管五个小鬼答不答应,从怀中掏出那张黄符,双指一夹,轻声念诵几句咒语,黄纸轰一声燃起,林麒将黄符扔进铜盆中,五个小鬼化作一阵风钻进铜盆里面。
林麒取出一张黄纸折叠了,撕成五个小人形状,他撕的甚是粗糙,简直有些惨不忍睹,勉强还算是人模样,他咬破手指,在五张纸人身上写下,东方生财鬼,西方生财鬼,南方生财鬼,北方生财鬼,中方生财鬼。然后将五个纸人按照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摆好。
又取出三支香来,点燃了插在地上,口中念诵咒语:“天苍苍,地苍苍,五鬼在何方?太公押来五方鬼,押来五方生财鬼,拜请五方生财鬼,拜请东方生财鬼,拜请西方生财鬼,拜请南方生财鬼,拜请北方生财鬼,拜请中方生财鬼,鬼是鬼,神通大无比,威灵显五方。专管人间运财事,运来东西南北中方财,rìrì财,月月财,年年才,五路五方财,有财来,无财去,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
随着他的念诵,铜盆猛然抖动起来,发出咔咔……声响,朱重八看得眉头紧皱,这才知道林麒是个有真本事的,林麒念完咒语从怀中掏出剩下的那块指甲般大小的银子,砰!的一声扔到盆里,咬破指尖,朝里面滴了几滴鲜血,又抓起把土撒进去,道:“就找这个东西,去吧。”
随着一声去吧,五阵旋风骤然就大了起来,打着旋离开,周德兴瞧的目瞪口呆,忍不住问道:“林兄弟,这是个什么法门?”
林麒笑道:“这可不是个什么好法门,就不教你了,看着就是。”
也不是林麒吝啬,这个法门叫做五鬼运财,五鬼运财法威力强大,但也有后遗之症,利用此法转来亿万身家,数仟数万,小至三五百万钱之人,实在不少,可到头来,真正能拥有的,却并不多,只因每一个来求术的人,往往忘记对神明鬼神之承诺,而招致最后一无所求之结果。人利用鬼之神力求财,鬼利用人为善之积德分享,来寻求轮回解脱,互相利用,但求财者所得之财,只为己利,忘记承诺行善,鬼则因得不到求者行善福德之分享,而一无所得,当然也反目无情,后遗之症自然而生!
这是个偏门,也是个邪法,所以林麒不愿意教给周德兴,试想一下,用这个法门就是因为缺钱,不缺钱谁也不找这个麻烦,但运来财了,却要大部分散出去,人有贪心,自然不愿意,后果就是个遭五鬼反噬。
更何况林麒这个法门并不是真正道家的法门,乃是野路子,有周兴传给他的法门,也有鬼巫教给他的秘法,硬是将五个小鬼暂时变成了运财鬼,并添了力气,要知道五个小鬼乃是yīn身,带不动世间半点东西,最后一把土那是赋予五个小鬼土地之力。而一般运用五鬼运财,没三五个月,财不会来,来财也不是这个来法,或许是捡到,或许是意外发横财,哪有直接让鬼去找银子,直接放到盆里的?
但林麒就是办到了,不大的功夫,朱重八和周德兴就见铜盆里啪!的一声多出块银子来,差不多五两左右重量,接着噼啪……只剩不绝,有二两的,三两的,五六两的……不一会的功夫竟然就凑出了一百多两银子来。
周德兴看得眼睛都直了,哀嚎一声,猛地扑倒林麒脚下抱着他腿道:“林兄弟,你就把这个盆给了我老周吧。”朱重八也是悚然动容,不由得意动,双眼死死盯着铜盆不放。
林麒被周德兴抱住腿,哭笑不得扶起他道:“这法门太邪,反噬也大,得不偿失,你只要跟着朱重八,陪伴他打天下,保证你rì后高官得坐,骏马得骑。”
周德兴不依,抱着林麒的腿干嚎,林麒也不理他,还是朱重八见他丢人现眼,上前将他扶起,这么会的功夫,银子凑齐,林麒叫了声停,盆内便再也没有银子出现,林麒蹲下去拿起里面银子,见这些银子有干净的,也有带着泥土的,估摸着不是从别人家里偷来的,就是从夜墓里面取来的。
他也不在意,将这些银子打了个宝,递给朱重八道:“重八兄弟,咱们可两清了?”
朱重八叹息着接过银子,嘟囔着:“有眼不识高人啊,有眼不识高人啊……”
施了咒,就要解咒,林麒从地上拎起铜盆,刚要解了咒让那五个小鬼离去,却在这时,猛然前面火把闪亮,更有人大声呼叫:“拿住反贼朱重八……”眼见着几十个官兵里面夹杂着几个和尚疾奔而来,更有箭矢凌空shè了过来,嗖嗖……声响不绝于耳。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朱重八杀了迎客僧,被报了官,恰巧前几rì迎客僧举报他与反贼汤和通信,正要来抓他,两相一汇合,四处寻找,找了小半夜才在韭菜山下碰到林麒,朱重八,周德兴,振奋jīng神就来擒拿。
周德兴大骂:“入娘的,怎么连官兵都出动了,兄弟们,风紧扯呼……”大呼小叫的转身朝东面树林就跑,林麒愕然,这个时候那里还来得及解咒,四下看了看,见右侧有一条小河,随手就将铜盆扔进了河里,倒不是他不解咒,实在是来不及,铜盘里的五个小鬼,只要三天之内没人用鲜血祭献,自然也就解了咒。
林麒扔了盆,本是跟着周德兴和朱重八二人跑,转念一想,事情都做完了,不如就此分开,何况朱重八和周德兴两人脚程不如自己,不如就再帮二人一次,想到此处,顿时大呼小叫,引得官兵往西去了。
几十个官兵被林麒吸引,仗枪执刀追了上去,转眼间还热闹的地方,立刻就冷清了下来,只有珈蓝神像仍然矗立在原地,神威凛然。
也就在这时,不远的一颗大树后面钻出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乞丐来,他人小身轻,躲的又远,屏住了呼吸,竟然就没人发觉。他蹑手蹑脚跑到河边,将铜盆捞了出来,双眼放光,直直盯着铜盆,嘿嘿笑道:“有了这盆,我沈万三可就要发达了……”
夜sè沉寂,明月高悬,愈发的明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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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章 勾魂
林麒很快就甩掉了追上来的官兵,在周德兴眼中,他是不吃不喝的神人,却不知道是林麒吞了一颗古怪的yīn阳果所致。说起来这yīn阳果虽然玄妙,但绝对不是什么仙丹灵药,吃了就能得道成仙,白rì飞升。人身有jīng气神之说,yīn阳二气充足,自然补充身体所耗,不渴不饿也没什么稀奇的,但这果子在林麒体内,也是改变了体质,身体更加强壮,脚程更快,五感更敏锐,力气更大,也就仅此而已。
一阵快跑,林麒全身出汗,顿感神清气爽,脚下也不停,趁着夜sè前行,直到天亮才找了个地方睡了一觉,天黑醒来,漫无目的,寻思着找那人多的地方去,找个丐帮的人问问,看看佘铃铛有没有周颠的消息。
不慌不忙的就来到了怀远,怀远是个小县,比起济yīn来都远远不足,也就千八百户的人家,林麒到的时候已是亥时,除了有几声狗叫之外,很是沉寂,这个时辰家家户户都已睡去,也没谁像林麒一样夜猫子般的四处乱逛。就连乞丐都见不到一个。
林麒知道乞丐一般都栖身在破庙,或是荒废的祠堂,无人的破屋子里,就绕着怀远城转悠,耳听得有唱戏咿咿呀呀的声响,顺着声音寻了过去,走了一条长街,前面恍然就是一个小广场,广场前方泥土堆砌了个台子,挺大,上面一男一女咿咿呀呀的正在唱戏。台下还摆着两排小木凳。
奇怪的是,整个小广场空无一人,倒是戏台右侧塔了个丧棚,白布缠绕,招魂幡招展,贡品香烛齐全,却是没有一个家人守夜,除了戏台上面一男一女两个脸上抹得跟鬼一样的戏子,穿着戏服咿呀咿呀,没jīng打采唱戏之外,竟是空旷的冷寂。
这情形就透着那么一丝诡异。
俗话说的好,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千里不同情。说的是相隔十里,两地的生活风气不同,相隔百里,习俗不同,相隔千里,人情世事不同。林麒就是觉得稀奇,不明白大晚上的唱戏给谁看?给鬼看吗?
他还真没猜错,这的确是本地的风俗,说起来也并不多奇怪,无非是那家人死了,这户人家就会将棺材摆到戏台下面,搭棚做白事,白天家里人来哭,晚上请唱戏的演上一场,有钱的连唱七天,没钱的唱上一天两天三天的都有。
戏可不是唱给活人看的,乃是唱给鬼差们看的,意思也浅显,就是让yīn差老爷来勾魂的时候看场戏,看高兴了,自然就会帮着照顾一下家人,到了那间也好过些。由此本地也多了个活计,唱鬼戏。但也不是真正戏班子出身,都是野路子,学那么几嗓子,搞两身戏服就上场,钱也不多,但好吃好喝总是免不了的。
林麒不懂这些,就觉得唱戏挺好玩,说起来长这么大他还真没看过一出戏,正好又没事,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会错过,坐到边上的木凳上,看得津津有味。
台上两个唱戏的本是无jīng打采的,想想看,唱的再好,也没人喝个彩,叫个好,又怎么能打起jīng神来?这会见台下多了个人,聚jīng会神看得津津有味,一看就知道是个外乡人,不懂得规矩,这唱鬼戏,除了唱戏的,活人那能在场,就不怕冲撞了鬼差老爷?
但有人看总比没人看的好,否则一番风情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两戏子也不提醒林麒,反而打起了jīng神,拿出十八般武艺来,将个戏唱的百转千回。
两个戏子唱得这一出,叫做破窑记,王实甫的本子,故事讲的是刘员外之女月娥在彩楼上抛绣球择婿,偏偏看中穷秀才吕蒙正,并且坚持要嫁给他,刘员外劝说无效,一怒之下将她赶至吕蒙正破窑中居住。吕蒙正在白马寺中赶斋,刘员外让长老不必接济他,又想带月娥回家,月娥不肯。吕蒙正自觉羞辱,与好友寇准进京应举。十年后,他中状元回家乡任县令,为试探月娥,先让媒婆谎称自己己死,劝月娥另嫁,月娥严词拒绝;后又假装不曾得官,月娥也没有嫌弃他,他这才讲出实情。白马寺中,吕蒙正夫妇前往烧香,刘员外认婿,表明自己羞辱吕蒙正正是为激他上进,免得迷恋富贵,父女终于和好。恰巧寇准做官因采访贤士也至此,众人团圆。
没什么打戏,文戏倒也jīng彩,林麒看得兴高采烈,高兴了还使劲拍巴掌,弄得戏台上的两人更加来劲,说起来这唱鬼戏,并不是将这段唱完了就算,而是唱的时辰,说唱两个时辰,那就得是两个时辰,唱完了就接着重头再唱。
再来一遍,戏台上的两人可就没先前那么jīng神了,又开始懒洋洋起来,一个腔调拖半天,两步的距离走上八步,但林麒看得还是那么认真,就觉得这唱戏的真是好看,简直好看到了顶了。这也不怪他,他本是乡下小子,没见过唱戏的,更何况在那黄河地下呆了那么多年,出来后看蚂蚁打架都能看上三天,就不要说这戏台上打扮的花花绿绿,还有故事情节唱戏的了。
唱戏的觉得唱第二遍没什么味道了,但对林麒来说这味道才刚开始,说句实在话,这两戏子要是能唱十天,林麒就能看十天,并且不带动的,要是能唱一个月,他能看一个月,并且不带烦的,要是能唱一年,他能看一年,并且还能看的津津有味。他就是一怪胎。
一场戏演到丑时才散,林麒意犹未尽,还舍不得离去,目送着两个戏子离开,这两戏子也觉得这年纪轻轻的小子有些古怪,不敢招惹,急匆匆的走了。林麒看得神清气爽,忍不住学着戏文里的样子,尖着嗓子唱起来:“听的钟声响报信息,这斋食有次第。俺知他的情意,他待俺着甚回席。虽然是时下贫,有朝发愤rì,那其间报答恩德。这其间不见回归,做下碗热羹汤等待贤太冷。揣着个冻酸馅,未填还拙妇的饥,有甚希奇……”
一边唱一边还装模做样的学着戏子走路,凄风冷月的,旁边还摆着一副棺材,搭着白事的棚子,风一吹哗啦啦的只响,像是给他伴奏一般,只有三两只野猫好奇看着他胡乱扭动。
扭着扭着,忍不住就朝戏台子去了,反正也没人唱戏了,不如上去扭,到了台下却见柱子上贴了一张告示,不是官告,是一张白纸黑字的悬赏,内容很短,求奇人异士治邪,报以重酬,五十两银子。落款是县衙南街陈岭东。
林麒也没在意,上了台尖着嗓子学唱,正唱着,右边突然起了阵微风,四周温度骤然冷了下来,林麒感觉异常,手上捏了个开眼决,恍恍惚惚的就见几个小鬼簇拥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马脸男子而来,小鬼七八个,都戴着高高的白纸帽,穿着黑sè的衣服,各个红发獠牙,狰狞凶恶,手中有拿幡的,拿铁链的,拿铃铛的……
林麒一看就知道几个小鬼是鬼差,却不知道当中簇拥着的马脸男子是何人,这男子身材伟岸,一张脸老长,脸上坑坑洼洼的丑陋异常,穿着一身员外服,戴着顶员外帽,踱着四方步,脸sè神情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透着那么一丝yīn寒冰冷。
几个鬼差与那马脸男子到了戏台下面,看见林麒傻不愣登的学戏子唱戏,忍不住都愣住,马脸男子站在台下看了会,忍不住叹息一声摇摇头。隐隐的林麒听几个小鬼相互嘀咕:“这小子是个傻子吧?怎么就出息成了这个样子?真真是个癫的……现在唱戏的越来越糊弄了,怎么竟找些这种货sè……”
林麒听在耳中,也觉得不好意思,停了下来,马面男子笑着摇摇头,指使小鬼前去勾魂,林麒还是第一次看见小鬼勾魂,戏也不唱了,蹲在戏台上面看着,就见一个小鬼手执细长铁链,走到棺材前面,尖声道:“钱氏,生死薄上有你名号,寿六十九而终,随我阎王殿前走一趟吧。”说着话铁索朝着棺材一甩,勾出一个老太太的魂魄出来,老太太满脸沧桑,牙都快掉没了,一看也是贫苦人家出身,跟着小鬼朗朗跄跄而行,鬼差办完了事,身形渐渐变淡,隐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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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章 常遇春
鬼差勾魂,最忌讳活人碰见,几个鬼差并不知道林麒能看见他们,见他疯疯傻傻的,还以为是村子里请来唱鬼戏的,林麒唱的难听之极,也没什么看头,勾了魂也就离开。
林麒看了勾魂,觉得也就那样,也没什么稀奇的,但让林麒觉得奇怪的是,那个马脸汉子是谁?竟然如此威风,能让众鬼差服侍?莫非是十大yīn帅其中的一个,想了想又觉得不像,也就不在去想。
这会已经是深夜,林麒又唱了会,觉得没意思起来,四处寻了寻,找了背风的地方靠着休息,一夜好睡,直到被一阵哭声喊醒,抬头去看,见一群人披麻戴孝的拆了白事的棚子,吹吹打打的出殡,孝子贤孙后面哭号,浩浩荡荡朝着县城外面去了。
棚子拆了,贡品也撤了下去,几个乞丐围聚上来,各个伸手,一般来说贡品过了夜第二天都施舍给要饭的,这也是积yīn德,林麒看见乞丐,眼睛就是一亮,感觉到莫名的亲切,上前去伸手拽住一个十六七的乞丐,问道:“你知道佘铃铛吗?”
小乞丐年纪不大,却是粗眉大眼,长得甚是端正,这会正大口吃上完贡的包子,闻听林麒问他,愣了下道:“你怎么认识俺们帮主?”
“我叫林麒,跟你们帮主是好兄弟。”
小乞丐不信的上下看了看林麒道:“俺们帮主发下话来了,有蛇笛的才是他兄弟,没有的一概不认,你有蛇笛吗?”
林麒暗暗好笑,没想到佘铃铛还搞了这么一手,他又不是什么有名的人,谁还来冒充自己了?却还是拿出短笛递给那小乞丐道:“这回你信了吧?”
“呀,真是林大侠,小的常二二,给林大侠见礼了。”说着扑身就拜,搞得林麒很是摸不着头脑,心中道:怎地就成了大侠了?若是依照他以往的xìng子,别人叫他一声大侠能美上半天,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也知道儿时看到的那些唐传奇故事,不过就是场梦,人生是残酷的,绝不是书中写的那么浪漫多彩。
林麒急忙将他拽起来道:“什么大侠不大侠的,佘铃铛是我兄弟,你是他帮众弟子,那也是我兄弟,我比你大上几岁,叫我一声林大哥就好,你要再叫我大侠,我可不认你。铃铛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吗?”
小乞丐嘿嘿笑道:“前些rì子有几个帮里的前辈到了俺们这县,收了俺做丐帮弟子,说是若有人敢欺负俺,就报丐帮的名字,自从俺入了帮,县里还真没人敢欺负俺了,林大哥,俺可听帮中几位前辈说了,说帮中的莲花大阵都困不住你,当真是有真本事的,对了,他们跟俺说,若是见到你,就替他们传话,帮主还在追那蛇灵,让你不用担心,周颠还是没有消息,等有消息了就让帮中弟子给你传话,以后你要找帮中兄弟只需要拿出蛇笛来,帮中弟子自然就认得你……”
小乞丐说的又快又急,林麒却是听明白了,笑道:“这可多谢你了。”
“谢我做什么?你是帮主的兄弟,又是大侠,俺最是羡慕,林大哥你到我的地头来,本该请你好吃好喝,但俺却是个穷的,嘿嘿……不过粗茶淡饭总是有的,走走走,随俺回家。”小乞丐兴奋的脸sècháo红,真是把个林麒当做大侠了。
林麒被他拽着走,本想挣脱了,但见他兴奋异常,想起自己小时候来,生怕伤了这孩子心,无奈摇头任由他拽着朝前,两人拐了几个弯,又钻了几个巷子,到了一处底矮的屋子面前,这屋子破烂不堪,半边都塌了,稀疏的篱笆,院子里还有棵树。
眼见屋子这模样,林麒眼中却是一湿,小乞丐这家真跟自己槐树村中的家差不多少,不由得脚步就慢了下来,还没等到屋门,小乞丐大声呼喊:“娘,娘!家里来客人了……”随着他的喊声,屋子里出来一个四十多岁身穿粗布衣衫的妇人,这妇人脸sè蜡黄,带有病态,见了儿子脸上露出笑容,道:“遇chūn,一大早刚出去就回来了?你又带什么客人回来了,为娘看看……”
小乞丐的娘并不漂亮,模样很是一般,但林麒就是看呆了,恍惚中觉得这妇人与他娘亲简直一样,当年娘亲不也是这样微笑着,出来迎自己,当年娘亲也是这种宠爱的眼神,当年娘亲也是这个年纪……
小乞丐是个豪爽果敢的xìng子,平时就爱结交一些与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也尽带回家来让母亲看看,她以为今rì如同往常一样,带回来个跟儿子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却没想到,带回来的却是一位比自己儿子大了几岁,年轻英俊的少年回来。
何况林麒年纪虽然比儿子大步了多少,却是长身玉立,气度沉稳,穿的不好,却难以掩饰他身上的那一份从容自信,妇人曾在大户人家当过丫鬟,也算是见过世面的,知道林麒不是普通人,开口道:“这位公子是?”
林麒本来就是个爱感动的xìng子,眼见这妇人神情作态与母亲一般,不由得伤心感怀,他却不知,这世上任何一个母亲,看儿子的时候,都是如此,都是一样。闻听得妇人叫他,回过神来,道:“什么公子啊,大娘,我叫林麒,与你儿子刚认识的,他却是个好客的,非要拉着我来。”
“我们常家虽穷,家风却是一直没变,来来……林公子快请进来坐。”妇人闪开身,林麒朝他笑笑进了院子,那小乞丐见林麒不嫌自己家穷,进了院子,更是高兴,对那妇人道:“娘,俺去山上砍些柴来,卖了晚上请林大哥吃饭。”
“去吧,慢着点。”妇人大声吩咐,小乞丐应了声,拎起把短斧,别再腰间朝着外面去了。
他一走,妇人给林麒烧了壶热水,也没茶,陪着林麒聊天,林麒这才知道,那个小乞丐叫做常遇chūn,常家宋朝南渡时常氏迁来怀远,到常遇chūn已经是第七世。其父常六六,母高氏。父亲几年前去世,扔下娘俩相依为命,靠着高氏替人家洗漱衣服,缝缝补补的拉扯了常遇chūn长大,这几年却因劳累过度得了肺痨,已是活不了几年了,高氏倒是觉得没什么,就是怕苦了自家孩子,说到这也是唏嘘不已。
高氏豪迈,男人般的xìng子,也不隐瞒什么,许是这些年过得有些压抑,也没个人说话,又或者觉得林麒不是普通人,若是自己去了,总能照顾儿子一二,这才将这些个事情说了出来。
林麒总觉得高氏身上有母亲的影子,感受到他对常遇chūn的那份爱,与母亲对自己并无二致,就觉得这家虽破却是温暖,想起自己父母死时候的无助,若那时有人帮上自己一把,该有多好,眼前这母子跟自己当初,那也差不多少,自己能伸把手,就绝不会袖手旁观,拿定了主意,就陪着高氏聊天,帮着干些重活,那高氏也不与他客气,当他如自家子侄一般,林麒待的倒也自然。
两个时辰后,常遇chūn背着一捆柴回来,林麒笑着接了过去,轻声问道:“是不是给你娘亲治病没钱?”
常遇chūn神情黯然,低下头去,林麒笑道:“跟我走,我带你挣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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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章 邪病
林麒拽着常遇chūn到戏台子前面撕下悬赏的告示,问他:“知道陈岭东家怎么走吗?”常遇chūn忙将他拽到一边,正sè道:“林大哥,陈家的事邪xìng的很,这些rì子有不少道士和尚来驱邪,最后都吓得面无人sè,逃出了陈家,其中还有一个吓死了的,否则怎么能给这么多银子,还是莫要管这闲事的好。”
“哦,陈家到底出了什么邪事?”林麒问道。
“出事的不是陈岭东,是他爹,本县的县丞,一个月前,陈县丞晚上睡觉,家里人突然听到他屋内传来驴叫的声音,并且叫的特别凄惨,跟有人拿刀杀驴的叫声一样,家里人去看,见陈县丞赤身**,,四肢着地,趴在地上转圈,还一声声的惨叫,随着叫唤声,身上出现一道道的鞭痕,打的血肉翻飞,可把一家老少吓坏了,急忙上去叫他,却怎么也叫不醒,直到鸡叫天亮才昏沉过去,第二天一问,陈县丞说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去一户人家拉磨,老是被抽,像是又什么深仇大恨一样,身上的鞭痕却是清晰无比。”
“陈家找了大夫抹了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稀里糊涂的就这么过了两三天,还以为没事了,谁知道到了第三天晚上,陈县丞屋里又传来杀驴般的叫声,家里人去看,又是那副模样,这下知道不好,怕是沾上了什么邪病,就四处找人来治,到了今天也没看出个门道来,倒是陈县丞这些rì子隔上个两三天就犯病一回,这不都一个月了,陈县丞连县衙都不去了,人变得面黄肌瘦,身上全是鞭子抽的伤疤,甚是吓人,林大哥,这事咱们管不了。少去招惹的好。”
林麒笑笑道:“不一定非管这个事,看看热闹去也好。”
常遇chūn也笑:“看看热闹倒也没什么,走,俺带你去。”说着话,拐了两条街,到了一处人家,三进的院子,很是不小,却没有冯提司家富丽堂皇,但在怀来这样的小县来说,也算是大户人家了。
还没等走近,就见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堆人,常遇chūn在本地人头熟,带着林麒凑过去问:“怎么了,怎么了,都看什么呢?”
人群中有跟常遇chūn岁数差不多大小了,见了他,都招呼起来,就有孩子道:“又有两个道士揭了告示,来驱邪的,大家得了消息,都来看热闹,有人开了盘口,赌是道士行,还是不行。如今盘口可都看到一比三了,大家都不看好这两道士,常二二,有铜板没,借我两枚,我也押上一注,就赌这两道士不行……”
“去去……老子那有铜板借给你这遭瘟的……闪开道,我进去看看……”大呼小叫的拽着林麒挤进人群,说来也怪,这种邪事本该是关起门来解决的,但陈家却是大门敞开,任由人看,估计也是这些rì子来的和尚道士太多,大多都是些没本事的,每个都要银子,陈家也烦,何况这事全县都知道了,瞒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就大方点,让大家看个明白,若是真有本事的,自然奉上银钱,若是没本事的,这么多人看着,难道就要意思收钱?不给也有个由头。
这里面还有一层,那就是陈县丞一发病太过吓人,全家老少耳听得惨叫声,都是吓得面无人sè,有人来瞧热闹,人气多了,起码不在那么害怕。
林麒探头探脑的朝里面看,就见院子里站着两个道士一个道童,年纪大的五十多岁的年纪,面sè红润,慈眉善目的,身着上清衣服,上加九sè,若五sè云霞,山水袖帔,元始宝冠。皆环佩执板,师子文履,身后跟着个道童,林麒一看就愣了,他师父周兴是正一教的弟子,跟他说起过道士的服饰其实大有讲究,绝对不是乱穿的。
道士服饰分为初入道门、正一、道德、洞神、洞玄、洞真、三洞**师七种品第,并以不同的巾、冠、褐、裙、帔等加以区别。这老道竟然穿了一身七者三洞**师的法服,这装扮也就是道门的几个掌教真人能有资格穿,莫不成来的这位是那一宗的掌教真人?
再去看另一位,年纪不大,三十出头,尖嘴猴腮的,身著天仙霞衣,领用直开,袖不合缝,霞带云边,戴五岳真形冠,著五云轻履。这下林麒都傻了,就觉得着实荒谬了些,这装扮只有天仙戒果的才能穿,就连龙虎山的张真人,全真教的掌教,也不敢这么穿,难道此人还是受了天仙戒果的?
林麒哭笑不得,就觉得这俩道士真舍得下本钱,师傅若是当初也这么下本钱,也不至于混成那个模样。这热闹倒也真有的瞧了,就在这时,屋里出来一个二十多岁身穿员外服的男子,上来抱拳道:“让二位道长久等了,想必家父的病都已知晓,不是在下不敬,实在是心中慌乱,也不知道二位道长本事如何,不如这样,晚上就施法,那个管用,自然奉上孝敬,若是不管用,陈家虽然有些家业,却也不是开善堂的,来来……二位道长,先随我去客厅奉茶。”
来人不用说定是贴告示的陈岭东了,两个道士跟他客气了几句,随着他去了客厅,看热闹的人群却没散去,又站了会,陈家出来个下人,对众人道:“我加老爷晚上才发病,这大中午的可没热闹看,都散了吧,晚上再来。”
大家一哄而散,只有林麒还站在门口,常遇chūn拉他道:“林大哥跟俺回家吃饭,晚上了再来瞧。”林麒笑笑对他道:“常兄弟,忘了告诉你了,其实你林大哥我也是个道士,就想挣他家的银子,你先回家去,不用管我,若是晚上也想来看热闹,我给你占个好地方。”
说着跨过了门槛就朝屋里面走,常遇chūn想叫住他,又一想帮中兄弟都对他甚是敬佩,是个有真本事的,也就不在担心。林麒进了院子,那下人见了急忙叫住他道:“这位小兄弟,晚上驱邪才能进来观看,现在进来干什么?”
林麒晃了晃手中的告示道:“我也是来驱邪的法师,麻烦跟你家主人说一声。”
下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他,见他穿了一身破旧的黑衣,腰间插了把黑乎乎的尺子,脸sè苍白,也不壮实,年纪又轻,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驱邪的高人。下人也是好心,小声提醒他道:“这位兄弟,看你年纪轻轻的干点什么不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真要出点乱子,小命可就搭在这了,前些rì子就有个号称茅山来的道士,被吓死了,你还是掂量掂量……”
林麒道:“无妨,你去告诉你家主人就是。”下人见他顽固,yù言又止,摇摇头叹息一声转身去了,不大会的功夫,陈岭东皱着眉头走过来,同样也是打量了一下林麒,疑惑道:“不知这位是?”
林麒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我是龙虎山的弟子,师傅是周兴。”
陈岭东还是有些疑惑,林麒道:“知道你见我年轻,不像是个有本事的,不如这样,你让我跟着瞧瞧,若是前面两位都解决不了,就让我试试,不成,我也不要你银子,你看可好?”
话都说到这了,陈岭东自然说好,反正也是试试看,不成也没银子,无非搭顿饭,如今家里有两个道士,多这一张口,也多不到那去。当下抱拳道:“原来是龙虎山下来的高人,快,快,快请屋里坐……”
林麒跟着陈岭东进了客堂,见两个道士正面对面的喝茶,却是谁也不看谁一眼,彼此之间的jǐng惕,不屑,却是显而易见。所谓的同行是冤家这句话还真是有道理,两人见陈岭东带了个年轻人进屋,都看了过来。
陈岭东呵呵笑着对两个道士介绍:“这位是龙虎山的高人,大名……”说到这顿住,竟就忘记了问林麒姓名,林麒也笑,觉得这陈岭东已是失了方寸,对着两人拱手道:“在下林麒。”
年轻的道士斜眼看了一眼林麒,哼了一声问道:“龙虎山的高人,可曾受箓?”
林麒道:“不曾。”那道士脸上不屑之sè更浓,懒得与林麒见礼,倒是那岁数大的没什么架子,笑呵呵对林麒道:“贫道崂山吴全有,稽首了。”说着还装模作样的站起来行了一礼,陈岭东见那年轻道士傲慢,生怕三位生出嫌隙来,急忙道:“午饭已经备好,来来,随我去饭堂用饭。”
陈岭东殷勤着前面带路,年轻道士倨傲站起来,看也不看林麒与那吴全有,跟着陈岭东往外走,吴全有走到林麒身边,轻声道:“小兄弟要吃这晚饭,怎么也得把自己收拾一番,穿成这个样子,那家愿意掏钱?”
林麒认真道:“也想做身衣衫来着,却不知道那家裁缝好些。”
吴全有嘿嘿一笑,小声道:“濠州城有家锦记,手艺好,你若是去,就说我介绍的,定能给你便宜不少。”
林麒呵呵笑道:“那可就多谢了。”
“谢什么?都是吃这口饭的,以后若是有活,互相通着点消息,多挣点银子才是真的,那像那个憨瓜,装模作样的,倒像是谁欠他银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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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章 吴全有
吴全有并不讳言自己是个骗子,林麒不禁愕然,觉得大家是同行,怎么就跟他透了底了?却不知这正是吴全有的高明之处,他是骗子不假,也不过就是混口饭吃,彼此之间没什么深仇大恨,对方若是真有道行的,拿他就当个笑话似的看,也不会与他一般见识。若也是骗子,既然都是骗子,那就看谁骗的本事高明了,彼此之间也不用拆台,又不得罪人,岂不就是一举两得。
林麒不懂这么多道道,反而觉得这老道直爽得可以,也不拆穿他,随着陈岭东去饭堂,许是陈岭东对三人没什么信心,叫管家陪着吃喝,自己却言有事躲了出去,吴全有吃了个不亦乐乎,年轻些的道士只是吃了几口。
吃完饭,吴全有说要为晚上做法准备一下,起身走了,年轻道士瞧也不瞧他和林麒一眼,吃饱喝足起身也走了,剩下林麒喝了会茶,走了出来,他先是绕着陈家走了一圈,看了看陈家风水,陈家所处之地,虽然不是上佳的宝地,却也中规中矩,想必搬来的时候也找人看过,并没有什么犯忌讳的东西。
既然不是风水的事,会不会就是家里有什么邪物?要知道有些富贵人家喜欢收藏些个古董,名画,但有些古物是从墓穴里面盗出来的,年深rì久的就成了邪物,也会引来一些孤魂野鬼,或是诅咒恶煞。
林麒在陈家转悠了一圈,没发现有yīn煞气息,凭他现在的本事,但凡有些yīn煞气息绝对瞒不过他的眼去,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陈县丞怎么就招了邪?事出必有因,难道是走胎了?
所谓的走胎,也叫走人家,分为三种,走人胎的,走花胎的,走兽胎的,就是人的命数已终,要投胎到别处,这期间还有个过程,走胎的人昏沉不醒,有时会发出即将要走胎的各种征兆,比如走狗胎,就会发出狗叫的声音,走猪胎,会发出猪叫的声音,直到猪狗从肚子里出来,人才咽气。
走胎一般都是孩子比较多,大人还真是少见,更何况走胎的人昏昏沉沉,厌食无力,高烧不退,跟个活死人一样,陈县丞明显却不是如此,据陈岭东说,陈县丞白天并无异样,跟常人无异,而且走胎也没听说身上有鞭痕,梦里能够梦到,居然还能说出口。
林麒困惑不解,觉得这世间奇闻异事所不胜数,远远胜过自己知道的,更加有心要看个明白,耐心等待下,天也就黑了下来,天一黑,陈家院子里就挤满了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犹如过节一般,呼朋唤友,热闹喧嚣,比赶集都要热闹些,
陈家准备了晚饭,林麒也没去吃,就在院子里等着,耳听得有人喊他,转头一看,见常遇chūn带着他娘一起来了,林麒知道高氏身体不好,给她搬了个凳子,找了个好位置,就等着开始。
人群吵嚷中到了戌时,管家来找林麒,说陈岭东让他去商量事情,林麒跟着去了,原来是陈岭东让他们三个商量一下,看看那个先来。林麒搞不明白事情缘由,微笑不答,年轻道士仍是那副欠揍的模样,吴全有一副高人风范,道:“既然都不想出头,那就贫道先来吧。来呀,摆上法坛。”
最后几个字,几乎就是喊出来的,听到他叫,陈家几个下人急忙将准备好的东西摆到院子zhōng yāng,大家等了许久,见好戏要上场,轰然将个吴全有围的水泄不通,吴全有面sè冷静,手拿桃木长剑,真有些高人的风范。
林麒放眼去瞧,法坛倒也摆的似模似样,黄纸,黄符,朱砂……一样不少,吴全有烧了香,念动咒语:“五雷猛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队仗千万,统领神兵,开旗急召,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只见他忽然举起手中长剑向神坛轻轻一刺,剑尖刺破一张写着红sè朱砂的符咒,将剑向前左右一阵摇摆,剑尖上的符咒竟然莫名的燃烧了起来。
众人见吴全有上来就是大戏,齐的喝了声彩,吴全有脸上露出得意神sè,单手背剑,右手到法坛上抓了一把黄符,嘴里念念叨叨,猛然掉头朝右侧屋子去了,那里正是陈县丞的睡房,吴全有嘴里念诵不停,将手中黄符一张张贴满了屋外面,随着夜风一吹,哗啦啦直响,颇有气势。
陈岭东也被吴全有这一手震住,小心翼翼的走过来,凑到他耳边问道:“道长,怎么样?”
吴全有倏地睁开鹰目,锐利的眼神四下扫了一扫,手中桃木剑然抖了一抖,他气沉丹田,大吼一声:“有妖气!”这三个字,犹如霹雳一般,看热闹的人群刹时静了一静,随后像是开了锅一般,互相小声嘀咕,陈家院子里顿时起了一阵奇异的声浪。
陈岭东被他吓了一跳,急忙问道:“道长,该如何是好?”
吴全有敛sè扬眉,对着房门仗剑而立,深吸一口气,倏地朝着紧闭着的房门,猛然一脚踹出,“砰!”“哎哟!”一脚下去,门没踹开,倒是闪了吴全有一下老腰,摔了个四脚朝天,众人顿时一阵哄笑,吴全有倒也机灵,捡起落在身旁的剑,一个鲤鱼打挺又重新站了起来。
“道长,道长,屋门关的严实,是怕家父犯病跑出来,要不要我让下人将门打开?”陈岭东急忙上前去问。,
“都站在原地别动!”吴全有背对着众人而立,手执木剑,当真是气势十足,仙风道骨!“此乃妖怪在作祟,看贫道破解妖法!”说罢,他再次冲了上去。一脚踹开房门,里面的蜡烛忽地就灭了,接着门就被关上,众人齐声惊呼,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又怕真有妖怪,都离得远些了看着。
院子里沉默了一下,就听吴全有正气凛然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好个妖jīng,竟然敢迷惑好人,祸乱天下,贫道今rì要替天行道收了你!”
“臭道士,多管闲事,有种就来吧!”这个声音突然出现在屋子里面,又尖又细,此时屋子里除了昏沉不醒的陈县丞外,也就只有吴全有了,难不成里面真有个妖怪?屋外围观的人群听到了这一个声音,顿时像是炸开了锅般,都兴奋无比的嚷嚷屋里的妖怪终于出现了,场面虽是激动热闹,却没有一个人敢进去看个究竟。
“大胆,不知道本真人是茅山得道的真君吗?竟然如此执迷不悟,那也莫怪本真人容不得你了……受死吧!”
接着又是咒语声声,屋内传出来阵阵声响,仔细一听却是杯子或椅子摔掷破碎的声音。
哎呦……这可真是个有本事的,都打起来了,看来陈县丞的病有治了……屋子里就那老道一个,你怎么知道就有个妖怪了?这是压了道士输的声音,更有人坚信吴全有是个有本事的,顿时也吵嚷起来,竟不比屋子里面差上多少。
陈岭东这叫一个着急,有心想要进去看看,又怕被妖怪缠上,耳听得外面人声鼎沸,再也忍耐不住道:“都吵什么,什么都听不到了,不想看的就给我滚出去,谁要再吵,莫要怪我不客气,来福,你带人拿好家伙,谁要再吵就给我赶出去……”
陈岭东一发威,果然没人再吵,都仔细去听,就听得屋子里面声响越来越大,都想着里面的打斗越来越激烈了,每个人听着屋内传出来的声音都听得津津有味,心中暗暗猜测激烈到了何种地步。
就在这时,屋子里突然砰!一声大响,冒出一股黑烟来,这黑暗腥臊恶臭,难闻至极,钻进鼻子里就觉得恶心的想吐,都吓了一跳,急忙朝后面躲开,还有人挥舞袖子驱赶黑烟。
接着就听吴全有大声喊道:“妖邪,还不速速受降,不然打得你魂飞魄散,教你永生不得超生!”
“臭道士,胡吹大气,看我吃了你,叫你多管闲事!”
“放肆,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呼和声中又是一道黑烟冒出来,这下大家有了教训,急忙躲开,眼见着里面窜出一个黑影,快速无比朝着后院去了,然后吴全有追了出来,手中多了一把jīng光四shè的弯刀,一边朝后院追去,一边大声吆喝:“让你尝尝本真人的斩妖刀,疾!”
这一幕甚是突然,还没等大家回过神来,吴全有已经追到后院去了,众人轰的一声都追了过去,等到了后院,就见一道刀光朝着墙边飞过,接着墙边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啊……”众人吓了一跳,都朝那边看去,就见地上淌了一地的血迹,却是没见那妖怪的影子。
吴全有叹息一声,转过身来,对着人群道:“这妖怪,乃是一条千年的野驴jīng,被我破了道行,贫道念他修行不易,上天有好生之德,就放了它一条生路,往后他绝对不敢再来祸害陈县丞了。”
陈岭东看得目瞪口呆,上前刚想要问,却见吴全有嘴角边溢出一点血迹,咳嗽道:“贫道斗法,伤了真元,得回山门养伤,陈少爷,咱们就此别过吧。”说到这,轻声对陈岭东道:“陈少爷还是将银子给了贫道吧,虽说贫道并不是为这五十两银子来的,但毕竟伤及肺腑,需要草药疗伤……”
陈岭东瞪着眼睛,不知所措,林麒看得哭笑不得,觉得这吴全有真是个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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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章 人魂驴身
吴全有踹门的时候,林麒看见他那个小徒弟悄悄溜出人群,这一幕幕的完全是师徒两个演的一处好戏,吴全有时机掌握的却是好,追到后院,飞刀斩妖,谎称自己受了伤,这时候你陈岭东总不能不让他去疗伤吧?既然办了事,银子总是要给的,等吴全有走了,他爹再犯病,又上那里去找吴全有去?
不得不说,吴全有也算是本事,众目睽睽之下任你如何不信,总也不好意思不给钱。陈岭东很是疑惑,也不知道父亲的病好了没有,吩咐下人去看看,等下人回来,说老爷还在沉睡,这下陈岭东就只能掏银子了。
陈岭东无奈,只得大声对下人道:“去账房支五十两银子给吴道长。”下人应了一声刚要走,年轻道士却突然上前一步,冷冷道:“且慢,等县丞大人真好起来在给银子不迟。”
吴全有见他拆台,那里肯干,指着他鼻子骂道:“好你个贼道,看不到本真人已经受伤了吗?如何还能待下去,损了道行算谁的?”
那道士哼的一声,满脸不屑道:“你有什么道行好损,不过是损了点猪血罢了。”
年轻士竟也将吴全有的手段看了个透彻,吴全有有些慌乱,生怕被他拆穿了,也不顾及什么了,上前去抓住年轻道士衣衫,大声道:“你给道爷说清楚了,否则定不与你干休……”说是让人说清楚了,却是拉拉扯扯,推推搡搡,他那小徒弟也从人群中钻出来,上前帮着师傅跟年轻道士拉扯。
围观的人群看到吴全有飞刀斩妖,本以为今天就到这了,准备散去,却没想到后面还有大戏,顿时又围聚了上来,闹哄哄一片,顿时后院就如烧开了锅的水一般,吵嚷声,质疑声,起哄声……声声不息,热闹非凡,全然将陈县丞都忘到了脑后。
看到这林麒无奈叹了口气,觉得陈家的银子不是那么好挣的,刚想离开,却见不远处刮了两阵yīn沉旋风,yīn冷冰寒,轻飘飘奔着陈县丞住的屋子去了,风起的甚是蹊跷,旁人都感觉不到,林麒却是心中一动,轻轻念诵开眼决,眨巴了下眼睛,开了眼朝前院而去。
开yīn眼的办法是鬼巫教给他的,全然不似以前周兴教的那般麻烦,只要捏决,暗中念诵咒语,就可开眼,林麒不是周颠那样天生的yīn阳眼,想要见鬼,每次都得开眼。
到了前院就见两个戴着尖尖帽子的小鬼扛着招魂幡,飘进了陈县丞住的屋子里,林麒刚想进去看了究竟,yīn风环绕中,两个小鬼牵着陈县丞yīn魂出来,径直出了陈家,也不知道两个小鬼用了什么办法,陈县丞眼睛竟是紧闭的,小鬼明显是鬼差的打扮,难道是陈县丞命数了终了?
林麒闪身进了屋子就见里面杂乱一片,地下还有摔碎的瓷碗茶杯,想必是先前吴全有装神弄鬼时候摔碎的,屋子里摆设倒也简单,就一张床,一张桌子,灯火全无,陈县丞躺在床上昏昏沉沉,林麒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气息不绝,昏睡不醒,并没有死。
既然不是命数终了,那这两个小鬼要做什么?林麒知道这才是陈县丞怪病所在,急忙跟了出去,出了陈家,月光下就见两个小鬼牵着痴痴愣愣的陈县丞朝东面胡同而行。
林麒怕两个小鬼看见自己,不敢靠的太近,远远跟着,两个小鬼押着陈县丞的yīn魂,飘飘忽忽的,忽隐忽现,林麒瞪大眼睛瞧着,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跟丢了。如此过了会,到了一处人家,这户人家很是普通,小院子,一间屋子,屋子里面一灯如豆,幽幽亮着。院子里栓着一头青驴,身上鞭痕累累,垂头耷拉着耳朵,很是瘦弱,此外还有一个磨盘,左边堆着一垛干草,也是个贫寒的人家。
两个小鬼到了院子,驱赶着陈县丞魂魄到那头并不强壮的青驴面前,青驴双眼露出恐怖目光,惊惶无比,咯噶咯噶……大声叫唤,四蹄乱踢,已是惊了。驴叫声在这寂静夜晚,分外响亮,乱踢乱蹦的躲着两个鬼差,但驴被拴在院子里的木柱子上面,又能躲到那去,只是围着转圈,撒蹄,其中一个小鬼甚是不耐烦,追了上去,举起招魂幡朝着驴屁股打了一下。
招魂幡带着丝丝寒气,打中驴身,青驴全身一颤,立刻就老实下来,另一个小鬼举起招魂幡,对准陈县丞的yīn魂,嘴里念叨着林麒听不懂的话语,招魂幡散发出丝丝如长线样的雾气,雾气凝而不散,一半钻进驴身,一半缠绕住陈县丞的yīn魂,然后一点点的拽着陈县丞的yīn神朝驴身里面拽动。
眼见着陈县丞的yīn身被一点点的拽入青驴身体里面,完全隐入不见,青驴突然全身打了个哆嗦,颤抖不已,低低的叫唤“呜嗷……呜嗷……”甚是凄惨。
林麒看得惊讶无比,就觉得事情有些荒谬,要知道鬼差虽然有yīn职,但也是鬼,并无多大法力,只是奉yīn司之命勾魂索命而已,手中的招魂幡是法器,有这招魂幡才能招魂索命,没招魂幡就是一普通小鬼。何况就算是正牌子yīn差,也不能做些出格的事来,yīn司的刑罚最是酷烈,这两个鬼差就不害怕吗?还是这是yīn司对陈县丞的惩罚?可yīn司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来,就算陈县丞罪恶滔天,不管是下油锅还是上刀山火海,报应那也是死后的事,又怎么会这么不痛不痒的?可如果不是yīn司的惩罚,这两个小鬼依仗的又是什么?
林麒百思不得其解,躲在远处看着,两个小鬼将陈县丞的yīn魂赶紧驴身,也不走,凑在一起尖着嗓子聊天,耳听得其中一个道:“自打常二姐守寡,唱鬼戏的可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这都大半年了,咱们兄弟一场好戏都没看到,这也就不说了,昨rì里还找了个傻子在戏台上叽叽呀呀……的唱,唱的那叫一个难听,恰好马爷昨rì不守值,带我们兄弟几个出来办差,顺便出来听戏,却见了这么一处,当时就摇头走了。”
傻子唱戏?林麒愣了一下,想起昨天晚上的情形来,那两个唱戏的走了,自己跳到台上学唱,看见几个小鬼勾魂,说的可不就是自己吗?
另一个小鬼道:“可说是,说起来这陈斌也真是个缺德带冒烟的,竟然做出这等事来,害得常二姐守寡,让咱们听到不鬼戏,马爷能不生气吗?马爷生气,也该着他倒霉,让咱们教训他九十天,替常二姐出口气,这才一个月,还有六十天,哼,等这老小子寿终,可还有他的好看……”
林麒听得懵懂,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内情,想来那马爷是个了不得的人物,陈县丞不知如何得罪了他,才有小鬼驱赶他的yīn魂到驴身。
接下来小鬼并没有什么动作,像是两人赶着陈县丞的yīn身进了驴身就算完活,其他的却是不管,但要不是这两个小鬼惩罚陈县丞,那哀嚎着驴叫,身上出现鞭痕又是怎么回事?
疑惑间,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屋里面走出一个女子来,这女子穿着一身白孝服,腰间扎了条黑布带,像是在给什么人守孝,月光下就见她二十来岁的年纪,比林麒大不了多少,头是盘起来的,说明已经嫁为人妇,脸sè白皙细嫩,身材窈窕,细眉杏眼,当真是个美人。
美人快步走到驴身边,拔了拔驴屁股后面的毛,林麒情不自禁跟着她动作看去,就见驴屁股后面有一快地方没毛,却清晰的显出两个字来,陈斌!
美人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转身进了屋子,取出三支长香出来,恭敬着点燃,嘴里念叨:“天可怜见,小女子大仇得报,多谢神灵庇佑……”跪地上磕了三个头,也不知道敬的什么神,给谁磕的头,神情间却甚是虔诚。
两个小鬼得了香火,一口口吃了,yīn沉的脸上也露出笑容,上完香,美女立刻杏眼倒竖,脸sè带着愤恨,从屋外的墙上摘下一根鞭子来,又取下一快黑布,径直走到驴跟前,蒙住驴眼,又将磨杆子套在驴身上,取出些豆子撒在磨盘上,做完了,贝齿轻咬,吐出两个字:“jiān贼!你也有今天。”说着扬起鞭子朝驴身上狠狠抽去,啪!一声响,那驴呜嗷!一声惨叫,奋踢向前,拉动磨盘。
美女犹如疯癫了一般,一鞭一鞭,朝着青驴身上不断狠打,随着青驴惨叫不停,她一张脸上带着奇异的cháo红,神情扭曲,不知道是激动所致,还是怨恨难平,如此一来,显得妖异妩媚。
林麒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这委实也太狠了些,不知道陈县丞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竟然有yīn差驱魂入驴身,受此鞭打?要知道如此做,最是凶险,若是驴死了,陈县丞也就真的死了,这因果,又岂是两个小鬼能担当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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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章 缘由
林麒知道这件事不好管了,五十两银子看似多,却不是个好赚的,两个小鬼除了手中的招魂幡,没什么厉害的,但指使两个小鬼干这事的绝对不是好惹,若是在yīn司中无权无势的人物,绝对没有这个胆子驱活人生魂进驴身,遭受鞭打。
可若不弄明白个前因后果,岂不是白忙活了这一天一夜?林麒耐着xìng子看着,月夜之下皮鞭抽打和青驴惨叫的声音格外响亮,抽打了半个时辰,美女依然jīng神抖擞,一鞭一鞭抽的专注认真,林麒能感觉到女子心中的仇恨,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恨意,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恨意,这恨意一点点全都发泄在了青驴身上。
过了一个多时辰,青驴全身抽搐着跌倒,口吐白沫,美女这才收手,林麒眼见着两个小鬼从青驴身体里勾出陈县丞的yīn身,押着走了,美女看不到小鬼和陈县丞的yīn身,但每当这个时候,也知道她抽打的不在是陈县丞,而是家里的青驴。一个月了,陈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不可能不知道。
女子跌坐在地上,捂住脸,嘤嘤哭泣。林麒不知女子到底有多大的怨恨,抽了一晚上陈县丞,竟然还哭的这么伤心,忍不住走出来,问道:“你与那陈县丞有何仇怨?竟然怨恨如斯?”
女子听见有人说话,吓了一跳,扭头去看,月光下一个身穿黑衣,年纪轻轻,脸sè苍白,头发简单束起,眼睛又黑又亮的男子,悄然走进了自己的院子,好奇的看着她。
女子霍然而起,眼中满是jǐng惕,问道:“你是什么人?莫非是陈家请来的法师吗?”
林麒歪头想了想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装神弄鬼的又有什么味道了?”女子一脸倔强并不怕林麒。
林麒道:“我是揭了陈家的告示,可还没收陈家的银子,算是为他办事,却也不是他请来的,姑娘,我且问你,你与那陈县丞有何冤仇,每晚如此鞭打,竟然还不解恨?”
女子冷笑道:“我与那老畜生有何怨恨?你怎地不去问那人面兽心的东西去,却来问我?你回去告诉陈斌,每夜里就是我在抽打他,却也不怕他知道。”
林麒苦笑,感情女子把他当成陈家的狗腿子了,无奈道:“我与陈家并无亲,若真是为他家着想,就不会自己来,揭了他家告示,无非是想挣点银子,你不说也就算了。”
林麒转身想走,却又叹息一声道:“姑娘,你好之为之吧,既然我能找到这里,别人自然也能,不过就是时rì长短的事,虽然有鬼神帮你,但一味强横,惹祸上身可就得不偿失了。”那女子愣了愣,突然开口道:“你真的想知道?”
林麒道:“不想知道何必出来问你?”
女子咬咬嘴唇,道:“好,就跟你说,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别人说什么了,你若是个有心的就问问自己的良心,看看我这么对陈县丞对是不对?你还会不会昧着良心去帮助陈家?”
林麒道:“好,你说我听着,若真是陈县丞干出了天怒人怨的事,我不但不帮陈家,还会帮你。”女子沉默半响,或许是因为憋在心里太久的缘故,愣了半天神,才开口道:“奴家姓常,家中排二,认识我的都叫一声常二姐……”
常二姐是怀来县的一朵花,虽然不是大富之家,家境也算殷实,常二姐女红针织的样样都强,就有一个毛病,打小爱唱戏,还拜了当地一个唱戏的老头为师,家里管了几次也管不了,就任由她去了,转眼姑娘家就长到了十八岁,当真出落的花儿一般,前来求亲的几乎踏破了常家门槛,其中就有陈县丞,想聘常二姐为妾,但常二姐却是谁也看不上。因为她心中早就装了一个人,村东头磨豆腐,穷的叮当响的孝子,李刚。
李刚也是本县人氏,家中贫穷,人也老实,父亲早亡,剩下他和母亲相依为命,李刚为人勤快,能干,豆腐做的滑嫩可口,乃是本县的一绝,奈何母亲早年辛劳,落下个气喘的毛病,李刚挣了钱就给母亲抓药,二十郎当岁了,仍然是家徒四壁,穷苦不堪,这般样子,没有那家的姑娘愿意嫁过来,但偏偏常二姐就看上了李刚的孝顺憨直。
两人私定终身,可把常家老爷子气坏了,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常二姐是个倔强的,拎了个小包进了常家的门,一晚上没出来,气的长老爷子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更不承认李刚这个女婿。
常二姐不以为意,嫁进了李刚家门,将个破烂不堪的家cāo持起来,小两口虽然rì子过的穷苦,却是如胶似蜜,李刚也是个知道疼人的,对常二姐好的没话说,常二姐也满足,两人为了多挣点钱给老娘看病,李刚是起早贪黑的磨豆腐,常二姐就去帮人家唱鬼戏。
常二姐鬼戏唱的好,谁家都愿意请她,一来二去的,小两口除了给老娘看病的钱,也积攒了些银钱,想着回头要个娃娃,却没想到,今年朝廷治河,征集民夫,李刚年富力强的自然在征召之内,出民夫这个事,全在地方官署做主,说让谁去,谁就必须去,若是私下送些银子,也就免了劳役。
县官老爷一县之尊,吩咐下去就行,管全县派遣劳役的就是陈县丞,陈县丞得了这差事,自然是欢喜无比,捞银子的机会,不是年年都有,虽然大头要给县太爷留着,这小头也是不少的。
虽是不成文的规矩,那也是规矩,就得遵守,送银子的人络绎不绝,当然都是些有钱的人家,没钱的,也没别的办法,就等着被官差押解治河,这几年,天下各处水灾不断,治河的人去的不少,回来的却连三分之一都没有,大多都累死在了异地他乡。
若李刚是个机灵的,常二姐也不担心,只要会来事,会说话,苦活累活,也不见得就轮的上他。可李刚闷葫芦一样,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人,老实的令人发指,还不是什么苦累都由着他去干。常二姐自然不舍得让他去,怀里揣了五两银子去找陈县丞。
陈县丞早就垂涎常二姐的美sè,这一去无异于羊入虎口,银子收了,却没答应常二姐要办的事,常二姐却以为陈县丞既然收了银子,那也就算答应了下来,谁知道三天后县里贴出告示,治河的民夫里面,李刚的名字赫然在目,七rì后就动身。
常二姐见陈县丞收了银子没办事,急忙上门去找他问个理由,陈县丞也不讳言,告诉她只要陪他三天,自然就免去李刚的劳役,常二姐当时没答应,闷闷回家,却见家中婆婆哭泣不停,李刚仍是在闷头磨豆腐,见她回来,还嘱咐道:“娘子,我去治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几rì我多做点豆腐,卖了钱,你也能轻松些,家里就交给你了,替我孝敬好老娘……”
一番话说的常二姐心酸难耐,眼见自己丈夫这般老实法,真去治河,就是个累死的下场,没了丈夫,这个家也就散了,在名节和丈夫之间,常二姐不知该如何抉择,想了一晚上,终于想明白,没了家,还要这名节做什么?
打定了主意,谎称要去走亲戚,三天后回来,李刚不疑有他,默默点头,常二姐收拾利落,洗了脸,梳了头,腮帮子上抹了花红,去找陈县丞。
三天后常二姐一脸憔悴回来,抱着李刚就哭,说她走亲戚托人帮忙,劳役里面已经没有李刚了,李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是欢喜,还说要去谢谢帮忙的亲戚,被常二姐拦了下来。本以为这件事就到此结束了,却没想到七rì后,县里官差前来催路,常二姐急忙说陈县丞已经答应除去李刚的名字。
官差说并没有接到陈县丞的关照,拿出册子来让常二姐看,果然李刚的名字就在治河民夫的官册上面,这下常二姐明白了陈县丞并没有办事,那五两银子和自己的名节……常二姐悲愤yù绝,浑身不停的抖着,身上一阵冷,一阵热……
陈县丞已经夺去了她的一切,还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要去县衙去闹?又有谁相信了,何况她还要脸。
最终李刚去了治河,半年后传来消息,李刚累死在黄河河道。李刚老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哭的昏倒过去,不到三天,悲愤之下也病死了,眼看着一个好好的家,就这样烟消云散了,常二姐愤恨难平。
可她一个女子,无权无势,又能做什么?
常二姐变了个人,再也不去唱鬼戏,穿着丧服,每天在家烧香,诅咒陈县丞不得好死,诅咒他家破人亡,诅咒他家女人世代为娼,男人世代为奴……他诅咒的很恶毒,诅咒的很虔诚,诅咒的很认真,或许是她的虔诚感动了上天,这天夜里做了个梦,梦见有一小鬼找上门来,告诉她明rì夜里陈县丞的yīn身会附在她家青驴的身上,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于是,就有了陈县丞家发生的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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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章 转折
常二姐不知道是几个鬼差帮了她忙,还以为是自己的虔诚感动了上天。
林麒听得唏嘘不已,想想自己身上遭遇,还有师傅的死,平常百姓的xìng命在这些官老爷的眼中,当真不值什么,或许就是蝼蚁一般的存在,他们总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却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因果轮回,善恶有报。
陈县丞收了银子,夺了常二姐的贞洁,他要的都得到了,本来是可以放生的,只不过李刚和常二姐在他的心中轻若鸿毛,他根本就没打算放过李刚,就算背信弃义,又能拿他怎么样?他根本想不到,他夺走的是一个女子的所有。他更想不到的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林麒沉默的走了,陈家的事他不在插手,接下来的两天林麒没有再去陈家,就住在了常遇chūn的家里,每天帮着常遇chūn去砍柴,打些野兽,卖掉让他攒起来,林麒能做到的也就这么多。
或许有人会问,既然会五鬼运财,为何如此辛劳,让小鬼搬财来就是了。林麒深知这法子邪xìng,固然能搬来钱财,但大多要送出去,否则就是家宅不安,灾祸不断,高氏已然病的不轻,又怎么敢用五鬼运来的钱财,除非朱重八那样命格硬的人,但他同样也会遭上一小劫。
林麒不知道的是,朱重八去了濠州投军,差点被郭子兴砍了脑袋。更不知道的是,沈万三捡了铜盆,用自己鲜血供养五鬼,富家天下,最后被朱重八砍了脑袋。
如此过了两天,林麒已想离开,常遇chūn舍不得他,强留了他一晚,这天夜里月明风清,常遇chūn知道林麒明天就走,陪着林麒坐在院子里聊天,再也忍耐不住,道:“林大哥,帮里兄弟都说你英雄豪杰,本事大的很,能不能教俺几手?”
林麒笑问:“你想学什么,志向又如何?”
常遇chūn想的很认真,过了半响,才开口道:“我想学绝世的武功,学那马踏匈奴--霍去病,白衣神箭--薛仁贵,单骑退胡--史万岁,天纵神威--杨再兴。纵马提枪立下不世功名,封万户侯。”
林麒见他说的认真,笑笑道:“都是从戏文上看的吧。”
常遇chūn摇摇头:“俺娘是个识字的,她常给我讲些英雄豪杰的故事,虽然她不说,俺也知道她想让俺也如同那些英雄一般,为常家挣下家业,青史留名。”
林麒愣了一下,随即想到:这天下那个父母都想让自己的儿子有出息。但他所学一身都是鬼道,接触的也都是些yīn邪之事,跟常遇chūn想学的相差太大,他也不认识那些个武艺高强的人,这愿望还真是难以办到。
林麒道:“常兄弟,不瞒你说,我会的都是一些术士的法门,纵横天下的本事,我可是半点没有,我师傅是个老道,抓鬼驱邪的不在话下,别的可就难说,不过,他教了我一套呼吸的法门,虽然不能让你成为英雄,却也能强身健体,你可愿意学?”
“学,学,当然要学,等我练强壮了,就能砍更多的柴,就能治娘亲的病,也能保护娘亲不受别人的欺负,林大哥,你快快教我。”
“呼吸之道,生命之本,万物同根。宇宙呼吸,轨迹有序;天地呼吸,众生发育;人灵呼吸,生命持续。呼吸与yīn阳同xìng,一yīn一阳是为道,一呼一吸亦为道。道为零,零为万物之始,万物以零归宗。呼吸乃生死之临界,古往今来,功家无不探密呼吸,且不宣其奥。”
“六十岁老人比较小,七十岁老人不算老,八十岁老人满街跑,九十岁老人随便找,百岁老人jīng神好得不得了”
呼吸之道,法门甚多。有一呼一吸,一呼几吸,几呼一吸,顺呼吸,逆呼吸,风呼吸,声呼吸,意呼吸。呼吸又称之为“息”,有闭息,胎息,蹱息,龟息等等。在形式上,还讲究喉呼吸,胸呼吸,腹呼吸,穴位呼吸,毛孔呼吸,yīn阳呼吸。气息粗细长短,超乎寻常。
林麒一边回忆师傅当年对他说过的,一边教常遇chūn:“你想当马上大将,就要学行走式:以散步式随意慢行为主;以“行如风”的方式也可。但都要息随步行。站式:可脚与肩宽,两手自然下垂站立;也可两脚站成“立禅桩”行气。要有“站如松”之意,切忌摇晃无根……”
一个教的仔细,一个学的认真,常遇chūn知道林麒不可能待在怀来时间太长,有不懂的也细细询问,林麒耐心一一给他讲解。这一套呼吸的法门,乃是龙虎山弟子的基础,是不能传于外人的,但林麒从未上过龙虎山,也不知道山门的规矩,既然就算知道了,他也会教,这些东西,只要不是心术不正之人,学了又能怎样?
不知不觉的就到了深夜,两人还是没有睡意,常遇chūn站在院子里呼气,吸气,林麒坐在板凳上指点,令林麒惊讶的是,常遇chūn天赋异禀,自己学这呼吸法门用了七天的时间,师傅就说他天资过人,现在只有几个时辰,常遇chūn就已经似模似样了,这等天赋若真有个名师教他,当个霸绝天下的武将,也不是不可能。
但这天下各门各道,都是几百年沉淀下来的,纵然有些秘术功法,也并不轻传,常遇chūn这样的农家子弟,走不出去怀来县,没人引荐,什么都是枉然。
练了大半夜,常遇chūn也不喊苦,耐得住寂寞,就在林麒感叹之际,外面忽然跑来一个半大小子,隔着院子朝常遇chūn喊:“二二,陈岭东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朝你常二姐家去了,我见势头不对,来喊你一声,去不去可在你。”说完转身跑了。
常遇chūn停下,怒道:“陈家害得俺二姐还不够苦吗?又去干什么?”说着到树根地下捡起个斧头揣在怀里,气哄哄就要往外走,林麒愕然,怎么都没想到,常二姐竟然跟常遇chūn有亲,急忙上前拉住他问:“你认得常二姐?”
“二姐是我远房表亲,平rì里对俺母子甚是照顾,家里磨了豆腐总是送来几块,母亲看病缺些钱,去找她借,也从来没说过半个不字。半年前二姐为了不让姐夫治河,送了他五两银子,却没办事,害死了姐夫,林大哥,当初不让你帮陈家,俺也是藏了这个心思的。”
“林大哥,做人当要知恩图报,你说,二姐有事我该不该去?”
林麒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常二姐的事绕了一圈,又绕了回来,他肯定无法阻止常遇chūn去帮常二姐,常遇chūn与他颇对脾气,又是佘铃铛手下的小兄弟,也不能袖手旁观,但常二姐这事,有鬼差帮忙,想必陈家也奈何不了她,可若说不让常遇chūn去,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这事林麒本不想再管,不管陈县丞受多少折磨,都是咎由自取,本想着事情也就这样了,也就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陈家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常二姐头上,难道说陈家请到了高人?
林麒道:“我随你一起去,但你要听我的话,不可莽撞行事,我保你二姐无事,你能答应吗?”
“林大哥英雄豪杰,俺当然听你的。”
林麒叹了口气:“把你怀里的斧头放下,那玩意没啥用处。”
两人快步朝常二姐走,离的还远,就见门前围了一圈的人,林麒当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就不明白陈岭东怎么就一次次的如此大张旗鼓,陈家也不是缺银子的,纵使被人骗点,又能如何了?这家丑扬出去就那么好看,好听?
他不知道陈县丞的这个儿子最是爱财,之所以费尽心思找人替他老爹驱邪,那是因为陈县丞有官位在,就能捞银子,若是当了不官了,也就没人再送钱来,他又怎么舍得?何况这些rì子被江湖上的和尚道士着实骗去了不少银子,当真是肉疼,就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所以每次驱邪都是大张旗鼓,让县里人看热闹,也帮着督促请来的高人。
林麒到了常二姐家门前,还没等站定,常遇chūn就窜了进去,大声呼唤:“那个敢为难俺家二姐?”他这一嗓子倒也威风凛凛,喊完了,众人却是瞧都不瞧他一眼,林麒心中有些着恼,说好了要听自己的,到了这就窜了进去,这小子……
常遇chūn喊的声音虽大,却是没人看他一眼,林麒觉得好奇,顺着众人目光看去,就见常二姐面如冰霜,手拿鞭子,狠命的朝青驴身上猛抽,陈岭东却跪在驴前面,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大声哭号:“爹哎……爹哎……儿子不孝啊,你怎么就落到这般田地了……常二姐我求求你,把这驴卖给我吧,我出五十两银子……你行行好,就卖给我吧……”
“不卖!”两个字,都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犹如寒风般的冷冽:“给多少钱都不卖,就算你陈家搬来金山,银山,我也是不卖!”
刻骨的恨意惊呆了陈岭东,求助般的朝一边的道士看去,林麒一瞧,正是那个倨傲的年轻道士,却是没见吴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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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章 下茅
林麒很惊讶,没想到年轻道士还真有些本事,竟然就带着陈岭东找到常二姐家来,转念一想,天下之大,奇人异士不在少数,既然他能开眼看到鬼差,别人自然也能,但这道士是个什么来历?竟然连鬼差也敢招惹?
道士哼了一声,对两个小鬼道:“你们两个是谁养的小鬼?竟然敢逆天行此大逆不道之事,驱人魂入驴身,就不怕惹恼了巡查天地的灵官,将尔等打入地狱,万劫不复吗?”他语声清冷,仍是倨傲无比,全然没将两个鬼差放在眼里,又或许根本没认出两个小鬼乃是鬼差。
两个小鬼扛着的招魂幡难道是吃素的?林麒摇头,开了眼瞧去,就见两个小鬼理也不理那道士,悠哉的看热闹,道士呵斥了两句,众人都不明所以,傻愣愣的看着,道士脸上青一下,红一下,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恼怒起来,对着两个鬼差吼道:“识相的快将陈县丞的yīn身送回去,否则别怪本真人不客气。”
林麒不明白为何是个道士就爱称自己为真人。黄帝内经中说,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yīn阳,呼吸jīng气,dú lì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此其道生。道教把修真得道的人,称之为真人,古往今来,有这称号的,不过就是庄子、列子、关尹子等。这些个道士动不动就自称真人,当真不怕风大扇了舌头。
两个小鬼听见他叫的声大,扭头朝他看去,见他气势汹汹的模样,不以为然,朝着他呲牙咧嘴的乐,道士见他说话不管用,恼怒异常,忽地yīn沉开口道“让你们瞧瞧本真人的厉害。”右手立在胸前,拇指、食指、中指竖直向上,无名指和小指弯曲,左手握过来,将右手手掌以及两个弯曲的手指抱住,捏了一个手决。
道士这手决捏的似模似样,颇有那么点意思,林麒是个识货的,咦的一声仔细看去,却见道士双眼圆睁,表情很狰狞,犹如恶鬼,而且挺瘦的一张脸,脸皮不停的颤抖,那是一种无节制的颤抖,看上去诡异无比。
“砰!砰!砰!”道士连着跺了三下右脚,落地砸坑,溅起团团尘土,威势十足。大声念诵:“天清清,地灵灵,请神降坛照天庭,各路神仙来显灵,来到阵前神化身,神化身,上天入地逞威名,神兵急急如律令……”
咒语念完,四面方突然起了几阵yīn风,由远而至,快速而来,几个血煞之气浓厚的孤魂野鬼,先后脚的到了院子里,各个双目血红,一看就是横死的野鬼,死了没一百年,也有五十年,争先恐后的从道士天灵盖上钻,其中一个看上去最凶,周身血煞气息翻滚,惊得其余几个恶鬼退后,让他钻了进去,道士全身颤抖,双眼翻白,眼珠叽里咕噜乱转不停,众人齐声惊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道士转眼间变了这个模样,有胆小的忍不住就朝后退去。
一边的常遇chūn不知为何听了咒语,竟然神情恍惚,剩下几个野鬼,全都朝他看过来,林麒觉得不对,上前护住常遇chūn,抽出腰间量天尺在地上划了个圈,常遇chūn打了个冷战,愣愣对林麒道:“林大哥,我身上好冷。”
“没事,有我在。”林麒朝他笑笑,却是暗自惊讶,年轻道士施展的倒也不是什么神仙秘法,无非就是下茅之术,也就是民间俗称的请神上身。
茅山术中有分:上,中,下茅!上茅:是请道教诸神上身,中茅:是请门中供奉的神灵上身。下茅:是请鬼或灵,通灵可以分别请上身,听到,感觉到和看到!共分六通每通三阶段:计有觉通,眼通,耳通,心通,灵通,神通。初为鬼通段,二为慧通段,三为神通段。而人之修行最高至灵通,因进入神通则为神了。
世间的法术原本也没有什么高下之分,就看谁修炼的更加jīng通,那怕是歪门小道,修炼到高深处,那也是了不得的,可这道士却明显不够看,施展出来的不过就是下茅之术,并且还不太高明,竟然让个野鬼搞得神不守舍。
让林麒不解的是,常遇chūn只是普通人,那几个野鬼怎么就盯上他?难道他天生灵觉强大,看上去却又不像,难道是自己看不出来,还是这几个野鬼无心所致?林麒不知道常遇chūn为何如此,但有他护身,几个恶鬼不敢招惹,飘忽的走了。
灵觉的基础是灵xìng,灵xìng讲的是心领神会,"心有灵犀一点通,"有些马,有些狗灵xìng高,原因在于这些马和狗能对人的意念心领神会,及时做出相应的反应。有些猪,有些牛灵xìng差,原因是它们对人的意识无法做到心领神会,只有拿鞭子抽它们的时候,它们才能做出相应的反应。
人人都有灵觉,唯有灵敏度有差异,浑人、俗人、凡人、贤人、仙人之间的区别主要的在于灵觉的差异,灵觉越迟钝,人就向浑人方向靠拢,灵觉越灵敏,人就向上人方向趋近。
难道常遇chūn是个灵觉强大的上人?林麒不敢确定,也有些疑惑,毕竟他出道还是太晚,虽然学了一身的本事,遇到的事还是少了一些,比起他师傅周兴来,那是远远不如。
林麒好奇的盯着常遇chūn看,就像是第一次见到他,常遇chūn被他看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讪讪问道:“林大哥,你这么瞧着我干什么?咦,快看!”
林麒顺着它手指看去,就见场中有了新的变化,道士请来恶鬼,双眼睁开,瞬间变得血红,眨巴眨巴盯着两个鬼差,那两个鬼差却是一个劲的冷笑,其中一个甩着手中细长的铁链,另一个招魂幡也举了起来。
道士请鬼上身,自然是要它帮忙的,道士不认得鬼差,恶鬼死了一百多年,东躲xī zàng的不可能不认得,眼见请他来的要对付两个鬼差,顿时哀嚎一声:“死牛鼻子,可害死你家爷爷了!”嚎完,就朝两个鬼差作揖,哀求道:“不知道两位爷爷在,这就走……”
道士全身剧烈颤抖,林麒看得清楚,是那老鬼要出窍,两个鬼差被道士呵斥了半天,心里早就有气,奈何不能随意对付凡人,眼见着他下茅请来个老鬼,那还有什么客气的,鬼差本来也有巡查孤魂野鬼之职,无非是愿不愿意管闲事。
这时那里还会客气,扛招魂幡的小鬼一脸yīn笑,尖声道:“算你运气不好,着!”一声着,招魂幡横着拍了过去,看热闹的人群看不见,林麒可是看的清楚,就见招魂幡打在道士身上,一道白芒闪现,就将那老鬼拍出了道士身躯,那老鬼知道落在两个鬼差手里没好,死命抓住道士的本命yīn神,竟然将个道士的yīn神都拉扯出去不少。
“两位爷爷饶命,饶命啊……”老鬼凄声大喊,另一个鬼差见了,将铁链甩了出去,铁链如同一条细长的灵蛇,变化非常,那老鬼躲避不得,被铁链缠绕住,铁链缠住老鬼,散发出道道淡淡白光,再一拉扯,就将老鬼拉扯了过来,可那老鬼犹自不死心,还死命拽住道士,愣是将这道士的本命yīn神拉扯下来一块。
老鬼凄厉叫喊中,被铁链越缠越紧,最后缠绕成一团红球,被小鬼收在怀中。
老鬼被鬼差强行从道士身上拉扯出去,就见那道士全身抖动的筛子一般,身体不受控制,脑袋摇摆的像是小孩手中的拨浪鼓,眼见着七窍之中就有血沁了出来,脑袋血葫芦一般,可还在晃动不停,照这么下去,用不了多大功夫,道士的眼珠子就得甩出来。
拿铁链的小鬼哼了一声,觉得给了这小子教训,伸手在铁链上抓了两把,将被老鬼带出来的那一块yīn身抓在手里,朝着道士吹了口气,yīn神飘忽着进了道士身躯,这才停止了摇晃,整个人站在原地,双眼呆滞,众人都看得傻眼,谁也不敢出声。
只有陈岭东小声问道:“道长,道长,你没事吧?”
“噗!”道士一口鲜血喷出,喷了陈岭东一头一脸,人却软软的跌倒在地。
看到这,人群炸了锅般兴奋,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嘀咕,都说守了一晚上可没白守,真是看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好戏……
道士软绵绵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脸sè苍白,眼神却无端的暴戾起来,就觉得众人嘴里的话语,一句句都是对他而来,忽地,猛然站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剑,双手高举向天,大声念诵:“天地玄宗,万气本根,祖师显灵,匆神通,勅令,急!”
风,忽然就吹了起来,草皮树叶,哗啦啦响动不停,天空之上,原本晴朗的夜空,也被一层稀薄的黑云渐渐笼罩,紧接着,那团黑云越滚越厚,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把整个天空都缓缓的遮盖起来……
细小的电蛇,在墨云之端微微闪动,窜来窜去,然后轰隆隆的雷声,翻滚而来,天地在一瞬间黑透了,人群中也不知谁喊了一声:“要下雨了!”轰!一声人群顿时散去,那道士本来是拼命请来强大恶灵,想着就是要一雪前耻,那里想到这里的人竟然这般愚昧,认不得法术,全都跑了。
这口倔强的气一松,那就再也坚持不住了,人还定定的站着,双腿却情不自禁的颤抖,他也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如今也只能是强撑着了。惊骇的望着天空中的黑云,目光中透出绝望之sè,遮天蔽rì的黑云当中,缓缓绽开一口凶眼,然后一道yīn冷至极的气息在里面凝聚成一道人影。
林麒叹息一声,道:“这是何苦,为了争口气把命都搭上了,值得吗?”一边说,一边去拉常遇chūn离开,拉了一下,没动,林麒一看,却见常遇chūn整个人犹如痴呆了一般,愣愣看着天上的黑云。
不好!林麒一个闪念,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天空中,那道黑影犹如一道黑sè的闪电,朝着常遇chūn,轰然劈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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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章 大鬼
林麒大惊,道士召来的这玩意,鬼气森森,绝对不是个好路数,比起之前的召来野鬼的简直就是云泥之别,他想要护住常遇chūn,已来不及了。一具淡淡的黑sè虚影融入常遇chūn身体之中。黑影身上散发出来的血煞yīn气,犹如实质,林麒看不出这大鬼的模样,但从他幻化的黑sè衣衫和菱角分明的面庞看来,大概可以推测出死的时候也就三十来岁。
人有强弱,鬼同样也有,人能修炼,鬼同样也能修炼,修炼到高深处,就是鬼仙,但鬼修炼却比人要难上太多,五百年一大关,不管你修炼到何种地步,躲到什么地方,必有天劫降下,有些乡村荒僻地方,每当yīn天打雷,总是会劈到并不太高的树上,或是石头上面,你要仔细去看,这些地方都是很yīn暗的地方,但不管多yīn暗,天上的雷电拐着弯也能劈中,就是因为里面藏着鬼呢,这就是天劫。
林麒感觉到大鬼不是个善茬,天空中看似雷光闪动,其实是大鬼身上强大的yīn煞,就算不到五百年,也差不多少,想必生前还是个有秘法能够修炼yīn神才会有这般威势。这个时候,林麒也来不及多想。
伸脚猛然朝常遇chūn脚掌一跺,这一脚跺得常遇chūn摇晃不止,为的就是不让那大鬼完全融合了常遇chūn的肉身,接着咬破舌尖血,吐在手掌心,虚空划了个离字,朝着常遇chūn胸口一掌印了过去,这一掌无声无息,就像是轻轻的摁在他身上一样。
常遇chūn后背猛然弓起,如同一个巨大的虾米。角度怪异,人的身体根本不可能弓成这个样子,大鬼浓黑的yīn影被这一掌退离出常遇chūn身体,但腰部以下还在常遇chūn体内,那老鬼咦的一声道:“小子,有点道行。”
林麒手掌接触到常遇chūn身体,顷刻之间,就感觉一股彻骨的yīn寒气息进入了自己的手臂,忍不住缩了缩手,他手一收,大鬼又融入常遇chūn身体,林麒使的这一手,叫做驱鬼决,专门针对鬼上身的,却没想到大鬼如此厉害,竟然奈何不得他。
事发突然,两个鬼差有些发懵,这当口才反应过来,道士召来的大鬼,已然不是他俩能对付得了的,又见牵扯到了旁人,也是焦急,拿铁链的鬼差朝身边的道:“快去请马爷,我拖住大鬼,若是让他跑了,可是了不得。”
那鬼差化作轻风急掠而去,剩下一个举着铁链甩了甩就朝常遇chūn身上套过来,这一次铁链不在像上次那样只是散发淡淡白sè光芒,而是白光暴涨,小鬼手中的铁链乃是yīn司的冥器,专门拘魂锁魄,先前发出淡淡白光,那是因为道士身上的野鬼,并不如何厉害,只要去套,就能套住,但这大鬼道行深厚,与那野鬼不可同rì而语,鬼差这般套法,已经是用了拘魂的法咒,若是被他套住了,不管大鬼的yīn魂能不能承受的住,常遇chūn的生魂都是承受不住的,轻者养上几年,重者魂魄散了,此生浑浑噩噩,就成了痴儿。
林麒识得厉害,那能让锁魂的铁链真的套中常遇chūn,想也没想,抬手朝鬼差横扫了过去,一巴掌将鬼差扇飞,也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常遇chūn咯咯……yīn笑不停,转身就跑,竟是不与林麒对阵。
林麒还真没猜错,大鬼真是个有道行的,三十多岁的时候与人斗法惨死,成了野鬼也不去投胎,反而东躲xī zàng,逃避鬼差抓捕,他有传承,暗中修炼yīn魂,一晃四百多年过去,就要到五百年这个坎。
大鬼知道天劫的厉害,快五百年的东躲xī zàng反而胆子变小,不敢硬接,恰巧那道士不知天高地厚用处了本命元神消耗极大的下茅术,老鬼闻听召唤,知道道士道行不是个特别深的,就想藏进他体内,躲避天劫。
道士心高气傲,只想着挣个面子,累得都吐血了才做法,感应到大鬼,却没想到,大鬼并没有上他的身,而是钻进了常遇chūn的身体里,这也怪不得他,实在是两个人的资质不在一个层次上,常遇chūn天生灵觉强大,只是没有被发觉,若是无人引导,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偏偏道士请野鬼的时候,感应到了,等到第二次做法,灵觉完全打开,大鬼是个识货的,见常遇chūn灵觉强大,欣喜无比,若是占了常遇chūn的身体修炼,可比那道士强上太多。
这就好有一比,道士像是窝头,饿了也能充饥,但常遇chūn却像是一道大餐,不仅能填饱肚子,还能有滋有味,大鬼自然选常遇chūn,一头钻了进去。
却说那小鬼被林麒一巴掌甩开,恼怒得什么似的,做了这么多年鬼差真没见过这么横的,不管到那里勾魂,谁家不是恭恭敬敬,又是香火,又是纸钱的,生怕得罪了半点,今天却被一小子扇飞了出去,这要传了出去,岂不是惹同伴嘲笑?
恼怒心一起,手执铁链竟然就朝林麒甩了出去,这会林麒正拦住那大鬼,不让他跑了,见小鬼不依不饶的找自己麻烦,也恼怒起来,大声道:“寻死的,不来帮忙,反而添乱,鬼差就了不起吗?”说着话,也不躲,抽出了量天尺迎着那铁索砍去。
铁索虽然是yīn司勾魂索命的法器,可跟林麒手中的量天尺比起来,也是天上地下,量天尺散发出淡淡五sè光芒,迎上铁索,耳听得啪!一声脆响,铁链顿在半空中,所有的灵气瞬间一扫而空,“咔咔……”几声响,寸寸碎裂。
五sè光芒浩气荡荡,惊得小鬼松了手,尖叫道:“你打yīn差,毁了冥器,有能耐的别走!”
这个时候,就是赶林麒走,他也不会走,眼见着被大鬼附身的常遇chūn灵活无比,手劲奇大,也有些慌张,生怕一个不注意,大鬼完全适应了常遇chūn的身体,那时候就什么都来不及了。可他也不敢用量天尺去拍,生怕震散了大鬼的同时,也震散了常遇chūn的神魂,无奈之下扑身而上,抓住常遇chūn的肩膀,嘿的一声摔倒地上。
一摔之下,地上尘土弥漫,大鬼被硬生生震离常遇chūn体外,林麒大喝一声就要去拍大鬼,常遇chūn暂时恢复了一下神智,惊惶道:“林大哥救我。”林麒稍一失神,就这么短的功夫,大鬼嗖的一下又钻回了常遇chūn体内。
林麒有心施法,却腾不出手来,此时才知道符咒的好处,符咒都是事先画好的,掏出来就能用,鬼巫教给他的,都是用泥做成块,上面再刻上符箓,虽然管用,却甚是麻烦,这也不怪鬼巫,他那个时候,还没有纸。
可这般僵持下,林麒那里有功夫捏泥牌,焦急之下,见那道士傻愣愣的瞧着,不由得朝他大声喊道:“帮我拖住大鬼,莫要让他完全附身。”
道士早就傻了,不明白大鬼明明是他召来的,怎么就上了别人的身?他自尊心甚强,接受不了这结果,跌坐在地上脑子乱成一团,那大鬼的yīn煞气息也令他心惊胆战,更没想到竟然惹上了鬼差,这次祸真是闯大了。
茫然不知所措之际,忽然听见林麒对他吼叫,这才回过神来,要说他也不是什么坏人,就是被师门长辈宠坏了,学了几手道法,就觉得天下无敌,又是个爱面子的人,否则也不会惹出这么多的麻烦来。
眼见自己惹的祸事,竟然落到了别人头上,心中也有愧疚,被林麒一喊,醒转过来,眼前这情形已是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若是让那大鬼融合了常遇chūn的身躯,怕是就在难以救得回来,而且大鬼听他召唤却夺了别人身躯,也是犯了规矩。
若是让这大鬼跑掉,害了常遇chūn的xìng命,那这因果就都要落在他的身上,绝对不是他能够承受得了的,不要说在修炼,怕是今生就要被师门关在山上,再也不得踏出山门一步。
道士翻身而起,四下看了看,小院子里就剩下他和林麒,常遇chūn,常二姐,四个人,其余人都跑回了家,就连陈岭东都没了影子,他脑子有些乱,见常二姐看傻在原地,着急大吼道:“你家水缸在那?”
常二姐愣愣指了指屋子,道士急忙窜了进去,找到水缸用舀子舀了点水,快步跑出来,这会林麒还在跟常遇chūn撕扯,一掌一掌的印在常遇chūn胸膛,就是不让大鬼占了心室,道士对着舀子里的水大声念诵咒语:“此水非凡水,北方壬葵水,一点在晛中,运两许庚至。病者淋之,白鬼消除,邪恶淋之,如杯破碎。急急如律令。”
念完猛地吞了一口水,绕到林麒身边对着常遇chūn“噗!”一口喷出,水汽蒸腾喷了常遇chūn一头一脸,要说这道士也并不全无是处,这茅山的勅水咒使出来,还真将那大鬼喷的定了一定,林麒抓住机会,蹲下抓起一把干土,撒在常遇chūn身上,念动咒语,用量天尺围着常遇chūn,划了个圈子。
刚划完,就听一个雄壮声音传来:“好一手画地为牢的秘术。”林麒转头看去,就见手拿招魂幡的小鬼跟着当初见到过的马脸男子大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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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章 马面
林麒常用量天尺划圈,但这圈子绝不是瞎划的,有个名堂叫做画地为牢,也是鬼巫传授之术,用这个秘术有个前提,那就是得有威力奇大的神器,法器,或是法力高深之辈。林麒自然不算是法力高深那一类的,却有个yīn阳两界厉害的神器,量天尺,尺子上带有人祖女娲娘娘的气息,足以困住一般的孤魂野鬼,蛇虫鼠蚁。
大鬼虽然厉害,道行也还不到五百年,若他真是个凶神恶煞的,不管不顾的楞冲,林麒划这个圈还真不见得能困住他,大鬼生前胆大包天,不知天高地厚的与人斗法死了,当了鬼却愈发的胆小,俗话说的好,人老jīng,鬼老滑,东躲xī zàng了快五百年,好不容易修炼出点门道来,让他去拼命,还真有点狠不下这个心。
量天尺五sè光芒散发出来的浩然之气,令他神魂惊颤,不敢愣闯,被林麒困在圈子里面,心急之下,更是慌乱的想要占据了常遇chūn全身,将他神魂挤出体外,林麒虽是将他暂时困住,却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大鬼占据了常遇chūn身躯,不能真刀真枪的跟它打上一场,还要顾及不能伤到常遇chūn的身体,神魂,可就有些难办。
马脸男子喝了声彩,林麒也没理他,急的头上直冒汗,旁边的小鬼见他不搭话,怒道:“小子,好不懂规矩,我家马爷与你说话,那是看得起你,别不识抬举!”另一个小鬼见了马脸男子,哭号着扑上来抽泣着告状,说林麒打了他,还毁了拘魂的铁索……
林麒困住了大鬼,没有太好的办法,一掌一掌朝常遇chūn胸膛印去,不让大鬼占了心室,脑子里将鬼巫教他所有的法门都想了一遍,办法也有,但要常遇chūn毫发无损,却难做到,正愁闷间,耳边却听见两个小鬼哭号,怒斥,两次打乱了他心中所想,恼怒道:“嚎的一嘴好丧,滚一边给你爹嚎去!”
两个小鬼怒不可遏,尖叫着就要找林麒麻烦,马脸男子却是脸sè一沉,伸手拦住了,大步到林麒旁边,轻声道:“不如封住他丹田,丹田是xìng命之源,只要守住丹田,大鬼就算占了别的地方,那也无妨。”
“好法子!”林麒欢呼一声,右掌凝聚力道朝着常遇chūn丹田拍去,他一凝神,体内的yīn阳果转到yīn的一面,寒气钻进常遇chūn丹田之中,寒气如此凛冽,立时就将常遇chūn冻住,眼见着他全身上下发出阵阵寒气,最后竟然成了个冰人。
常二姐见常遇chūn变成了这幅模样,尖叫一声扑上,对着林麒喊道:“你要干什么?为何要害他……你就是条陈家的走狗,你害我还不够,还要害我弟弟……”
林麒也没想到会有这变故,自从yīn阳果沉寂之后,从不在他丹田之内转动,除了让他感觉不到饥渴外,也没什么稀奇的。那里想得到关键时刻,竟然成了这个样子,常二姐又扑上来抓挠,也不耐烦起来,一把将她甩开,对那年轻道士道:“别让她捣乱。”
这会年轻道士也知道林麒道行比他高太多,傲气去了不少,倒也听话,急忙接住常二姐,轻声安慰,林麒额头冷汗直冒,不知道丹田内的果子怎么就动了。却不知yīn阳果甚是奇异,平时感觉不到,那是因为心神并不集中的缘故,此时为了常遇chūn,林麒将所有的jīng神都集中到一处,反而催动了yīn阳果。
马面男子想不到林麒还有这能耐,张开法眼一看,见他丹田内有一yīn阳果子沉寂不动,吃惊不小,又见林麒额头毛冷汗,知道他控制不住丹田内的冷热二汽,忍不住道:“凝神聚气,想着将你体内的果子转到阳面来,在慢慢输给这小子,快,寒气太yīn,时间长了对他身体不利。”
林麒何尝不知道时间长了对常遇chūn不利,当年他可是被寒热两股气息折磨得yù仙yù死,也不知道熬了多少年才挺过来,常遇chūn**凡胎,体内又有大鬼伺机捣乱,绝对熬不过去,耳听得马面男子说,立刻静下心来,默默观想,他体内的yīn阳果感受到气机,竟然真的缓缓旋转起来,林麒心中一喜,急忙调动热气印在常遇chūn丹田上。
热气散发,常遇chūn身上冰寒气息渐渐散去,林麒不敢大意,又怕寒气去了热气再来,小心翼翼一点点朝他丹田内输送,过了会常遇chūn身躯才算恢复正常,人仍是痴痴愣愣的魂不守舍。
大鬼早就伺机而动,想趁着林麒控制不住冰寒气息的时候先占住常遇chūn丹田,没想到刚一碰触到寒气,就如进入到了冰山地狱,冻得神魂颤抖不止,差点就整个冻住,再也不敢靠近丹田。
林麒也是真没办法了,不敢使出狠招,急得跺脚,道:“怎么办?怎么办?……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跟你娘亲交待……”
马脸男子见他着急,上前道:“小兄弟,不如让我来试试怎么样?”
林麒知道他是yīn神,是有职司的,或许就有办法,点点头让开身来,马脸男子站到常遇chūn面前,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来,令牌也没什么稀奇的,看上去像是生铁做成,黑黝黝的,但不知为什么,这令牌上散发出来的沉沉死气,却让人不敢轻视。
马面男子竖起令牌,看似随意的朝常遇chūn丹田上轻轻一拍,常遇chūn立刻颤抖不休,剧烈的抖动似的他脸sè越来越惨白,马脸男子见了,猛然圆睁双目,显出真身来,就见是一个马头人身的怪物,高有三丈,张开巨口,怒吼:“滚!出!去!”
天地间猛然就变了颜sè,狂风呼啸,万鬼哭号,三个字出口,如同海面上起了三阵狂cháo,一波高过一波,带着yīn沉至极的威压,冲击常遇chūn的身躯,常遇chūn的身躯猛然定住,那大鬼像是被震散,一点点被驱逐出常遇chūn体内,而常遇chūn的神魂在这威压之下,弱小的犹如狂涛骇浪中的小舟,浮浮沉沉,这般之下,大鬼倒是能被驱逐出常遇chūn的体内,但他的神魂也必定受损不小。
林麒脸sè剧变,高声喊道:“快停下,你这样我兄弟受不住!”
一颗硕大的马头猛然扭转过来,血红的双眼像是地狱里无尽的业火,深沉,死气,瞬间狂涌而来,里面更像是参杂了无数的恶鬼,尖啸着翻滚。林麒大惊,手中量天尺横立在胸前,猛然挥出,五sè光芒带着辉煌浩然气息,骤然升起,如同一阵chūn风吹开了冰封大地,瞬间所有的一切消散无踪。
但林麒还是被马脸男子这一眼惊的连连后退,惊呼道:“你到底是谁?”
马脸男子深吸了口气,又变回原来的模样,道:“我是地府的鬼差,专管身处地狱的恶鬼,有人管我叫马面明王,也有人叫我马面罗刹,我是马面。”
马面,地府十八yīn帅之一,怪不得如此本事,可地府职司分工明确,勾魂索命的一般都是黑白无常,马面只是看守地狱,怎么干起来勾魂索命的勾当了?
猛然间林麒想起第一次见到两个鬼差赶陈县丞yīn神入驴身时说的话:这陈斌也真是个缺德带冒烟的,竟然做出这等事来,害得常二姐守寡,让咱们听到不鬼戏,马爷能不生气吗?马爷生气,也该着他倒霉,让咱们教训他九十天,替常二姐出口气,这才一个月,还有六十天,哼,等这老小子寿终,可还有他的好看……
看守地狱的不当值,竟然管这闲事,那就说明这件事因他而起,想到这,林麒胆气壮了起来,高声道:“你是yīn神,地府的yīn帅,此事因你而起,也该因你结束,我是束手无策,就看你的了。”
马面笑道,道:“好小子,你到是不怕我。”
林麒也笑:“我没什么亏心的,为何要怕你?就算亏了心,我活着也只有世间的礼法能惩罚我,你想要对我做些什么,可也得等我死了,既然还没死,又何必怕你了?”
林麒几句话夹枪带棒,就是提醒马面,你做的这件事不合规矩,陈县丞纵有万般不对,但他活着一天,就轮不到地府的冥差来管,何况还是私刑。如今惹出事来了,想要撒手不管,那也不可能。
马面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哈哈笑道:“是我错,又能如何?就算你告到yīn司,我难道就怕了?何况人总有一死,你就不怕我?”
林麒也哈哈大笑,道:“我还年轻,好歹有几十年好活,真到魂归地府的时候,你就不怕我闹腾个天翻地覆?”说着扬了下手中的量天尺。
马面是个识货的,忍不住苦笑,这小子手中有神器在,就奈何不得他,他说还有几十年好活,是说他修炼的时间还长,还不知道死的时候修炼到何种地步,真要是到了真人境界,地府又那里敢招惹了?
马面沉吟半响,忽然笑着开口,道:“好小子,是个有种的,我老马就喜欢你这样的,办法倒是有一个,能不能成,就得看这小子的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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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一章 手段
马面伸手在常遇chūn丹田,天灵…几处拍了拍,常遇chūn四肢咔吧咔吧……崩豆似的响个不停,身上黑气乱窜,向上涌到脸庞,马面将黑气驱赶到常遇chūn眉心中间,猛地一拍,将那大鬼封印住,常遇chūn全身一抖,跌坐在地上,茫然抬起头来,看见林麒皱紧眉头,问道:“林大哥,出什么事了?”
林麒道:“你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常遇chūn沉思道:“好像有人钻进了俺身体,把俺往外挤,这人好生厉害,我没他力气大,被挤得昏昏沉沉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起来,起来说话。”林麒拽起常遇chūn,扭头问马面:“你的办法是什么?”
常二姐家院子里活人四个,林麒,常遇chūn,道士,常二姐。鬼四个,两个鬼差,一个马面,还有个大鬼,但能看见鬼的就林麒和那个道士,林麒扭头问马面,在常二姐和常遇chūn的眼中,就显得太过怪异了。
刚才也是同样如此,常二姐看得发蒙,事情来的突然,过程结束的也快,也来不及多想什么,现在平静下来,见林麒对着空气说话,立刻就全身上下寒意之冒。觉得这些人里也就道士算正常的,慌忙朝他身边躲了躲。
林麒一问,马面那张老脸更长了,哭丧着个脸,都能挤出苦水来。常二姐家的事还真是因他而起,马面是地府yīn差,主要是看守地狱,并不负责勾魂索命,常年在地府看到的尽是些个恶鬼凶魂,时间长了难免觉得无聊,好在怀来一带有唱鬼戏的,平常无事的时候就来听听戏,就是他唯一的爱好了。
说起唱鬼戏,整个怀来境内,几十个村子真没有一个人能比的上常二姐的,常二姐是真喜欢唱,不管有人看没人看,都唱的认真,不像其它唱鬼戏的无jīng打采,能糊弄就糊弄,马面也是捧场,但凡有时间就来听,一来二去的,就觉得偶尔听常二姐唱上一出戏,实在是快哉。
可这好rì子没过多久,常二姐金盆洗手不唱了,马面顿时失去了乐趣,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唱的好好的,怎么就不唱了呢?一打听,常二姐守寡,她丈夫李刚死了,为什么死了?因为陈县丞收了常二姐银子,坏了常二姐贞洁,却没办事。
马面见多识广,什么恶鬼凶魂没见过?罪大恶极的那是天天见,像陈县丞这么不要脸的,也是少见,有心想收拾一下陈县丞,可陈县丞没死,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就算要收拾陈县丞,那也得等他死了。他是yīn差,不比普通yīn魂鬼怪,知道人的命数都是天定,违逆不得,何况他与常二姐无亲无故的,也不好管这个事。
那就耐着xìng子接着听别人唱戏吧,但一个人若是没吃过山珍海味也就罢了,可吃惯了山珍海味,突然让他去吃窝头,那就怎么也受不了,马面同样如此,怀来唱鬼戏的真是一个不如一个。
马面很失望,觉得失去了乐趣,无聊中溜达到常二姐家,听到常二姐诅咒的恶毒,也恼怒起来,觉得不收拾一下陈县丞,实在是对不起常二姐,更对不起自己。当天就找了两个鬼差,让它两个没事就驱赶陈县丞yīn神入驴身,算是替常二姐出气。
马面是地府的十大yīn帅之一,手掌看管地狱之职,有实权的人物,鬼差们都是竭尽的巴结,一说就答应了下来,这么做,算是私刑,毕竟陈县丞没死,不管他做了什么恶事,也轮不到你地府的yīn差惩罚,但这事没人知道,更不会有人管,马面的意思是先让常二姐抽陈县丞三个月出出气,等他死了,有无数的办法整治他。
本来是人不知鬼不觉的事,却出了岔子,碰上了个二杆子的茅山道士,学了几手皮毛,就敢上梁山,愣是不知死活的想用下茅术对付鬼差,更可气的是,对付不了,还玩命,把个大鬼招惹来了,招惹来了大鬼那也没什么,要是害死了这道士,也算是他咎由自取,那里想到,大鬼没进他身,却进了一个无辜小子的身上。
这事情就大了,变得不在简单,若是大鬼附身在道士身上,就算道士死了,跟马面也没什么关系,你学艺不jīng,妄自召唤大鬼,死了白死。就算大鬼附身了,凭马面的本事,想收拾了大鬼也不过是招招手的事。
但常遇chūn是个无辜的,强行驱逐大鬼,就会坏了常遇chūn的神魂,这因果,马面自然不愿意沾惹,何况林麒又是个无头的王八,本事不见得多大,但想收拾他,也没处下嘴。马面见识广,知道他手中的尺子是神器,有这玩意,林麒纵然不能纵横yīn阳两界,保命却是没问题,若真是他不管不顾的去地府告上一状,他马面也吃不了兜着走。
如今这小子算是赖上自己了,一切都让他来善后,马面想想就觉得头疼,怎么就惹了这么件事,常遇chūn那小子灵觉强大,最忌招惹鬼神,没事来凑的什么热闹?
事到如今,说什么那也晚了,马面无奈的看了一下这场面,挥手朝那茅山道士招招手,示意让他过来,那茅山道士初次下山,意气风发,觉得天下唯我独尊,却没想到头一次驱邪,就成了这个样子,教训深刻,又觉得世上高人太多,自己学的实在不值一提,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眼见马面朝他招手,浑身一哆嗦,也知道马面是谁,地府十大yīn帅,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以前只是在书中看到过,听说过,却还从未见过。不说他没见过,就是茅山上的长辈,又有谁见到过了?
想到得罪了这么个大人物,一颗心就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不敢怠慢,急忙走过来恭敬问道:“马……明王……”想叫马面,觉得不恭敬,叫明王又不知道对不对,一头大汗顺脖子四流,也不怪他,这天下的百姓或许不知道当今皇帝是谁,但还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地府里马面的,那可是传说中的yīn神。
马面没见过他嚣张模样,见他身上穿的道衣,就忍不住好笑,知道这小子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定是个初出茅庐的雏,有些看不起他,哼了一声,叱责道:“这等乱事,都是你惹出来的,你说该如何是好啊,嗯。”
马面鼻孔本来就大,这一声嗯,yīn沉够了,还冒出道白烟来,吓得道士脸sè突变,就觉得双腿酥软,可他傲气惯了,真要让他跪下,那也不可能,竟然在马面的威压之下,硬生挺住了,颤抖道:“你……你说怎办,就怎么办。”
马面斜着看了他一眼,见他还能挺住,也觉得诧异,哼的一声道:“还算是个有骨头的,到也不是一无是处。”说完脸sè却猛然一变,一张马脸怒气狰狞,大声指着道士鼻子骂道:“你家爷爷要收拾陈县丞,那就是要收拾他,谁又敢来搅和?嗯!回去问问你师门长辈,问问他们敢不敢来管爷爷的闲事?偏你个不知道死活的小子,就敢来坏爷爷的好事?就凭你这点能耐,召唤大鬼,你是要杀鬼差,与地府为敌吗?”
马面这些话夹枪带棒,不光是说给道士听,也有给林麒听的意思,林麒又何尝不知,斜着眼去看马面,脸上露出不屑,马面见他这模样,觉得很没面子,既然吓唬不住人家,那也就不必如此装模作样了。
道士双股颤抖不停,一张脸变得面无血sè,但还是硬撑站着,马面却突然咳嗽一声,声音轻了许多,道:“不过念你年纪还小,初下山门不懂事,我老人家也不与你一般见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给老子惹了麻烦,却也不能轻易的放过你了。”
想了想,道:“老子既然说要整治那陈县丞九十天,就必须是九十天,否则传出去老子连这么个玩意都整治不了,面子往哪搁?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也是因你而起,现在还剩下六十天,这六十天里,你要保护好常二姐,不许陈家来搅扰,更不许常二姐出半点差错,不光是这六十天,以后常二姐要是出了事,老子也要你好看,听明白了不?”
道士暗暗叫苦,如此一来,可那都去不了啦,就被困在这怀来县了,闹出这么大的乱子,谁知道陈家会不会暗中对常二姐做些什么,自己岂不成了常二姐看家护院的了?
道士那里敢说个不字。想了想,觉得自己道法还浅,不如就在怀来这潜心修行,rì后未必没有出头的机会。不由得的点了点头。
马面见他点头,轻声道:“你若是能劝常二姐继续唱鬼戏,老子也有好处给你,这么多年,死的道士可是不少,找几个死鬼来教你一些法门,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威逼完了就是利诱,把个小道士整治得yù仙yù死,眼睛一亮,拍着胸膛道:“马……明王放心,我必定护好常二姐。”
林麒冷眼观瞧,见识了马面手段,暗道:能做到地府十大yīn帅,果然不是鲁莽之辈,这安排倒也妥当。但如何驱逐常遇chūn身上的大鬼,马面却是一字不提,忍不住问道:“善后的事已然妥帖,我这兄弟身上的大鬼,如何驱出?”
马面四处瞧了瞧,对林麒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带着那傻小子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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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二章 鬼雄
马面显得有些鬼祟,林麒不懂有什么是不好说的,却要找个没人的地方。但能帮常遇chūn驱逐大鬼的,也就是马面了,只好带着常遇chūn跟着马面朝外走。眼见着林麒马面出了院子,茅山道士松了口气,见常二姐痴痴愣愣的,急忙上前,常二姐并不知道事出有因,便听道士细细给他讲了起来。
林麒,马面,茅山道士,三个折腾了半天,常遇chūn不知道林麒和道士是在跟谁说话,又见他神情凝重,不敢开口询问,任由他拉着出了常二姐家,马面带着两人兜兜转转的出了城,常遇chūn可就再也忍耐不住问:“林大哥,你带俺出城干什么?”
林麒道:“你天生灵觉强大,本该是修道的好料子,却是错过了时机,如今大了,却开了灵觉,有大鬼附到你身上……”将个前因后果跟常遇chūn说了,常遇chūn听得目瞪口呆,有些不信,但看林麒沉重模样,开口道:“林大哥,你是英雄好汉,你说什么我都信你。”
林麒笑道:“什么英雄好汉,你见过我这样的英雄好汉吗?”
常遇chūn沉默一下道:“俺见识不多,但林大哥不嫌俺家穷,拿俺当兄弟一般,别看你不说,俺也知道这些rì子你帮我砍柴,就是想多卖些钱,替俺娘看病,如今又出了这么档子事,你非但没走,还帮俺想办法,俺一个穷人家的小子,又不值得你什么,就这样帮俺,不是义气还能是什么了?有义气的人,自然就是英雄好汉。”
林麒听了哈哈大笑,道:“好好,那咱们都讲义气,都是英雄好汉。”
马面见常遇chūn与林麒如此亲近,稀奇道:“你这小子本事稀松平常,人缘倒是好的很啊。”
林麒傲然一笑:“旁人待我以诚,我遍待他人以义,旁人待我以凶,我待他人以恶,如此而已。”
马面听了沉默一下,哈哈笑道:“你这小子有点意思,你我相见也是有缘,rì后人间有什么事,我办不了的,可得找你。”
林麒笑道:“若是yīn司有什么事,办不了的,我也找你。”
“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马面这会又变成一副豪迈模样,林麒却知道他是个鬼老滑的。但总是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仇人少堵墙,何况马面地府十大yīn帅之一,与自己结交,也不能不给面子。
几句话一出口,两个恍然就显得亲切了些,林麒问道:“马……”马面不耐烦道:“叫我老马!”林麒笑道:“老马,现在你该告诉我如何驱逐常兄弟身上的大鬼了吧?”
马面道:“常小子灵觉强大,这是天赋,不开启还好,开启了想要闭合上就太难了,大鬼占进了他身,就算将大鬼驱逐出去,rì后还是有些个凶鬼恶煞会接近他,就如饿狗见了骨头,哪有不吃的道理?堵是堵不住了,不如就直接找个厉害的,让那个也不敢再来招惹。”
林麒愕然,停下脚步,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小子已经这样了,灵觉开启,我也没办法闭合上,不如替他找个鬼雄之类的残魂,如此一来,岂不是在没有鬼怪敢招惹他了。”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国殇既死之后,jīng神强壮,魂魄武毅,长为百鬼之雄杰。前朝女词人李清照,曾有诗云: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意思是说,人活在这世界上,就要活的惊天动地!即使是已经死了,也要成为鬼中的霸者,领导群鬼!项羽因为兵败,宁愿死去也无颜面对自己的江东父老!这是何等的气概!纵观历史长河之内,英雄无数风流无尽,项羽的慷慨赴死报江东父兄,从容舍身慰男儿之身,如此气节,在他英雄之躯訇然倒地之时,腾空而起,凌云直上,流传千里,摧人至今。宁可无愧而死,不肯惭愧而生,这是项羽用生命换来的抉择之笔,书写着一种忠贞,忠贞于英雄之名,忠贞于大丈夫之气。
只有项羽这种人死了才能称之为鬼雄,中华几千年,能被称作鬼雄的人寥寥可数,林麒惊讶于马面的大手笔,却忍不住道:“你是说,世上至今仍残存楚霸王的残魂?”
马面苦笑道:“那个人厉害的紧,死了也不是我能管得了的,那里有他的残魂,我说的是另一个人,武悼天王冉闵。”
林麒惊讶问道:“杀胡令的冉闵?”
“没错,就是他了。”
林麒震惊无语,冉闵乃是奇男子,纵横天下,无人能挡,首战以汉骑三千夜破匈奴营,杀敌将数名,逐百里,斩匈奴首三万。再战以五千汉骑大破后赵汝yīn王琨等胡骑七万。三战以汉军七万加四万乞活义军破众胡联军三十余万。四战先败后胜以万人斩胡首四万。五战以汉军六万几乎全歼羌氐联军十余万。六战又以步卒不足万人敌慕容鲜卑铁骑十四万,十战十捷!
如此英雄人物也当真称得上是鬼雄,这等人物纵使死了那也不是马面能驱策得了的,林麒疑惑问道:“冉闵在这世上留有残魂?”
马面叹息道:“这个人也凶得很,也是我不敢得罪的,我跟你讲,当年冉闵将城中的军粮分给百姓。独自带领一万人马,以步兵为主,去争粮。结果被鲜卑的十四万大军包围。在拼死突围的冉魏士兵掩护下,冉闵连杀三百余人,终于杀出包围圈,但坐骑朱龙战马却累倒,冉闵被俘,部下战至最后一人。
燕将慕容恪捉到冉闵后,献与前燕国主慕容俊,慕容俊嘲笑冉闵:“你只有奴仆下人的才能,凭什么敢妄自称天子?”冉闵怒道:“天下大乱,尔夷狄禽兽之类犹称帝,况我中土英雄,何为不得称帝邪!”慕容俊大怒,令人鞭之三百,然后送至龙城,斩于遏陉山。冉闵死后,山左右七里草木悉枯,蝗虫大起,从五月到十二月,天上滴雨未降。慕容俊大惊,派人前往祭祀,追封冉闵为武悼天王,当rì天降大雪,过人双膝。冉闵死后,冉魏国的臣子绝望至极,纷纷守节自缢,少部分逃往东晋,无一投降前燕者。冉魏几十万汉人不甘受辱,纷纷逃向江南,投奔东晋。东晋军未能及时接应,使得几十万百姓中途受到截击,死亡殆尽。晋将自杀谢罪。
杀死冉闵的刀,乃是他自己身上佩戴的宝刀,刀名冷月,这口刀杀胡人无数,慕容俊用这刀杀冉闵其用意无非是告诉冉闵,他慕容俊才是最强大的,你的刀用来斩你的头,你也无可奈何。冉闵死后,铠甲刀枪全部被慕容恪收藏,有汉人义士不忍见天王落个如此下场,潜入慕容恪府中盗出冉闵随身的冷月宝刀,想要刺杀慕容恪慕容俊为冉闵报仇,奈何慕容恪护卫众多,失败后,身受重伤,踉跄逃到怀远附近,从此隐名埋姓,一生未娶,守护此刀,临死的时候怕有人得到宝刀,将刀扔进一口井中。
“你的意思是,冷月宝刀上面还残存着冉闵的残魂?”林麒问道。
“没错了,冷月宝刀一直佩在冉闵身上,已有英雄之气,冉闵又被自己宝刀杀死,刀身上沾染了冉闵鲜血,残留了一丝冉闵的残魂,但就是这一丝残魂,那也是了不得的,常小子天生灵觉强大,若是让这丝残魂融入体内,又岂是一个大鬼能抵挡得住的?还不立时被冲击的魂飞魄散。”
常遇chūn印堂中的大鬼像是听到了马面的话,立刻就慌乱起来,挣扎着乱窜,搞得常遇chūn头疼无比,哎呦一声蹲在地上,马面见了,哼了一声道:“老子封住你了,你还能跑到那去?”说着伸出手指对准常遇chūn印堂一点,常遇chūn就感觉一股yīn冷气息钻进去,禁锢住了乱窜的气息。
林麒扶起常遇chūn,皱眉道:“冉闵残魂如此厉害,怕是对我兄弟也不是什么好事。”
马面嘿嘿一笑道:“林小子,我告诉你,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得到些什么,就总会失去些什么,从无例外,实话跟你说,常小子灵觉强大,若是得到了宝刀,体内有冉闵的残魂,必定就是个威震天下的英雄好汉,但冉闵的残暴不甘之气长存他体内,也会让他变得暴戾,寿命不会太长,活不过四十岁去。”
林麒吓了一跳,急忙道:“这怎么能行?”
马面冷笑道:“没有行不行的,他这情形,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我替他封住大鬼,但封得住一时,封不住一世,我不会永远看顾他,总有一天大鬼会占据他全身。再一个就取了冷月宝刀,冉闵的残魂会存于他体内,他会成为冉闵一样的人物,一个天下人人敬仰的英雄好汉,但活不过四十岁去,除此之外,别无他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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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三章 定数
林麒与马面的对话在常遇chūn眼里,就是林麒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左一句,右一句的也听不明白,要说不害怕,也是假的,他生xìng倔强,十分信任林麒,竟然就耐住了xìng子,这会见林麒沉默了半天,眉头越锁越紧,忍不住问道:“林大哥,怎么不说话了?”
林麒心中委实难以抉择,常遇chūn这样子,他也是束手无策,强行不得,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照马面说的做,他与常遇chūn相识甚短,又不是他的亲人,如何能替他拿主意?这两个办法不管是那个,都是改变一生命运的事。
马面也不催促,就在一边等着,林麒沉思了半天,对常遇chūn道:“常兄弟,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你喊我一声林大哥,可你这林大哥却是个没本事的,你身上的大鬼,我无法驱逐出去,若是强行驱逐,你神魂受损,下辈子可就成了傻子,疯子。如今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暂时封印住大鬼在你体内,但封得了一时,封不住一世,谁也不知道大鬼什么时候能脱了封印,也许几十年,也许就是几年,那个时候,你就不在是你,而是另一个人了。”
“还有一个办法,带你去找武悼天王冉闵的冷月宝刀,刀上有他一缕残魂,你天生灵觉强大,容纳得了残魂,鬼雄残魂在你身上,定然会令你脱胎换骨,成就威名,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马上战将,但你rì后却会变得xìng情暴戾,弑杀,且活不过四十岁去,我不知该如何抉择,想了想,还是觉得该让你来选。”
常遇chūn双目圆睁,大声问道:“可是五胡十六国时候,将整个北方湖人杀得干干净净的的武悼天王冉闵?”
林麒道:“就是他。”
常遇chūn神sè激动,道:“林大哥,我最为敬重的人就是他,此人才是我汉家儿郎的真英雄好汉子,若是无他,怕是我汉家儿郎早就灭种了,蒙古鞑子占据了咱们的大好江山,逼的人人都快活不下去了,若不是朝廷各种杂税,劳役,我爹怎么会累死?我娘又怎么会累出病来?常二姐的丈夫又怎么会死?别的地方咱不知道,在这怀远县,那个人不恨鞑子?就是敢怒不敢言罢了,林大哥,有这个机会,我当然选第二个办法。”
林麒道:“选了第二个,你可是活不过四十去的,你现在十七八岁,还有二十几年可活,rì后想起来就不觉得害怕吗?想必你娘亲也不会答应,不如我们在想想别的办法。”
林麒觉得这两个办法,不管那一个,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常遇chūn却挺起胸膛,大声道:“林大哥,你这么说可是小看俺了,俺虽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却也是个爷们,既然选了这办法,就不会后悔,林大哥,男儿丈夫活这一世,若真有机会名扬天下,驰骋疆场,岂不是好过老死于床上?何况俺真要是有了本事,多找几个媳妇,给常家多留后,俺娘又能说什么?好过现在这叫花子的模样,又有那家姑娘肯嫁给我了?何况振兴常家也是俺娘的愿望,她虽不说,我也是知道的。”
林麒听他胡搅蛮缠,说得理直气壮,也觉得好笑,拍了一下他肩膀道:“你小子想得还真多,让你选个办法,竟然就扯到你媳妇身上去了。”
常遇chūn嘿嘿笑道:“男儿建功立业,自然不愁媳妇。”嬉皮笑脸的说着,双眼却是期盼的望着林麒,一脸的倔强。
林麒见常遇chūn心意已决,无奈的叹了口气,对马面道:“就第二个办法吧。”
马面突然诡异的笑了笑,道:“我就知道。”
林麒问道:“你知道什么?”
马面道:“你不觉得,这一切冥冥中都是有定数的吗?”
恍惚中林麒像是抓到了些什么,问道:“你说的定数是什么意思?”
马面吐了下舌头,晓得说漏嘴了,急忙道:“那里有什么意思,无非是凑巧罢了,你跟常兄弟认识是凑巧,我碰上这事也是凑巧,可不就是命中的定数吗?”
林麒隐隐觉得不对,马面说的,绝对是话里有话,但要说那里不对,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前思后想了一下,就觉得这一切无非是偶然遇到,难道还有人安排不成?但这里面的巧合未免太多了些。
鬼戏,常二姐的遭遇,常遇chūn的灵觉,大鬼,马面,冉闵的宝刀……林麒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什么人能布下这么大的一个局,可他就像是一条线,将这些串联到了一起。难道真像马面说的,乃是天意?想到这林麒看了看天,天空群星闪烁,美丽异常,都说天道难测,就难测到这种地步了吗?
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林麒想不明白,既然想不明白,那也不必去想,林麒摇摇头将这些繁杂念头抛开,扭头对马面道:“去找宝刀吧。”马面笑了笑,抬腿朝前走,不知道为什么,林麒就是觉得马面的笑容里很是古怪。
三人快步而行,走了一个多时辰,到了处早就荒废了的村子,村子早就不存在了,不知道是迁移走了,还是战乱毁了,剩下一些残桓断壁,仿佛在证明曾经存在过。夜sè笼罩下,星光闪烁中,映得周围树影浮动。四下都是杳无人迹。身边的荒村死气沉沉,有些房子完全倒塌了,有的敞露着屋顶,如一只只怪兽,蹲伏在黑暗当中。
马面带着两人径直进了荒村,走到东头,就见凸出一快土堆来,马面指着那土堆道:“下面是口井,刀就在井里。”林麒见这土堆甚大,惊讶道:“什么趁手的东西都没带,这么大一个土堆,总不能用手去刨,如何是好?”
马面悠然道:“这里有冷月宝刀,其他的可就看你的了,你弄不弄得动,干我什么事?难道让我去帮你铲土?”
林麒无奈苦笑,也觉得让马面帮忙不太可能,走上土堆用脚踩了踩,甚是结实,想来也是,这村子不知道荒废了多少个年头,雨大风吹之下,土堆坚硬的如磐石一般,想要挖出下面的井来,几个壮汉也得干上几天,马面不管,存着心思要看自己热闹。
林麒起了争强好胜的心思,不想让马面小看了,仔细回想鬼巫教他的,眼前忽地一亮,脚下踏了个方位,嘴里念叨:“刺林林、刺林林,土托土托土土托,我今请来解土托,强中强、吉中吉,鬼是鬼来,神是神,一切土地化为尘……”这咒语十分古怪,林麒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强行记下来的。
念到最后一个音,林麒右脚猛然向下一跺,硬如磐石的土堆,哗啦一声响,竟然就被这一教跺得酥软,化成一团尘土,在不似先前硬邦邦的样子,马面见他露了这一手,咦的一声道:“你还会推土咒,倒是小看你了。”
林麒朝他笑道:“我还会别的,有机会念给你听听。”
马面哼了一声,没在说话,也知道林麒看出来他的心思,两人斗嘴,常遇chūn却突然叫道:“林大哥,这是块石板。”林麒低头去看,见常遇chūn蹲在地上将尘土推开,下面果然露出一块青石的板子来。
石板下面就是圆圆的井口,林麒蹲下摸了摸石板,甚是厚实,也不是不能抬动,对常遇chūn道:“搭把手,掀开这石板。”常遇chūn嗯了一声,找到石板边缘,抓住了吸气,林麒抓住另一边,两人齐声大喝,一使劲将个石板掀开,两人小心翼翼把石板抬到一边,回到井口向下看去。
这是口石井,很深,有十丈左右的深度,里面有水,散发出阵阵寒气,这寒气不像是一般的寒气,而是带着一股寒彻心扉的冷意,林麒倒是不在乎,他受过寒热二汽的折磨,井水虽寒,却也冷不到他,可常遇chūn就不行了,感觉寒意层层而来,里面还参杂着一丝丝杀伐的冷冽之气,似乎瞬间就要被冻僵,全身打了个寒战,嘴唇青紫,哆哆嗦嗦的看着林麒。
林麒想不到这口井竟然冰寒到了这种地步,常遇chūn要是下去,还不立时就被冻僵了,他看了看,道:“我先下去,你等我招呼。”说着话就要跳下去,马面却突然嗤的一声冷笑道:“林小子,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了?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鬼雄的残魂岂是这么就好得到的?常小子要是连这点艰难都不能自个解决了,又何谈让鬼雄的残魂认他?”
“林小子,别说我没告诉你,鬼雄残魂微弱,你身上有yīn阳二气,强悍无比,若是碰到了冷月宝刀,残魂顿时就烟消云散,你可想清楚了。”
林麒僵住,也觉得马面说的有道理,世上那有不劳而获的事,常遇chūn终归是要潜龙入海的,自己又不能照顾他一辈子。想明白了,扭头对常遇chūn道:“冷月宝刀只有你能取,别人沾碰不得,这口井,只能是你自己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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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四章 成事
听了林麒的话,常遇chūn没半点犹豫,将身上破衣裳脱下来递给林麒道:“家里穷,就这么件厚实点的了,还得留着过冬,可不能让井里的石头划破了……”
林麒哭笑不得拿着他的破衣服,想了想,双手将衣服撕了,常遇chūn见了大惊,急忙道:“林大哥,俺家不是个有钱的,你把俺衣服撕了,可穿什么?”
林麒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黑衣,对他道:“这件衣服归你了,不撕破你这衣服,又该怎么下去?”说着将常遇chūn的破衣撕成一条条的,互相缠到一起,做成一条绳子,一头缠在他腰上,对常遇chūn瞪眼道:“看什么看?我说身上的衣服归你了,就是你的,等你上来,就会给你,别废话,赶紧下去。”
林麒一瞪眼,常遇chūn还真有点怕,讪讪的不敢在多嘴,拽着林麒手中的绳子向井下滑,本来就是黑天,常遇chūn到了井里,觉得寒气一阵冷过一阵,什么都看不到,林麒开了yīn眼,倒是什么都看得清楚。
常遇chūn光着膀子,一点点向下,冰寒使得他双手有些僵硬,一个不稳,噗通!掉进井水中,林麒吓了一跳,探头向下看,见常遇chūn扑腾了两下探出头来,一颗心放下,问道:“里面有刀吗?”
“俺……俺……俺不知道,林……林大哥……俺……啥也看不见。”常遇chūn冻得全身颤抖,上下两排牙咔咔咔……响个不停,话都说不利索了,林麒也是无奈,下井的时候忘记帮他开yīn眼了,可都落水里了,难不成将他拽上来?
“看不见就摸!”林麒大声出主意,马面嘿嘿直笑,就在一边看着。
常遇chūn被井水冻得全身僵硬,忍住了寒冷四下摸索,井虽深,里面的水却也只到半腰,摸索了半天,双手都麻木了,猛然间摸到一个冰寒刺骨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冷月宝刀还是井壁,强忍着刺骨的冰寒,使劲向上提了一提,那东西随着他动作,动了一动,常遇chūn欢呼一声道:“林……林大哥……俺……俺找到了!”
刚说完,突然哎呦一声道:“不好,太……太冷了!”喊完没了动静,林麒一看,水井之中寒气突生,像是从九幽之地而来,一道道寒气形成白雾,将口井塞的满满,竟然就看不到常遇chūn了。
“常兄弟,常兄弟,没事吧?”林麒喊了两声,没人应他,心中一惊,也顾不上别的,猛然拽动绳子,却发现绳子那头变得沉重无比,难道是出了差错?林麒不敢在耽搁,深吸了口气,用上了全身气力,猛然高喝一声:“起!”
他的力气异于常人,心急之下更是力大,咔咔声响中一个东西被他猛然拽了出来,余势不歇,直冲向天,林麒抬头看去,星光下,一个大冰坨子直愣愣的到了半空之中,猛然坠下,砰!的一声掉到地上。
变故来的太突然,林麒也是看的傻住,愣愣看着冰坨子砸得地上尘土弥漫,星光下这冰坨子说不出来的怪异,外面寒冰坚硬,里面却还是水,常遇chūn困在里面竟还能动,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呲牙咧嘴的抓住一把长刀,这刀半丈来长,刀锋剔透,犹如明月一般,透着幽幽冷厉寒光。
林麒怕常遇chūn出事,抽出量天尺就要砸碎冰块,却别马面喝道:“别插手,这是常小子的机缘,你若动手,就是个前功尽弃的结果。”
林麒手中尺子还是没拍下去,此时冰块中的常遇chūn与刀身上的幽幽白sè寒光融为一体,恍惚间竟然不分彼此,林麒看得仔细,发现那刀冰寒刺骨,将常遇chūn的手掌刺破,流出鲜血来,宝刀似乎很不甘心被常遇chūn握着,轻轻颤抖着,像是要脱离他的手掌心。
看到这一幕,林麒心中一动,瞧了瞧腰间的尺子,突然恍然大悟。
常遇chūn也真是个倔强的,宁死也不松手,一张脸狰狞无比,硬是挺了下来,眼见着宝刀身上的光芒一点点散去,融入常遇chūn的体内,忽然轰!的一声大响,冰块四溅碎裂开,里面的井水喷shè而出,林麒躲了躲,再一看,常遇chūn半跪在地上,手中仍紧紧握着宝刀,宝刀光芒渐渐黯淡,常遇chūn身上有黑气被一点点逼出体外。
林麒看得清楚,正是常遇chūn体内的大鬼,大鬼也显了真身,隐在常遇chūn体内,惊恐无比,想要脱离却是动弹不得,常遇chūn全身骨骼发出咔咔咔咔……的脆响,人也扭曲不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身上的冷厉冰寒渐渐化作yīn沉杀气,一点点切碎了大鬼的yīn神,待大鬼完全消失不见,常遇chūn猛然举起长刀站起,嗷……一声长啸,犹如龙吟风鸣,一股不屈的英雄之气直冲向天,强烈的杀气震动四野,形成一道道无形的狂狼,蔓延开去。
风云涌动,龙吟虎啸,远方白云滚滚,向东而去。
就连林麒都被这惊天的杀意震惊,不敢硬挺,向后退了几步,但仍是难掩心底的惊悸,这杀气,杀意,委实太过惊人了,冉闵一缕残魂尚有如此威力,可想象当年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惊人。
马面也睁大眼睛,瞧着常遇chūn喃喃道:“好小子,真让你成事了……”
林麒这股震惊劲还没过去,常遇chūn却全身一哆嗦,委顿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气势,脸sè苍白,又变回了普通人的模样,林麒吓了一跳,扭头朝马面看去,马面眯着眼,叹息道:“英雄魂魄重生,总要有个时间,常小子已经做的不错了,你还让他怎样?不怕告诉你,没个两三年的锤炼,他也成不了纵横天下的英雄。”
林麒默然无语,突然笑笑,朝着马面深深一鞠,道:“我这兄弟看不见你,我替他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这是你们兄弟的事,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常小子的机缘。”马面不受这一礼,躲到一边,林麒笑道:“明白,明白,那这一礼不算是替我兄弟拜你,却是我还有事求你,可好?”
“哦,有事求我?那你拜吧。”马面听说林麒有事求他,双眼一亮,站直了身躯,仰着头,等着林麒拜他。
林麒整整衣衫,面容严肃,朝着马面拜了三拜,马面先前还得意洋洋,眼见他拜得死板,怒道:“你这是拜死人呢?”
林麒笑道:“你若不满意,待会再拜,总要让你满意了,我先看看常兄弟。”说完脱下衣衫走到还在发愣的常遇chūn身边,给他披在身上,道:“没事了,没事了,大鬼已经离开你身躯了,不用担心。”
常遇chūn愣愣看着他道:“林大哥,刚才俺觉得冷的快要死掉了,后来又热血冲头,全身上下似有无尽的力气,又觉得委冤屈无比,想要将这天地都撕开了,这会却懒洋洋的没甚气力。”
林麒道:“冉闵残魂已在你身上,只是相容还要一段rì子,也不用怕,什么事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就是了。”林麒言语温柔,常遇chūn全身暖暖的,觉得亲大哥也不过就是如此,想了想,从地上爬起来,道:“没事就好,林大哥,咱们回家吧,太晚娘亲该担心了。”
林麒见他这么快就恢复如常,愣了一下,知道冉闵残魂与常遇chūn的身体契合,也觉得安慰,苦笑道:“我把你弄成了这个样子,可没脸再去见婶娘,我还有别的事,你自己回去吧。”
常遇chūn呆了呆,低下头,过了会抬起来,面带笑容道:“我也知道林大哥不能在怀远这个小地方待长了,也好,那俺就先回去了,不过林大哥还要赶路,有这衣衫就能挡挡风寒,可不能就俺穿了。”说着拽过身上的衣衫递给林麒。
林麒本不想接,但看常遇chūn眼中悲伤之意,叹息道:“也好,那就不给你了。”常遇chūn点点头,光着个上身扛着冷月宝刀,转身就走,倒也不是别的,就是怕太过不舍,掉下泪来,可就有点丢人。
林麒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眼见着常遇chūn身影渐渐消失在夜sè之中,刚想要回头,却听常遇chūn声音传了过来:“林大哥,俺知道你对俺好,俺就想说一句,你是俺这辈子的亲大哥……”
林麒鼻子有点酸,揉了揉,喃喃道:“今晚上的风可有点硬啊。”
马面嗤笑道:“酸气!”
林麒嘿嘿一笑,对他道:“你是神,是个有大本事的,你帮我个忙,我欠你个人情,可好?”
马面道:“那要看你让我帮什么忙。”
林麒道:“也不是什么大忙,我有一兄弟叫做周颠,与我失散多年,却不知身在何处,你是yīn神,掌有大权,拜托你请各方的夜游神帮忙查查,小子我感激不尽。”
马面道:“我帮你这个忙,你可欠我个人情,rì后有事找你,可不能推脱。”
林麒道:“那是自然。”
马面微微一笑:“夜游神巡查天下,但若不是大jiān大恶之人,谁也不会整rì盯着,这天下何其之大,想要找一个人,委实难办,就算去查,也不是短时间就能查到的。不过我老人家看你这小子还算顺眼,给你指条明路,青田刘伯温,医卜星象天下无双,你去寻他让他帮算一算,就能找到周颠,此人乃是天下奇才,就算万金也难以求他一卦,不过他现在麻烦缠身,你若能替他解决了,他自然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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