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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宗师全文阅读

作者:七麒     鬼宗师txt下载     鬼宗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十五章 人心

    陈友谅出现在冯府门口,自然是周兴的安排,兵法云,多算胜,少算不胜。周兴并不觉得一定能胜得了关婆子,又知道她幻术厉害,就怕到时候分辨不出来,才想出这么个主意,让陈友谅等在门口,待周颠认出了那个是真的小六子,劫持了,关婆子肯定追出来,也就分辨得出真假。

    却没想到,关婆子将几个小鬼都驱散了,若不是林麒急中生智,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其实关婆子也算计,但还是疏忽了黑屋里的小鬼,这才让林麒钻了空子,周兴也没想到关婆子幻术这么高明,林麒劫持了小六子,关婆子竟然还能cāo纵真正的冯夫人,两个人一起追了出来。

    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且说陈友谅赶了马车,朝着城外疾驰,车厢里就剩下林麒和小六子,林麒怕小六子暴起,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将他捆得结结实实,还打了个系猪的扣,这下任由小六子不管如何本事,也是挣脱不出来,这才放了心。

    车厢黑暗,林麒拎着符刀,看住小六子,耳边总能听见后面传来关婆子凄厉的喊声,恶毒,怨恨的诅咒使得林麒很不舒服,他不舒服,就让小六子更不舒服,举着符刀给了小六子两下。

    小六子想不明白眼前这小子怎么这么恶毒?小小年纪就这般手黑,若是大些了那还得了?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耳听得后面风声呼啸,马嘶,怒吼之声混杂在一起,也不知道要将自己带到何处,这些年来,身边一直有他娘在,还从未分离过这么长时间,心中惊恐无比。

    实在忍耐不住,对着林麒求饶:“这位小爷,你行行好,放过我吧,我们母子都是童子命,母亲逆天生下我,本是活不过六岁去的,可她爱我心切,才带着我四处找替身,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你也是有父母的人,若你跟我一样,想必你爹娘也会这么做,何况我们又不是大jiān大恶之徒,也没真害过多少人,找了几家替身,都是为富不仁的,也是为了活命而已,今rì得罪了冯提司那也是不该,你放了我,我去跟我娘说,这就离开,再也不靠近冯提司……你若不信我可对天发誓……”

    林麒斜着看了他一眼问:“那五个小鬼都是你找的替身吧。”

    “是。”

    “你如今多大了。”

    “三十了。”

    林麒嗤的一声冷笑:“三十了还这么不晓事,也真是个天真的。”

    小六子愣了下问:“这话怎么说?”

    林麒悠然道:“你话说的没错,这天下父母对子女都是一般,若我跟你一样,想必父母也会像你娘亲一样做法。”说到这里,想起死去的父母不禁有些黯然。

    林麒摇摇头,接着道:“你母亲爱你才行邪法,也算不得是大错,我师父对付你们娘俩,那也是看在了银子的份上,冯提司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一个小小的提司,府邸却如此富贵,若说全凭他那点俸禄,那是鬼也不会相信,还不是吸的民脂民膏?你们和他的事,跟我没什么关系,你我往rì无冤近rì无仇的,放了你那也没什么。”

    听到这里,小六子急忙道:“那就请你放了我吧,我和娘亲定会感激你的大恩大德,rì后必定有报答你的地方。”

    林麒道:“我不是不想放你,而是不敢放你,因为我本事太小了,想想看,我若是个有大本事的人,逼你们娘俩发个毒誓,以后少靠近冯家也就是了,既然有本事也就不怕你们捣蛋,若你们不遵誓言,也有能耐收拾了你们,如此我才敢放你们娘俩,可你看看我,我像是有大本事的人吗?”

    林麒这一番歪论,小六子听得有点出神,听他问是不是有大本事的,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

    林麒嘿嘿一笑:“这就是了,正因为我没什么本事才不能放了你的,想想看,我今rì若是烂好心放了你,你rì后找我麻烦该如何是好?”

    小六子听到这,急忙发誓,说绝不会如此,否则天打五雷轰云云。林麒却摇摇头,道:“这年头发誓还没放个屁有味道,我若是有大本事的,你们娘俩心存畏惧,这誓言才算有个看头,就我这样没什么本事的,真放了你们,你们心中就真的服气了?在我想来必定是不服气的,既然不服气,就会找我麻烦,我又没什么本事,还不是提心吊胆的?”

    “何况从你们娘俩行事来看,也不是个知恩图报的,否则又怎么会对付收留了你们的冯夫人?不管冯提司如何,冯夫人总是个好心的,好心的你们都这般害她,我这得罪了你们的,还能有好?若是着了你们的道,被你们害了xìng命,岂不就是自找的。所以我才不能放你了,莫要看我年纪小,却也知道斩草不除根,chūn风吹又生的道理,抱歉,实在是我没本事,所以不能放了你,不仅不能放了你,一旦有机会,我还要杀了你,这样我才心安,为了我心安你就委屈一下吧。”

    小六子实在想不到林麒这么小的年纪,心思竟是如此的老道,狠辣,这一番歪理说得理直气壮,仿佛他没本事,是他们娘俩的错,真是要气死个人,顿时怒目对林麒道:“你这小贼,当真是个恶毒的,你不得好死。”

    林麒嘿嘿一笑,举起符刀对着他脑袋又砸了两下,直砸得鲜血直冒,才悠然道:“无毒不丈夫,你没听说过?真是个不读书的……”

    小六子被林麒挤兑得哑口无言,又气又急,翻了个白眼,昏厥了过去。林麒望着捆得跟粽子一样的小六子,叹息道:“其实你们也怪不了别人,要怪就怪你们的本事不如人,你们真要有那大本事,一出手就吓得我师父扭头就跑,也不会有今天,既然本事没那么大,明知道人家要对付你,还强撑着出手,岂不是傻的?若是我摸不清别人的底细,早就跑了,那里能落得这么个下场……”

    陈友谅赶车疾驰,耳边风声呼啸,若是普通人定然听不到车里林麒和小六子说什么,可他不是普通人,而且另有所图,仔细去听,将两个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听完了,惊讶无比,只觉得林麒这十三四的小子,对世道人心把握之准,简直匪夷所思,简直是个妖怪。

    这一番话,说的陈友谅暗自点头不已,深以为然,若是他定然也如林麒一样做法,可他是个什么年纪,林麒又是个什么年纪?他在林麒这般大小时可没有这般心思,这般手段。这小子rì后必定是个不凡的。

    这般想着,就到了昨rì那间小土地庙前,陈友谅停了车,和林麒两个抬着小六子进了庙,放在神像下面,陈友谅又急忙在小庙四个角落里各放了一张黄符,做完这一切,就见两个冯夫人,身后跟着周兴父子前后脚的进了庙。

    两个冯夫人,也分不出那个是关婆子,两人见到小六子满身是血,委顿在地上,不知生死,都是呀的一声纵身扑上,身后的周兴见了,眼疾手快的掐了个诀,念了声:“疾!”

    林麒立刻就感觉四周有一道无形的气墙将他陈友谅和小六子裹在里面,然后就见两个冯夫人,披头散发,双眼圆睁,张牙舞爪从半空中扑下,但还没等靠近,就听“砰砰!”两声,两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弹开,身子后仰跌了下去。

    周兴踏步上前,大声呼喝:“关婆子,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喊声虽大,却没什么动作,只是拿眼左瞧一下,右瞧一下,林麒很同情师傅,这两个冯夫人一模一样,想要辨认出来,委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两个冯夫人爬了起来,但见双眼已经有血泪顺着脸庞流下来,说不出的凄厉,两人一起开口,厉声对周兴道:“臭道士,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话音落,双手举头向天,凄声大喊:“我以我血,祭我血海深仇,鬼母啊,将我血肉献祭于你,报我夺子之恨。”两个冯夫人一起起咒,念完,咬破舌尖,喷出鲜血,这时庙外猛然就响起无数小孩子的哭声,悲悲切切,凄凄惨惨的越来越近。

    周兴脸sè也变了,朝两个冯夫人掐了个诀,念起咒语:“灵官咒,灵官法,灵官使起泰山榨,泰山重的千斤榨,给你上起千斤法,榨你头,榨你腰,轧你血水顺河漂,抬不起头,撑不起腰,七柱明香把你烧,千人抬不起,万人拉不起,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念完对着两个冯夫人各遥遥指了一指,周兴使得这法叫做千斤榨,是一种治人之法,可制人于死地,也可用于各种动物。也有人把千斤榨称为定身法,千斤榨使上后,有千斤以上重量,众多人也抬不起来,给人使上后,有千斤的压迫感,使人不能动弹。

    可两个冯夫人,并没有被定住,反而全身上下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血sè气息从下向上翻腾,鬼哭声音越来越响亮,一股yīn暗到极点,令人心悸的气息也是越来越近,周兴深知鬼母的厉害,额头冒出汗来,单手指着庙里的土地神像大声道:“你这老儿,得人贿赂,帮助妖人,这会鬼母要临世了,你就不怕这方圆百里成为鬼蜮吗?你就不怕我上表三清,告你一状吗?”

    周兴喊完,就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小庙里突然就起了一阵旋风,林麒看的清楚,一个矮小的老头显出真身,举着龙头拐杖,出现在两个冯夫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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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章 沉尸

    小老头还没林麒高,老迈不堪,穿的破破烂烂,一脸皱纹,举着龙头拐杖朝着右边的冯夫人兜头一拐,就听得“噗!”一声闷响,冯夫人仆倒在地,身上血红气息退去,庙外哭声嘎然而至,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这一拐棍下去,就见倒地的冯夫人一点点变化起来,变得苍老年迈,正是关婆子。

    林麒看的稀奇,觉得这老头出来的怪异,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土地公,正要仔细再看,可一眨眼,眼前那里还有什么老头。这时周兴转头对周颠道:“愣着干什么,站着的是冯夫人,快去护住了。”

    周颠答应了一声站到冯夫人身前,用身体挡住了,此时小六子也醒了过来,眼见关婆子躺在地上,低低喊了声:“娘亲,这是何苦!”关婆子听见儿子呼唤,身体抽搐着慢慢醒来,颤抖着抬起头,老泪纵横,凄然道:“儿呀,娘护不得你了。”

    小六子挣扎着要靠近关婆子,刚一动,陈友谅从腰间抽出把短刀来,从后面照着小六子心窝“噗!”就是一刀,刺了个对穿,这变故来的太过,大家都有些惊讶,关婆子更是双眼瞪裂,死死盯着陈友谅。

    陈友谅冷哼一声:“妖邪之人,人人得而诛之!”说完径直走到关婆子身边,照着胸膛又是一刀,这两下当真狠辣利索,看的林麒也是呆了一呆,周兴跺脚道:“怎么就下了这狠手?”

    陈友谅凛然道:“道长,妖婆子邪法甚是厉害,若不是出来个老头帮手,怕是就着了他的道,咱们可都是得罪了她苦的,若是不杀了他们,rì后报复起来,我可不是对手。”

    周兴降服了关婆子原本也没想好怎么办,见陈友谅杀了二人,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说什么也是没用,叹息了一声也没多说,林麒却是心里疑惑,暗道,关婆子被擒,要说发落,那也该是冯提司来,这陈友谅为何这般下了狠手,莫非是杀人灭口?

    前因后果的想了一番,又觉得不像,实在想不出来为何陈友谅下了狠手,就觉得可能真像他所说怕关婆子报复,也就不在多想,反正人都死了。

    除掉关婆子大家都松了口气,但冯夫人还是呆愣呆愣的双目无神,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周兴仔细看了看,知道他神魂受损,一时半会的恢复不过来,在她脑门上贴张黄符,起码能够行走。

    折腾了这一夜,大家都很是困倦,陈友谅对周兴道:“此间事情已了,剩下的无非也就是将两人的尸首埋了,这等粗活自有我去处理干净,你且回去报与提司知道,也让他高兴高兴。”

    周兴年纪大了,这会真感觉有点坚持不住,也就点头答应,对陈友谅道:“这两人都是童子命,又是惨死,煞气最大,你切记,要将两人烧成了灰,就埋在这土地庙下面,方可镇压得住,否则rì后必有大祸。”说完掏出两张黄符给他,让他用黄符做火引子。

    陈友谅满口答应下来,对周兴道:“道长且坐车回去,这里一切自然有我。”

    周兴也不跟他客气,让林麒和周颠扶了冯夫人上了马车,四个人回了县城,到了冯府,就见冯提司手里提着把刀站在院子里,连连探头,眼见他们回来,喜上眉梢,扔了刀,上前问道:“道长,可是降服了那妖婆子?我夫人可好?”

    “夫人无事。”周兴应了一句,叫林麒周颠把冯夫人扶下车来,把个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到最后陈友谅杀了关婆子和小六子,冯提司一脸狰狞,跺脚道:“杀得好,杀得好……”

    转头一看,却见妻子痴痴傻傻的模样,心中又担了心思,忧愁问道:“道长,拙妻与我儿如今虽说平安了,却魂不守舍,又该如何是好,还请道长赐下个妙方,解救我妻儿。”

    周兴道:“夫人和公子不过是神魂受损,待贫道明rì里叫叫魂,在给你开个方子,吃上几次也就没事了。”

    “哎呦,恩人,可得受我一拜。”冯提司喊了声,假模假样的就要拜下去,周兴又那里能让他真拜,急忙扶住了,这会家里没了妖人,冯提司胆气也足了,大声叫醒府中下人,颐指气使,又变回了以前的老爷模样,指使着下人去烧火,炒菜,当夜就要大摆筵席。

    且不说冯府热闹,但说陈友谅目送马车离开,待走得远了,才走出小庙,掐起拇指中指放在嘴中吹了声口哨,没多大的功夫,黑夜里一辆马车踏踏……而来,陈友谅低声问道:“是柱子吗?”

    “四九哥是我!”来人勒停了马车,跳了下来,正是跟随陈友谅行事的jīng壮汉子,陈友谅沉声问道:“没人跟着吧?”

    “放心吧四九哥,赶车的把式已经被我。”说着右手竖起做了个切的手势,陈友谅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低声道:“如此就好,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走,随我进庙去搬那两个死人。”

    两人进了庙,先去搬小六子的尸身,可无论如何使劲都抬不起半点来,陈友谅想起先前那个显身的老头,心头一凛,急忙让柱子到车里取出香烛,贡品,点燃了九枝上好的贡香,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轻轻念叨:“土地老爷,我搬这尸体去外面烧,是怕火神无情,毁了这庙宇,等我将这两人烧成了灰再来埋在你这里……”

    念叨了几句再去搬小六子,一抬就起,陈友谅的脸sè可就有些不太好看,手脚麻利的将两人尸体搬到车上,想了想,回身找了些干柴,堆在小庙下面,一把火烧了。

    眼见着小庙里火焰就窜了起来,陈友谅急忙赶着马车直奔江边,马车刚跑出去没多远,天空骤然就yīn暗了下来,更有白sè大雾笼罩住前路,隐约的雾里还有一个老头怒容满面,拉车的马嘶鸣不已,显然有些惊了,停滞不前。陈友谅心惊,知道是土地爷放不过他,也有些后悔烧了他庙宇。本想烧了他庙宇,没了立身之地,此间土地也就除名了,却没想到这土地跟他没完没了起来。

    他也知道若是眼前这一关过不去,一切都是枉然,顿时也恼怒起来,从腰间抽出短刀,狠狠道:“此间土地听了,今rì烧你庙宇,实在是逼不得已,你也莫要恼怒,我陈友谅是个有壮志的,rì后成王成帝,自然给你封正,重建庙宇,重塑金身,你若是百般阻挠,我也不怕了你。”说着掏出怀里的小瓷瓶,碰!的摔碎,四条水魅呼啸而出,直扑浓雾里的土地。

    百年为鬼,千年为魅,这四条水魅,乃是陈友谅收服用血食祭养的,已经有了道行,土地是小神,法力本就不甚高深,也难以抵挡住四个水魅,何况陈友谅是个有来历的,土地也只能拦阻他,当真想要惩戒,也是做不到。

    浓雾中,耳听得传来一声怒哼,眼前浓雾渐渐散去,马也温顺了下来,陈友谅心中一松,暗道好险,不敢多做停留,赶车疾驰,不一会的功夫到了黄河岸边,

    岸边乌蓬小船还在,两人将尸体搬进乌蓬小船里,柱子划着向江心而去。陈友谅守着两具尸体,点燃了祭神香,朝着四方拜了拜,表示拜了四方神,随后用朱砂符箓塞住两人七窍,留住体内魂魄。又将镇河的贴砣子系在两人腰间。

    河面上风平浪静,柱子却不敢大意,昨夜人头鳌现身,威势太过惊人,至今心有余悸,小心翼翼的寻准了方位,滑动船桨,过了半个多时辰来到河眼位置,柱子放下船桨帮陈友将两个尸体和贴砣子搬到船头。

    柱子欢喜道:“四九哥,总算是忙完了这一场,rì后四九哥富贵了,莫要忘了小弟。”

    陈友谅笑道:“你我亲兄弟一般,又怎能忘得了你。”左手轻轻拍了拍柱子肩头,右手抽出短刀一刀捅在柱子心窝上,柱子就感觉胸口一疼,低头一看,不可置信的抬起头,道:“四九哥?……”

    陈友谅沉声道:“若无活血引路,这两具童子尸也沉不到河眼,兄弟,哥哥对不住你了,你放心的去,家中老母自有我来照顾。”话音一落,一脚将柱子踢下船去,柱子死不瞑目,尸身在河面上旋转了一圈沉了下去。

    陈友谅见了,急忙搬动关婆子和小六子尸体推了下去,坠着铁砣子的尸体在夜sè中沉入浑浊的黄河,做完这一切,陈友谅划船离开。

    是夜,黄河蛟怒,水浪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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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章 蛟怒

    东晋时期,惠帝司马衷昏庸无道,导致八王乱政,天下大乱,惠帝死后,汉王刘渊命汝yīn王刘景带五万jīng兵进攻黎阳,刘景和防卫黎阳的的车骑将军王堪打了一仗,很是惨烈,占了黎阳,进城后纵兵行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按理说这火也就该发泄完了,但刘景觉得还不够,驱赶了三万黎阳百姓到黄河边,全都沉了河。

    黎阳百姓本已经是家破人亡,整rì里惶惶不可终rì,原以为刘景泄了私愤,总能挣扎出条xìng命来,却没想到,不管男女老少,全都沉了黄河。三万多百姓都是横死,天不收,地不管,怨气何等之大,都成了水鬼yīn灵,兴风作浪,为害地方。

    rì子一长,怨气宣泄不尽,互相吞食,千百年下来,最凶恶的化成三百人头鳌,八百水猴子,横行黄河,是以这么多个朝代,这么多年,黄河水患不绝。许是老天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不知从何时起,这段黄河中多了一条青蛟,降服了这三百人头鳌,八百水猴子,也正是因为如此,青蛟有了功德,就要化身为龙。

    陈友谅世代沔阳打鱼,惯会使些个祭神分水的法术,他自小便不甘于人下,心思也深沉,从一异人那里得知黄河里有三百人头鳌,八百水猴子。若是能降服这些凶物,五湖四海足以纵横,可这些个水中凶物都被青蛟降服,也只能从它身上想办法。

    恰巧黄河今年又决堤了,朝廷征发民夫,这等苦活,谁也不想沾惹,陈友谅却觉得机会来了,自告奋勇带着二百多个民夫来到黄陵岗,本是暗中等待时机,却不料刚来就碰到冯提司家的怪事,暗里查探了一番,得知小六子是个童子命,心里就有了主意,第二天又在聚贤楼碰到周兴三人,想试探一下周兴是不是有真本事的,这才有了去找冯提司前来与周兴相见。

    没想到周兴真是个有本事的,到土地庙就破了关婆子的法术,如此一来陈友谅便借势暗中图谋,说起来倒也简单,只要周兴降服了关婆子,小六子必定落在自己手中,捞取了镇河的铁砣子,绑着小六子沉到河眼,不愁那青蛟不怒。

    小六子是童子命,又是横死,一灵不昧,必然心生怨恨,这种童子命的人,前世都是仙家身边的人,多少都带着些道行,沉到河眼,死的不甘心,就会拼命吸取河眼的地气,想要成jīng作怪,青蛟就要修成正果,最是要全身洁净的时候,否则天劫降下,那些邪物最惹纯阳霹雳。

    这等妖邪之术,必然会激怒青蛟,惹起水灾。再向冯提司进言,让周兴做法降服青蛟,到那时就是坐山观虎斗,若是周兴降服了青蛟自然好,自己所图的也不过是那青蛟的一根蛟筋,若是降服不了,斗个两败俱伤,也好从中取事。凭着自己的本事,想必也不难办。

    陈友谅心机深沉,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没有想到的是,关婆子竟然也是个童子命的,如此一来更加妙了,两个童子命的,还是母子,沉到河底,还不闹腾个天翻地覆?

    果然如他所料,关婆子母子沉了河眼,青蛟以为有人跟它捣乱,想要坏他道行,阻止它化龙,怒气勃发,翻起滔天水浪,将两岸人家全部淹了。

    其实要平息青蛟发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把沉河的关婆子母子两个捞上来,青蛟自然也就平息了怒气,可这事只有陈友谅知道,他不说,谁又能窥得这其中关键?

    且不说陈友谅得手之后悄然隐去,只说冯府内这一夜欢庆喜乐,大摆筵席,冯提司与周兴几人喝了个昏天黑地,直到三更才散去,早晨正睡得香,猛听得府中下人斥责道:“什么事那么急?我家老爷昨夜三更才睡,天大的事也得等老爷睡醒了再说,你这里吵嚷,惹恼了提司,少不得打你几板子……”

    来的该是水道衙门的人,否则下人也不会这么说,冯提司听了也觉得下人申斥得对,什么公务不能等等?偏偏大清早的惹人清梦,真是个该死的。刚要蒙头再睡,就听那人喊道:“提司,提司不好了,昨夜黄河走水,淹了岸边两侧十五个村子,死了七八千人……”

    恍若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脚,冯提司是水道衙门的主官,主治此地水道,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好,那里想到,这堤坝才修了一半还不到,竟然就发起了水,那岂不就是前功尽弃,修河道盘剥下来的银子,自己也是收了的,那工程自然也就好不到那去,若是朝廷派人来查,知道了自己并没尽了心,岂不是大大不好。

    就算能贿赂来查河的上差,那也少不了银子打点,如今这银子可都花的差不多了,又那里有那么多去填补这些如狼似虎的皇差?到时候追究个自己办事不力,这前程不用说了,少不得要惹上牢狱之灾。

    冯提司急的心火噌噌的向上冒,急忙下了床,披了衣衫,出了房门,问那衙役:“到底怎么回事?”

    衙役见他出来了,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惊慌道:“老爷,大事不好了,昨夜黄河走水,淹了两岸不少人家,那些个住在河边治河的民夫也被卷走了一千多人,如今城里都是难民,你快去看看吧。”

    “秋汛已过,怎么就发水了呢?何况堤坝不也修了一半了吗?”

    “是啊老爷,小的也不知道为何就发了水,但听逃难百姓说昨天夜里看到一条蛟龙嘶吼,翻江倒海,这才发了水。”

    冯提司这叫一个头疼,家里事情刚解决,高兴还没过一天就又摊上这么个事,难道是自己流年不利,霉星高照?这得让周道长给看看,化解一下。

    正想到这,就见周兴伸着懒腰走出了院子,他是道士最重养生,早起成了习惯,不管多苦多累,到了金鸡报晓一准醒来,周兴打了个哈欠,看见冯提司,打了个招呼:“提司早啊。”

    “早,早,道长昨rì可休息好了。”冯提司见了周兴简直就跟猫儿见了鱼腥,这也怪不得他,人遇到大事的时候,总希望身边能有人分担,何况周兴还是个有本事的,此刻周兴在冯提司的眼里,就是那根救命的稻草,不管管用不管用,先抓住了再说。

    “多谢提司的招待,一切都好,我老了就起的早些,不像我那儿子和徒儿睡得死。”

    “那就好,那就好……”冯提司上前一把抓住周兴的手,道:“道长,手下人来报,说昨夜黄河发了水,是有恶蛟作怪,道长随我看看去如何?”

    听清冯提司的话,周兴愣了,心里暗道:你是霉星转世吗?咋就啥见鬼的坏事都能让你碰上?有心就要推辞,还没等说出口,冯提司已经不管不顾的拽着他出了家门。

    事到如此也就随冯提司去看看吧,周兴坐在马车上,耳听得四周哭喊声音震动天地,挑开帘子一看,小小的济yīn县挤满了难民,这些难民俱都失魂落魄,哀声痛哭,喊叫自己亲人名字,有那心存侥幸的还在大声叫喊,希望父母妻儿能躲过这一劫。周兴暗自一叹,也起了恻隐之心。

    马车脚程快,不一会就到了岸边,下了车就见天空低沉的吓人,四周昏暗昏暗的,黄河水浪花四溅滚滚向前,两岸一片狼藉,高地上面站满了人,哭天喊地有之,下水捞尸的也不在少数,更有孩子凄惨寻找爹娘,好一副人间惨景。

    冯提司见了眼前这情形,早就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嘟囔道:“我怎么这么倒霉,我怎么这么倒霉……”失魂落魄了会才想起去看他修筑的堤坝,若是能保存一二,rì后也有个推脱之处,这是天灾,不是人力能挽救得了,起码他手中的堤坝并没有损毁,也算是个说辞。

    那里想到,到了河堤一看,他主修的这一段河堤被水冲的连个渣都没剩下,顿时就没了主意,慌乱中就见陈友谅带着一百来人,急匆匆走到冯提司面前,道:“提司,昨夜发了水,幸好兄弟们还在,想着这等大事,提司肯定缺少人手,就带着兄弟们来了,有什么事要做,提司只管吩咐下来。”

    “呀,陈壮士仗义啊……”冯提司感叹不已,连称呼都变了,眼见这一百多个汉字各个jīng壮,心中多少有了点底气,毕竟自己是官,不能在这些下人前丢了面子,稳了下心神就问陈友谅:“我听衙役说,昨夜发水是因为有恶蛟作怪?”

    陈友谅点点头,沉声道:“这事我亲眼所见,河面上有一龙形的恶兽翻江倒海,这才起的水害。”

    “那你说恶蛟发泄完了,会不会就不闹事了?”冯提司急急问。

    陈友谅沉吟一下,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也不知道这恶蛟为何发怒,实在是不好说。”

    “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冯提司耳听恶蛟还有可能发怒,顿时就心慌的没着没落,陈友谅看了一眼周兴,对冯提司道:“提司,你身边的周道长可是个有道行的,不如请他拿个主意?”

    “对,对,道长你快与我拿个主意,我定会重重的答谢道长……”冯提司一脸期盼的看着周兴。

    周兴看了看陈友谅,又看了看周兴,想了想,道:“事到如今,唯一的办法,也只有去请县尊老爷拜祭河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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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章 祭神

    周兴不是鲁莽之人,要说抓个鬼,驱个邪,披个八字,那是手到擒来,也不会推辞,可黄河两岸水灾如此之大,黄河水仍在翻腾汹涌,就知道那凶蛟怒气未消,不是个好对付的,没个千年道行,也起不了这么大的灾,自家的本事自家最知道,没必要拼老命。

    冯提司却是双眼一亮,哎呦一声道:“我怎么就没想到,没错,没错,是得祭神,我这就去请知县让他祭神拜天,或许就能平息了水患。”

    陈友谅冷冷看了一眼冯提司,暗骂:真他娘是个猪脑子,怪不得升不了官,至今还是个小小的七品提司,周兴就在旁边,刚帮你除了关婆子,自然要请他降服了凶蛟。祭神?祭神管得什么用了?真要管用我跟你一个姓。这个蠢人,坏了老子的好事。

    冯提司不知道身边两人有那许多想法,有了主意,可就按捺不住了,拉了周兴,坐上了车呼啸着去了县衙,看着两人离去,陈友谅脸上闪过一丝yīn冷。

    周兴被冯提司拉上了马车,心中暗暗叫苦,不由得埋怨道:“提司找县令老爷商量事情,自去就是,带着我做什么?”冯提司理直气壮道:“道长是个有本事的,又是正一教的弟子,有你在,拜神也有个章程。”

    周兴听了哑口无言,如今上了贼船,也只能跟着去了。

    两人到了县衙,见了县令,那县令也正为水灾的事情闹心,济yīn县里挤满了难民,要是若出点事端来,可是大大不好,却也没个好办法,正焦急着,冯提司带着周兴来了,两人品级相同,见了面也不客气,就把祭神的事情说了。

    县令听的眼睛一亮,他是干不了事的,就等着朝廷赈灾,可要真是什么都不做,说起来也不好听,祭神倒是个好主意,有事情做总比干瞪眼强,也表明自己爱民如子,至于效果怎么样,关他县老爷屁事?

    两人一拍即合,就让周兴帮忙选个rì子,周兴头疼不已,根本不想参合进来,无奈到了这会也推脱不得,掐指一算,也就今天是个吉rì,再往后也没个好rì子,县令听了当即定下就今天去祭拜河神。

    县老爷下了令,衙役就开始忙活起来,杀猪宰羊,购买贡品,等准备妥当也才到巳时,立时就召集了百姓,官绅,大张旗鼓,浩浩荡荡直奔本地的鱼骨庙。

    黄河绵延千里,每一段都有河神庙,有的庙里供的是龙王,有的是观音菩萨,还有拜巨灵和河伯,大禹的,各式各样,但总的来说,还是龙王多,本地的鱼骨庙就与龙王有关,这庙甚是奇特,梁栋檩脊所有架构都是用鱼骨做成。

    这里还有个故事,据传百年前在这段黄河岸边的百姓到河里捞鱼,经常有去无回,丧身河底。老百姓便开始拜祭龙王,祈求得到保佑,这一天,人们与往常一样去到河边打渔,突然发现一条大鱼死在了海岸上。就见这鱼鱼鳞大如铜锣,周身长有红毛,眼睛为夜明珠,鼓浪成雷、喷沫如雨,几乎像一座小山。

    老百姓都在寻思:这条大鱼是怎么死的?谁有能力杀死这么大的鱼?这事就透着那么的怪异,自然谁也不敢去吃这鱼,也不敢靠近,rì子一长,天气又热,大鱼腐烂成泥,只剩下了鱼骨头,肚子里藏着几抬筐衣饰带扣。

    大家这才明白那些有去无回的乡亲都被这怪鱼吃了,当天夜里,黄河岸边的百姓几乎人人都做了一个同样的梦,梦里龙王告诉大家:那条大鱼经常兴风作浪、呑食渔民,为此触犯了天条,依照律法收拾了他,叫大家不要害怕。

    第二天一大早,人们半信半疑地奔走相告,一传十、十传百,终于大起胆来涌到岸边,把剩下的骨头拖上岸来。为报答龙王的恩德,当地的百姓在大鱼搁浅的岸边用鱼骨盖起一间庙,庙中供奉龙王,取名鱼骨庙。

    且说县令张落完毕,带着海边着灾的百姓、抬着食盒,敲锣打鼓,涌到庙上。周兴抬眼观看,就见这庙属二进堂,分前殿、后殿和西前殿,殿房各是三间,前后殿均约两丈左右宽,整个庙宇皆无院墙。前殿正中塑有龙王像。龙王像左右分别是霹雳将军、闪电娘娘、风神,雨神、夜叉等八位神塑。诸像皆依各神特征而塑,塑得工jīng艺巧,栩栩如生,令人触目惊心,惧栗肌寒。

    进了庙来,众百姓在县令带领下,各自在供桌上摆下猪头、鸡、鸭、鱼、羊以及五sè果品,再边烧香纸边放鞭炮,待热闹过后,县令开始念诵祭文,文绉绉的也不知道是他写的还是师爷代笔,反正周兴愣是没听懂一个字,四周百姓齐跪在神塑面前磕头静默。他也暗自祷告龙王爷,求他保佑本地百姓,收了那凶蛟。

    好不容易等那县令念完了祭文站了起来,就见一个白胡子老头上了前来,双手一拍,大声吆喝道:“请十二寡妇了……”这一嗓子叫的声大,还拖着音,喊得周兴一愣,怎么也搞不明白拜祭龙王爷有寡妇什么事了?

    眼见着十二个姿sè颇好穿红戴绿的女子进了庙里,左手拿个簸箕,右手拿着柳枝,围着龙王爷神像转了个圈子,转身出了庙,周兴看得稀奇,跟着出了庙,就见这十二个寡妇走到庙后面小山溪水旁边,一边刷簸箕一边念道:“黑龙头,白龙尾,十二个寡妇来取水,龙王爷爷发慈悲……一去道儿干,回来趟着湾,十二个寡妇刷簸箕,龙王爷就把蛟来收。”

    十二个寡妇在泉水边祷告完,也不言语,也不回头,更无一人东张西望,径直回到鱼骨庙再拜,仪式才算结束。周兴看得稀奇,扭头去看冯提司,冯提司见他一脸疑惑的瞧着自己,得意对他小声道:“这是本地风俗,拿柳枝为的是刷簸箕,簸箕簸出来的是风,再刷上点泉水簸出来的就是连风带雨了。每年求雨都是这般求法,几十年了也算灵验。”

    周兴惊讶问道:“如今水灾,还求什么雨?”

    冯提司道:“那不是改了词嘛,原词是黑龙头,白龙尾,十二个寡妇来取水,龙王爷爷发慈悲……一去道儿干,回来趟着湾,十二个寡妇刷簸箕,龙女又把水来端。最后那句改成了龙王爷就把蛟来收,这还是本官的主意。”

    冯提司说完,很矜持的微微笑了笑,但脸上的得意却怎么也抹不去。周兴听得是哭笑不得,就问冯提司:“十二寡妇有什么说道?”

    周兴这一问,冯提司小心向四周看了看,小声道:“传说龙xìng最yín,污牛生特龙,污马生龙驹,污驴生chūn龙,污羊生猖龙,污猪生债龙,要是污了野鸡,下了蛋,入地一年走一尺,四十年起蚊,它一出来,能使山崩地裂,周围带出四十丈水来,带十二个寡妇来,这是贿赂龙王爷的……”

    “何况,这天下,谁不知道寡妇的好。”冯提司说完,还朝周兴眨了眨眼,一副大家都懂的样子。

    周兴听得脸sè大变,这龙王不管是河龙王,江龙王,海龙王,可也都是正神,拜神那就这么个拜法?平rì里龙王爷不与你们这班平头百姓一般见识罢了,可如今走蛟,闹水灾,在这么个闹法,是要得罪神灵的,怕是要惹祸事上身。

    周兴知道其中的厉害,急忙大声对众人喊道:“不要胡闹,拜神那有这个拜法的?这是要得罪龙王爷的,往常他不与你们一般见识,如今恶蛟行凶,再得罪了龙王爷,那里还有好,还不快快都退下,贫道给你做法拜祭龙王爷……”

    他喊的声大,冯提司有些不知所措,那县令正在兴头,眼见他跳出来喊叫,心里恼怒,就朝旁边衙役使了个眼sè,那衙役立刻道:“这些年都是这么个拜法,你个外乡人懂个什么,快快出去了,莫要阻拦了县尊祭拜。”

    边喊着,边和几个衙役推搡着把周兴推出了门外,冯提司急忙上前劝解,也跟着到了庙外,这时祭神还没结束,就差最后一项,要上香叩首,再将头缠红绫的羊牵到供桌前,用热酒浇洒羊身,若浇酒时羊身抖动,表示龙王爷已“领羊”。第一次浇洒羊身不动,必须再次祈求,叩首,再浇热酒于羊身上,直到羊身抖动为止。然后牵羊回家宰杀,大功告成。

    县令见周兴被推了出去,哼了一声,牵来白羊,众百姓立刻又是鼓乐齐鸣,县令端起碗要浇热酒在羊身上,还没倒下去,耳边就听得庙外突然轰鸣声大作,震耳yù聋,忍不住转过身看去,就见一道惊天巨浪横在天空之上,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

    这一刻,县令面无人sè,惊得动弹不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莫非是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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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章 忘恩

    几个衙役推着周兴出了庙,冯提司也跟了出来,周兴还在大声叫嚷,与那几个衙役互相拉扯,衙役被他推搡的跌跌撞撞,顿时也就恼了几个,就有人抽出铁尺,冯提司见了急忙道:“周道长是我好友,莫要动手!”

    冯提司七品官员,几个衙役虽是县衙的不归他管,但也不好得罪了他,听得他喊,几个人使劲将周兴推到在地,骂道:“贼道士,真是个不懂规矩的,今rì要不是看在提司的面子上,少不得绑了你回县衙,请你吃那好大的板子。”

    衙役居高临下,说的得意洋洋,却见周兴跌坐在地上,双眼露出骇然神sè,还以为是怕了他,心中更增得意,却没想到,这丑老道忽地站起来,拽起冯提司就跑,搞得他一愣,身后忽然传来沉闷巨大的轰鸣声响,转头一看,惊天巨浪铺天盖地而来,把个天都遮住了。

    “哎呦我的妈呀!”这衙役惊的双腿酥软,扭头朝庙里喊了一声:“走蛟了!”他喊的声音不可谓不大,却被身后的轰鸣声完全掩盖住,庙里仍然在鼓乐齐鸣。随即一股巨力砸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说冯提司被周兴拽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懵懂着刚要问,就听见轰鸣声响了起来,回头一看,脸sè如土,任由周兴拉扯着朝庙后面的小山上疾奔。还没跑出去多远,刚到山底下,巨浪滔天,呼啸而来。

    冯提司眼前一黑,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道拍在他的身上,这叫一个狠,立时就觉得三魂离体,七魄远游,眼耳口鼻俱被河水浇灌进去,然后一股更强大的力道拖着他向后拉扯,这力道人力无法抗拒,也就在这时,周兴猛然抓住一颗小树,另一只手拽住冯提司,口中念了个护身咒:“白虎蹲踞,青龙踊跃。前遮后卫,遵克存纳。仁德洋洋,太虚廖廓。天乙追摄,万祥俱作……”

    咒语声清澈就那么传进冯提司的耳中,说来也怪,就这么个咒语,周兴抓着冯提司犹如铁柱一般定在水中,任那风浪肆虐,却是岿然不动,过了有那么一会,cháo水退去,周兴这才松了口气,放开冯提司挥舞了几下胳膊。

    巨浪来时他拽住冯提司,当时不觉得什么,此时却觉得整个右臂都要折了似的疼痛难忍,冯提司吓得失了魂,七窍都灌进了水,周兴手一松,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周兴将他扶起在他后背狠拍了几下,冯提司身体抽搐一下,哇哇大吐,吐的全是黄河水浑浊的泥汤。直将肠胃都快吐出来了,这才停下,泪眼模糊的看着周兴,知道是他又救了自己。

    周兴扶着他回头看去,就见刚才鱼骨庙的地方已经成了一片泽国,鱼骨庙被巨浪砸的粉碎,里面百十口祭身的官员百姓无一幸免,隐约的能见到先前的彩旗鼓乐在水中沉浮,更有无数的尸体横在水面上,成了河飘子。

    冯提司是真被吓到了,只是喃喃自语:“知县死了,这该怎么办?怎么办?……”

    那一道铺天盖地的大浪退了下去,河水却仍在上涨,周兴急忙对他道:“提司,这个时候不要想那么多了,还是回去再做道理。”拉着他就朝山上走,冯提司垂头丧气的任他拽着,周兴上了山,寻了路,回到了济yīn县城。

    县城也进了水,淹到小腿肚子,刚进了城就见水道衙门的人,还有一些县衙的衙役指挥者百姓堵水,眼见冯提司回来,几个水道衙门的人迎了上来,如今县令不在,发水这种事又是水道衙门主管,一切大事小情的自然都得找冯提司。

    冯提司失魂落魄被手下簇拥着回到水道衙门,坐在大堂上仍是恍恍惚惚的,不断有人上前询问如何处理水灾,冯提司却是一字不答,心中满是惊恐,县令死了,他可是河北路达鲁花赤的儿子,如今死在祭神的庙里,这个主意还是自己出的,自己若是死了那也没什么,偏偏没死,这事要是传了出去……

    冯提司悔恨的想去撞墙,就不明白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让县令去拜祭河神。正惶恐间,陈友谅大步走了进来,见他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暗里一声冷笑,走到冯提司身前,道:“提司,如今城里城外都遭了水,下一步该如何做,大人总要拿出个章程来。”

    冯提司抬头看了一眼,见是陈友谅,叹息道:“这些事你们拿主意就是,不用来烦我了。”

    陈友谅轻声道:“小的知道大人心烦什么,不如借一步说话。”

    冯提司早就慌乱的没了主意,听他这么说,立刻摈退左右,带着陈友谅到了后衙,问道:“你如何知道我心烦什么?又有何主意,说来听听。”

    陈友谅悠然道:“大人所虑无非是县令被淹死的事,小的也知道他是河北路达鲁花赤的儿子,想想看,你俩同去祭神,他死了,你没事,达鲁花赤大人该如何想?达鲁花赤大人手握兵权,主掌河北路,可不是大人能够对付得了的。”

    冯提司跺脚道:“我忧心的就是此事,事到如今人已经死了,也不能复生,我又能有什么主意?何况这也怪不得我,要怪,就怪那凶蛟……”

    陈友谅冷笑,道:“你猜,达鲁花赤大人会不会这么想?”

    冯提司愕然,叹了口气垂下头来,脸sè灰白。陈友谅轻轻一笑,道:“大人,这事也不是不能排解。”

    “如何排解,你快快说来。”

    “大人,想想看,当初请县令祭神的,可不只是你一个人,你身边还有正一教的道士,不如就说是周兴出的主意,也是他说动的县令大人。就说他曾经对县令说过,只有本地县令祭了河神,他才能施法降服凶蛟。事到如今,为大人计,只能让他去对付凶蛟,如若成功了,自然一切好说,有了这功绩,达鲁花赤大人应该也不会如何为难他,真要为难,可就不关大人的事了,反正主意都是他出的,若是不成功,正好来个死无对证,大人在达鲁花赤大人面前也有个说辞。”

    冯提司没想到陈友谅给他出的是这么一个主意,顿时就呆在原地。周兴的确是个有本事的,可要对付黄河里的蛟龙,真的行吗?今天水浪滔天他是亲眼见了的,若真是那凶蛟使的水,那可是太厉害了,想必周兴也不是对手,岂不就是九死一生?

    冯提司沉吟道:“周兴昨rì刚帮我除去关婆子,今rì又救了我的xìng命,这么做,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冯提司没有说,陈友谅明显看出了他的犹豫,凑上前,冷声道:“不知道是大人的前程官位重要,还是一个道士的xìng命重要?小的帮大人出这种丧天良的主意,也是为的大人好,大人可要想清楚了。”

    陈友谅说完,也不催促,就在原地等着,冯提司的脸上yīn晴不定,过了会才道:“周兴也是个有本事的,若他不为我所用,不去对付那凶蛟,难道绑了他去?就算绑了他去,他不使出本事来,又该如何?”

    “大人莫要忘了,周兴可不是一个人来的,那傻大个周颠是他的儿子,只要控制住了周颠,他又怎么敢不为大人所用?”

    “可这,可这……他毕竟是我一家的恩人。”冯提司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陈友谅冷笑道:“大人一人遭祸,那也说不得,可别忘了,大人还有妻儿老小!事到如今,大人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句话立刻就点醒了冯提司,他犹豫不决,绝对不是什么良心发现,只是想找一个合适的借口,让他看上去不那么忘恩负义,这或许就是人的本xìng,不管去做多么违背良心的恶事,总要找到一个合适借口,好让自己心里舒服点。

    “好,就这么办,你这就去点齐人手到我家中抓拿周颠,记得一定要拿住他。”

    陈友谅有点发蒙,没想到冯提司如此的没担当,这种小事还用到他?顿时就有些不快道:“大人,这事不用小的出面,想想看,降服凶蛟这种事,若是周颠心有怨恨总是不好,他并不知道我与大人是一条心,若是有个什么事,我在中间也好撮合,总能劝解劝解。现在还用的着他,也不必太过得罪,大人只要带十几个衙役去就是。大人乃是官身,又是治河的衙门,用皇命去压他,周兴也不敢拒绝,否则一道海捕文书通传天下,他还能去哪里?怕是龙虎山上的张真人也保不住他。”

    冯提司jīng神一振,想不到陈友谅竟然考虑的如此周到,当真是个人才,伸手拍了拍他道:“这事过去了,自有你的好处,我在京中也有些关系,好好去做……”

    陈友谅急忙谢过,冯提司沉默了下,振奋jīng神,到前衙点了十几个衙役,拿齐了铁尺棍棒,朝着家中快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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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章 负义

    冯提司被水道衙门的人簇拥着走了,也没理周兴,冯提司失魂落魄的也忘记了他,周兴原地站了一会,看着昨rì还好好的县城,今天就成了水池,心里总觉得别扭,有些不对劲,可要说哪里不对劲,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感觉不妙。

    若是常人会觉得是自己疑神疑鬼了,但周兴修道之人最信这个,天地有神明,修到高深处总能不自知的预感到些什么。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又真实存在,所以每当王朝兴替,总有人潜入深山,也总有人从山中走出来,成就一番事业。

    此地不宜久留。周兴突然就冒出这么个念头,想了想,也不犹豫,急匆匆回到冯府,这会已是下午,推开门,林麒和周颠正帮着冯府下人朝外面舀水,周颠见他回来了,大声道:“爹,吃过饭了没有?屋里有上好的糕点,可比龙虎山上祭神的点心强太多了,你吃点不?”

    周兴老怀大慰,这么多年,儿子向来是饿死鬼投胎一般,只有他吃,从未想过自己,想必是冯府供着他吃的饱,这才想起他亲爹来。但这样也够他美上一阵子的,正感动的走不动道,林麒问道:“师傅早上就出去,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这一声问,提醒了周兴,咳嗽一声带着两人回到屋里,关上门,急忙道:“你们两个赶紧收拾收拾,咱们这就走。”

    林麒和周颠都觉得莫名其妙,周颠不乐意道:“忙活了两天,好不容易闲了下来,冯家又是有吃有住的,怎地就不多住两天?爹,冯提司答应咱们的银子可还没给呢?你就舍得走?”

    “这又不是咱家,还能住一辈子不成,早走晚走还不都是个走,别废话,快去收拾东西。”周兴大声呵斥周颠,心中也是别扭,冯提司后来答应的银子还没给,原本他也想多呆两天,再提银子的事,但此时他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也知道拖不得,好在先前冯提司和陈友谅给的银子还在,出了冯府,起码能吃上几个月。

    林麒心中疑惑,不明白爱财的师傅怎么变了xìng子,如此的心急,但师傅就是师傅,发下话来也不敢多问,拽着周颠去收拾行李,周颠很不乐意,嘟嘟囔囔的说个没完。

    他们三个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几身破衣服,还有些个法器符纸之类的东西,除去这些,冯提司给他们三人各做了一身新衣,可就有点舍不得不要,周颠又是个贪吃的,将屋里的点心,瓜果,装到一起打个包,这么一来就耽误了会。

    一切收拾停当,才出了门,周兴也不多说带着两个人往外走,有冯府下人问起,也不理他,就想着快些离开济yīn县。那想到刚走到门口,就撞见冯提司带着十几个衙役,手里拿着铁尺棍棒,气势汹汹迎面而来。

    冯提司这般模样,使得周兴一愣,自己也没得罪他啊,而且还救了他xìng命,带着这许多人,要做什么?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冯提司就看见了他,急忙呼哨一声,带着一众衙役将三人围了起来。

    冯提司道:“道长这么做什么?要不告而别吗?”心中却暗道:好险,好险,这贼道士当真是个jiān猾的,若不是自己来的快,真就让他跑了。

    周兴道:“贫道想起还有要紧事办,这就先走一步了。”心中暗道:苦也,苦也,怎么就没躲过去呢?

    两人各怀心思,面对面看着,冯提司对周兴终是心中有愧,面sè有些黯淡,周兴瞧在眼里,眼睛一亮,急忙抱拳道:“贫道真有急事,这就告辞了,来rì在向提司请罪。”说完拽着林麒和周颠就走。

    冯提司那能真的让他走了,知道不狠下心来不行,脸sè一板,朝几个衙役使了眼sè,几个衙役冲上前去,挡住周兴去路,还有人骂骂咧咧道:“臭道士,给脸不要脸,提司还没发话,就要走了?”

    周颠大怒,骂道:“放你娘的臭屁,老子想走就走,你还能拦住不成了?”

    周兴伸手拽了一下周颠,冷静问冯提司:“提司,贫道可是得罪了你?为何就走不得,带这些个衙役来,又是做什么了?”

    冯提司咳嗽一声,拿出七品提司的官威,沉声道:“本官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此地恶蛟为患,为害百姓,道长古道热肠,必定不会袖手旁观,本官已经上书朝廷,奏请朝廷请道长为此地百姓除了这恶蛟,官凭文书,这两天也就到,只要道长做法除去恶蛟,不仅本地百姓感恩戴德,本官也必定上报朝廷,表彰道长的仁义高风……”

    冯提司念念叨叨的还在说些官面的话,周兴心里可就翻腾开了,他没想到冯提司将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要让他去斗那恶蛟,这可不是简单的抓鬼画符,是真要命的事,又那里敢答应下来。

    周兴急忙道:“贫道道行浅薄,那里降服得了恶蛟,不如这样,我去龙虎山禀报师门,自然有厉害的同门前来帮助提司降服那恶蛟,你看可好?”

    冯提司暗中冷笑,心道:这贼道,jiān猾无比,真放了你走,一去不回,又上那里寻你?想是这么想,可还是道:“道长莫要谦虚,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只要你帮本官除去了恶蛟,黄金白银都不在话下,到时候我上表表奏道长的高德,皇上一高兴都会颁下赏赐来,何况此事也不是为的我,乃是为的这黄河两岸几万百姓啊……”

    冯提司这番话当真是冠冕堂皇,不愧是个当官的,不但扯上了朝廷还扯上了百姓。周兴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不想拼了老命,只能道:“贫道道行不够,强行去了,也是无济于事,还请提司放了贫道吧。”

    说了这么多,周兴就是不答应,冯提司也有些恼怒,忍不住就厉声问道:“别再废话,本官就问你,去不去作法除蛟?”

    周兴叹息道:“去不了,也不能去啊。”

    一问一答,甚是直白,在没惺惺作态,两人已经撕破了脸,既然撕破了脸,冯提司当即冷笑一声,对身旁的衙役道:“去将妖道周颠给本官拿下,这妖道竟然替反贼赶尸,真当本官是个聋子傻子吗,抓了,明rì就送往州府,请府台大人定罪!”

    周兴听到这,心里咯噔一下,本以为替白莲教赶尸甚是隐秘,不会有几个人知道,却没想到被冯提司打听得清清楚楚,想想也是,冯提司在这济yīn县,也算是手眼通天的人物,真要打听自己为何到此地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几个衙役挥舞着铁尺逼了上去,周颠怒道:“冯提司,你个直娘贼,我爹好心救你妻儿,就这般对待恩人吗?”上去对着个靠近的衙役就是一拳,将他打翻在地。

    冯提司耳听得他将自家丑事说了出来,更是恼怒,大声道:“本官抓你,乃是你替反贼赶尸,这是公事,不是私事,你当本官是个公私不分的糊涂官吗?给我拿下了,拿下了……”

    到了这会冯提司已是气急败坏,衙役闻听他下了令,齐的涌上,对着周颠拳打脚踢,周颠狂怒,一人对付十几个衙役,不落下风,打的一众衙役狼狈不堪,如此一来,衙役也动了怒火,抽出铁尺,抓起棍棒,围攻周颠。

    周颠手中没有兵刃,时间一长难免吃亏,眼见着就被逼急了,抓住一个衙役横的举了起来,当做兵刃与其他人拼斗,那衙役被他挥舞的头晕脑胀,只是几下就昏了过去,如此一来可就成了对峙的局面,十几个衙役竟然就拿不下周颠,冯提司一边看得着急,大声喝骂衙役:“一群废物,这么多人都拿不下这小子,都是吃干饭的,今天若是拿不下他,回去后统统治罪……”

    周兴冷眼看了会,突然叹息一声,上前一把抓住周颠的手,道:“停手。”

    “爹,这姓冯的不是个好东西,恩将仇报,不如让我打杀了他,咱们逃命去也就是了。”说完将那昏过去的衙役横的朝冯提司扔了过去,冯提司正跳脚骂人,没料到周颠会有这么一手,当即被那衙役砸中,哎呦一声跌倒在地上。

    周兴叹息一声,上前扶起冯提司,道:“既然大人有备而来,贫道是逃不掉的了。既然逃不掉,答应你也就是了,不过贫道有个不情之请,莫要抓我的儿子,贫道自当尽心尽力。”

    “不抓了你儿子,我又怎么能放心?周兴,你是逃不掉的,就算你今rì走脱了,只要我向府台大人奏报你替白莲教反贼赶尸,官府自然会发下海捕文书,这天下虽大,你还能跑出大元朝的地界去吗?就算你回了龙虎山,张真人就敢与朝廷为敌,庇护你吗?”冯提司大声叫嚷,当真再也不顾及什么了。

    周兴愣了愣神,长叹一声,道:“贫道把柄被你抓在手中,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既然你不放心,就带了我儿子去吧,只是希望你还有些良心,等我收拾了那恶蛟,能放了我儿子。”

    “这个自然,本官也不是小人,实在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冯提司见周兴答应下来,也不想得罪周兴太深,如此说道。

    周兴摇摇头,无jīng打采什么也没说,这边如此热闹,林麒却是动也没动,他知道自己弱小,就算冲上去也帮不上周颠,反而添乱,只能眼睁睁看着。冷眼观瞧之下,一颗心当真是寒到了极点,怎么也想不到,这世道人心就坏到了这个地步,昨天还是救命恩人,今rì就能拿做阶下囚,这世道,好人当真就做不得吗?

    想的出神,不知不觉走到冯提司身边,轻声问道:“提司大人恩将仇报,就不怕遭报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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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章 花砖

    周颠被关进水道衙门的牢房,冯家也不敢再让周兴住了,生怕他恼怒使些个法术对家人不利,冯提司带着周兴林麒也去了水道衙门,在后院收拾了一间小屋,安排两人住下,如今大家已经撕破了脸皮,也没有了什么顾忌,什么话也都照直了说,冯提司摆出官威对周兴道:“事已至此,再说那些个虚的假的已然没有味道了,你只要尽心办事就好,事情办好了,你儿子自然无事。”

    周兴一脸愁苦,道:“儿子在你手上,贫道怎么敢不尽心?提司,你家中那些开坛用的东西,也不用再买了,直接搬来就是,说句老实话,贫道没有半分把握对付得了凶蛟,若是有个不幸,还望大人开恩,放了我儿子。”

    “那是自然,只要道长尽心办事,事情不管办的如何,总会放了你儿子的。”冯提司本想在说些场面话掩饰一下,想了想,都这样了,再说什么周兴也不会相信,何必自讨没趣。

    冯提司走了,带着衙役去家里搬那些个开坛用的东西,当然这些都会算在水道衙门的开销里,这也是几rì来,冯提司唯一感觉高兴的事了。

    林麒见冯提司走得远了,凑到周兴身边小声道:“师傅,冯提司是个刻薄寡恩的人,不如晚上你我劫了师兄,抢出门去,想必他也拦不住咱们。”

    周兴摇摇头:“徒儿啊,为师也想带着你俩离开这地方,实话说,别看十几个人看着你师兄,真要劫牢对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不能如此啊。咱们赶的尸是白莲教的反贼,有这个把柄,冯提司有心刁难,就逃不出他手心,若师傅是个无牵无挂的,那也没什么,这天下之大,找个深山老林的藏起来,就算朝廷下了海捕文书又能如何了?”

    “可咱们都是正一教的弟子,若是朝廷追问下来,怕是难免连累了师门,如今也只能跟那水中恶蛟斗上一斗了。”

    林麒暗里叹息一声,就觉得师傅活的累,这个时候了还想什么师门,龙虎山真要对你们好,也不会赶你们下山,都赶下山了,怎么还惦记着?他又那里知道,周兴虽然是个道士,却并没有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遵循的仍然是人世间的礼法,天地君亲师的牌位也在龙虎山上摆着,从小到大接受的就是这么个教育,早就习惯了这些,已是深深烙印在心里,又如何能够违逆?何况龙虎山对他有恩,他是个老旧的人,也做不出让师门蒙羞的事来。

    人一旦有了顾忌,有了牵挂,也就身不由己了。

    师徒两个沉默了会,林麒开口问道:“师傅,你有何打算?”周兴沉吟道:“蛟属水,对付它,就要土xìng的法器,你先去歇一下,为师想想。”

    林麒应了声,就到床边躺下,双手掂在脑后去看师傅,周兴愁眉苦脸,像是又老了几岁,林麒看得心酸,对冯提司更加痛恨,又想不知周颠在牢里如何,会不会吃苦头?想来应该不会,冯提司还要师傅去斗那恶蛟,不敢得罪的太狠了,可这些rì子,每天都跟周颠在一起,有他在闹闹哄哄的,如今少了这么个一个人,反倒是有些不习惯。

    如今这世上也只有师傅和这个不着调的师兄是唯一的亲人了,真恨不得替他们担了此事,奈何自己人小力弱,是个没本事的,只能跟着瞎着急,胡思乱想了会,困意上头,也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沉,直到天黑下来,才被师傅拍醒,迷迷瞪瞪张开眼就见周兴没穿道袍,反而穿了一身粗布短打的衣衫,看上去与治河的民夫差不多,背着他那个几乎什么时候都不离身的布包,手里还拎着一把铁钎,林麒问道:“师傅,你这是打算劫狱?”

    “劫什么牢,为师想出办法了,你快起来,跟我出去办事。”

    林麒听到师傅有了办法,jīng神一振,翻滚着下来床,问道:“师傅,去哪?”

    “跟我来。”周兴显得有些神秘,带着林麒出了后院,递给他一把铁锹出了衙门,林麒扛着铁锹这叫一个纳闷,不由得想:师傅莫非被逼不过,这就带着我下河跟那恶蛟拼命?

    想到这,就问了出来:“师傅,咱们两个去找那恶蛟拼命,怎么带的是铁钎,铁锹?好歹给把钢刀。”

    周兴伸手拍了一下他脑袋:“就咱师徒俩这身板都不够那恶蛟塞牙缝的,别瞎琢磨了,师傅带你不是去找那恶蛟拼命,咱们这是去找找看附近有没有古坟。”

    林麒不明白师傅找古坟做什么?但也知道其中必有缘由,师傅不是个莽撞的人,又不像周颠似的有癫病,可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来,这大晚上的为何要去找什么古坟。

    周兴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叹息道:“挖人坟墓,这是天怒人怨的事,轻者不得好死,重者断子绝孙,我这也是没办法了,虺五百年为蛟,蛟千年为龙,既然不是龙,那就还不到千年的道行,蛟属水,土克水,想想看,什么玩意埋在土里?又什么玩意yīn气最重,自然是老坟下面的物件,师傅也不拿别的,能找到三根棺材钉就好,最好是千年以上的,为师才算有些把握对付得了凶蛟……”

    林麒听得似懂非懂,点点头,暗道:师傅懂得真多,但见他闷闷不乐,有心开解他,就道:“师傅莫要忧心,想那周处一介莽夫都能杀虎除蛟,名流千古,师傅也姓周,与他一家,而且道法高深,比他又差什么了?想必除那恶蛟也不费什么事。”

    周兴听林麒拿周处与自己相比,笑道:“我怎么敢与周处相比,那是天上星君转世,何况他斗的那蛟乃是一条河蛟,凡是隐栖在池塘与河川的蛟龙,都是“潜蛟”。并没有多深的道行。”

    “咱们斗的蛟也是河蛟啊,难道黄河不是河?”

    “你小子懂个什么,黄河是河不假,可天下又有几条河能比得上黄河的了?那些个所谓的大江都没有黄河壮丽,藏匿在黄河的蛟修炼到年头是能化龙的,这就不是别处的那些个潜蛟比得了的,今rì上午发水,我可是亲眼见到了,这条蛟,没有一千年的道行,也差不多少,想必就要华龙了,否则也掀不起那么大的浪来,是个不好对付的,能不能成,还得看咱们有没有这个命……”

    师徒两个小声说着话,心中的愁闷也散去不少,不知不觉的走出了济yīn县城,那冯提司倒也没派人看着他俩,周颠在他手上,也不怕周兴带着林麒跑了。

    周兴会些个寻龙点穴的门道,出了城辨认一下天上星斗,再看地脉走势,带着林麒朝北而去,今早的一场水也波及了各地,走在路上很是泥泞,师徒两个磕磕绊绊忍受夜风寒冷,都是四下仔细看过去,一路之上倒也看到些个孤坟野墓,可没有一个超过百年的,更不要说千年的了,有些坟墓被水一冲,棺材都露了出来,还有些个骸骨散落在各处,鬼火飘飘忽忽,时隐时现,一片凄凉。

    跟周兴这些rì子遇到的事倒也不少,这情景林麒也不害怕,只是小心寻找,希望能找到个师傅所说的千年古墓,可这千年的古墓,又那是那么好找的,两人找了两个时辰,古墓还是一点影子也没有。

    周兴也有些焦急,拿出罗盘,嘴里念念叨叨,带着林麒一直朝北,又找了半个时辰,林麒有些累了,但还是强撑着跟在师傅身后,就这样来到一处小山脚下,突然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林麒一个不注意跌倒在地。

    这一下正好跌在一个水泡子里,等爬起来已是全身被水侵透,不由得恼怒起来,就找那个绊他的东西看看是什么玩意?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大块土喀拉,竖起个角来,林麒恼怒,就朝土喀拉狠踢了一脚,一脚下去泥土整块掉落下来,星光下这东西竟然还反shè出光芒来了。

    “师傅,快来看,这是什么东西?”

    林麒一声惊呼,周兴急忙过来,低头一看,就见是块雕刻极为jīng美的花砖,这种砖,达官显贵和富商大贾们,经常用来装饰自己家的墙壁和地面,普通的老百姓,能够摸一摸,看一看,就很不错了。

    如此大的花砖,大半截埋在地下,要在平常的rì子里,也是看不到的。不过,正是今天的一场大水冲刷过后,泥土被带走不少,这才露出了地面。

    周兴四周看了看,此地甚是荒凉,方圆几里之内,没有人烟,也没有人家,这些雕镂jīng美的砖头,从花纹式样来看,也不像是元朝常用的花砖,倒像是很古旧的样式。周兴是个识货的,啊呀一声大叫,对林麒道:“你可真是为师的福星,这下面应该就有一座古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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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章 古墓

    林麒也是高兴,可转念一想,若是下面的墓年头不够,岂不是高兴的太早,就问道:“师傅,你看这墓能有多少年头?”周兴打开火折子,对照那花砖,上上下下,看了又看,摸了又摸道:“照为师估计,该是chūn秋时候的墓,估摸着该有一千五百年上下。”

    “那还等什么,师傅,这就动手挖吧。”林麒抡起铁锹就要挖,却听得周兴道:“挖个坟,三四个壮小伙子还得一整天呢,这可是古墓,也不知道是那个贵人的,能用这种花砖的,那也普通不了,你我一老一少的,真要挖起来没个十天半月,你啥也见不着。”

    林麒听了,颓然道:“忙活了大半夜,就白忙活了?”

    周兴摇摇头道:“当然不会白忙活,徒儿啊,你要知道,咱俩不是盗墓来的,用不着找那些个完好无损的古墓,哪怕是被人盗过的,只要给咱们剩下三根棺材钉也就行了,你看这墓,都有花砖露出来了,就说明埋的并不深,这种你都能找到的古墓,那些个靠盗墓吃饭的,不可能找不到,这或许就是一座空墓。”

    “就是空墓,咱俩也挖不动啊。”

    “傻小子,既然被盗过了,就必定有盗墓贼留下的盗洞,咱们师徒顺着盗洞下去,不就行了。”

    林麒听了,立刻jīng神起来,道:“我去找盗洞。”拎着铁锹四处寻找,周兴看着他摇摇头,笑了笑,就觉收的这个徒弟xìng子是个急的,即便是盗洞可也不是那么好找的,也不忍心泼他冷水,任由他四处寻找。

    周兴拿起罗盘,借着天上黯淡星光看了看四周地势走向,又看了看脚下的花砖,迈步走到南边靠近小山下面,用手中的铁钎向下戳去,铁钎戳下去,若是地硬的就不在理,隔上一段距离再向下戳,这般折腾了一炷香的时间,铁钎猛然一空,周颠眼睛一亮蹲下去,将四周浮土推了推,露出一个盗洞来。

    盗洞也不大,足够容纳周兴和林麒先后下去,周兴急忙大喊:“徒儿,为师的找到盗洞了。”

    林麒找了这半天,什么也没找到,正有些垂头丧气,猛然听到师傅喊他,欢呼一声跑了过来,见地下盗洞离那花砖差不多有十几丈的距离,疑惑问道:“师傅,这离的可有点远,真能通到地下的古墓吗?”

    “傻小子,挖的远自有挖的远的道理,这些个盗墓贼整rì里就琢磨这个,难道还不如你了?不过这些个说道我可不敢教你,免得你学坏了。”

    林麒嘿嘿笑道:“有师傅在身边看着我,那里有机会去学坏。”周兴听林麒这么说,神情黯淡了一下,道:“别说没用的了,赶紧下去拿了棺材钉也就回去。”

    周兴点燃了带来的一盏油灯,前面带路,林麒跟在后面,两个人老鼠一般四肢着地艰难向里面爬,这盗洞打得七扭八拐的,空间也不大,又cháo湿,又憋屈。林麒眼前全黑,什么也看不到,只能跟着师傅一点点朝里面挪动。

    过了有半个时辰,林麒耳听得前面师傅突然传来哎呦一声,接着砰的向下跌落,林麒吓了一跳,急忙撅起屁股向前一窜就想抓住师傅双脚,那想到这一窜力气大了些,竟然就窜了出去,身子一空也跌了下去,好在并不太高,砰然一声落地,摔得他七荤八素。

    “师傅,师傅你没事吧。”林麒也顾不得身上散了架子的疼,急忙大声叫喊。

    “没事,没事,还活着呢,哎呦!可摔散了我这把老骨头了……”听到周兴声音,林麒才放下心来,就问:“师傅,你那油灯呢,点亮了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周兴点亮了油灯,借着微弱灯光四下一看,就见地上躺着几具七扭八歪的骸骨,衣衫早就烂没了,但身边的铁钎,铁锹,之类的还在,应该就是挖通这里的盗墓贼,却不知道如何死在了这里。

    林麒正瞧得新奇,猛然间四周墙壁冒出黑sè烟雾来,更有腥臭气息骤然升起,林麒感觉眼前一黑,全身再没了半点力气,软绵绵向下跌倒,这当口周兴猛然将他拽了过去,伸手在他头顶贴了张黄符,口中念道:“吾德天助,前后遮罗。青龙白虎,左右驱魔。朱雀前导,使吾会他。天威助我,六丙除疴……”

    咒语声中林麒头脑清明起来,眼见师傅半扶着自己到了一扇石门前,周兴脸sè沉静,声音忽然就低沉了下来,念着一些林麒听不懂的咒语,右手不断年捏决,眼花缭乱中,耳听得前面石门喀拉拉……一阵怪响。地面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林麒被震得东倒西歪,面sè如土,心中不由得想,地震了?

    墓室摇晃了几下之后,石门砰!的一声大开,林麒捡起被师傅仍在地上的油灯,举着照了照,不禁惊喜地叫出声来。墓室里的门,竟然奇迹般的打开了。里面赫然是另一间巨大的墓室,里面有一个整齐的方阵,方阵由数百铜人铜马组成。那些铜人,每个都有真人般大小,穿着老旧的铠甲,带着古怪的帽子,铜马也是栩栩如生,奋蹄向前。所有的铜人都手持铜戈,制作极为jīng巧。

    恍惚之间,让人感到,仿佛有一位身披铁甲的王者,正指挥着千军万马,穿越千年,从刀光剑影的旧时杀来……甚至连震天动地的喊杀声,犹在耳边。

    “师……师傅,这是什么?”林麒目瞪口呆,喃喃问道。

    “这是一座王者的地宫。”周兴沉声回道。

    师徒一问一答间,前方兵阵之中忽地冒出一股黑烟,黑烟先是四处弥漫,接着凝聚到一起,从中走出一个人来,这人有六七十岁的年纪,看上去比周兴还要苍老,下巴上没有胡子,佝偻着身子,身材干瘦,脸sè蜡黄,戴着一顶十分怪异的帽子,活脱脱就是一副干尸。说是死人却偏偏踱着八方步,一摇三晃的走过来,气派很大,手上还捧着一个黄绢,面无人sè,yīn森冷厉。

    老头缓慢走到两人面前一丈左右停下,冷冷扫了两人一眼,这一眼看得林麒脊梁后面一片寒意,好像有人拿着冰块在身后贴着似的,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老头这模样比前些rì子赶的那反贼干尸还要可怖,林麒有些害怕,就朝师傅身后躲了躲。

    周兴神sè戒备,取出那枚小小的桃木剑,剑尖对着老头,那老头yīn沉沉的等了会,才展开黄娟,用一种别扭,yīn冷,不带半点人气的声音,道:“本王乃是文王姬昌第六子,武王姬发之弟,曹国开国君主。本王即位以来,体察民情,爱护百姓,轻徭薄赋,劝百姓削岗平洼建设家园,疏水导流,垦荒种田。重农桑,教民众讲礼义,行廉耻,广施周礼。使奢者俭素,劣者善良,俗尚淳朴,男耕女织,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尔等又怎敢来掘我宫室?何况,我曹国并不是大国,本王所居之室,并没有什么宝物。尔等又何必苦苦以咒语相侵。”

    说到这里,老头略停了停,又扫视了周兴师徒一眼:“如果尔等不听劝阻,必然是两败俱伤,还望三思而行。”说完,甩了甩袖子,就要回去。

    林麒听不懂这老头说的什么,周兴却是懂的,他暗自惊讶,没想到这墓是chūn秋时曹国国主的地宫,眼前这怪里怪气的老头,应该是陪葬的太监,想必是见自己用法术破了门,国主也有些顾忌,派这么个老太监化形出来阻止自己。

    可棺材钉还没到手,周兴又怎么舍得走,急忙叫住老太监到:“公公,我师徒二人不是那盗墓掘坟之辈,乃是名门正宗的道士,到这来也是想求点东西,别的不要,只要三根棺材钉足矣,也不光是为的我们。要知道今rì黄河里有恶蛟行浪,已经淹了两岸十几个村子,若是任由它作恶下去,这里也必遭水患,难道大王和你就能高枕无忧了吗?贫道不才,学得一身道术,为百姓计,要去除了那恶蛟,就缺这么三根千年的棺材钉,还望大王赐下。”

    这番话配合着周兴的神态,当真是说的正气凛然,林麒都不禁一愣,搞不清楚师傅是真的这么想的,还是为了哄骗这老头才这么说的?

    老太监听周兴说完,yīn沉沉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回复王命,看看我家大王如何说。”说完消失不见,过了会老头从对面墓室如同影子一样穿过墙壁,现出身形,手里拿着三根黑黝黝的东西,道:“我家大王说了,这里没有棺材钉,但看在你为民除蛟的份上,取了这三枚曹国勇士头上的铜簪赐给你,就此离去吧。”

    周兴大喜,千年前曹国勇士头上的铜簪,必然带着悍烈之气,又在这地宫埋了千多年之久,土气也重,yīn煞之气不知道厉害到何种地步,有了这等宝物,除去哪恶蛟也更有把握些。

    “多谢公公,多谢大王。”周兴刚说出口,那老太监早就消失不见,地上摆着三个绿锈斑斑的铜簪。

    东西到手,周兴也不愿意在这地方多做停留,拉着林麒一起朝前面拜了三拜,顺着来时的盗洞爬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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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章 水猴子

    回到衙门,天都快亮了,师徒两个收拾了一下,蒙头大睡,正睡得香甜,耳听得两声惊雷震耳yù聋,吓得两人直愣愣坐了起来,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朝门外看去,但见天yīn沉的如同夜晚,外面狂风呼啸,哗啦啦……吹动头顶瓦片。一道道银蛇从九天之上劈落,形成一道道光幕,在yīn沉漆黑的天sè中耀眼生辉。

    门砰的一声被大风刮开,咣当!咣当!……来回撞击,狂风倒灌进屋里,把个周兴和林麒吹得失魂落魄,林麒跳下床来,急忙去关门,一着急脚步迈得大了些,就感觉踩到了一个不大却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就见地面上无数的老鼠叽叽喳喳排着队向外面跑。自己脚下的就是一只灰sè大老鼠。

    老鼠林麒见得多了,但还从未见过今天这样的,这些个老鼠也不避人,有两个老鼠甚是有趣,后面那个倒着躺下怀里抱个鸡蛋,前面个大的老鼠拽着尾巴的朝外面拖,还有的老鼠口里叼着小老鼠,更有的肩上还扛着小布袋,人一样的直立起来,总之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

    林麒看得惊奇,对周兴喊道:“师傅快看,这些个老鼠都成jīng了。”

    林麒不知道厉害,周兴却是个懂的,眼见老鼠搬家一样的向着外面跑,脸sè变了一变,暗叫一声不好,拉着林麒跟着老鼠朝外面跑,到了院子里,就见老鼠顺着墙壁七扭八拐的上了房顶,周颠四下打量了下,院子右侧有一颗古树,枝杈粗大,推了一把林麒道:“快,顺着那树上房!”

    林麒被狂风吹得腮帮子疼,眼睛都睁不开,听到师傅喊,还没回过劲来,大声问:“什么?”平时从未打过他,骂过他,连句狠话都没说过的周兴,照他屁股就是一脚,大声道:“快顺着那树爬房顶上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林麒被踹了个踉跄,这下听清楚了师傅的话,急忙就朝树上爬,他打小在山村长大,爬个树当真是快,三下两下的就上了房顶,低头一看,师傅也爬了上来,可这一到了房顶,狂风更加剧烈,吹得两人摇摇yù坠,林麒伸出胳膊挡风,却见身边四周尽是些个小动物,老鼠,兔子,黄鼠狼……各个眼露惊恐,浑身颤抖。

    林麒不明白上房干啥,好奇朝周兴大喊:“师傅,咱们上房干什么?”

    周兴伸手超前一指:“你看!”

    林麒朝前看去,就见天际一道白线带着轰鸣声音由远至近,转瞬间就到了眼前,水浪滔天中,远方那些个屋子就如泥沙堆成的一般,被这巨浪碾压冲走……接着天地发威,大雨倾盆而至,乌黑的云层中,林麒恍惚见到一个长虫样的怪兽翻腾舞动。

    这浪眼瞧着就越来越近,周兴掀开几片瓦,抓住房顶一根横柱,嘶声对林麒喊道:“抓住我的手,千万别放开。”林麒急忙伸手抓住师傅的右手,却感觉这双苍老的手,此时变得湿冷滑腻。

    天yīn如晦,浊浪翻滚,滔天巨浪翻滚而来,里面夹杂着不少被洪水冲垮的房梁,碎砖,死人,甚至牛马驴羊一类的大牲口也在其中,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林麒脸sè苍白,只觉得整个天都塌了。

    接着一股巨力拍在他后背上面,拍的林麒五脏六腑沸腾不已,就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巨浪之中他弱小的身躯就如一片树叶,随着浪涛沉浮,幸好周兴抓的他紧,愣是没放手,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洪水悄然退去,林麒趴在屋檐边缘,全身发抖。

    “没事了,没事了,师傅这胳膊都快被你拽折了。”周兴趴过来拍了拍林麒后背,将他吞进去的浑浊河水拍了出来,林麒吐了个昏天黑地,双眼发黑,眼前师傅那张驴脸,却变得无比亲切,劫后余生,林麒当真有些后怕。

    林麒挣扎着向上爬了爬,觉得安全了,平躺下来,喘着粗气问:““师傅,你没事吧。”

    周兴愁眉苦脸道:“没事,没事,昨天被水淹了一次,今天又淹了一次,老子这是做的什么孽哦……”

    周兴发牢sāo林麒听得多了,也不在意,四处看了看,就见这洪水来的快,去的也快,可这济yīn县城,地势高低不同,有些地方屋顶都没淹没了,有些地方水却只到膝盖,县里百姓能跑出来的都逃到了高处,也有许多人被困在屋顶树梢上下不来。

    大雨下个不停,浇得人失魂落魄,水道衙门四周民房也是不少,发觉闹水的百姓,背着老少上了房顶的不在少数,但被洪水隔开,谁都下不去,谁也离不开,虽然互相说话都能听见,却怎么都凑不到一起。

    林麒这边水齐了屋檐,眼见着一具具被水泡的脸sè青紫的尸体顺着水流飘过,抬头看了看天,就觉得这贼老天当真是个心狠的,怎地就忍心害死这么多人?

    这会已经是深秋,雨又下个没完,林麒冻得脸sè也变得青紫,上下两排牙抓了对的厮杀,就这么苦挨着等待洪水退下去,等了差不多有一个多时辰,水势才渐渐平缓下来,但这雨却是越下越大,所有人都湿透了,漫天大雨中又没个躲处,忍饥挨饿,叫苦连天。

    支撑到下午未时,才见冯提司带着两个衙役,划着小船来救人,身后还带着十几条渔船,那些渔船四下救人,冯提司径直划着船接上了林麒和周兴,周兴上了船急忙问道:“提司,我儿子没事吧。”

    “放心吧,今天一大早我将他送到县衙大牢里了,那里地势高,水淹不到那里。”

    听到冯提司如此说,周兴这才放下心来,冯提司苦着一张脸对他道:“道长,除蛟的事可不能再拖了,济yīn县在遭洪水冲刷,可就真正了泽国了,还不知道得死多少人。”

    周兴眼见四周百姓哭天喊地的凄惨模样,心中也是不忍,点点头道:“今天晚上就动手,不过除蛟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得三天才能功成,这三天里,吃喝得管足,我还需要一处安静的地方做法,这里可是不行。”

    “一切都依道长的,只要能除了那恶蛟,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两个人嘀嘀咕咕的正商量,这时,忽然听见有人高声喊了一嗓子:“不好了,水又来了!”众人心头一震,都朝那人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前方一道白线,带着轰鸣声音,压着水面铺天盖地而来,看方向,应该是第二波的浪涛。

    洪波流速湍急,还没等看清楚,比房顶都高的大浪头已卷至近前,立时打翻了几艘载满了人的渔船。冯提司几人的小船,被浪头簇拥着忽地一下就飞了起来,冯提司吓得哇哇大叫,手舞足蹈,接着砰一声跌落下来,摔在甲板上,船底砸出巨大的水花,但这船是水道衙门治河用的官船,甚是结实,如此剧烈的碰撞,竟然就没散了架子。

    即使如此,船身随着波涛起伏,被冲出去好远,直到撞上本地城墙才算是停了下来,可这一撞也是撞得大家东扭西歪,狼狈不堪,叫苦连天。林麒更是被甩了出去,噗通摔在水里,他摔的并不很疼,也会水,双手双脚拨动水面,靠近官船,身子向上一窜,抓住了船帮,就要爬上来。

    这时候林麒就觉得脚痒痒,他也没在意,以为是水边的蚂蟥搭上了脚,就朝脚根那一望,原来是二片树叶子和一团泥粘在了脚根上,他翻身上了船,伸脚到水里想着将那烂叶子河泥巴洗干净了,刚踢了两下水,就看到水面上漂过来一团黑雾,准确的说不是什么黑雾到像是水里的一团黑影迅速地往这边疾过来。却是看不到什么东西,没有水声和水的波动。林麒也没在意,眼见黑影移到了他的面前,他还把粘了树叶与黑泥的脚伸到水里去摆两下,想这样把脚根的树叶和泥土洗掉。正摆着,就觉得有一双毛茸茸的手抓住了他的脚颈,正用力往水底拉,

    这一拉就将林麒拉得差一点掉下水去,顿时吓了一跳,急忙扭身顺势抓住了船帮,抓得紧紧的。可水里那双手也拉得紧紧,林麒惊出汗来,急忙大喊:“师傅,快来救我!”

    船装上了城墙,把周兴这一把老骨头几乎就颠散了架子,昏头昏脑的坐起来,还有些迷糊,却听得林麒一声大喊,扭头看去,就见他呲牙咧嘴的用劲向上蹬腿,顿时也骇然问道:“徒儿,你在干什么?”

    “师傅,救我,水里有东西拉我的脚。”林麒挣扎的猛,几个衙役也看出了不对,急忙上来拉扯他,但水里的那东西似乎力量奇大,大家一起用力居然还拉不动。

    周兴大步过来,从怀里掏出从古墓取出来的一根铜簪,低下头去狠命的朝河水里那黑影扎去,就听得吱哇!一声怪叫,水里的黑东西松了手,不见了影子,林麒被大家拽上船来,坐着喘粗气,问周兴:“师傅,河里那玩意的力气好大,是个什么东西?”

    周兴叹了口气,道:“那是水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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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章 定魂火

    水猴子,民间俗称“水鬼”,通常出现在大江大河和边远的山塘湖泊,也有出没于沿海的。它在水中力大无穷有法术,但到岸上时却连一个家禽也打不过,水猴子会害人,喜欢吸食小孩的jīng血。水猴子在水中有着巨大的力量,能在水底掘地穿梭于不同的湖泊和江河,逮着落水的人将其拖入水底,用淤泥敷满被害人的七窍,致其窒息死亡。

    相传,盘古开天辟地地之后有九条天龙秉承天地的气运化为巨大的山脉,西起昆仑其中有八条在陆地一条进入南海,这就是中国的九大祖龙之脉,并由此衍生出许许多多的子脉和孙脉,龙有龙脉,龙脉有穴。龙穴,凡人得之可成就王侯将相巨富财阀,动物花草得之可成jīng怪。黄河有龙脉,龙脉潜于河底,龙脉的龙穴凡人不能轻易占据,于是就便宜了河中的动物jīng怪,水猴子也是其中之一。

    这些是周兴告诉林麒的,林麒听得稀奇,却发现师傅兴致不高,看得出来,自打发现了水猴子,他的心情就更加的不好起来,林麒是个乖巧的,也就扯开这段不说,问周兴:“师傅,你说晚上作法,如今连块平地都没有,是不是就等几天?”

    周兴叹了口气,无奈道:“等不下去了,再等下去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也不跟林麒解释,找冯提司要了条小船,带着林麒朝江面上划,林麒见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多问,师徒两个顺水东流,在黄河上转了一小圈,周兴心里有了底带着林麒回来找冯提司。

    这会正个济yīn县里官最大的就是冯提司,说话自然有人听,撒出去人手,一个时辰后就找到间地势最高的民房,几个衙役将这一家人赶了出去,周兴带着林麒搬了进来,冯提司事情多,派了两个衙役任由驱策。

    折腾着搬进来,天可也就黑了,周兴开坛,这次摆上了张天师的神位,神情肃穆,点燃三根祭神香,将三根从古墓带出来的铜簪摆在法坛上面,接着从包袱里拿出了一些纸剪的兵将甲马之类的,按照特定的方位摆好。

    周兴脚踏禹步,踩的是北斗七星的方位,又取出七枚铜钱摆在踏过的方位上,大声对林麒道:“徒儿听好了,所谓北斗者,第一天枢星,则阳明星之魂神也;第二天璇星,则**星之魂神也;第三天机星,则真人星之魄jīng也;第四天权星,则玄冥星之魄jīng也;第五玉衡星,则丹元星之魄灵也;第六闿阳星,则北极星之魄灵也;第七摇光星,则天关星之魂大明也。”

    我等凡人生命被分属于七个星君所掌管:贪狼太星君,子生人属之;巨门元星君,丑亥生人属之;禄存真星君,寅戌生人属之;文曲纽星君,卯酉生人属之;廉贞纲星君,辰申生人属之,武曲纪星君,巳未生人属之,破军关星君,午生人属之。你命属贪狼,遇水必称英雄,指rì边庭立大功。更得福元临庙旺,长啸千万虎贵门……

    林麒听得懵懵懂懂,不晓得是个什么意思,也不敢打断周兴做法,但见他念念叨叨说完,凝神聚气,深吸了一口气儿,取过案边狼毫,沾上朱砂,猛然落笔,一口气含而不吐,一直到符箓完成,才慢慢讲胸腔那口气吐出来。

    写符箓要念心咒,一口气含而不吐,要的就是一气呵成,天人合一,落笔的一瞬间,念力由符笔传于符纸上,才能请来天师庇佑。黄符画好,周兴放在天师神像下面,又去画另一张,画了三张后才搁下狼毫,额头已经见汗。

    待三张黄符风干后,周兴双指夹起第一张黄符,念起咒语:“泰山之阳,恒山之yīn。盗贼不起,虎狼不侵。天帝有令,司命先行。城郭不完,闭以金关。千凶万恶,莫之敢于……”咒语声中,周兴抖动黄符,砰然一声自燃起来,周兴掐诀将燃烧的黄符火焰涂抹在第一根铜簪上面,随着火光消失,林麒感觉那根施了法的铜簪竟然散发出淡淡冷厉绿sè光芒。

    三根铜簪都施完法,周兴脸sè有些苍白,额头汗珠一滴滴向下滴落,他擦了一下额头汗水,拉着林麒在床边坐下,沉声道:“徒儿啊,为师年迈,jīng气神都不如你,原本这等危险的事,师傅要亲自去做,奈何真要连着三天如此,你师傅这条老命就交代了,所以这头两天,你得替为师去除蛟。”

    林麒吓了一跳,小心问道:“师傅,我跟你rì子不长,还没学到多少东西,我能行吗?”

    周兴道:“行不行的也只能如此了,若是你师兄在,也不会让你去,为师也知道此行甚是凶险,但真要说起来,也不是你想象那般去跟恶蛟真正的拼个你死我活,为师是要让你yīn神出窍,用三根铜簪去对付恶蛟。”

    周兴眼神之中颇有些愧疚,林麒看在眼里,心头忽地一暖,知道师傅觉得心里对他不住,可师傅真要有心骗自己,就不会说的这么明白,说的这么明白,也实在是没办法了。想到这里,林麒道:“师傅,你就说是什么法子吧,我是你的徒弟,为师傅排忧解难,那也是徒弟该做的事。”

    “这办法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是极难。明着,咱们是斗不过那恶蛟的,咱们这么做就是来yīn的,那恶蛟道行很深,只能夜里趁他虚弱之时,yīn神出窍,到了黄河边,见到有漩涡流转的地方,将铜簪扔进去,一连三天,恶蛟必死!”

    听到师傅说不用跟恶蛟面对面相斗,不过是yīn神出窍扔根铜簪,林麒心里也是一松,觉得这事也并不难办,当下信心十足道:“师傅,你就瞧好吧,我一准给你办稳妥了。”

    周兴叹气:“你这傻孩子,yīn神出窍,那是像你想的那么简单的?这其中艰险太多,稍有不慎,可就是万劫不复。”

    林麒不以为然,道:“师傅安心,你只教我如何做就好。”

    周颠见他这个样子,脸sè一沉,道:“这般浮躁的xìng子,我如何敢让你去?”

    林麒见周兴动了真怒,急忙赔礼,周兴这才道:“你躺倒床上去。”

    林麒依言到木床上躺下,周兴取出一张质地上好的黄符贴在床头,又点燃了一根红蜡烛对林麒道:“yīn神出窍,本该是修为到一定地步才行,为师也没有别的办法,刚才脚踏禹步那是请你本命星君,借他神力,才能让你yīn神出窍,这枝蜡烛点燃叫做定魂火,烛火就是你的依靠,有烛火在,八风吹不动。”

    “现在你捏住这根铜簪睡觉,你要记住,出窍之后,烛火会为你带路,你背对烛火向前,会出现一条小路,那是火照之路,径直朝前去就会到河边,你会看见水面有漩涡,一定要将铜簪投到漩涡里面,去的路上,回的路上,不管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切记勿惊勿怕,投完铜簪扭头就往回走,无论谁在你身后说话,千万记住了不要理会,也不能回头,蜡烛灭掉之前必须赶回来,千万不能大意,稍有闪失就是万劫不复,切记切记……”

    周兴生怕林麒不听话,来来回回说了好几遍,林麒见他说的郑重,也是暗自凛然,躺在床上默念周兴教他的咒语:“天地同生,扫秽除愆,炼化九道,还形太真。百官纳灵,节节受新,清虚掩映,内外敷yīn。度命延生,吉rì良辰,金童玉女,为我执巾,玄台紫盖,冠带其身,使我长生,天地同根……”

    延内真咒默念起来,比起催眠咒还要管用,只是念了两三遍,林麒就感觉困意席卷,迷迷糊糊的像是打了个盹,猛然就醒了过来,心道坏了,师傅光让我躺着念咒,也没教我怎么yīn神出窍啊,要是误事了可大大不妙,就转身去问师傅。

    可眼前那里有师傅的影子,更是觉得全身轻的像是没有重量,竟然有一种飘飘yù仙的感觉,屋子里亮晃晃的,外面更是灰蒙蒙的天空,全然不是深夜的漆黑。再看向床,就见自己双眼静闭,头歪在一边,一动不动,睡得正沉。

    原来这就是yīn神出窍啊,林麒暗想,也不敢耽搁了,迈腿朝门外走去,但他只是一想,就走了门外,这种感觉,非常玄妙。令人不敢相信。出了门,呼呼!呼呼!几道微风吹了过来,被风吹到身上,林麒就感觉仿佛赤身站在冰天雪地之中。寒冷得发抖,随时都要冻毙!同时又像无根的浮萍,被风吹动,浮浮沉沉。

    这感觉,无助,无力。非常难受恐怖。就在他心思飘渺,无依无靠之际,身后一团红光笼罩住他身体,形成一个淡淡轮廓的壳,瞬间,所有的难过不适,统统消失。

    林麒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铜簪,散发着碧绿的光芒,如同个活物一般。他定了定心神,回头看了一眼幽静漆黑世界中那带有灵xìng的暗红sè烛火,大步朝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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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章 阴神

    这是一条平坦的土路,看不到人,看不到人家,朦朦胧胧,只有身后的烛火闪烁,林麒打起jīng神只顾向前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黄河边上,此时的黄河与白天决然不同,河面平静,铺着一层银光,灵动无比,波涛滚滚向前,不似发水时的暴虐,在水zhōng yāng,有一个漩涡,跟个磨盘一样大小,转动的挺有规律,一圈圈的旋转向下。四周有淡淡紫sè气息倒灌进漩涡中去。

    林麒想起师父的话,让他见到有漩涡的地方就把铜簪扔进去,可师父怎么知道河面有这么一处漩涡?他想了想,就觉得师父本事还真是不小,也不敢多耽搁,掂了掂手中细长尖利,带着幽绿光芒的铜簪,瞄准了朝那漩涡里一扔,转身就走。

    他转过身来,还没走出去几部,猛听得后面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嗷!”这叫声犹如野兽嘶吼,充满了愤怒暴戾,林麒被这声音震得头脑恍惚,脚下就变得轻飘飘起来,恍恍然不知身在何处。

    远处红sè的光芒闪闪烁烁,耳边传来一阵清亮诵经的声音:“斗要妙兮如浮云,承光明兮威武陈。气仿佛兮如浮云,七变动兮上应天。知变化兮有吉凶,入斗宿兮过天关。合律吕兮治甲荣,履天英兮度天任。清冷渊兮可陵沉,枝天柱兮掳天心。从此度兮登天禽,倚天辅兮望天冲。入天芮兮出天蓬,斗道诵兮刚柔际。天福禄兮流后世,出冥明兮千万岁。……”

    声音飘飘渺渺却又清晰无比,林麒认得出这是师傅的声音,摇晃了几下,知觉又回到了身上,见自己还在原地,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一声震动天地的吼叫,他惊骇无比,急忙迈步朝远处那幽暗昏红的灯光处快走。

    走了百十来步,林麒突然觉得不对,先前走的还算顺利,可越向前走,就感觉越费力,走到一半的时候,脚下已经沉重的不行,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样,照这样下去,那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回去,林麒猛然想起师父曾告诉他,来去的路上,一定要静心凝神,实在静不下心来,就念诵延内真咒。

    林麒定了定神,心中默念咒语,说来也怪,默念了一遍就感觉轻松了不少,脚下也快了起来,林麒心中一松,一边默念咒语,一边瞧着红sè昏暗光芒前行,走了一会眼见就要走到光芒旁边,身后突然传来呜呜……哭泣声音。

    林麒好奇就想回头看看,想起师父的嘱咐,强忍住继续向前,耳听得身后传来啪啪啪啪……像是许多人脚步的声响,又像是什么有什么东西在怕打,噪杂的声音让他有些分神,几次咒语就默念岔了,一念岔,脚步就沉。

    林麒跟着周兴就一个多月的时间,也没学到多少东西,又是三十四的年纪,心xìng并不坚定,内心有了干扰就心浮气躁起来,但他聪明,知道后面绝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个时候更慌乱不得,凝神聚气,咒语默念的又顺畅起来。

    此时林麒只有一个念头,快走,快走,回去了就好了……

    可真要回去,又那是那么容易的。又走了一段,就感觉有yīn冷到了极点的一道道气息从后面向自己扑来,这些个气息怕不是有几百个之多,yīn冷,血腥的味道立刻就弥漫了开来,林麒不敢回头,只是艰难前行,心里却颤抖不已,几句咒语又念得差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林麒感觉身后yīn冷气息到了后背的时候,他胸前的谛听猛然显出原形来,但见一只好大的怪兽朦胧的盘旋在林麒头顶,朝他身后呜嗷……一声嘶吼,那些yīn冷的气息顿时消散无踪。

    谛听嘶吼的声音也大,震得林麒脚下停了一停,身后却再也没有了那种令人窒息的yīn冷危险,他急忙默念咒语向前迈步,刚一动,却见两侧有东西从灰蒙蒙虚空中走了出来。

    “天地同生,扫秽除愆,炼化九道,还形太真。百官纳灵,节节受新,清虚掩映,内外敷yīn。度命延生,吉rì良辰,金童玉女,为我执巾,玄台紫盖,冠带其身,使我长生,天地同根……”

    林麒咒语念得更勤,双眼却忍不住滴溜溜的向两侧看,心中暗道:师傅直说不许回头,撇撇眼珠子,应该没事吧?

    当他撇着眼珠子看清楚了来的是什么东西,顿时就心神乱颤,还不如不看,就见两侧各有几百个稀奇古怪的东西靠了过来,这玩意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高不过三尺,细小干枯,像三四岁的小孩模样,长得像人也像猿猴。身上发出臭味,腥气扑鼻,全身上下长满了黑毛,上面带着粘液。及其恶心。

    并且四肢着地,佝偻个腰,后背上长着个龟壳一样的东西,手脚长得跟人一样,不过特别的长,只有四根指头。披头散发,头部zhōng yāng有一个圆盘状的凹陷处,里面还盛着水,肤sè深蓝。眼睛浑圆,发出yīn冷yīn冷的光芒,鼻子长得像狗鼻子,嘴却是个鸟嘴,上下各有四根尖牙。真是丑陋怪异到了极点。

    “天地同生,扫秽除愆……”林麒看得心惊胆战,不知不觉的咒语就念出了声,说来也怪,这些个东西到了近处,却=并没有狰狞凶狠的扑上来,反倒是排列在土路两旁,就那么yīn森森看着他。

    林麒见这些怪东西并无威胁,紧绷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松了一松,可没过多久,就见这些东西忽然伸出双手朝他身上抓过来,却是一个也不靠近土路,仿佛有什么东西阻碍住了它们的脚步,但那一双双只有四个手指头,扁平枯干的手伸出来,前路立刻就是荆棘一片,仿佛无数怪树的树杈长满了整条土路。

    林麒胆气再壮这时候也有点惊到了,一边躲着怪手抓挠,一边七扭八拐的超前走,这个时候那些怪物突然开口说话,声音尖利刺耳,难听非常:“小子,去哪里啊?来陪我好不好?……下来吧,我带你去水里玩,可好玩了……当人有什么好的,吃不饱,穿不暖,不如做鬼……”

    林麒怎么也想不到这些玩意竟然能够发出人言,并且嗓门不一,虽然都是那么的难听刺耳,yīn冷,刻板,可还是能分辨的出来这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林麒心惊胆战,咒语声被这些杂乱的吵嚷声遮掩住,顿时脚步就沉了下来,眼见着就要走到门口,但那扇门,却仿佛离得有天边那般遥远,床头昏暗的烛火渐渐的微弱下来,林麒想起师父的话,要在烛火完全熄灭之前回去,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可这些怪物吵嚷声音之大,形成一道道声浪,将他摇晃的七扭八歪,有几次差点就拐到土路外面,每当这个时候,就有无数双手伸过来想要将他拽过去。

    林麒心中苦涩,暗道:这次怕是真的在劫难逃了,仍然倔强的向前一步步的迈动,可每一步脚下都似乎有万斤的力道拖拽着他,眼看前方烛火忽忽悠悠的就要灭了,林麒也再难坚持不下去,这时,师傅清亮的声音响起:“天帝弟子,部领天兵。赏善罚恶,出幽入冥。来护我者,六丁玉女。有犯我者,自灭其形。”

    一道黄符带着神光激shè而至,到了林麒面前,在空中翻了个翻,引导着林麒朝门里走动,一瞬间林麒全身被金光笼罩,所有的不适,脚下的沉重,统统消失,就连那些不知道什么玩意的呼喊声音都被在咒语声中变得微小起来,林麒知道这是师傅接他来了,jīng神一振,大步朝门里跑了过去。

    越过了门,林麒眼前一黑,霍然而起,再一看师傅就在身边,床头的蜡烛挣扎了两下悄然熄灭,冒出一道白烟。

    周兴见林麒醒来,吐出一口长气,整个人才放松下来,看上去却像是更加苍老了几岁。

    “师傅,好险,回来的路上,碰上一群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怪东西,对着我大喊大叫,还伸手抓我,我被他们搞的神魂颠倒,差点就没回来。”

    几句话说完林麒就感觉眼前发黑,全身虚弱的动弹不得,此时想要动一下手指都不可能,只能瞪着眼睛看着师傅,周兴见他这个模样,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一双苍老的手,温暖干燥,令林麒感到十分的心安。

    周兴柔声道:“徒儿啊,莫要乱动乱说,好好休息一下。”

    林麒朝他艰难的点点头,微弱问道:“师傅我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不会以后都动不了了吧?”

    周兴笑了下,对他道:“傻徒儿,不会的,不过yīn神出窍,的确损耗过大,人是有jīng气神的,yīn神出游,本就是耗jīng气,你本身没有修为,只是一介常人,yīn神出游,自然会拿你的元气来补,次数多了,便会元气不足,你没有修为,yīn魂就弱,一不小心,便会惊神,神伤了是最难恢复的,所以千万不要随意尝试。不过你没什么大碍,好好睡一觉,养养jīng神,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几句话的功夫,林麒就已经疲倦难耐,迷迷糊糊的听完就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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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章 师徒

    养生之诀,当以睡眠居先。睡能还jīng,睡能养气,睡能健脾益胃,睡能坚骨强筋。所以养jīng蓄锐最好的办法就是舒舒服服睡上一觉,比吃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这也是养生之道,林麒不懂,周兴却是知道的。

    这一场好睡,直睡到rì上三竿林麒才醒过来,醒过来之后还是感觉疲倦,却没有了昨rì晚上那般无法动弹的可怖感觉,周兴一直守着林麒,见他醒来也是高兴,出去煎了碗药回来,逼着林麒吃下去。

    药不知道是用什么熬成的,酸不唧唧的味道,甚是难闻,林麒捏着鼻子喝下去,到了肚里,没多大的功夫觉得全身暖洋洋,说不出来的舒服,他惊喜问道:“师傅你给我喝的是什么药?怎么这么灵?我现力气有了,jīng神也好。”

    “供神的香灰。”周兴淡淡答道。

    林麒目瞪口呆,喃喃问道:“香灰也能吃?”

    “怎么不能吃,你吃的可是龙虎山上清宫祭三清的香灰,一般人还吃不到呢,为师我带的也不多,没剩下多少。”

    林麒哑口无言,发了会呆,跳下床来问周兴:“师傅,我昨天扔下铜簪,有点用处没有?”

    “自然有用处,今rì里就没发水。”周兴淡淡回答,有些心不在焉。林麒看在眼里,觉得古怪,问道:“师傅,你怎么了,我咋感觉你心事重重的呢?”

    周兴笑笑:“就你小子心眼多,为师那有心事重重,对了,今天夜里你不要再去了,为师想清楚了,你年纪太小,不适合yīn神出窍,还是为师亲自去把握多些。”

    林麒愣了,不明白师傅怎么变卦了?仔细看了看周兴,见他鬓角白发这两天又多了不少,人也像是又苍老了几岁,背有些弯,琢磨了一下,也就明白了,师傅是见他昨rì惊险,怕他出事,才要自己yīn神出窍。

    yīn神出窍回来之后什么样子,林麒可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十三四岁的年纪,正是jīng气神最旺的时候,又是个童男子,即便这样也累得跟条死狗一样,师傅这么大的年纪,jīng气神怎么也比不上自己,别看他会的多,可修道也没修出多大成绩来,不见得就比自己强了,若是连着两晚yīn神出窍,师傅这条老命,怕是也就搭进去了。

    林麒沉默下来,眼见师傅忙着出去找吃的,忽地就笑了,他林麒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最是清楚,别人对他好,他便对别人好上十倍,别人对他不好,他也会对那人不好上十倍。拜了这个师傅,虽然跟着他没享过一天的福,只是四处颠簸流浪,但对他林麒却是真心的好,真的将他当做自己的子弟。

    林麒又怎么会不知道。

    心里拿定了主意,也就不在多想,等师傅端着馒头咸菜回来,边啃馒头,边问道:“师傅,昨rì我去了河边,看见漩涡,扔了那簪子,倒也顺利,就是回来的时候碰到一群不知道是什么玩意……”林麒将那怪物的模样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周兴道:“那是水猴子,昨rì下午水里抓你教的就是这玩意。这东西也就在水里厉害,力大无比,到了地上怕是连你也打不过,你看他头上凹进去的那一块,里面有水,没水了也就什么邪法都不会了,其实这东西并不可怕,你只要静心凝气,念诵咒语,别出了土路,这些东西伤害不了你分毫……”

    林麒听了嘿嘿直乐,记在心里,也不多说,周兴守了林麒一夜,今晚又要yīn神出窍,吃了饭就去睡觉,林麒无事,就守在师傅旁边,眼见着师傅那张驴脸满是忧愁,暗暗叹息,心道:等把师傅的道法学的差不多了,挣了银子就给师傅买间房子,也不用他四处奔波,自己和周颠行走江湖,怎么也能多挣些银子,够师傅吃饱穿暖就好。自己爹娘不在了,这世上关心自己的,也只有这个贪财的驴头老道了……

    想着想着,也觉得困倦,靠在椅子上睡着,醒来时已是黑天,周兴摆好的法坛,还没等躺倒床上,林麒嗖一下窜上了床,面对师傅,嘻嘻笑道:“师傅,徒儿知道你担心我,怕我出了岔子,但我昨rì已经去过了,正所谓轻车熟路,你就等我的好信吧,你若是不让我去,我也不帮你守着那蜡烛,什么也不管……”

    周兴见他一副无赖模样,被他引得一笑道:“瞧你着疲赖的样子,那里像我龙虎山的弟子,更像是城里那些泼皮流氓。”

    林麒嘿嘿一笑:“我也就这模样了,师傅不恼就好,反正今天你让我去也好,不让我去也罢,我都是去定了的,师傅,你的苦心我都知道,可你想想看,连着两天yīn神出窍,你这把老骨头受不受得住?若是受不住,最后功亏一篑,可没有地方买那后悔的药去。”

    周兴沉默了好大一阵子,才叹了口气道:“为师的也不瞒你,你师傅我在龙虎山上也就是个中下的人物,正统道法没有学到多少,如今又已经年迈,jīng气神真是不济了,yīn神出窍一次也就罢了,咬咬牙怎么也能挺过去,两次,为师真没那个底气。”

    林麒笑笑:“师傅,人不服老不行啊,俗话说的好,一rì为师终生为父,在我心里你跟我父亲也没什么两样,上阵父子兵,既然周颠师兄不在,那也就轮到我了,在说些个别的话,可也就是你的不是了,何况昨rì我是路不熟,有了教训,今rì就会轻松许多,师傅就不要再多说了。”

    林麒话说的情真,周兴也感觉得到,顿时就觉得眼眶有点cháo,心里堵得慌,觉得这个徒弟没有白收,真是个贴心的。强忍住情绪,仍是带点哽咽道:“你这孩子也是个倒霉的,拜了我这么个师傅,好处没得多少,尽是干些个要命的事,哎……”

    “别叹息了师傅,再叹气天可就亮了。”林麒贫了一句,周兴转头看看天sè,也知道再也耽误不得,对他道:“记住,平心凝神,不管听到啥,见到啥,都不要去理它,只管走你的。”

    林麒点点头,平复下心情,静静躺在床上听着师傅念经,念了那么一会迷迷糊糊就又站了起来,这次轻车熟路,林麒也不耽误,握着手里的铜簪大步顺着土路前行。

    走着走着,前边过来个穿黑青衣的青脸大汉。这汉子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三缕长须飘洒胸前,迎面而来,看见林麒,停下脚步问道:“后生,你来这里干什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谁让你来的?”

    一连三个问题,林麒理也不理,知道这青脸大汉不是个什么好路数,低着头只顾向前快走,那青脸大汉见林麒不说话,竟然从后面追了上来,着急道:“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怎么不答我?喂……你不能再往前去了,听我的话,赶紧回家……”

    林麒装作没听见,继续埋头向前,心里却也不免揣测,这青脸汉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历?看上去不像是什么坏人,转念一想,坏人又没有写张纸贴脸上,这看人最是忌讳看面貌,那冯提司看上去还不是个坏人,却不也是个恩将仇报的人。

    那青脸大汉见林麒理也不理他,急躁了起来,大声问道:“到底是谁让你来的?为什么偏要跟我过不去?我又不曾得罪了你,我在此地修行快近千年,眼见就要证得神位,你们却是与我为难,跟我过不去,为的什么?你说个清楚,也让我明白明白……”

    青脸大汉说的模糊,林麒也听不明白,有了昨天的教训,任由那个青脸大汉喊叫,就是头也不抬的向前快走,那汉子越来越急躁,却怎么也走不到小路上来,变了副狰狞嘴脸道:“那里不是你能去的,赶快滚回去,否则我吃了全家,灭你满门。”

    林麒暗道:我家如今就剩我一个,你灭了我也就灭了林家满门,可如今你奈何不得我,谁还信你这套,真当小爷是个傻子吗?

    青脸大汉见吓唬不住林麒,又哀求道:“你莫要害我xìng命,这样吧,黄河里有许多古墓,宝物,只要你不去河边,我将这些都送给你,保证你富可敌国,一辈子化不完的银钱,岂不是好?”

    林麒听了更加不信,觉得青脸大汉就是黄河里面的恶蛟,这是阻拦自己来了,可不能上了他的恶当。这么一想,加快脚步接着走,青脸大汉还在身后大吼大叫,林麒却是静心凝神,默念咒语,没多一会就来到昨天来过的河边,对准河面漩涡,将铜簪扔了过去,扭头就往回走,路上那个青脸大汉也不见了,而且也再没有水猴子出来捣乱。

    如此一来,回去的就快,没多久看到前方烛火,认准了方向走得更快了。林麒快步往回走,离那蜡烛越来越近,眼瞅着迈过了门槛,身上忽然打个寒战,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那根蜡烛才烧了一半。

    周兴见他这么快回来,也是欣喜万分,但这次林麒却比昨rì更加疲累,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对师傅眨巴眨巴眼睛,就再也坚持不住,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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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章 仇深似海

    直到黄昏林麒才慢慢醒来,就觉得头昏脑涨,全身无力,比起昨天来要难受一倍,周兴见他一张小脸苍白,也是心疼,给他冲了点祭神的香灰喝了,林麒脸上才有了点血sè,即使这样,全身也是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

    林麒本想着今晚还是由他去,周兴却怎么也不同意,林麒年纪还太小,yīn魂出窍损耗的是jīng气神,连着两天已是极限,若是再去,就不是疲累不堪了,轻的养个三五年,重的或许就是个沉睡不醒,神魂游荡的后果。

    林麒终究是没扭过师傅,帮着他摆好法坛,点了香,燃起蜡烛,周兴对他道:“徒儿,你记住,一定要守好了烛火,咱们师徒都不是道法高深之辈,yīn魂出窍轻的跟股烟一样,全靠这定身火才能稳住,若是灭了,被yīn风一吹,可就魂飞魄散,再也回不来了。”

    林麒点头,暗中惊讶,没想到床头这白蜡烛竟然还这般重要,怪不得师傅一直守着不动,他扭头看了看屋外,今夜倒也风轻云淡,但屋门一直开着,也不知道会不会起风,担心问道:“师傅,我能不能把门关上?”

    “当然能了,你每yīn神出窍,回来的时候看不到门,其实都是关着的。”

    听到可以关门,林麒信心十足,道:“你放心吧师傅,就算是我死,都不会让蜡烛灭了。”

    “什么死呀,活呀的,这般晦气。呸呸!”周兴呸了两口,突然沉默下来,沉声道:“麒儿啊,若是为师的回不来,你也就不必顾忌什么,去牢里劫了你师兄出来,就奔龙虎山去吧,掌教真人可怜你们,也不会赶你们出来,可这rì后,就要靠你们自己了,你师兄是个蠢笨的,有什么事你多照应着他些。”

    这番话仿佛就是在交待后事,林麒学着师傅模样呸呸两口道:“师傅莫要说些个丧气的话,我和师兄没了你可不成,那恶蛟已经中了两枚铜簪,师傅你道法高深,最后这一次怎么也误不了事,快去快回也就是了。”

    周兴笑笑,握着那枚铜簪躺倒床上,林麒关上了门,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屋子,见那里有漏风的地方就用破布堵上,直到屋里一丝风也不透才点燃了蜡烛,学着师傅模样念起咒语。过了一小会,林麒就觉得屋子里猛然一暗,床头的蜡烛火焰无风自动,微微晃荡了一下,吓得林麒急忙小心用手捂住四周,待了会稳定下来这才松手。

    小小的屋子里寂静无声,只有蜡烛燃烧偶尔发出啪啪!轻微火花燃爆的声响,林麒盯住火光,过了会就觉得无聊起来,双眼瞧着火焰,脑子里却是胡思乱想,一会想起周颠来,一会想起昨夜那个青脸大汉来,小心琢磨他话里的意思。

    这一琢磨就觉得有些不对,听那青脸大汉的意思,像是有人先对不住了他,这才暴怒翻浪……但这个人又会是谁?转念又一想,没准那恶蛟就是想迷惑自己。胡思乱想了会,见那蜡烛竟然才燃烧了一小截。

    等待最是煎熬,林麒又替师傅担心,就这般呆呆的坐着,过了有一会,就听门吱呀……发出声响来。林麒一惊扭头看去,木门无风自动,而且动的十分缓慢,像是有个人在轻轻一点点的用手推着。

    林麒向外看去,见不到半个人影,屋子里只有他和师傅,那这门是怎么开的?莫不是有恶鬼做祟?想到这林麒更加不敢大意,小心从怀里取出符刀,轻声念诵咒语:“天地威神,诛灭鬼贼。六乙相扶,天道赞德。吾信所行,无攻不克,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咒语念完,符刀金光一闪,变成长刀,林麒拎在手中,头上冷汗直冒,暗暗后悔,怎么就没让师傅帮自己开了眼,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身体挡在床头,挡住燃烧的蜡烛,手中举着符刀暗暗戒备。

    说来也怪,他念完这段咒语,那门竟然就不动了,但半扇门开着,屋外冷风轻轻吹进来,还是将蜡烛火焰吹得晃荡不已。林麒挡得住一时,可挡不了太长时间,况且夜里的风最没规律,或许现在风还轻,也许下一次就刮起大风。

    林麒暗暗叫苦,只觉得无可奈何到了极处,可这般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他四下看了看,也没什么东西能挡住风,愁眉苦脸的会,忽地想起个主意,他先是把长刀叼在嘴里,脱下身上的褂子,双手撑开衣衫,挡住从门外吹进来的轻风,一点点的倒退着朝那木门靠近。

    不得不说,这么做还真是管用,衣衫撑开,果真将吹进来的风挡住了大半,林麒小心翼翼后退,用后脚跟试探是不是到了门边,屋子就这么大,他后退的慢,但也就是几步的事,很快他右脚向后探就砰到了门边。

    林麒心头一喜,还是不敢大意,用后背蹭着门一点点移动,直到门被关上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就这么会的功夫,他全身已是大汗淋漓,心中觉得奇怪,这门怎么就无声无息的开了?但这会也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他转过身来,在屋里找了根木棍,顶死了门,拍拍手觉得在大的风也吹不开了,还没等他转身,耳边就传来一个yīn测测的声音:“林重九,你可还认得我?”

    声音正是从床头传来,林麒悚然一惊,急忙转过身来,就见一个黑脸的男子站在床头,对着他嘿嘿冷笑,脸上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横过整张脸,这一笑,那道大疤痕微微向上翘起,像是一张脸被分成了两半,又像是多了张大嘴正在微笑。

    这个人不是别个,乃是前几个月,林麒家门口遇到的那个黑脸汉子,林麒举起长刀,大声喊道:“你要干什么?”

    林麒跟这黑脸男子也算上有渊源,当初就是他指点林麒埋葬了父母,但事后一想,林麒就觉出不对劲来了,当天夜里那些狗碰头,掀尸鼠,野狼,撞客……不管哪一个都能治他死命,黑脸男子既然知道拐子河村的乱葬岗子,就不可能不知道有这些东西,既然知道有这些yīn险的东西,却连提也不提一句,安的还能是什么好心?

    林麒知道这黑脸男子对自己不安好心,却也没办法,一是不知道这黑脸男子到底是谁,二一个也是自身弱小,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却没想到,今rì在这关键时刻,黑脸男子再次显身,明显来者不善,林麒暗叫一声不好,喝问出声,就朝那黑脸汉子慢慢靠近。

    那黑脸男子哈哈大笑,显得有些癫狂,林麒冷静了下,对黑脸男子道:“这位大叔,前些rì子你帮我父母找到埋葬之处,还没来得急谢你,怎地就找到这里来了?不过我现在也算是小有身家,百八十两银子还能拿的出来,正好送给你了,谢你当初援手之德。”

    林麒拖延着说话,脚下却一点点朝那黑脸男子靠近,心中真是紧张到了极点,生怕他一不小心碰灭了蜡烛,那黑脸汉子哈哈大笑了会,忽地停止小声,一脸yīn笑看着他道:“你这小子倒是个机敏的,这个时候了,还想拖延住我,莫非当我不知道床头这蜡烛是干什么的?”

    林麒心中一沉,却咦的一声道:“大叔说的什么?我怎么有些听不懂,来来?大叔你靠我近些,你先前帮了我大忙,怎么也要给你磕个头……”

    黑脸男子yīnyīn一笑:“林重九,你不用白费心机了,你看。”说着话弯下腰去,撅嘴对着那蜡烛吹去,林麒啊呀一声,向前一纵,举刀就朝那黑脸男子砍了过去,这一下也不能说是不快,但终究还是没快过黑脸男子,就见他轻轻一吹,蜡烛火焰享前一歪,噗!的灭了,只剩下一缕白烟向上飘起。

    林麒心胆俱裂,只想一刀砍死了这黑脸男子,那想到长刀落下竟然劈了个空,再一看黑脸男子到了门口,轻轻打开房门,口中哈哈狂笑,得意非凡。

    林麒也顾不得找他的麻烦,急忙去找火折子点蜡烛,但他一双手颤抖的厉害,心里一个劲的念叨:“满天神佛保佑师傅无事,满天神佛保佑师傅无事……”颤抖着点亮了蜡烛,身上空落落的再没一丝力气,跌坐到地上,转头看向那黑脸男子,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何总是算计我?我与你又有什么仇了?”

    黑脸听他问的深沉,狂笑声嘎然而至,对他道:“你我仇深似海,我不算计你,又该算计那个?。”

    林麒听到仇深似海四个字,再也忍耐不住,举刀奔了过去,大声喊道:“贼男女,老子跟你拼了!”长刀胡乱劈下,耳边却只有黑脸汉子志得意满的笑声,却不见了人影,耳听得黑脸男子的声音由远至近传来:“老夫等了十几年,今rì终于得偿所愿,林重九,等你死了,林家也就绝了,我的仇才算报了,你我仇深似海,想要知道,去下面问你那死鬼爹去吧,哈哈哈……”

    笑声癫狂,渐渐远了,林麒双膝一软,重重跌坐在地上,小脸苍白,无神的望着那重新被点燃的白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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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章 沉河

    黑脸男子正是那只丞相玉带的黑狐,当年林老实摔死了他一只崽子,为了报仇在林麒出生的时候率领群狐闹事,却没想到有群鬼护佑,黑狐是个明白的,知道这些恶鬼都是鬼侍,林麒怎么也是个鬼仙转世,上辈子肯定是道法高深之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鬼侍被消灭干净,他一颗内丹却也被逼出了体内,恰巧被林麒吃了,后来又被王十八吞下,这才救了林麒。

    兽类修道,修的就是内丹,黑狐五百年道行,有四百年都在那颗内丹上,损失了内丹令他道行大损,更加恨林老实一家,但王十八是个有本事的,谛听神兽玉件挂在林麒脖子上,黑狐就奈何不得,想要害林老实和李氏,他家槐树上住着仙家,若是以前自然是不在意,可没了四百年的道行,黑狐自知不是对手,也就不去讨那个没趣。

    报仇的事就这么一直拖了下来,但兽类修chéng rén形的野仙,最是记仇,谁若是得罪了它们,绝对是至死不休,甚至绵延后代,更何况林老实一家得罪他得罪的太狠了,摔死了它家的崽子不说,还害得他丢了四百年道行,林老实那一斧头,差点就没把黑狐一张脸当中砍开,至今yīn天下雨,就疼痛的难以忍耐。

    这仇恨说是血海深仇也不为过,黑狐暗中隐忍,一直等了十三年,槐树村里闹了瘟疫,剩下林麒一个,就耐不住xìng子出来,想要害了林麒xìng命,却没有想到,林麒在那乱葬岗子非但没事,竟然因祸得福,遇到了正一教的周兴父子。

    黑狐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周兴虽然称不上除魔的天师,但抓鬼画符的不在话下,失去四百年道行的黑狐绝对不是对手,它也不放弃,这仇咱们就世世代代的报吧,只要耐心等待,总会有机会。

    果然,机会来了,林麒跟着周兴来到济yīn县,碰上了这些事,黑狐虽然失去了四百年的道行,但眼力价没丢,知道周兴这是yīn神出窍,剩下林麒个半大小子,正好从中取事,只要先除去了周兴,剩下一个林麒,自然就不难对付。

    这才从暗中走了出来,吹灭了烛火。

    且说周兴yīn神出窍,顺着土路朝江边走,这土路其实就是身后蜡烛定魂火映照出来的一条光路,也只有在这条土路上,才不会被四周的yīn风吹动。他到了河边,见到了漩涡,也见到了青脸大汉,少不了又是苦苦哀求,但周兴怎么能被他说动。朝着漩涡就要扔铜簪,这时就觉得身子一冷,四周yīn风宛如亿万把尖刀,骤然就压迫了过来。没有了定魂火,周兴立刻就被yīn风刮成碎片,魂飞魄散。

    林麒不晓得其中变故,仍是傻傻守着床头的烛火,心中侥幸的想:师傅道法高深,不管什么事总是难不住他,只要安心等待师傅就能回来。

    林麒守在床边,将满天神佛的名号只要是知道的都求了个遍,只求师傅平平安安的回来,这一等就是半天,蜡烛燃到最后,眼见着最后一丝火光消散,师傅还是静静躺着没有半点动静,林麒小心伸出手去试探了一下师傅的鼻息,早就没了半点气息。

    林麒懵了,整个人犹如被天雷劈中,呆呆傻傻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跟师傅才不过两个多月,怎么也没想到,缘分竟然这般短暂,就如此的去了,这世间可就再也没有亲人了。

    林麒嚎啕大哭,哭的凄凄惨惨,只恨不得自己替师傅去了,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懊悔,却不知道自己与那黑脸男子有什么仇,竟然这般对待自己,真要有仇朝自己来也就是了,怎么就害了师傅的xìng命,他又该如何跟周颠交待?

    想到周颠,林麒心中一凛,师傅已然去了,再哭,再懊悔,也是没有办法了,事到如今只能是先救出周颠再说,那黑狐既然说跟自己有仇,怎么也能查出来,师傅这仇,也还要他来报,可不能就此丧失了心智。

    想到这里,林麒猛然跪在周兴床边,朝着周兴磕了三个头,哽咽着道:“师傅,徒儿对不起你,是我惹的仇家来寻仇,才害了你xìng命,徒儿不孝,如今也顾不得你了,先去救师兄出来,其他的只能以后再想,师傅你放心,徒儿今天在你身前立誓,不管那黑脸躲到那里去,就算是天涯海角,徒儿都要找到他,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将它的骨头熬成油,到那时候徒儿再来拜祭师傅……”

    林麒咬牙切齿发完誓,小脸变得狰狞无比,又朝着师傅尸身磕了三个头,站起来拎起符刀就要去劫牢,那想到刚拉开门,就见冯提司带着十几个衙役趁着夜sè狂奔而来,眼见林麒还在,冯提司脸sè神sè才松了一松,大声吩咐道:“快,快,快把那小子抓住绑起来,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林麒不知道冯提司怎么就来了,但看他气势汹汹的模样,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又听他呼喊,知道坏了,这厮是个忘恩负义的,若是知道师傅死了,可就要过河拆桥,但他为何就来的这么快?

    林麒那里知道,黑狐害死了周兴,转身就去了冯提司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正在熟睡的冯提司床头,将他拍醒,沉声告诉他:“你找来的道士是个不济事的,惹怒了蛟神老爷,已经将他除去了,但老道的儿子徒弟还在,若是不将这两个人沉江,祭了蛟神老爷,平息了怒气,明rì必定大浪滔天,更会吃了你一家老少。”

    说完黑狐就消失不见,吓得冯提司连滚带爬的跌下了床,脑子里乱成一团,可那黑脸男子说的太过吓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何不就带人去看看?若真像黑脸男子说的,周兴已经死了,为了保住自己一家老小,沉了他儿子和徒弟,那也就说不得了。

    冯提司慌忙穿衣,喊来下人去水道衙门叫人,巧的是,陈友谅这么晚了还在水道衙门,听下人说了,就带着十几个衙役过来,冯提司等了会,等来了陈友谅,带着人朝周兴所在的屋子疾走,刚到屋门就见林麒慌张出来,知道不好,立刻叫人去拿下林麒。

    林麒见这些人来势汹汹,知道走不了,心头一片凄凉,举起符刀跟扑上来跟衙役拼命,可这符刀对付恶鬼有用,对付起活人来却丝毫不管用,符刀砍在最前面的衙役身上,竟然就又变回了纸刀。

    林麒弱小,自然不是这些粗壮衙役的对手,被打了个鼻青脸肿,但他犹自不服,伸手乱抓乱挠,惹恼了班头,一棍敲在他后脑上,将他敲晕,冯提司进了门,看见周兴穿戴整齐,上前探视了一下,早就没了气息,已经死得透了。

    倒是陈友谅仔细看了看周兴尸体,沉默了下,偷偷将他手掌心的铜簪拿出来藏到袖子里面。

    冯提司想起那黑脸男子的话,全身冰凉,心道:若是让恶蛟是自己出的主意请来的老道,还不得罪狠了?如今也只有将周兴的儿子和徒弟沉了江,或许就能让那恶蛟消了气。

    这么一想,更加狠下心来,对陈友谅道:“你带几个人去县衙大牢把周颠绑出来,到河边与我汇合,这事宜早不宜迟,沉了这两个小子,我才能睡得安稳……”

    陈友谅答应下来,带着几个衙役去县衙大牢去绑周颠,冯提司带着剩下的绑紧了林麒,带到了黄河边,这么一折腾,天sè已经微微发亮。

    林麒昏昏沉沉间,听见有人叫他:“小林子,小林子,你咋了,是不是这帮王八犊子欺负你了,我爹那,咋没跟你一块?……”

    这声音好熟,林麒隐约听到喊声,渐渐清醒,知道刚才被人打昏过去,不由得就是苦笑,这两rì昏过去的次数也太多了些。

    “你们这帮贼男女,把小林子怎么了?老子就知道你们这些玩意都不是好东西,有能耐将老子放开,咱们好好厮打一场,这般绑着爷爷,算什么本事了?……”

    林麒扭头朝声音传来方向看去,就见身在一条大船上面,身侧周颠被绑在一根木桩上,正在瞪着环眼大声叫骂,脸还是那张yīn阳脸,人也仍然是疯疯癫癫的,林麒此时看到,竟是感觉那么的亲切温暖。

    忍不住就凄凉喊了一声:“师兄,我对不住你,师傅不在了!”

    林麒话出口周颠就愣了,再也说不出话来,眼睛瞪得大大,像是能瞪出眼眶来,只是看着林麒。林麒心中如刀绞般疼痛,不敢与周颠对视,转头看见陈友谅yīn沉个脸,哀求道:“陈大哥,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求你放了我师兄,那恶蛟是我跟师傅得罪的,你们将我沉了河就是,放了我师兄吧……”

    这会天已放亮,冯提司不管林麒如何哀求,丝毫不为所动,大声道:“将这两个小子沉了。”

    林麒知道再无幸理,也不在哀求,死死盯着冯提司,冷声问道:“你忘恩负义,就不怕报应吗?”

    林麒个半大小子,到了生死的境界,却是冷静的可怕,不知怎地,看到林麒如此冷静看着自己,冯提司心中有些发冷,更是不敢与他对视,扭过头去,冷笑一声:“那就等你做了鬼来找我吧。”随机对众衙役喝道:“还等什么,沉了。”

    几个衙役上来抓住周颠高举起来朝河里扔了下去,林麒听得噗通一声水响,肝胆俱裂,这时陈友谅悄悄将铜簪递到林麒手中,轻声道:“绳子没绑紧,你自求多福吧。”说完嘿的一声将林麒整个举起来,高过头顶,大步走到船头,猛然将他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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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章 蛟筋

    周颠和林麒被扔下黄河,冯提司铁青的脸才算是缓了缓,眼见两人在水中挣扎了一下,沉下水面,叫人划船往回走,刚转过身来,就听身后一个衙役惊呼道:“那是什么?”

    回头看去,不远处右侧河面出现个漩涡,漩涡开始只有个脸盆大小,但随着旋转越来越快,漩涡也是越来越大,转眼间占了个半个河面,林麒和周颠随着漩涡转动,并没有沉下去,相反漩涡转动产生强大的吸力,竟然就拉扯动冯提司这艘官船。

    脸sè刚缓了下的冯提司,一颗心又悬了上来,脸sè又变得铁青,急忙朝划船的人大声叫喊:“快,快……快划,离开这里……”陈友谅皱眉看着河面,眼见着林麒挣扎着将绳子挣的松了,右手紧紧握着那枚铜簪。

    “轰!”浑浊的水面下,一道深长的黑影带着一股惊天水浪,翻卷着冲上了天空,林麒周颠被这股水浪冲击的翻到天空中,冯提司已经看傻了眼,呆呆的望着天空中一道浑浊的水浪,翻转,扭动,犹如一条巨龙。

    陈友谅看得清楚在这巨浪中间隐藏着一道长长的黑影。像是示威,又像是jǐng告,水浪翻天冲向冯提司所在的官船,陈友谅恍惚的就听到一声怒喊:“来吧,小爷与你同归于尽!”浪头上的林麒,大头朝下,手中的铜簪扔出了手。

    水浪滔天,闻听得一声巨大的闷吼声音,接着天地变sè,整个黄河都翻腾起来,官船虽然不小,却也经受不住这般折腾,挣扎着晃了两晃,在众人一片哭爹喊娘中翻沉在河水中。

    陈友谅早有准备,在船还未翻的时候就跳进了河里,向前急游了十几丈,脚下踩水,半个身子付出水面,冷冷看着前面水浪翻腾,眼见船上的人扑腾呼喊,却是动也不动,脸sè平静,一个衙役被浪头掀到陈友谅身边,见他水上功夫如此了得,高声呼救:“冯爷救我!”

    陈友谅盯着前方河水中那道黑影翻腾,正看得出神,那衙役却在他面前上下沉浮,对他高声喊叫,顿时神情一冷,朝那衙役看去,那衙役见他目中凶光,没来由的心中一寒,还没等再喊叫,就被陈友谅抓住了头,向下摁去。

    衙役想不到平时豪爽义气的陈友谅竟然这般对待自己,觉得委屈,你不救也就罢了,怎么就要害我xìng命?心中慌乱,使劲的挣扎,陈友谅却是动也不动,摁着他沉河,冷声道:“该死的,你挡着我看戏了。”

    那衙役挣扎了几下,吐出窜气泡,全身抽搐了几下,寂然不动,陈友谅哼了一声这才松手。

    此时江面上渐渐平静了下来,天边红rì出头,几片朝霞飞天际,将个浑浊黄河染的红光闪现,河面上一条四五丈长的青sè恶蛟龙横陈在水面上,口吐白沫,白肚皮朝天,陈友谅见了欣喜异常,急忙摘下手腕上的手串,捻动四颗骨珠,念诵咒语,河水中四条黑影犹如飞鱼,转瞬间到了跟前。

    陈友谅沉声道:“去,将那恶蛟给我拖到没人的地方。”四条水魅领命,钻入河底,不一会那恶蛟龙肚皮朝天却飞快的破水而来,陈友谅翻身骑上恶蛟的肚皮,低声说了声:“走”

    四条水魅拖动恶蛟,在水面上如飞而去,这一幕恰巧被在水中沉浮的冯提司看见,睁大了嘴,满脸的不可思议,几个会水的衙役游过来,架着他朝岸边去了。

    陈友谅骑着死蛟向东走了二十里,到了一处浅滩,四下看了看,并无人烟,荒凉无比,停在了这里,上了岸拖着死蛟向上拽,四个水鬼上不了岸,在水中帮着拖拽,拽到岸边,陈友谅就再也拽不动了,他也不在意,从怀中掏出一面古香古sè的铜镜来,对着太阳照了照,盘膝坐下,将铜镜对准死蛟照着,口中念诵咒语:“天官咒,天官法,天官下凡有邪法,请天官来禳煞,禳你yīn煞还阳煞,禳你邪煞还神煞,口舌是非一起压,禳你天上星,地下坑,禳你太阳星,狗咬星……”

    随着他的念诵,铜镜反shè太阳光芒罩住死蛟,陈友谅咬破手指,在死蛟身上点了三滴,就见死蛟身上的yīn煞气息骤然就少了许多,陈友谅站起来,从怀中抽出一把刮鱼鳞的刀来,这刀看上去有些锈迹,也不锋利,黑沉沉的,但刀身上散发出来的yīn煞锋利气息,寒彻心扉。

    陈友谅家世代打渔,这把刮鳞的鱼刀至少也传了十几辈,祖祖辈辈打渔,的也不知道捕捉了多少鱼虾,怕是无法计数了,如此多的生灵死在陈友谅一家的手上,本身yīn气就重,这把刀更是不知夺了多少条鱼命,煞气之浓重无与伦比,就这把刀,只要往水里一放,附近的鱼虾老鳖,众皆被煞气惊得动弹不得,任人宰杀,捕捞。

    龙筋在背上,蛟筋也是同样如此,陈友谅拎着手中的刮鳞刀,划破自己手指,让刀沾染上血迹,这刀立刻就变得有光泽起来,全然不似刚拿出来锈迹斑斑的模样,锃光瓦亮,刀锋刺眼。

    陈友谅认准了位置,沉了口气,照着蛟背行刀,一刀下去如同划破硬纸般发出刺啦……的声响,坚硬如铁的蛟皮,应声而破,身上的鳞片更是碰到就裂,陈友谅不敢大意,神情肃穆,嘴里念着祖辈传下来的咒语,手随刀势划动,将蛟脊一侧全部划开。

    蛟长了鳞片,也就意味着快要化龙,只要过了雷劫,就能龙腾上天,成为神兽,这青蛟在黄河修炼了千年,眼见就要功德圆满,却如何都想不到竟然遭此劫难,一双怪眼环睁,死不瞑目的看着陈友谅。

    陈友谅枭雄心肠,那里会怕这个,别说这恶蛟已经死透,就算没死,他也不会怕上半分,但被一双怪眼盯,也是觉得别扭,冷哼一声,照着眼睛踹了过去,将个蛟眼踹得脓液四流,这才凝神静气,手掌破鳞刀顺着另一侧的蛟脊划了回去,如此一来一去,龙脊就露了出来,陈友谅伸手扒开蛟脊两侧红肉,找到如拇指般粗细的蛟筋,不敢使劲硬拽,小心一点点抽离蛟身,直忙活了一个时辰才将整个蛟筋抽出来。

    蛟筋长约三丈,陈友谅小心翼翼捧着,离岸边远了一些,放在干地上晾晒,又从腰间掏出个油布的小包袱来,打开来,里面是些个朱砂,黄纸,火折子之类的。

    陈友谅找了一处背yīn的地方,烧了香,烧了黄符,念了咒语,点上一堆篝火,将蛟筋架起来,慢慢烤灼,然后咬牙从自己左臂上用破鳞刀割下一块肉来,用木棍穿了,同样去烤,待烤出油来,急忙用一瓷瓶接住。

    等那蛟筋烤的差不多了,沾着用自己肉烤出来的油,一点点均匀抹在蛟筋上面,如此反复烤灼,反复抹油,直到那条**的蛟筋缩成半丈长短,粗细也如同尾指一般,这才停手,最后将瓷瓶里的油抹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陈友谅又取出两片青铜鞭把出来,上面刻着狰狞恶兽,小心缠在上面,两相一合,啪!的一声扣死,就见先前这粉红眼sè的蛟筋变成了一条黝黑细长的鞭子。

    陈友谅哈哈大笑,意得志满,快步走到河边,看也不看一眼恶蛟的尸骨,就见他扬鞭在空中一甩,啪啪!……几声轻响,等了会,就见河面上水波翻滚,浑浊的黄河水下面,黑呼呼一片如云的东西翻滚着浪cháo到了陈友谅脚下。

    可不正是黄河中的三百人头鳌,八百水猴子。

    陈友谅脸sècháo红,呼吸都有些急促,一双眼睛jīng光四shè,大步走到河边,伸脚踏上一头人头鳌龟壳上面,意气风发,扬鞭一甩,超前一指,高声呼喝道:“穿河过湖,钻山越海,直奔沔阳!”

    三百人头鳌,八百水猴子,忽地就动了起来,水面下一片黑云也似的yīn影向前飘动,陈友谅站在鳌背上,水也没有淹过脚掌,意气风发,飘飘yù仙,被几个岸边的百姓见了,还以为是龙王爷显身,慌忙跪在在地上磕头。

    陈友谅见了这情景,更加得意,哈哈……笑声不绝,渐渐没了影子。

    陈友谅走远,河滩上一颗枯树后面,一个黑脸男子闪身出来,目光盯着岸边被河水冲击得微微动弹,死不瞑目的恶蛟,狰狞脸上闪过惊喜,忍不住道:“这男子倒也是个不简单的,有些本事法术,却是个没见识的,蛟筋虽好,又怎么比的上这幅骨架了。”

    黑脸男子正是害了林麒的黑狐,他害了林麒,担心他不死,就在身后跟着,眼见着船翻了,恶蛟也死了,愕然间看到陈友谅做的一切,心中一动跟随而来,恰好见到陈友谅扒皮抽筋。

    黑狐知道恶蛟一身都是宝,可陈友谅也是个厉害的,还有四条千年水魅相助,自己万万不是对手,就耐心等待,想着是不是能吃点残羹剩水,却没想到,陈友谅只要蛟筋,其他的看也不看一眼,等他走了,这才按耐不住出来,盯着恶蛟的骸骨双眼放光,喃喃自语道:“有了这幅快要化龙的蛟骨,我老黑就要一步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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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宗师介绍:
故事发生在元朝末年,那是一个天下大乱,英雄辈出,妖魔横行的年代,在每一个扯起反旗的枭雄身后,都有一些身怀异术之人的辅佐,他们精通五行八卦,知晓驱鬼画符,身怀奇门遁甲。
那更是一个各种邪术,异术,妖术……层出不穷的时代,从石人一只眼开始,天下不仅是王朝的更替,更是,道教,佛教,明教,景教……的逐鹿。
乡村少年林麒,遇奇人,得奇书,学得祭鬼、骂鬼、驱鬼、打鬼、斗鬼、斩鬼、降鬼、扮鬼、用鬼之术,被卷入滔滔历史洪流,辅佐朱元璋大战陈友谅,与蒙古国师斗法,辨阴阳,识妖魔,驱鬼神,成为一代鬼师。鬼宗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鬼宗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鬼宗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