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补一记欢快的鸳鸯刀(上)
“小叶子,生日快乐啊,距离二十岁又近了一步,怕不怕?”
打电话的人是叶池初中一闺蜜,中考的时候,考到同省另外一所高中,今天好朋友生日,礼物没有,问候是一定要到的。
“你不也快了,反正全世界的人都在陪我变老,我怕什么?”
叶池边答着好朋友的问候,边好奇地用另一只手拉开塑料袋口,取出里面的书。
“你那边好吵,在ktv吧?”
“啊!”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怎么了,我说吵,你也没必要叫那么大声,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
“不是,圆圆,你知道我,我现在手里现在拿着什么吗?”叶池的声音夹杂着惊讶、激动和震撼等复杂情绪。
“电话?”
“伊水安新书!伊水安新书啊!”
“啊?”作为闺蜜,圆圆自然知道叶池对伊水安的崇拜,耳濡目染之下,偶尔也会关注一下,“这有什么好激动的,你生日,有人把她的书当做礼物送给你不是很正常?”
“哎呀,我说的是新书,还没上市的新书《半瓣莲》,公告说这本书圣诞节才出来,你明白了没?”
“没上市?你是说,有人提前为你拿到这本书?”
“对。”
“谁,这么厉害?”
“不知道,书放在一个塑料袋里,挂在包间的门把上,里面好像有张纸条,你等下……”叶池从袋子里抽出纸条,看到上面光秃秃只有写着四个字,没有署名。“只写了生日快乐,没有名字。”
“肯定是哪个暗恋叶美女的男生偷偷送的咯。”圆圆打趣道。
叶池脑子里迅速掠过那张无奈却深情的脸庞,然后心中一阵烦躁,道:“可能是有人故意跟我卖关子,等下我进屋问下。”叶池想到另外一个男生,也盼望着是那个男生。
“那行,生日礼物我会给你补上,嗯,生日快乐,越来越美。小美妞。”
“彼此彼此啦。”
挂了电话,叶池迫不及待地打开书,她仍旧不能完全相信这个事实,刚翻开第一页,看到另一个更为震撼的画面。只见书的扉页上写着:“to叶池,生日快乐。愿一生幸福。情路无碍!——伊水安”
伊水安亲笔签名,亲自祝福自己生日快乐!
这,怎么可能?
叶池快速地向后翻,确定这不是一个逗人的圈套,无论是书的目录还是后面的内容,都透露着正版、正牌的气质。基本可以确定,这的确是伊水安新书无疑。
之前就对这本书做过密切关注,关于本书的风格、内容,千红和伊水安本人都做过说明。更重要的是,看过伊水安所有作品的骨灰级书迷叶池,浏览一遍目录之后,就能得出**不离十的判断。
现在唯一的问题在于,究竟是谁,无声无息地把书挂在这里?
嘶声裂肺地吼声从各个包间传出,身处一片喧闹中的小寿星叶池,突然有些迷惘,屋子里的人带来的礼物早在开始就交给了自己,虽然他可能也给自己准备了什么惊喜,但是,绝对不会是这本书。
徒劳四顾之后,提着书进了屋子,愕然发现屋内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到她身上,而他则手持话筒站在场中央,微笑着向自己走来,然后《独家记忆》的前奏适时响起,一场独家的表演就此上演。
这个时候,隔壁间的于小树已经吼完那首《死了都要爱》,默默地坐在沙发的角落,像极了一只霜打的茄子,柳敬亭似笑非笑地瞧着他,有心说两句安慰的话,但是终于忍住。
对柳敬亭来说,这种高中小屁孩的情感纠葛、爱情之痛,实在是缺乏新鲜感,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处于中二时期的他们,心中其实是享受这种淡淡忧伤的感觉的,颇有一种“众人皆乐我独黯然”的忧郁气质,十分符合情感单一小男生的个性追求。
……
唱歌临近尾声,出现了一个小插曲,孙信阳和于小树合唱完最后一首积极向上的《奔跑》之后,竟然不约而同地说道:“今天我要特别感谢一个人……”
柳敬亭见状,忙起身道:“这首歌居然还有这么一句礼貌的结束语,唱得很好,不用谢啦。”
孙信阳和于小树闻言一笑,随即意识到什么,猛然转头看向对方,齐声问道:“你要谢谁?”
恰好这个时候,ktv服务员敲门催人,柳敬亭摆手道:“咱们走吧。”
几个人刚走出包间的门,不料迎面又碰到叶池等人,于小树脸色微变随即恢复,柳敬亭状若无睹,侧着头跟孙信阳、苏南红说话。
然后叶池的那个清秀男生,阴沉着脸,拿着那本书走到于小树面前,冷冷地问道:“这本书是不是你搞的鬼?”
于小树眉毛一挑,正要说话,忽听叶池叫道:“刘凯,你干什么?闹够了没有?”
跟于小树并肩走的赵侃,笑眯眯说道:“喂,我说你是不是挡着道了,推销书找学习委员啊。”
那个叫刘凯的男生不理会赵侃,一味盯着于小树,继续飚着狠话:“我告诉你,不要跟我弄这些小动作,书哪里都有卖,不劳你献殷勤。”
于小树淡淡道:“我从来就不知道什么书,也不知道你站在这里是做什么,没事的话,先走了。”
“你不知道?”刘凯冷笑一声,道:“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把它撕了吧。”说着作势欲撕,于小树看也不看,侧身从旁边走过,柳敬亭见他撕书,脸色微微一变,不过也不好开口阻止,摇头冷笑一声,说:“总算明白斯文扫地的意思了,原来就是撕了文章之后。服务员要扫地。”
刘凯闻言怒上加怒,冲到柳敬亭面前,孙信阳和于小树再次不约而同地做了同一件事,他们同时向前走了一步,把柳敬亭挡在身后。
于小树虽然瘦削,但是较高,孙信阳却魁梧壮实,两人一高一壮站在柳敬亭面前,自有一股威慑力,刘凯心中一惊。不经意地瞥眼看了下自己的同伴,然后果然出来三四个男生站到他身后。
叶池这时候已经哭出来,指着刘凯道:“你就这么给我过生日的吗?”
刘凯自觉己方队伍壮大,说话多了一些底气,道:“我不想总有人骚扰你。”
于小树见叶池哭出来。心意阑珊,叹了一口气。道:“这书真不是我弄的。如果我有这个本事,还能容你们这样挡着路?”
被挡在于小树和孙信阳身后的柳敬亭,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样一个局面下,自己居然会被两个男生给保护起来。拨开于小树和孙信阳,走到刘凯面前,温声细语说道:“你这样,会掉好多分。”说完这句话,忽然脸色一变,有那么冷酷就那么冷酷,寒声道:“你这样没来由惹事,又叫这么一帮人拦路抢劫,”技术性地顿了一下,“我会告诉老师的。”
此话一出,在场倒有一小半人都忍不住笑起来,赵侃更是直接点评道:“亭哥,你这话真是弱爆了。”
柳敬亭恢复笑脸,道:“走吧,唱个歌偏要碰到这些事,小树,如果那书真是你的,不妨直说。”
于小树一愣,随即恍然,摊手道:“如果是我的,你觉得我会那么傻地不承认?”
两人配合得如此默契,以至于刘凯背后的同学都小声劝道:“看来真不是,误会了。”然后叶池哼了一声,捂着嘴巴跑出大门,刘凯看了柳敬亭等人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书,不等同伴提醒,转身追出去。
于小树轻声说了句“何必呢”,不知是说刘凯还是说自己,总之,一场风波就此云散。
……
从ktv回到寝室,大家很有默契地没有就刚才的事情发表什么看法,柳敬亭快速洗刷完毕之后,上床,摆床桌,开电脑,打开《鸳鸯刀》文档。
这个短篇不到三万五千字,是篇彻头彻尾地喜剧,后世有评论者把它称作“江湖谐趣图”,也是金庸先生写诙谐人物的牛刀小试,其中的太岳四侠隐隐已有了“桃谷六仙”的影子。
【咱大哥是烟霞神龙逍遥子,二哥是双手开碑常长风,三哥是流星赶月花剑影,区区在下是八步赶蟾、赛专诸、踏雪无痕、独脚水上飞、双刺盖七省盖一鸣……】
“四侠”胸有成竹、大言炎炎的报出自家一连串的称号,结果竟是一帮武功低微、胡吹大气的浑人,看到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看到他们被打得上窜下跳后的言之灼灼、看到他们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无不让人忍俊不禁,会心一笑。
尽管已经看过不止一遍,现在再看一遍,还是忍不住发噱,实际上,熟悉金庸作品的读者估计对金氏“浑人”不会陌生,柳敬亭本人曾专门为武侠史上最不朽的浑人——老顽童周伯通写过一篇分析文章。
柳敬亭早在12月初就写完这个故事,按照他跟陆艺筹的承诺,今天是递稿的日子,同样按照承诺,他要把稿子的结尾部分留下。
《鸳鸯刀》最令人印象深刻的除了“太岳四侠”之外,就是那个令很多读者大吃了一惊的神转折。
寿宴上,男主角袁冠南与女主角萧中慧的母亲母子相认,上演了一出武侠版“雷雨”,女主角得知男主竟是自己的亲哥哥后,伤心欲绝,奔出屋外,被一号反派所擒。
看到这里,肯定有许多读者心为之一揪,只道这个故事原来也是经典的“闹了一大圈,原来是亲兄妹”的戏码。
然后,作者画龙点睛地荡出一笔转折,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扭转了整个故事。
而柳敬亭现在要做到就是,把故事掐断在悲剧发生的那一刻——女主亲眼看到男主与自己母亲母子相认。
【萧中慧听得袁冠南叫出一声“妈”来,身子一摇,险险跌倒,脑海中只响着一个声音:“原来他是我哥哥,原来他是我哥哥……他是我哥哥……”】
至此,戛然而止,然后满意地点开陆艺筹和伊水安的邮箱。
第九十二章 补一记欢快的鸳鸯刀(下)
赚钱的公司都是相似的,亏本的公司各有各的亏损。
千红办公室现在正陷入一场混乱中,公司三位超人气作者韩朔、伊水安以及古庸生即将集体发书,编辑部、运营部、公关部如临大敌,线上线下忙得热火朝天。
就在这个时候,古庸生颇为不合时宜地发来新书稿件——未完全版。
陆艺筹花了近一个小时才把稿子看完,起初是边看边乐,边笑骂古庸生道:“这家伙忒损!”对某些人和某些作品来说,“损”、“孙子”、“狠”都是夸奖的意思。
四个活灵活现的大活宝逗得陆总笑声不断,根据他多年来的读书经验,可以轻易判断出这故事必然是喜剧无疑,除非古庸生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完全不顾那些约定俗成的文艺铁律,刻意逆转剧情。
“写小说和作诗毕竟是有共同的地方的,所谓一切景语皆情语,总不能营造了那么久的欢快氛围之后,最后生硬地篡改剧情吧,再说,这古庸生绝对不会吟唱这种狗血的调子,亲兄妹,明显不可能嘛。”
一路看得眉笑颜开的陆艺筹看到古庸生发过来的结尾时,感觉像吃了一只苍蝇,以自己雄厚的专业经验跟老伙伴魏无知分析道。
“应该是调侃,后面还会有逆转。”魏无知给出自己的看法。
“肯定有,关键是在哪个人身上。”
“袁夫人的可能性最大,如果我猜得不错,她应该是带子改嫁,这样一来两人就没有血缘关系了,算是拟制血亲。”
“这样还是不行,拟制血亲在我们这个时代都有些麻烦。何况是在封建社会?”
“那就是萧半和遇害,或者休妻。”
“不不,我们不能用现在的游戏规则去分析这个事情,在那个时代,只要有了兄妹之义,这个关系就很难再脱离,在旁人眼中,男女主角兄妹名分除不了,在一块就是有违伦常,而且不论是遇害还是休妻。都和本书基调不符,说实话,我隐隐有些担忧。”
“担心烂尾?”
“可能是前面写得太赞,会有这种惯性忧虑,因为一旦结尾处理不好。读者必然会骚动。”
“现在大家都在讨论练霓裳和卓一航的结局。”
“那个交代的还算合理,不过到时候仍会有一番争议。白发情结。哪里那么容易解开。哎哎,别打岔,说回《鸳鸯刀》,这还打着赌呢。”
“说起打赌,我倒有个猜测,他既然敢一个人挑战我们整个编辑部外加所有读者。肯定是有备而来,我想不外乎只两种可能,要么就是他准备了一个非常绝妙的转折,要么就是……反向思维。其实还是一个悲剧,在大家努力为他圆结局的时候,他顺着原有剧情走,反而是出乎意料。”
“我宁愿是前者——不过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认知体系老化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最近总感觉水平明显不及往年,刚刚我从情节逻辑和写作技法两个方面推了一下情节,仍然没有好的办法,感觉不论怎么处理,这都是一个死结。”
“作者可以用‘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来解释,读者也愿意接受,毕竟这故事是写给现代人看的。”
“如果能这么简单,古庸生就不是古庸生了。”
陆艺筹和魏无知讨论了半天,得出的结论是,男女主角绝对不会是亲兄妹,故事的结局八层是喜剧,但是转折上可能会稍有痕迹。
陆艺筹有这种担忧并不奇怪,因为故事中母子相认的铺垫非常明显,男主角姓袁,萧半和二夫人偏巧也姓袁,所以袁夫人带子改嫁的推测就顺理成章,唯其明显,才会觉得危险,这种伏笔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并不高明,老道的读者难免会对此嗤之以鼻。
陆艺筹重新浏览了一遍故事,然后w了伊水安:“《鸳鸯刀》看完了?”
“嗯,在做整理。”
“整理?”
“对,就是那套刀法,摘出来可以组成一首美好的诗了。”
“融诗入武打,也算一绝,这个点子估计会在武侠界推而广之。”
“更难得的是,招式名不仅符合武打的要义,还能跟故事紧紧连在一块,推动着情节向前走,很了不起。”
“说到情节,你对结局有什么看法吗?喜剧或者一如既往的悲剧?”
“这种笔调不会是悲剧,故事已经有了暗示,袁冠男跟萧中慧没有任何关系,结尾将女主心结解开就是了。”
伊水安笃信是喜剧是因为她相信古庸生对他的承诺,而她做出这种推测则是由她本人的创作风格决定的,因为在伊水安看来,作品本就是探索人内心的手艺。
陆艺筹自然知道这一点,也没有就这个问题做深入讨论,回了一句:“看他怎么收吧,把稿子发给你的编辑吧。”
“已经发过去,他们正在看。”
“好。”
……
“刀光掩映孔雀屏,碧箫声里双鸣凤,这两句最好。”伊水安看着自己的整理的出来的“夫妻刀法”微笑着点评道。
“亏得他能想出来,倘若把古诗词都换成武功招式,学生们记忆起来会不会更容易一些?”伊水安面露微笑地这么想着,忽而眉头微锁,“为什么不把七十二招全部写完呢?”微一转念,便即恍然:“多半是编不下去了,所以偷了一个懒。”
伊水安哪里知道这套“夫妻刀法”只能算是金著武侠的一次试水,到后期《神雕侠侣》中的玉女素心剑乃至《笑傲江湖》中的冲灵剑法,其旖旎动人处,一定能让伊水安有更深的体会。
千红一众编辑看完稿件,都是乐得不行,不过看到结尾处时,都或多或少地生出一丝担忧。因为这个古庸生似乎骨子里有虐人的恶趣味,这种“后爸腹黑型”写手,向来让读者又爱又恨。
……
12月24日晚,平安夜,月河凑巧迎来今年第一场雪,大家纷纷欣喜地表示终于碰到一次“白色圣诞”。
柳敬亭对西方的节日一向持不排斥也不热衷的态度,但,那是以前。
实际上,中午刚吃完饭,他就跑到学校附近的水果店买了一只昂贵的苹果。
“这几天考试考得都快忘记今天平安夜了。”晚自习下课铃声刚一响起,弥琥就站起身,一脸疲惫地跟同桌抱怨了一句,“走了。”
“外面有人等吧?”
同桌一语揭穿弥琥的言不由衷,弥琥整理完书包。笑了笑道:“就一学弟。”
走出班级门口,侧头看到一身蓝色羽绒服的柳敬亭。双手插在口袋里。靠着墙壁仰头看天,这一刹那,弥琥突然觉得这个侧影有些孤独,抬头的样子仿佛在眺望自己的母星。
“干嘛做出这么一副文艺兮兮的样子?”
柳敬亭冲她一笑,道:“我一高一的小学弟,贸然来接高三学姐放学。总会有些压力,所以总要装一下。”
弥琥若不经意地瞅了一眼柳敬亭的口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这家伙不是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吧?”
“记得小时候下雪的时候,特别喜欢跑到马路上,抬头看路灯周围的飘雪,说明文艺气质这种东西,真是天生的。”
弥琥这时哪里有兴趣听他回忆童年,不着痕迹地说道:“今年挺巧的,碰到白色圣诞。”
“嗯。”柳敬亭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弥琥心中暗骂了一句“木头。”
二人沿着教学楼旁边的小路并肩向前走,因为雪下得不大,也没有撑伞,任由雪花落在身上,路过一棵松树时,柳敬亭忽然站住,像似突然记起什么重要事情的样子,拍了一下脑袋道:“明天圣诞,那今晚岂不是平安夜?”
弥琥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好似在说“你才知道”,嘴上却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也信这个,又不是中国传统的节日。”
比之教室里那句,这一句的言不由衷程度连自己都听出来了。
柳敬亭郑重其事地沉思了一会,道:“平安夜是要送苹果的,等下,”说着走到松树前,伸手从树枝丛中掏出一只袋子,袋子里装的自然就是他中午买的那只苹果了。
“幸好圣诞老人提前把礼物挂这里了,”从袋子里取出苹果,走到弥琥面前,温声道:“平安夜快乐。”
看到这一幕的弥琥,之前那些许的怨气早已荡然无存,虽然竭力绷住,但脸上的笑意仍旧慢慢漾起,顺手接过苹果,颇有些嫌弃地说道:“这苹果怎么那么肥?”
柳敬亭笑了笑,没有接话。
“我也有礼物给你,啊不,我,我今天去购物中心买纸巾,顺便给你买了暖宝宝。”
幸福感强烈的女生,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暖黄色的热水袋递给柳敬亭,柳敬亭微笑接过。
“嗯,那个晚上写字的时候,可以用下,还有,咳,那个苹果。”说着也从书包里拿出一只红彤彤的苹果。
柳敬亭怔了一下,接过苹果,一脸貌似受之有愧的样子,道:“回去有时间看一下邮箱,有新故事给你,当做一个礼物吧,不过,你再敢通宵看的话,以后就再也没有了。”
弥琥皱了一下鼻子,道:“知道啦。”
雪下得很温柔。
……
圣诞节当天,连续发生了四件和柳敬亭有关的事情。
《七剑下天山》和《半瓣莲》联袂上市;
电视剧《越女剑》开播;
《少儿文艺》姚主编打电话来说,那个叫乔可丽的小女孩的父母希望能见自己一面;
千红方面给出自己猜测的结局。
柳敬亭站在寝室阳台前,苦笑着自言自语道:“还能再多点事么?”
然后手机响了起来,宫承恩来电……
第九十三章 再这样,就弃书
多年之后,柳敬亭同学站在江海某栋写字楼的阳台上,一定会想起一个人临窗看雪的这个圣诞的清晨。
刚刚才跟千红总裁陆艺筹聊完新书旧坑,关于《七剑》的发售,关于与伊水安联手签售会的可能性,关于《鸳鸯刀》的结局……
对于签售会,柳敬亭仍然是委婉地推掉,甚至陆艺筹让步到只做一个小型的书友会,柳敬亭仍然是不答应,一则他跟伊水安联手,书友会不可能小型到哪里,一则陆艺筹看似让步,其实仍是进攻,在签最初合约的时候,他就跟陆老板说过,不做签售会,这本就是既定承诺,只是陆艺筹出于商人本能,以为时间能抹平一些约定,可以再次谈判。
这个议题的最后,陆艺筹仍然老谋深算地表演了自己的为难和无奈,不过他这些为后期劝说做铺垫的手段,自然瞒不过两世人柳敬亭,只是诚恳地说一句谢谢体谅,就将这个话题丢下。
然后就是《鸳鸯刀》的结局,这个故事其实非常简单,四个武功低微的逗比大盗拦路抢劫,前后遇到一对极品夫妻,一个书生和一个姑娘,极品夫妻身怀一套厉害的“夫妻刀法”,但是因为二人吵架不断,大违刀法真义,完全发挥不出这套刀法的威力,为应付强敌,夫妻二人把刀法传给那个书生和姑娘,书生姑娘练刀御敌,暗生情意,接着书生发现那姑娘的母亲之一竟是自己的生母……
柳敬亭给千红投过去的稿子就到这里,陆艺筹头脑风暴了许久,给出的结局是,书生和那姑娘是异父异母的兄妹关系,如果要安排一个大团圆结局,最理想的办法是男女主角携手浪迹江湖。把道德、冷眼、口水一并丢到身后。
这种推测无疑也是合理的,但是跟整个故事的基调仍是不符,一般来说,武侠小说中的男女主角最后选择飘然远去,浪迹天涯,都是在经历一番重大变故之后,身心俱疲,所谓“远离这些江湖是非,过几天平凡人的生活”,比如经历十六年相思及襄阳之战的杨过小龙女。再比如经历了挚爱嫁人、与**oss终极决战的李寻欢孙晓红……
鸳鸯刀没有这些问题,所以做这种安排就显得十分突兀,也就是所谓得难以自洽。
柳敬亭没有对陆艺筹的结论做什么过多评断,只说元旦之后,会把故事的尾巴交过去。然后两人的交谈就此告一段落。
……
“也太配合了点吧?”柳敬亭看着手机屏幕里的人名,带着一些无厘头的口吻说道。然后接通。
“圣诞快乐。”
宫家二少爷充满朝气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来心情很好。
“同乐,按理说你今天应该没有时间。”
“你指的是电视剧开播?”
“当然不是,你今天应该化身全陪才对。”柳敬亭指的当然是王芊芊。
“哈哈,在去的路上,你呢?”
“今天有考试。”
“对哦,高三。”
“寒暄完了。说事吧。”
“这话怎么说,我就是单纯地电话问候一下,不过既然说到这里,顺口提一下。新书怎么样了?”可能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耻,宫承恩这个问题问得稍显不自然,等下要见王芊芊,如果提前打听到一些古庸生新书的消息,也可以在心上人面前露一手。
“元旦会发在《大江湖》上,不过留了点的尾巴,想跟大家玩个游戏,娱乐娱乐。”
“这回……”
“纯喜剧,放心吧。”
“我相信你,然后就是《越女剑》今晚七点四十开播,可以抽空看下,不是我情人眼里出西施,真的不错,芊芊她以后肯定会成为一个非常厉害的编剧或者作家。”
“这个评价非常公允客观。”柳敬亭微笑道。
宫承恩也不去深究柳敬亭话中的讥讽之意,道:“我刚买了你那本《七剑》,还没来得及看,看新闻说首印刚好够预售的,恭喜啊,一年两本超级畅销书,你是不准备给其他作者留活路了吗?”
“只是武侠这一个类而已,哪里有这么夸张,”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一件事情,道:“有件事,可能王芊芊还没跟你说,我想提前告诉你。”
“嗯,什么事?”听到事关王芊芊,宫承恩的语气认真起来。
“《白马啸西风》出来之后,王芊芊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这个已经告诉过你了。”
“嗯。”
“她当时看完书情绪不是很好,觉得这是我的过错……”
宫承恩了然一笑。
柳敬亭接着说:“于是,她希望我能给你写个剧本作为补偿。”
宫承恩闻言,难抑惊喜,问道:“她,真的这样说?”
“没有骗你的立场啊。”
“这——嗯,我知道了,不过你不用为难,她是那种性格,你不用把她的话当真。”
“我当真了,”柳敬亭轻笑起来,“当然,倒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我最近恰好有这样的一个想法,算是碰巧。”
“那,你的意思是直接出剧本?”
“我哪里会写剧本,是一个比较接近电影剧本的小说,不知宫少有没有兴趣?”
“古少说笑了,《越女剑》和《白发魔女传》出来之后,不知多少人会排队找你合作,那么,这个剧本是准备怎么做?”
“我的想法仍是先在杂志上连载,不过,在这之前,想你们先放出一个消息,然后跟千红这边把合作细节敲定下来,当然,”柳敬亭坦白道:“其中会有些风险。”
“没问题。”宫承恩没做任何犹疑地答应下来,“我马上要到了,这事情我回去就着手准备。”
“行,晚点我写个故事梗概给你。”
“不用,嗯,你跟我说下名字吧。”宫承恩诡异一笑,“以后也可以在她面前表现一下。”
“萧十一郎。”
……
把《萧十一郎》的消息提前告诉宫承恩,虽然是柳敬亭临时起意,但也算是灵光咋现下的决定,首先,让星月电视放出消息,因为跟古庸生合作愉快,所以才有这个专门的剧本合作,既然《萧十一郎》创作的初衷是剧本,那么如果其风格跟之前的作品有出入。那纯粹是作者刻意如此,乃是艺术创作的形式和内容相符合的一次创新;
其次,一个人偷偷地为另一个人做一件事,如果由第三个人告诉“另一个人”,造成的震撼更大。效果更好。
挂了电话后,柳敬亭兀自愣了许久。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心里隐隐地不舒服,但是又抓不住具体的意向,看上去一切的安排都合情合理呀。
……
因为是新冬初雪,交通受到的影响不是很大,《七剑下天山》和《半瓣莲》的铺货过程非常顺利,因为是伊水安和古庸生这两个怪胎。所以千红只能习惯性地玩着单机,没有发布会,没有作者通告,没有签售。一应新书活动,详见官方微型博客。
不,伊水安有配合宣传,她转发了千红官微的一条博客,至于古庸生,上次大江湖论坛上惊鸿一现之后,再次消失,至于他的官方微型博客,早已经长草了。
即便如此,两个人的新书仍旧保持着与此时气候完全不符的火爆场面,伊水安被媒体和文学评论者评为小众作者,且不论这个评论是否公允,至少人人都知道“小众”和“死忠”是一对亲兄弟,人人同时知道,在这个人口以十亿计的国度,“小众”的规模同样惊人,能稳稳把握住这部分“小众”,写一生,仍有衣食无忧。
另外一点,伊水安的读者向来以素质高著称,这里的素质高不仅指读者自身的品德修养,还包括他们的文字修养,著名编剧得宝曾在自己的微型博客中感叹,倘若能有伊水安那样的粉丝,一生无憾。
这话说得自然鸡贼和沾沾自喜,因为,什么样的偶像对应什么样的粉丝。
所以,《半瓣莲》刚落到读者手中,一篇篇高质量的书评随之而出。
古庸生的《七剑下天山》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如果说伊水安书的销量场面属于那种河水潺潺,连绵不绝,那古庸生的《七剑》则是大火燎原,来势汹汹。
宫承恩说得虽然有些夸张,但是也的确反应出了一些事实,仅仅一个上午过去,全国就有十几个地方宣告缺货。
这并不是说古庸生的人气和影响力全面超越伊水安,第一,拿小说和散文比销量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事情,第二,古庸生属于新崛起的写手,无论是线上还是线下媒体,都对他抱着极大的热情,除了真正的那批读者之外,还有一批带着好奇心的围观者,这批围观者中十出其一关注古庸生新书,那也是很大一个数字。
这种现象在文艺圈特别常见,某个新人因为饰演了某个角色一炮走红,在媒体有意识地运作下,他的人气似乎能在一夜之间,秒杀一众天王天后,这就是所谓的泡沫效应。
《七剑》篇幅本就不长,古庸生一遍成稿,连载部分在成书时没有一个字的变动,所以,的读者很快看完整个故事。
《白发魔女传》的读者终于看到卓一航和练霓裳的结局,他们很不开心;
《七剑下天山》的粉丝终于看到凌未风和刘郁芳的结局,他们也很不开心。
于是江湖人论坛出现了一个帖子:【卓练黯然收尾,七剑悲剧结局,古庸生,你若坚持这样,我们只好弃书!】
第九十四章 依然薛天王,不愧古庸生
只有深刻地研究过爱情,才能描写爱情,就好像只有学习了一门语言才能讲它一样。
这是一个很朴素的道理,在读者眼中,古庸生小说一味悲剧,根源在于对爱情的片面理解甚至压根就不理解。
“练霓裳一百岁时才让优昙花到她手上,那么这中间的五六十年算什么?作者给出这种结局我宁愿不要看到。”
“为什么凌未风要在临死前才说出自己的身份?是为了让刘郁芳更痛苦?是为了让剧情显得更悲壮?作者想写**的心态,我们理解,可是总不能脱离人物性格吧,凌未风不是大侠吗,不是天上神芒吗,不是巨能忍吗,干嘛选那个最不适宜的时机说出真相?”
“《越女剑》中的阿青、《白马啸西风》中的阿秀、《白发魔女传》中的练霓裳以及现在《七剑》中的刘郁芳以及未来的某某某,古庸生,你对不起这些女子。”
“难道作者是妹子,曾经受过伤害,所以坚持不让书中的角色获得幸福?”
“现实已经诸多令人郁闷的事情,我们看小说就是想看个舒畅,缓解一下情绪,结果作者让我们更郁闷,我们不要什么大道理,不要什么直达人心的悲剧,我们就要爽。”
……
不出意料,大家在看完小说之后,不论是对本书男女主角的结局,还是对之前《白发魔女传》的结尾处理,都表现出了强烈的反弹。
“一本书出现两个悲剧,这是挑战读者底线的节奏吗?”
有反对的声音,自然也有反对反对的声音,这是整个世界,或者说是全宇宙的规律。因为从来就没有一样产品。能让所有人都齐声叫好,所谓经得起多少赞美,就要承受多少谩骂。
支持七剑的人,从人心、道德、时代等方面对小说进行阐释,他们认为凌未风和刘郁芳的不相认,恰恰是人心中最不足为外人所道的那个点在作祟,那种自伤之下的孤芳自赏,那种忍将往事含泪吞的道德满足,都是造成二人悲剧的潜在因素,从这一点来讲。作者对人心的洞察是非常细微和精深的。
至于韩志邦舍身取义、牺牲小我的伟大抉择,更是通篇故事最令人动容的地方,也是本文最亮眼的一次升华。
面对这些讨论和争议,千红按惯例放任不回应,还是那句话。文艺作品不怕争议,百家争鸣。万紫千红。
不回应不代表没态度。实际上,千红借着这股讨论潮,顺势狠狠地推了一把《鸳鸯刀》。
“你还沉寂在白发绝恋中无法自拔吗?你还在为白马少女黯然神伤吗?你还在对越女阿青念念不忘吗?你又一次被天山七剑刺中心伤了吗?不要惆怅,不要怨憎,劳模古庸生全新作品《鸳鸯刀》元旦佳节,登陆《大江湖》。爆笑来袭,这一次,包你笑到胃抽筋!”
这个地摊式广告一出,顿时引来吐槽无数。
“千红什么时候变成午夜卖假药的了?或者增加了天桥地摊这条有前途的销售渠道?”
“鸳鸯刀?确定这个名字是古庸生新书名?还可以更土鳖一点吗?”
“古庸生要写喜剧了?古庸生会写喜剧?”
这些嘲讽算是比较善意比较明媚的。另外一些诛心言论说得煞有其事,痛心疾首,让人读起来忍不住唏嘘长叹。
“古庸生最终还是输给了舆论,没能坚持自己,须知,一个开始从俗媚俗,根据读者喜好写书的作者,已然走进了死胡同,走上了下坡路,不能不让人叹惋,不能不让人失望,从此再也不会浪费一毛钱买你的书。”
……
柳敬亭暂时没时间上网关注这些讨论,他先跟《少儿文艺》姚主编去了一个电话,接受了乔可丽父母的邀请,时间暂定在一周之后的元旦小长假,因为元旦当天要去参加伊水安的婚礼,正好顺路。
坦白来说,柳敬亭并不愿意以作者的身份去见读者或者读者家长,不过他隐约记得乔可丽那个女孩,那个明明有父母疼爱,却仍然孤独的女孩。
而现在,他需要去等另外一个女孩——一起过圣诞。
校园中的小情侣,最喜欢各种节日,其中尤以圣诞和情人节为盛,而投机取巧的商人们更是丧心病狂地整出了一年十二个情人节。
1月14,日记情人节,2月14,传统正版情人节,3月14,白色情人节,4月14黑色情人节……
仔细分辨一下,大家会发现这些情人节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送礼物,囊括了各式各样的礼物!
所以,这些节日其实可以统称为“礼物节”。
柳敬亭给弥琥的圣诞礼物是伊水安的新书《半瓣莲》,安排的二人活动是毫无新意的,吃火锅,看电影。
“这次考试如果考砸了,就全怪你。”
弥琥从考场中走出来,看到柳敬亭之后,立即抱怨道。
柳敬亭打量了她一眼,问道:“昨晚熬夜看书了?”
“没有,所以考试的时候,脑子里才一直在想啊。”
柳敬亭盯着她不说话,弥琥有些不自在,承认道:“就看了两章。”
柳敬亭眼神愈发犀利,仍旧不说话,弥琥色厉内荏地说道:“ok,ok,我承认我没忍住,看了一半。”
柳敬亭阴阳怪气地“嗯”了一声,双眼如炬,仿佛能洞穿一切。
弥琥忽然眉开眼笑地上前挽住柳敬亭的胳膊,侧着脑袋,强扮可爱,问道:“我们晚上去看什么电影啊?”
“教导主任。”
“嗯?有这个电影吗?”
“教导主任在前面。”
弥琥一惊,迅雷不及掩耳地抽出胳膊,惶惶向前看,只见三三两两学生,结伴走向食堂。
“柳、敬、亭……”
弥琥瞪着一双喷火的眼睛看着柳敬亭,柳敬亭面不改色。也不去看愤怒的女生,兀自向前走着,似心事重重,似如海深沉。
装深沉是对付女生的一个奇妙方法,尽可以整整一天一言不发,做忧心忡忡状,她若问起,只管摇头说没事,或者刻意假装释然地冲她笑笑,保准她一天乖得像只绵羊。
此时。“绵羊”弥琥跟在柳敬亭身后,开始道歉:“好啦,我承认我看完了,可是我看得很快,没有通宵。我是快速阅读,你知道快速阅读吗?”
柳敬亭沉默前行。
“今天是圣诞节啊。你不要这个样子。我错了好不好?”
柳敬亭霍然止步,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是我的错。”
“不不不不,都怪我,是我自制力差,是我分不清主次,是我……”
柳敬亭终于再次转头看着她。弥琥闭嘴继而扁嘴,极尽装可爱耍委屈之能事。
可耻的柳敬亭见时机成熟,冷冰冰地伸出右手,摊开手掌。弥琥吓了一跳,不过看着脸色沉郁如一朵乌云的男生,挣扎好一会之后,怯生生道:“晚上,可以吗?”
柳敬亭不答,也不收手。
弥琥左顾右盼一番,举轻若重地把白嫩却划了几道水笔印的手递过去,柳敬亭坦然地,不容置疑地握住。
12月25日,圣诞节,柳敬亭和弥琥牵手成功。
他们牵得理所当然,牵得心如灌蜜,牵得……鬼鬼祟祟。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经过一段尴尬的沉默之后,弥琥突然说了一句八点档电视剧台词。
柳敬亭心中有鬼,反应异常迅速,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柳敬亭沉吟几秒之后,认真地问道:“如果,我跟你爸同时掉河里,你先救哪一个?”
“柳!敬!亭!”
弥琥再次化身喷火龙。
“谢谢,真没想到你会回答得那么大声,我很感动,可是我不会让你那么为难啦,我会学游泳。”
“……”
……
“这次我们会做9999本限量版,内容没差,不过里面回放一些其他附赠品,比如我的亲笔信,海报,明信片还有创作手记之类,价格自然相应高一些,所以不是特别建议学生们购买,这个其实是做给喜欢收藏的读者。”
坐在《专访》演播厅的薛慕亮,一身光鲜,表情是一贯的从容不迫,语速充满着一贯的自信。
主持人意味深长地一笑,继续提问道:“可是,据统计,您的读者百分之八十是学生群体,这个限量版的价格会在什么样的档次?”
“999块,价格虽然偏高,但是里面的东西绝对超值,而且我不会说强迫读者购买,因为小说内容没有任何差别,只想看书的读者就买普通版,没问题的,另外就是,我们也做过统计,我的读者群不只有学生,还有些行业精英,都市白领都有,他们是有这个购买能力的,可以给大家透露一点,限量版开通预购不到十小时,已经卖出两百多套。”
“这个数字还是很惊人的,用一千块钱买一本书,这种事情至少我不敢去想,然后就是看刚才看预告说,你这本书首印是200万册,让我想起最近新崛起的那个叫古庸生的作者,好像之前他哪一本书打破了你保持的销量纪录?”
薛慕亮面不改色,点点头。
“您怎么看待这位挑战者?看过他的书吗?”
“其实不存在挑战不挑战,就目前来看,我们国家出版行业的发展还很落后,因为落后,所以潜力很大,这是一块大蛋糕,一直要有新人进来,就好像当初我出道时一样,每年都要打破几个销售纪录。”
“嗯,那您有看过他的书吗?”主持人阴险地追问道。
“看过,”薛慕亮脸上表情出现细微地变化,很快用微笑遮掩住,“我除了是一个作者之外,还是一个出版人,每天会有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用来阅读市面上最新流行的畅销书籍,不分类别。不分作者,只要流行畅销,我都会涉及。”
“保持敏感度。”
“对。”
“那岂不是会很辛苦,每天除了写作、处理公司事务、接通告,还要阅读。”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既然你想做行业最好,想每天有进步,你就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关键是我自己喜欢做这些事情,不会觉得累。”
“成功不易。”
“是这样。你看网上都在骂我,说我书里面的价值观不对,说我喜欢名牌炫富,但是没有人关注我为什么可以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没有任何背景。一个人只身来到江海这座庞然怪物一样的都市,凭借手里的笔。一点一点写到今天。他们能理解呢,不能,他们就一味地骂,看不惯,说到底,还是嫉妒。就是因为他们自己做不到这样,心里不平衡。”
“那你会被这些言论影响吗?”
“开始可能会,现在完全不关心,你看我微型博客下面。一半以上都是骂我,我连删都懒得删,因为我是薛慕亮,我坐在这里,享受这聚光灯的照耀,所以我必须要承担这些。”
主持人点点头,抓住这个绝佳的时机,转头看向镜头,总结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成功是侥幸的,你想要多大的成功,就要付出多少努力,这就是等量交换。”
接下来的采访,不可避免地又提到薛慕亮的老对手韩朔,不过薛慕亮这次表现的有些不屑一顾。
“我的书首印200万册,据我所知他的首印是70万,没有什么可比性。”
“之后的古庸生呢,听说他在明年初会有一个短篇小说集。”
“拭目以待吧。”
……
“那就拭目以待嘛。”看完视频的陆艺筹笑着说道,然后按了一下电话,通知秘书:“给南报回信,说下午四点半到五点半。”
既然薛慕亮放招了,底气正足的陆艺筹怎么可能不接招,唯一遗憾的地方就是那三位都是异类,否则带着他们任何一个去《专访》,也能针锋相对地打一次脸。
好在南报在业内也拥有最顶尖的影响力,只要他们刊登出的新闻言论,很快会在网上和其他报纸上传播开。
陆艺筹拿出纸笔,稍作沉思,开始列采访中要说的要点。
,自然是介绍三位作者的新书;
,借《越女剑》开播的这条新闻再推《七剑》和接下来的《鸳鸯刀》;
,要正面回应薛慕亮的挑衅,指出对方用小说跟韩朔的杂文集相比,是非常鸡贼的行为;
,预祝薛慕亮新书赶超《白发魔女传》成功。
……
在千红、鼎界两大顶级出版公司展开正式较量时,古庸生和弥琥吃着火锅、听着歌、聊着搞笑的《鸳鸯刀》。
“所以,你写这个喜剧是为了平息读者的怒气吗?”
透过缭绕的烟雾,看着正在海吃的柳敬亭,顺口问道。
“算是吧,总是悲剧,我自己也觉得不爽,你看完之后,什么感觉?”
“太逗了,我告诉你,昨晚上我躲到被窝里看的,半夜三更差点没把我笑岔气,我跟你说……”
弥琥正说得兴高采烈,忽然感觉到一道犀利的目光正瞧着自己,眨了眨眼睛,扮个鬼脸,道:“翻篇了啊,现在只聊书。”
柳敬亭摇摇头,目光重新回到火锅中。
“不过我说你这个人也真是故意,写到最后,突然来个认母,看到那里,我吓了一大跳,想起你种种恶劣的前科,我差点弃书,当时我暗暗下定决心,倘若你让他们两真的成为亲兄妹,我就一周不理你,不过算你识相,结局收得不错,来,奖励一颗牛丸。”
“《大江湖》的连载就到母子相认那里,你说,我元旦的时候,要不要到你寝室躲一躲,应该会被喷成筛子吧?”
“什么?你不是找喷吗,你可知道《七剑》出来之后,网上把你骂成什么样了?”
“没来得及上网。”
“那,小说集什么时候出来?”
“中旬吧,最迟二月初。”
“那我劝你这段时间,最好不要上网,或者你发帖跟读者解释故事会大团圆。”
“那还有什么意思?”柳敬亭笑了笑,“既然说好要跟读者互动,那就要拿出诚意吗,你也知道,通过文本和故事本身和读者互动,是我最喜欢的方式。”
“《大江湖》哪天上?”
“12月底啊,30号左右吧,对了,你元旦是几天假?”
“呵呵,几天?你想多了,一天。”
“足够了,伊水安那天结婚,跟我一起去参加吧。”
“啊?”弥琥差点喷饭,瞪着柳敬亭。
“请柬已经收到了。”
“有我的?”
柳敬亭点点头,“别那么大惊小怪。”
“喂,伊水安给我写请柬,你让我怎么淡定得下来?”说到这里,弥琥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然后颇为感慨地说:“伊水安,真的要结婚了呢。”
柳敬亭没有接话,想起伊水安给自己的那条短信,她在短信里说:“人生很大一部分的意义总要通过婚姻和爱情来体现,一见钟情未必可靠,但是两个人决定结婚,意义就会不同,因为之前为了等到对方,付出的时间已经太过漫长。”
“判断一个男人是否爱你,要看他是否愿意把你带到他的生活和思想中,而判断自己是否爱上一个男人,则是你是否愿意为他生儿育女。”
……
当天晚上,《越女剑》按时播出,收视率虽然不至火爆,但在古庸生这个新鲜招牌的影响下,仍然达到了星月的预估。
三天后,《大江湖》上市,《鸳鸯刀》摇摇晃晃来到众人面前,尽管之前诸多非议争论,但是古庸生的武侠一出,仍是万人——至少千人空巷,薛慕亮的风头,至此稍抑。
第九十五章 聊天、婚礼
“每当想批评任何人的时候,每当对他人的谩骂和构陷产生愤怒情绪的时候,每当想站出来驳斥全世界的时候,一定要记得,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并不是每一个都拥有和自己一样的天赋和优越条件。”
柳敬亭在日记本上写下这段话,又回头读了一遍,轻轻合上日记本。
一个小时前,柳敬亭结束和室友们的聊天,开始上网浏览网页,逛论坛,因为伊水安、韩朔、薛慕亮、古庸生四人扎堆发书,在出版界引发一场地震之后,网络世界随之掀起一阵滔天波澜。
此四人同时打擂,可算是近几年出版界的一件盛事。
四人迥异的风格,超强的人气,差异的读者群,所代表的的群体,使得这次乱战波及到了各个层次的读者,具体表现为,微型博客大v们、论坛久不露面的传奇id们、其他图书公司的负责人、各个段位的写手们等等等等,纷纷参与了相关话题的讨论。
伊水安的低调由来已久,不做专门的回应,不参加有图片视频类的采访,不对公共事件发表观点,所以看上去,她是没有立场和阵营的一方,而没有立场和阵营的人,虽然没有战友,同样也没有敌人,因此,大家对她新书的评论,相对温和,有反对者也不过是抓着陈词滥调,说什么题材因循,没有突破云云。
韩朔跟伊水安恰恰相反,他后期名气的积累,基本源于他对时事犀利的评论,有倾向性地嘲讽,这样一来,他的拥趸既多。对头也不少,而且因为在出道之初,他跟薛慕亮就被媒体和网友拿来比来比去,关于他的言论,是旗帜鲜明。
薛慕亮因为个人财富的影响力,粉丝的战斗力都是四人中最强,又经常在个人主页上装乖卖萌,自然不受网友们待见,关于他的非议也是最多,虽然他曾经说过。微型博客只是个人生活的一种呈现,不必要拿着捏着,而且他故意摆出那些幼稚可笑的姿态,让竞争对手们也无法摸清楚他的底细。
至于古庸生,虽然出道不久。但实力非凡,又神秘得惊人。所以大家提到他。只能回归到他的小说中,通过小说里面表现出来的观点和趋势进行分析,恰好这个时候,他同名小说改编的电视剧《越女剑》正在播映,最新短篇《鸳鸯刀》也刚刚上市,关于他的话题也着实不少。
对于某些装模作样的业内专业人士、职业文字评论者。柳敬亭向来选择敬而远之,让柳敬亭真正在意的声音,永远来自真正的读者,因为他们才是进入故事的人。
然后柳敬亭发现。这些“真正进入故事的人”,也真正的愤怒了。
“亲兄妹?确定吗?古庸生大大,如果结局真是这样狗血的一个故事,那就是我看错你了,坐等圆场。”
“这故事一路笑下来,到结尾处,一记闷锤挥过来,打得我半天喘不过气,不带这样的啊。”
“借了同学的杂志看了一下,幸亏我没买,古庸生已经落入俗套,没有什么期待了,终究是昙花一现,跟韩朔、薛慕亮还是差得太远。”
条看下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柳敬亭在找那个熟悉的id,在翻了两页之后,才在茫茫帖子中发现那个熟悉的“天道有常”。
【《鸳鸯刀》一改作者之前风格,以趣动人,描摹出一幅“江湖谐趣图”,武林英雄、江湖好汉,个个妙趣横生。小说中文字之调侃,绝非本文所独有,但通篇皆有喜剧的色彩,这就非常罕见,塑造出来的四个浑人,行动言语,栩栩竟如同近在眼前,遗憾篇幅偏短,未能尽兴。
说到本文不足之处,首当其冲自然是对“武”与“侠”的场面描写不够淋漓尽致,其次,情节中巧合太多,相比之前几部作品,思想深度及人物感染力均逊一筹,不过,因其篇幅所限,加之故事意图所指自在别处,仍不失为一篇杰出作品,大家之风渺然其间,期待作者下一部作品。
ps,大胆预测一下作者所留的结局,女主角萧中慧应当不是萧半和之女,唯有如此,故事才能自圆其说,若说错,请无视。】
“果然没让朕失望,天道有常,终有一天,朕要收了你。”柳敬亭看完帖子,笑着自言自语道。
此贴看完,论坛也就算告一段落,再去看下萝卜头怎么说吧。
刚登陆微型博客,就闪出近百条艾特自己的消息,韩朔成名之初有句经典名言:“写作有些名气之后,很多读者写信给我,每天大概会收到至少十封,感觉每天都在过信生活。”
柳敬亭刚要在搜索栏输入萝卜头的名字,忽听于小树问赵侃:“侃侃,你噼里啪啦在写什么?班上布置什么作业了吗?”
“没有,我在写博客,等下艾特一下古庸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
“你脑残吧,这种名人每天不知要被艾特几百次,根本没时间理会好吧。”
“没有,我觉得自己写得真好啊,相信他看到也会感到不可思议的,而且我感觉我对《鸳鸯刀》的结局猜得挺准的。”
“祝你好运吧。”
听完了整个对话过程的柳敬亭,随口问了一句:“侃侃,你网名叫什么?”
“侃侃而谈。”
“好名字。”
柳敬亭表扬了一句,继续搜萝卜头,看来他对《鸳鸯刀》的兴致不是特别大,只简单地提了一句,作为武侠故事,最出彩的反而是几个武功低微的活宝,或许为写作者们提供了某种可行的思路,武侠小说的主角,也可以是不懂武功的角色。
柳敬亭暗赞一声,心道这个萝卜头果然不负其名,见识端的聊得,若干年之后。当他看到《鹿鼎记》,不知会是怎样一番心情。
不过萝卜头的粉丝们显然大大地不赞同这个观点,他们一致觉得,武侠小说男主角倘若不会武功,小说绝对一个读者都不会有。
这也难怪,金庸先生当年连载《鹿鼎记》的时候,无数读者去信询问到底是谁在代笔?即便后来书出来之后,争议也一时不歇,看惯了英雄无敌,大侠美人。忽然出现了韦小宝这样一个小混混,实在缺乏代入感,不用想,之后当他推《鹿鼎记》的时候,肯定也要面对同样的争议。所以真要好好斟酌一下,要不要按顺序把《鹿鼎记》放到武侠类最后一本。
这个时候。微型博客跳出一个提示。又有人艾特自己,柳敬亭转头看了赵侃一眼,发现他满脸专注的神情,盯着电脑屏幕,右手轻轻划着鼠标。
柳敬亭点开最新的提示,果然是“侃侃而谈”。“期盼古庸生大大品鉴”,柳敬亭点开书评,一篇浩浩荡荡不下千言的书评徐徐展开,这胖子居然一口气评了五本书。不过好在文字还算简洁,颇有可读性。
大致看了一遍,发现赵侃揪住的点,全是情感部分,说明这个文艺的胖子内心还真是细腻,忽然想到一个好玩的主意。
忽然“滴滴”两声响,有人在wc上给自己留言,看到那个熟悉的头像闪动,刀花。
“请问大叔,萧中慧到底是谁女儿?”
“你猜。”
“我猜不出来才问你呀。”
“你这是犯规。”
“等不及了啊。”
“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猜不出,我为什么就要告诉你呀?”
“大叔求你别卖萌。”
“好。”
“算了,不跟你说笑,认真地问一下,你不会那么变态让这个结局也悲剧吧?”
“不会,写之前,宫少就请跟我交代过,然后,这跟变态有根鸡毛的关系?”
“说笑呢……”
“不是说不跟我说笑吗?”
“撒谎啊,宫少没告诉你,我一天不撒谎就活不下去吗?”
“没有压。”
“本来想问完结局然后再找大叔算个账的,既然大叔坚持不愿说,那就直接算账,你为什么要把我请你写剧本的事情告诉他?”
“因为……我喜欢,这个解释满意?”
“大叔你不要欺负我好不好,我是个女孩子哎。”
“哦。”
“大叔好像讨厌我了,我是做错什么事情还是说错什么话了?”
柳敬亭顿了一下,回到:“没有,只是觉得网络世界的你跟现实世界的你有些不同。”
“所以大叔一直在防备我?”
“本能。”
“好难过啊,真的,大叔这话让人好难过,安慰我两句好不好?”
“我安慰你,我安慰你,好了。”
“大叔真的很会欺负人,特别是我这种打小就没爸爸疼的女孩。”
“太谦虚了。”
“等下,我哭一会……好了。”
“萧中慧也不是萧半和女儿,所以她跟袁冠南没问题,还有别的事情?”
“算账啊,大叔还没说为什么要告诉他。”
“我不一样告诉你他让我写喜剧给你,皆大欢喜的事情,我不介意多做几件。”
“比如萧十一郎?是这个名字吧?”
“你看,他也告诉你了。”
“说实话,《鸳鸯刀》好玩则好玩,但是没有感觉,看完之后,心里什么也没有留下,只有那四个傻大个。”
“嗯。”
“总觉得大叔的水平,是可以写出那种既荡气回肠又能圆满结局的故事的,心里这么想,好像真有那么一个故事,可是又不知道在哪里,大叔以后会写出来吧?”
柳敬亭脑子里迅速掠过好几部类似的作品,最耀眼的自然是《神雕侠侣》,回到:“会的。”
“谢谢。”
“不客气。”
“然后,萧十一郎这名字挺好听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盗。”
“好酷。”
“没错。”
“没有问题了,谢谢大叔抽时间陪我聊天,尽管大叔心里那么讨厌我。”
停顿稍顷。
“没有讨厌。”
“喜欢?”
“讨厌这种玩笑。”
“像喜欢晚辈那样的也没有?”
“你是宫少女朋友。”
“大叔太狡猾了。”
“之前你让我写剧本,说什么要求都能答应我。记得吧?”
“大叔想干什么?(惊讶的表情)”
柳敬亭本来想说,希望她以后能真诚一点,像个女孩子样一点,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何必、又有什么立场去让另一个人改变什么呢。
“说句实话来听听。”
沉默,沉默。
“我爸是个王.八蛋!”
……
结束了跟刀花的聊天之后,柳敬亭略略沉思了片刻,说到底,这个世界上,很难有人真的理解另外一个人。不难猜测,王芊芊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肯定是经历过某些重大变故,只是,自己实在没有理由去关注这些。应该关心这个的是宫承恩,自己应该关心的是胡小米。
等了半个钟头的赵侃终于绝望。叹了一口气。退出微型博客,起身去厕所,柳敬亭缓缓移动鼠标,点了赵侃微型博客下的转发,然后加了一句评语:“写得不错。”
回到首页的时候,意外刷新出了一条刀花的新状态:“真正的快乐不是时刻装着大方得体。而是可以随时随地地对惹自己不高兴的人说,滚你.妈个王八蛋!”
……
第二天柳敬亭起个大早,因为今天要跟弥琥一起去参加伊水安的婚礼,两个人要早早地去赶飞机。
伊水安未婚夫是燕京人。据说有自己的一片农场,做植物园,农家乐,养家畜,是个特别忠厚能干的男子。
飞机在空中要渡过两个小时,柳胡二人趁机补了一个觉。
九点四十五,飞机在燕京降落,柳敬亭拿出伊水安发过来的地址,叫了一辆出租车。
十点二十分,两个人总算找到地方,到现场的时候,发现到场的人并不多,倒也符合伊水安的个性。
陆艺筹来得最早,看到柳敬亭后,忙起身接迎,打完招呼,柳敬亭问:“韩朔还没来?”
“还在飞机上,估计又睡过头了,去坐吧。”
几个人刚在位子上坐下,一个穿着新郎服的清秀男子走了过来,笑着看着柳敬亭,有些讶异地问道:“您就是古庸生老师?”
陆艺筹立即介绍道:“今天男主角,新郎官。”
柳敬亭起身跟新郎握手,笑着说了句“恭喜。”
“总听安聊到你,心里早就好奇,没想到竟是这么年轻。”
柳敬亭谦虚几句。
“《鸳鸯刀》看了,挺好,没给结局啊。”
柳敬亭一怔,忙道:“已经发到陆总、安姐邮箱。”
陆艺筹一旁解释道:“之前杂志做活动,是今天给完整稿。”
“好啊,陆总不要剧透,我自己去看,先坐,等下少不了要喝两杯。”
新郎官走后,陆艺筹笑着对柳敬亭道:“萧半和是个太监,简直是天才般的转折!”
柳敬亭笑道:“非如此,无法合理的大团圆。”
陆艺筹点头,忽然看到韩朔在门口出现,再次起身,道:“韩少小两口到了。”
柳敬亭和弥琥也站起来,韩朔牵着一个温柔漂亮的女孩笑眯眯地朝这边走过来,“还没开始吧?”
“就差五分钟。”
又是一番寒暄,然后韩朔带着女朋友走到柳敬亭面前,道:“我女朋友杜丽亚,”然后转头看着女孩道:“这位就是古庸生,那位是他女朋友胡小米。”
胡小米客气地点点头,往常都是在娱乐新闻中看到韩朔的各种女朋友,今天居然亲眼所见,感觉真是有点奇怪。
杜丽亚看着柳敬亭,表情跟伊水安的未婚夫有点相似,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说道:“喜欢您的《白发魔女传》,特别好看。”
“谢谢。”
……
……
伊水安的婚礼仪式进行得非常简单,宣誓,交杯、换戒指、亲吻,仪式便宣告完成,接下来就是新郎新娘谢客敬酒。
走到柳敬亭这桌,新郎已经有些微醺,但风度仍保持得很好,显示出极好的教养。
“敬古老师一杯,盼古老师能写出更好的作品。”
柳敬亭喝了一杯,不料新娘伊水安说道:“我也要敬一杯。”
柳敬亭笑道:“我还是高中生。”
“我干杯,你随意。”伊水安今天的状态明显异于往常,脸上的表情是知足,但隐隐还有些别的什么,坐在一旁的弥琥若有所思地看着伊水安。
柳敬亭只好又满一杯,干杯后,柳敬亭又说了一遍恭喜,坐在一旁的弥琥也起身祝福偶像伊水安:“安大,恭喜你,希望你永远幸福。”
伊水安意味深长地看了弥琥一眼,微微俯身,轻声道:“也恭喜你。”说完淡雅一笑,目光掠过古庸生,挽着新郎到别桌敬酒去了。
伊水安走后,弥琥陷入深思的沉默,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
喝了点酒的柳敬亭也没有察觉,跟陆艺筹提议,想把结局提前放出来,“用这点诡计,吊读者口味,是不尊重他们,所有的故事都放出来,买不买就可以自由选择了。”
陆艺筹爽快答应下来,随口道:“星月昨天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提到你新书。”
柳敬亭颔首,过了一会,道:“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过两天会把开篇给你。”
第九十六章 难解女人心,初现风四娘
伊水安文艺清新、才思敏捷、生性恬淡、生活无忧,仿佛上苍将最美好的恩赐集中施与她一身了。她在这世界生活了二十多年,似乎很少遭遇真正苦恼或伤心的事情,即便是之前的那次分手,她也能以自己通透的人文素养和精深的哲学情思,辩证地分析因果,总结失之得之的人生真谛。
今天,她终于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仪式之一,多喝了几杯,那是理所应当,无可厚非的事情。
所以,柳敬亭、弥琥以及其他宾客告别的时候,伊水安不胜酒力,只好暂时回屋休息,无法出门送客。
从伊水安家离开后,柳胡二人并没有急着赶去机场,因为柳敬亭跟乔可丽父母约好今天要见一面。
“怎么一直不说话,看到偶像结婚,有些伤怀?”
柳敬亭和弥琥坐在出租车内,朝约定地方赶去,柳敬亭看着一直沉默的弥琥笑着问道。
“没有,”弥琥摇摇头,看脸上的表情,明显有心事,“想到别的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弥琥陷入沉思,眼睛先看向窗外,然后转过头望着柳敬亭,道:“桂林。”
“嗯?”
“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去桂林吗?”
“当然记得,可是,”柳敬亭皱眉不解,“你为什么会想起桂林,这个时候?”
“柳敬亭,你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柳敬亭眉头皱得更深,道:“我自以为自己很聪明,不过,现在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真的是真的不知道。”
弥琥又转过头瞧着外面。轻声说道:“安大她,对你有些特别。”
“嗯?!”
“当初在桂林的时候,我见她和你聊天非常投机,不过当时我沉寂在和三位超人气作者同桌的激动中,没有想太多,现在仔细回想一下,像安大那种平淡个性的人,怎么可能会那么频繁主动地跟一个男生聊天,而且每当她看你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总是。总是,我也说不清楚,就是有些不同。”
柳敬亭失笑道:“我明白你为什么苦恼了,这是爱屋忌乌效应。”
“爱屋及乌?”
“忌,顾忌的忌。你觉得我还行,就以为所有人都这么以为。这是先入为主。”
“真是奇怪。你能写出练霓裳和李文秀,却看不懂一个现实世界的女孩的心思。”
“即便是有些特别,也是因为对好故事、好文字的共同爱好,我不觉得这和我本人有什么直接关系。”
“我们呢?我们也是因为文字结识的。”
柳敬亭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笑道:“说实话,我愿意跟你做朋友是认准了你是个土豪。刚见面就送我手机和电脑,真的被震住了。”
“早就解释过了,那是为了留住你,也是看你年纪小。动了几分做大姐的心态,最多就是怜才。”
“你终于说到重点了,年纪小,你说的‘特别’,其实也源于这三个字,伊水安,我,佩服你的想象力。”
弥琥没有立即接话,过了一会,道:“你这个人只是看上去年纪小,其实你的心里年龄可能比我比安大都要大,许久以前,周总编也跟我说过,凭他的阅历,看人的眼光总不会太差,再说,你能写出那些书,怎么可能简单?”
“这是夸我?”
弥琥不理,继续说道:“然后就是上次去草原,你跟安大聊了很多吧?”
柳敬亭跟伊水安聊天的事情,回来之后立即跟弥琥备了案,说是备案,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因为在柳敬亭看来,他和伊水安根本不会被别人误会什么,但是现在,看着弥琥别扭的表情和表现,竟然有些不想再提草原之行,呜呜哝哝道:“是聊了一会。”
“桂林山水,草原冰雪,帐篷夜话,柳敬亭,你真的一点感觉没有?”
“好奇怪的问题。”柳敬亭开始有些不自在起来。
“其实,之前这些东西都在我脑海中闪过,不过没有特别注意,因为总觉得你们年龄差了那么多,直到刚才看到安大看你的表情,看我的表情,这些事情突然清晰起来,我也终于明白其中真正的联系。”
“说得有些玄。”
“一点也不玄,你可能没注意,安大到我们桌敬酒的时候,我跟她道喜,结果她回了我一句,‘也恭喜你’,这句话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要恭喜我?你明白吗?”
柳敬亭自然不会回答。
“因为她觉得我以后可以和你在一起,因为她觉得能跟你在一起就值得恭喜,这么说,柳敬亭你明白了吗?”
“那也只是间接地夸奖我一句而已。”
弥琥转过头看着柳敬亭,不知何时脸上竟莫名其妙地多了一道泪痕。
“你这是……”
弥琥也不在意,无声轻笑,带着一些无名的哀伤,道:“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只是易地而处,感觉有些无奈。”
再次把目光从柳敬亭脸上移开,悠悠说道:“像安大那种人,在别人眼里,算是女人中的一个典范了吧,才貌双全,内心强大,有自己喜欢的事业,而且自由从容,可是即便是这样,还是会有无可奈何的事情,别人呢?”
“她有什么无可奈何,你怎么知道?”
“以你的智商,说到这里还用问这个问题吗?未能同时生,无可奈何,知其不可为,无可奈何,突然嫁别人,无可奈何。”
“这是全人类的问题,胡小米,你大概搞混淆了一件事,你刚才说伊水安内心强大是对的,她这样一个一直在探寻终极意义,摸索哲学真谛的人,不会有真的无奈,即便是有。也是自己有意识地试探,她突然嫁人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别人的原因,而是她自己清晰地知道,她恰好找到了合适的人,算了,这个问题没必要继续再谈了。”
“那就不谈,说另外一个话题,我要开始准备sat和托福考试了。”弥琥淡淡说道。
柳敬亭明显一怔,道:“还是决定去米国?什么时候……想通的?”
“最近爸妈轮番打电话做工作,”苦笑一声。“老妈甚至说,只要我答应她出国留学,可以同意你寄小说给我。”
“那自然是没问题的。”柳敬亭微笑着说道:“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生出那么多感触。”
“也不全是,是考虑过跟你,跟你的一些原因。觉得我们从开始到现在,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可是我们两个都清楚。我们……并不是真正意义的,在恋爱吧?”
柳敬亭点头,笑道:“许多人觉得我们早恋,进展地太快,实际上,到现在。我们也才只正正经经地牵过一次手,说起来,当时你没有反对不会是因为你决定要出国了吧?”
“是你太无耻好吗。”
柳敬亭洒然一笑,承认了这个评价。
“不过。你这种无耻的人,到大学肯定会很受欢迎,加上你又有点小才,到时候会有很多女孩子围着你。”
柳敬亭同意地点点头。
“啪”地一声,肩膀中了一巴掌,弥琥狠狠地瞪着他说道:“你居然点头?”
“你说的是事实压。”
“切,我是警告你,即便到时我去了米国,你也要给我本分一点,让我知道你胆敢有什么不轨企图,我拿一把菜刀从唐人街一路砍回来灭你你信不信?”
“看你刚刚说得那么伤感,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我伤感是因为安大,是……”
“到地方了,两位。”司机面无表情地打断道。
……
柳胡二人到约定地方的时候,看到乔氏夫妇正在耐心地看女儿画画,两人也不好打扰,安静地走到近前,侧头去看,女孩正在画老鼠。
“久等了。”柳敬亭轻轻说了一句,乔氏夫妇这才回头看到二人,夫妇二人赶紧站起来,先看看胡小米,再看看柳敬亭,疑惑道:“柳老师?”
柳敬亭道:“我是柳敬亭,这位是,我女朋友胡小米。”
“哦,那个,快请坐。”
乔妈妈坐下后,引导女儿道:“叫哥哥姐姐。”
乔可丽头也不抬,说:“哥哥,姐姐。”
“不好意思,因为……”乔妈妈面露歉色。
“没事,不知叔叔阿姨是否还记得,之前我们见过。”弥琥道。
“见过?”
“夏天去桂林的时候,那次乱流。”
乔氏夫妇仔细一看,恍然大悟,乔爸爸道:“难怪,那次柳老师可以讲后面的故事,这样巧的。”
“对,就是那次,我看到可丽她画得舒克和贝塔,完全符合书里面的形象,所以才跟姚主编说,以后漫画一定要请到可丽来画。”
“先要跟柳老师说声谢谢,非常非常荣幸,其实今天找柳老师来,就是想说这个事情。”
“叔叔阿姨,叫我小柳就好了。”柳敬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小柳,你今年没有二十岁吧?”乔妈妈突然问道。
“十五岁,不过显老。”
“是稳重。”
柳敬亭诚恳地笑笑,低头看着乔可丽的画,问道:“一直在画?”
乔妈妈答道:“出一章新的,就画一章,现在家里已经有一大箱子。”
“也好,以后可以直接用。”
乔妈妈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可以直接用?”
柳敬亭点头。
乔爸爸也有些没有意料到,原作者既然点头,这事情九层是定下来了,可是还是有个难题。
“你们做漫画,包括后来的各种动画、游乐场等周边,形象是没办法改变的。”乔爸爸早就动过这个心思,自己又是工程师工作,所以也会有所了解。
“不用变,这已经是最完美的形象。”
乔爸爸再次动容,如果女儿的画当真被采用,那后面一连串的版权开发都要以此为源头,也就是说,女儿这只蝴蝶轻轻挥动的翅膀,将会引起一阵又一阵的龙卷风。
“再次感谢厚爱,可是,你也知道我女儿的情况,估计很难配合你们的工作。”
柳敬亭认真地说道:“天才从来不需要去配合别人。”
乔氏夫妇面露感动神色,看着柳敬亭,柳敬亭低声问乔可丽道:“可丽,贝塔的眼镜为什么不是蓝色的?”
乔氏夫妇和弥琥都听得一头雾水,乔可丽却霍然抬头,看着柳敬亭,柳敬亭笑道:“蓝色的会不会更好看?”
乔可丽不回答,盯着柳敬亭看了好一会,然后默默放下手中画笔,拿起蓝色的那一支,乔妈妈一脸不可思议。
……
柳敬亭、胡小米因为要赶飞机,没有聊太久,不过差不多定下了乔可丽执笔漫画的意向,这事情的决定权本来就在柳敬亭,无非就是将来合约中加几十个字的问题。
两人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四十多,因为还在元旦假期,高一高二年级寝室十点就关了大门,高三年级仍旧是十一点,所以弥琥将将赶上,而柳敬亭只好到校外住校园宾馆。
到宾馆只好,先洗了个澡,然后裹着大毛巾就去上网,看到千红果然把《鸳鸯刀》的结局放到了官微上,大家对“萧半和是太监”的这个转折也基本接受,不过总体而言,《鸳鸯刀》的影响力,跟《白马啸西风》还是差了很大一截。
可见,大家虽然喜欢喜剧,但是纯粹的诙谐终究力量偏弱。
于是,柳敬亭关了网,开始写《萧十一郎》,他承诺回来就把开篇递给陆艺筹,现在正好开工。
故事开篇于风四娘的一次洗澡,毫无疑问,这是电影剧本留下的痕迹,出现在武侠小说中,倒也颇为新鲜,而敢爱敢恨的奇女子——风四娘,还是是柳敬亭最喜欢的武侠女性角色之一。
【初秋,艳阳天。
阳光透过那层薄薄的窗纸照进来,照在她光滑得如同缎子般的皮肤上,水的温度恰好比阳光暖一点,她懒洋洋地躺在水里,将一双纤秀的脚高高地跷在盆上,让脚心去接受阳光的轻抚──轻得就像是情人的手。
她心里觉得愉快极了……】
夜越来越深,柳敬亭敲击键盘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而他本人,又一次陷入全神贯注的状态中。
第九十七章 大盗萧十一郎(上)
他是一个独自在校园外的一间宾馆中写字的少年,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他已经写到第三章——夜半歌声,这一章里,大盗萧十一郎终于正式出场,这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次露面:
【风四娘站了起来,刚想去掩起窗子,晚风中突然飘来一阵歌声,这凄凉而又悲壮的歌声听来竟是那么熟悉。萧十一郎!……桌上的酒樽已空了,一个人懒洋洋的躺在床上,用枕头盖着脸,他穿着套蓝布衣裳,却已洗得发白,腰间随随便便的系着根蓝布带,腰带上随随便便的插着把刀……】
不得不说,这种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人物塑造法实在颇为广大作家所喜爱,比如《红楼梦》中的王熙凤,再比如《天龙八部》中的扫地神僧。
古龙先生以苍凉歌声引出萧十一郎,除小小使用一下这种经典技法之外,另一个目的则是为萧十一郎这个人的人物性格乃至人生基调做铺垫和渲染。
潇洒、野性其外,苍凉寂寞其中,这样的男子怎么不让人产生好感,以至于古龙先生本人都忍不住在小说中直接发问:“你若是风四娘,你爱不爱他?”
至少柳敬亭是非常非常喜欢萧十一郎的,具体表现为,他曾也努力想塑造一个类似的人物。
这也是古龙作品的一大特色,相比于梁金两位大师,他的主人公往往更加讨喜,更能博得读者们的喜爱,无论是大盗萧十一郎、盗帅楚留香、小李飞刀李寻欢、四条眉毛陆小凤,还是中原一点红、西门吹雪,似乎都能轻易俘虏一大片男性女性粉丝,有评论者认为古大师描写的人物都带着某种工业化时代个体人物的强烈孤独感。以及他们对个性解放有着十分明确地追求,所以读者读起来很容易产生代入感。
但,柳敬亭不这么认为,他认为古龙先生作品中的人物之所以粉丝众多,之所以人格魅力爆棚,主要原因并不是因为他们对后现代主义进行了冲击,或者对这个孤独寂寞世界的进行控诉,而是因为——他们一个一个都太特么潇洒、太特么强大了!
要么是豪华的山庄主人,典型的高富帅强,要么是坐拥私人游艇、各色美人的逍遥大盗。没见识过他们的生活,不会懂得忧郁、孤独这些东西,实在是一种高级情绪。
萧十一郎是五百年来出手最干净利落、眼光最准的大盗,可是他出场的穿着却是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裳”,他请别人吃牛肉面还要自己赊账。
江湖第一大盗。生活却如此朴素,如此寒酸。这种情怀。这种道德追求,怎么让人忍得住不去点三十二个赞?
太多读者对这种劫富济贫,欺强怕弱,重情重义的大侠缺乏足够抵抗力,关键是他既潇洒还忧郁,他随随便便系着布袋。随随便便挂着刀,他他唱着忧伤的歌,像一匹来自北方的孤狼……
所以,柳敬亭写到萧十一郎出场就立即停手。因为这个开篇到这里已经足够,他熟练的登录wc,然后直接把三章故事贴到陆艺筹邮箱,休息了一会,活动活动肩膀,然后关电脑睡觉。
……
同样时刻,柳敬亭可以安然睡觉,他的同行薛慕亮却还在忙碌着。
新书《悲伤森林》已经上市接近三十小时,加上预售的五万册,上市第一天就卖出二十多万册,再次证明了薛慕亮强大无匹的人气,相比之下,韩朔《当少年》不足十万册的销量就为之逊色不少。
凌晨三点四十左右,薛慕亮发了一条微型博客:“你们的战斗力太恐怖了,吓得我半夜睡不着觉(惊恐表情)!300000,这是要提前预定今年销售榜第一吗?噢噢,当我什么都没说。”
仍旧是可以地卖萌、装傻充愣,得意有之,炫耀有之,麻痹对手的目的……可能也有之。
耍了一个小时左右的风评之后,又花了半个小时写出一篇感情丰富的新书感言之类的东西——当然不会发在微型博客上,自从自己的文章按字计钱之后,他很久不写长博客了,至于后来自己做主编做老板,就更加珍惜自己的文字,因为在他看来,那些字都已经不是字,而是银子。
……
和薛慕亮一样没睡觉的还有伊水安,不过她不是因为工作熬夜到此刻,而是一直失眠。
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本应该高高兴兴,她的确也很高兴,与新婚丈夫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是难得感觉特别准确,虽然不过十几天的相处,但她已经敏锐地观察到他会是一个好丈夫,他会修整草坪,懂得怎么养一盆花,如何养一缸鱼,他有非常高明的木匠手艺,能做出非常精致的书桌和椅子,此外,他还炒的一手好菜。
个人情操方面,他始终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待人谦诚,感情特别有重量,偶尔还会展现风趣幽默的一面,可以说,能将终身托付这样的男人,是绝对无悔的选择,但是伊水安仍然失眠,不过,这种失眠不至于上升到同床异梦的高度,只是一种意绪,一种情感上不由自主地流动,而作为写作者伊水安,她从来不克制这种能带给自己灵感的情绪释放。
她想到桂林、想到草原、想到青山绿水、想到雪山飞马,想到那个年纪轻轻却才华横溢、谈吐非凡的少年……
伊水安明白,那是没有任何其他可能的,不论是年纪上的差距,还是那个男孩在写作上表现出来的无穷潜力,都让伊水安深深地知道,这是没可能的。
前者是天然鸿沟,她不愿意去做任何尝试,而关键还在后者,在之前的几部作品中,古庸生已经展现出天才般的创造力,假以时日。他必然会散发出更加辉煌的光芒,这样的人,根本不是任何人所能束缚得了的。
她决定不再继续思考这个问题,要睡觉了。
……
有人因工作熬夜,有人因心事失眠,当然也有人因喜事从梦中笑醒过来。
月河一中高中一年级三班赵侃同学,从昨天早晨开始,整整一天脸上都挂着笑容,除了几个室友,没有人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今天一大早。柳敬亭刚从宾馆回到寝室,赵侃同学就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殷切地打着招呼:“亭亭,回来啦?”
柳敬亭打了一个寒战,道:“你没睡醒吧?”
“醒了醒了。”赵侃说着竟然裹着被子坐起来,“早就醒了。”
“难道你不知道。睡懒觉。是对放假最起码的尊重吗?”
“我也想像他们那样,”赵侃指着于小树和孙信阳,“睡得那么香,那么毫无牵挂,可是,哎。我做不到啊。”
“为什么?”
“忙啊,你走后,我就一直忙,新年第一天。我都没好好休息一下。”
“忙什么?”柳敬亭脱了鞋子衣服,准备上床补一个回笼觉,不过他看得出赵侃此时十分寂寞,所以有一搭没一搭地配合接着话。
赵侃完全不在意他的不在意,其言似自矜其实是自得地说道:“那天不是跟你们说,我写了一个古庸生作品的书评吗?”
“嗯。”
“然后我艾特了古庸生本人噻。”
“嗯。”
“然后他回复我了,而且是转发回复!”
“嗯。”
“亭亭,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赵侃带着一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无奈摇摇头道:“意味着我,火了。”
“恭喜你。”柳敬亭已然缩进被窝。
赵侃依旧没有任何自觉,继续道:“古庸生转了我的帖子之后,说了句‘写得不错’,毫无疑问是仔细看了我的帖子,说实话,亭亭,我对此没有什么意外,我写完之后,自己有些惊讶,那些感悟,我现在都没办法再次捕捉到,重新看了几遍我的帖子,越发感觉自己还真是有些,不错呢。”
“你本来就是实力派。”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都会觉得你是在嘲讽我,不过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因为如果你一天涨了两百二十一个粉丝,被艾特五百多次,你也会有这种自信,我自己都没料到一下火成这样,整整一天,就一直有人留言艾特我,没办法,我只好逐一回复,解释。”
“像你这种名人,已经不多了啊。”柳敬亭嘴上这么配合着赵侃,心里却难免腹诽:“哥哥我一天涨过二十万粉丝,被艾特过一千几百次,这怎么算?”
“主要是正好碰到元旦放假,不然我根本处理不了这么多留言,说实话,现在出门我都要小心翼翼的,不然被认出来的话,会很麻烦。”
“带个墨镜嘛。”
“我想过,不过小树和信阳都觉得作为一个高中生,整天戴着墨镜不好,会让其他学生有距离感,也让学校产生错觉,以为我是什么黑.社会不良少年呢。”
“那还真是个问题,不过你以学业为重婉拒粉丝们的热情,他们应该能理解吧?”
“噗嗤……”一声怪笑从于小树床上传来,柳敬亭听到后终于也忍不住笑起来。
赵侃不以为意,拿过手机,打开微型博客,叹息道:“今天又新增了二十多个艾特,不跟你们扯了。”
柳敬亭忍住笑,低声问于小树:“他入魔多久了。”
于小树睡眼朦胧,却笑意盎然地说:“整整一天一夜,我跟信阳都动了趁他睡着把他扔出的心思了。”
两人又是一阵闷笑,柳敬亭意味深长地说道:“一夜成名,害人不轻呀。”
……
千红今天也在放假,但是老总陆艺筹依旧习惯性地早早起床,绕着小区公园跑一圈,锻炼完之后,回家洗个澡,洗完澡后吃一个简单的早餐,接着,用手机打开工作邮件,有一个vip邮件提醒,发件人是古庸生,陆艺筹忙点开邮件。
古庸生新书的开篇,赫然就在眼前!
第九十八章 大盗萧十一郎(下)
一月的某一天,天气依然比较寒冷。清晨时分,在江海市一间装修简约典雅的书房内,一位绅士安静地独自坐在电脑前,他的精神高度集中,似乎在看着什么比较重要的文件。
这位绅士自然就是千红文化总裁陆艺筹,被称为“最文艺的商人”。此时,他看的东西并不是什么重要文件,而是一篇稿件的开篇,稿件名字叫做《萧十一郎》。
虽然开篇只有短短的三章,而且基本全是以短句和对话组成,但是经验丰富的陆艺筹仍然花了近一个钟头,来来回回看了两遍才把目光从电脑屏幕移开,陷入深深地沉思。
和之前几次看古庸生稿件的感受不同,这一次没有惊艳,也没有震惊,只是有些……迷惘和难以理解,虽然他早就知道这是一个为剧本量身定制的小说,但是凭借他多年来的阅读经验和专业直觉来看,这本《萧十一郎》和他之前的任何一本书都存在着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差异,这种差距不仅仅体现在分段用词和叙述角度上,更关键的是整体风格和感觉,以及大相径庭的人物气质。
本书开篇出场的风四娘与之前几个女性角色,可以说没有任何一丝的像似,风四娘的嚣张泼辣劲,不要说在刘郁芳或者李文秀身上找不到一星半点影子,就是与同样泼辣嚣张的练霓裳相比,也完全是南辕北辙。
风四娘是看破世情,却仍旧感伤世情,比如她在意自己的年龄,比如她不在意别人偷看她洗澡,还比如她恨嫁,再比如她爱萧十一郎……
总而言之。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陆艺筹揉了揉眉心,心情越来越复杂,他见过古庸生,跟他聊过天,正儿八经地谈过文学,他不怀疑这些东西是出自古庸生之手,但是——他担心。
作为一个商人,他担心,作为一个业内专家级别的人物。他担心。因为古庸生之前的几部作品已经积累起了大量的人气,笼络了一定规模的粉丝,此时他突然改变风格,必然会引起读者反弹,这是商人担心的部分。
另外。身为一个正在成长的作者,转型。毫无疑问是一件高危选择。
陆艺筹看清楚这一点。但他不会试图对古庸生做什么说服工作,一是除去风格的变化之外,这个故事的开篇确实有独到之处,可谓亮点频频,一是曾经做过编辑的他明白,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作者都是有点小自恋的。他们一旦构思了一个故事,一旦决定动笔,基本是无人可劝。
于是,陆艺筹立即把稿子转给魏无知和伊水安。之后给古庸生wc留了言:“新书已看,有空详谈。”
……
古庸生现在自然是没空,因为他正在跟弥琥详谈。
“怎么样,感觉?”柳敬亭让弥琥看了开篇三章之后,自信满满地问道。
弥琥没有作答。
柳敬亭倒也不着急,因为他知道只要是稍微了解武侠和武侠市场的,也大致能判断出这个稿子的无穷潜力,当然,他有这种自信的最根本原因是,在彼世界,这些已经被证明过,所以他认为弥琥现在的安静,是因为她被这个新颖别致的故事给震撼住,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也正常。
无论是如刀锋般凌厉的文笔,还是两位主角的出场,又或者是全知全能地叙述手段所展现出来的细腻心理描写,都大有可圈可点之处,柳敬亭有理由相信,有过编辑经验的弥琥能轻易捕捉到这本书的价值。
小姑娘,别绷着了,快把内心的崇拜和震惊表现出来吧,柳敬亭这么想着,然后弥琥当真开口了:
“柳敬亭,你是偷看过女孩洗澡吗?”
如果他们两现在在吃饭的话,弥琥的脸上一定被喷满了饭渣和汤汁,任柳敬亭如何机智和剔透,他都没办法想到,弥琥在看完这么一部充满着人文情怀和无上正能量的小说之后,脑子里的第一个疑问会是这个。
“大学的时候,哦不,嗯?”
“开篇就写女人洗澡,”弥琥转头瞪着柳敬亭,眼中暗蕴刀剑之意,“而且还写得那么详细,你偷看过?你刚想说什么,大学的时候?”
柳敬亭差点说漏嘴的那件事,就发生在彼世大学的某个夏天,当时,他所住的寝室的对面是女生寝室,某天晚上,寝室一哥们突发奇想或者是被热得实在受不住,偷偷爬到楼顶乘凉,正当那哥们享受着独立楼顶“一览众山小”的快意时,更大的快意很快出现在眼前——透过一层薄薄的玻璃,看到对面女生寝室的水房有几个女生正在洗澡!
从此之后,上楼顶乘凉成为那厮的日常,整整一个星期之后,其他人才发现异常,得知真相后,“上楼顶乘凉”顿时在这栋男生寝室蔚然成风,柳敬亭在做了几番思想斗争之后,实在觉得天气太过闷热,于是大势所趋地上了楼顶……
这件事根本没办法跟眼前的弥琥解释嘛。
柳敬亭诚恳地摇头道:“纯粹是作者个人想象,很容易看得出来啊。”
弥琥剜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追求,话题终于回到小说本身:“突然的转变,读者肯定会不适应,你做好被喷被抛弃的准备吧。”
“时刻准备着,”柳敬亭摇头笑了笑,道:“即便是不转型,不换风格,读者也会有流失,你看伊水安,坚持自己的风格那么多年,离开的读者少吗?”
“不一样的,你这个转变太大,简直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喜欢《白发》和《七剑》的读者,九层是不会喜欢你这个《萧十一郎》。”
“因为语言的纯现代化,因为没有诗意,没有书袋?”
“这是读者趣味问题。”
“还是那个问题,作者不能想当然地以为读者喜欢什么,然后写什么,而是要努力写出好故事去让读者喜欢。你不喜欢风四娘,不喜欢萧十一郎?”
“要看后面的故事。”
“这种感觉的文字呢?”
“断刀、琴瑟或者北鹤堂都是这种风格。”
柳敬亭面露微讽的笑容,道:“差距也太大了点吧。”
在柳敬亭看来,他们三位的作品除了语言风格是纯现代白话文之外,其他不论是故事见识还是味道,与古龙先生的作品比起来,他们拿出来的那些小说,真的只能是大学生习作。
弥琥没料到柳敬亭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毫不谦虚的话,皱了皱鼻子,低声道:“这个故事大概多长?”
“是个长篇。”
弥琥虽然担心。但她对柳敬亭的实力却仍旧信心十足,只是在能预见的未来,柳敬亭必须要面对暂时不适应的读者的离开,这很可惜,虽然她知道肯定会有新读者加入进来。还是觉得可惜,如果读者永远在增加而不减少。那该多好。
既然是站在小男朋友的角度思考问题。哪里还能保持辩证唯物啊?
这个时候,柳敬亭的电话突然响起来。
……
新婚燕尔的伊水安并没有一头扎进蜜罐子里而忘却时节时间,她依旧按照自己的生物钟起居作息,写作工作,所谓“不能再婚姻中失去自我”。
然后她看到陆艺筹的邮件。
关于古庸生新书的事情,她是较早知道的几个人之一。知道那是一本为剧本为写的小说,知道那是跟星月的一次合作,但是她不知道新小说竟然是这个样子。
跟陆艺筹一样,看完三个章节之后。伊水安也陷入沉默,同样作为作者,她对古庸生的这次转变有着更为直观的感受。
跟陆艺筹不一样的是,她没有简单地给古庸生留言了事,而是在沉思了五分钟之后,直接拨通了古庸生的电话。
“安大?”古庸生疑惑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
“是我,”伊水安平静地说道,“刚看了你的书稿,想聊下这本书,现在方便吗?”
柳敬亭看了眼身旁的弥琥,用嘴型报出伊水安的名字,对着电话说道:“方便的。”
“嗯,我第一想知道,这个故事的大致风向是什么,看男主人公的出场,是一个劫富济贫的大盗?”
“是。”
“类似雌雄大盗?”
“还有一个女主,不过倒也可以这么定义。”
让柳敬亭有些讶异的是,至始至终,伊水安没有提转型的问题,尽问了一些小说本身的问题,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直到最后,伊水安才总结性地说道:“我看好这个故事,很喜欢里面的味道,再创佳绩。”
挂了电话,柳敬亭对弥琥笑了笑,耸耸肩。
……
“用两章铺垫渲染,第三章引出男主,最难得的是,在铺垫的过程中,能用风四娘这样一个妙人儿拖住读者的眼球,虽然风格有了不一样的地方,但是老道的手法还是一致的,说句心里话,我对这个萧十一郎的兴趣,比小古以前任何一个男主的兴趣都要大,说直接一点吧,我喜欢萧十一郎这个角色。”
这是魏无知对古庸生新书的评价,与他对话的正是陆艺筹。
“前面几部是有些阴盛阳衰。”
“我觉得不必担心读者反弹问题,实际上,他们应该也在等古庸生给出这么一个决定的人物,看了风四娘的出场,我已经大感惊艳了,萧十一郎出来之后,用拍案叫绝也不过分,那潇洒劲,那懒散劲,那将泼天富贵视为粪土的豪情和野性,让人觉得,这才应该是武侠小说里的人物。”
“好久不见你这么夸人了。”
“哈哈,很久不见这么爽利的文,这么痛快的人了,希望小古这次不要让我太失望才好。”
“保持期待吧,然后就是我的一个想法,《大江湖》下期发刊要到月底了,我不想让小古等那么久,趁热打铁,直接放到韩朔的《原上草》上你看行吗?”
“放到‘新嘴脸’栏目,成呀。”
“嗯,那就这么定了,我等下跟安和韩少说下,然后再跟小古确定下剩下的稿子。”
“公关和编辑部也动起来吧,这会不用拐弯抹角,直接告诉大家,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让他们形成先入为主的印象。”
第九十九章 人人都爱十一郎
“尽管已经写了几部让大家喜闻乐见的作品,尽管已经积累了非常可观的人气,但劳模古庸生,这次似乎是要竭力把正逐渐形成的重要风格,给破坏的面目全非。”
“他可能要面对读者们冲天的愤怒,可能要面对读者们无止境地斥责甚至离去,不管这一切一切,古庸生毅然决然地给出了一个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武侠故事,或者是为了追求武侠小说更深层次的大道,或者是探索文艺的终极意义,我们不知道,我们唯一知道的是,在武侠小说的世界,古庸生毕竟还是古庸生。”
这段话正是千红公关部的宣传文案,在元旦假期刚结束的第一个工作日,这段话就通过官微、官网、论坛等渠道发布出去,广告一经发出,立即引起连锁反应,再次对正卖书正卖得如火如荼的薛慕亮进行了正面冲击,不过,薛慕亮毕竟入行已久,在业内的背景和人脉也是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加之他这些年用心的经营,强大的号召力是有增无减,所以千红方面关于古庸生新书宣传,虽然抢了一些媒体资源,旦还不足以形成与之分庭抗礼的规模。
直到星月电视的参与!
在千红发出公告的第二天,星月电视酝酿了许久的正面宣传攻势终于来临:
第一波,gtv在黄金时段给《萧十一郎》做了整整十秒钟的广告!十秒钟,听起来似乎是很短的时间,可是如果大家知道,有商家曾拿出一万块一秒的价钱购买这段广告时间,一定会有不同的看法。
第二波,星月旗下走文艺路线的明星。开始有意无意地在自己的个人主页或者微型博客上提到《萧十一郎》,即,软广告。
第三波,gtv几档比较火爆的综艺节目的主持人,开始在节目中调侃古庸生,甚至把他之前那句“呵呵”都拿出来当新段子说,最后是水到渠成地提一句“听说呵呵君马上要推的新作品《削你没商量》,就是和我们台合作的呢。”
“哪里是削你没商量?我看宫大少马上要削你你没商量了,下个月工资还想不想要了,明明是《萧十一郎》好嘛。听清楚了,萧、十、一、郎!”
一逗一捧,广告做的就是这么出神入化和……没有节操。
第四波,星月旗下的娱乐杂志、私家媒纷纷发力,以符合自己风格的方式。向大家介绍着有个叫古庸生的武侠作者,将要写一部叫《萧十一郎》的武侠小说。
至于第五波。本来是采访作者。但是因为“呵呵君”神龙不见首更不见尾,所以这关没法通过,只能呵呵一笑而过。
即便如此,在这种全方位立体化的宣传,还是以大火燎原之势,把“萧十一郎”四个字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为如今线上线下最热门的话题之一,这种话题不只是微型博客上的那种机械的话题榜,而是真真实实、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话题。
这还只是星月沾边挂拐、一笔带过式的宣传,这也说明了。跟影视传媒集团的巨鳄比起来,任何一家图书出版公司都只能是一条小金鱼,这是行业之间的差距,就好比一个三流演员拍一个广告所得到的报酬,可能抵得过一位一流作者写一年书所得到的稿费一样。
所以,风头、话题尽皆被碾压得粉碎的薛慕亮,此时只能面无表情的对着锋薄的手提屏幕,安静地发呆,沉默地思考。
薛慕亮能走到今天,就说明他绝对不是一个只知认命抱怨和轻易屈服的人,实际上,进军影视行业,很早之前就已经列在自己的笔记本中,只是时机一直没有成熟,准备也尚未充分,直到这次“萧十一郎”事件,才让他意识到这件事情的迫切性。
通常来说,图书公司和影视媒体的合作,最普遍的方式就是出售小说的影视版权,但这种方式的合作是非常浅层的合作,内容的原创者基本是没余力插手后期改编的,即便是改成一坨狗屎,原作者也只能不痛不痒地发两句牢骚,毕竟丰厚的版税刚装进腰包,总不能表演得太过分。
薛慕亮之前有作品改成电视剧,不过,因为题材和故事本身的单薄的问题,那部电视剧没能掀起什么像样的浪花,薛慕亮在卖电视版权的时候,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卖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过问。
然而,从现在开始,他不得不把进军影视的计划提上日程,因为,他隐隐感觉到那个叫古庸生的同行,似乎走到他前面了。
……
“怎么样,这样的力度还算行吧?”
宫承恩在电话里不无得意地问着古庸生。
“还行,不过你们是不是有点盲目自信,不,他信了?”
“什么自信他信,就是信你嘛,《越女剑》的收视在那摆着,《白发魔女传》的项目也已经顺利启动,这就趁热打铁。”
“佩服。”
“这句话应该我说,实际上,我们的宣传还是偏向边角料,能引起这么大轰动,主要还是你自己的原因,另外,我刚看完千红那边递过来的三章稿子,我想说,古少,你总能让人意外,想说句心里话,介不介意?”
“你猜我介不介意?”
“介不介意我都要说,哈哈,就目前来看,你所有的书里面,只有这本《萧十一郎》对了我的胃口,之前几部看得我憋屈啊,差点得胃病,虽然这个萧十一郎刚露了一小脸,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等他很久了,你照吗!一定要让他大杀四方,天下无敌,好不好?!”
宫承恩捏着偶像剧腔调,阴阳怪气地低吼着,柳敬亭笑着说道:“我看你在王芊芊面前一脸忠犬样,还以为你喜欢女强。”
“就是在现实世界被压抑,才想在小说中找到平衡和释放啊,不然你们写字的。我们拍电电影电视剧的岂不是都要没饭吃了?”
“压抑,我还以为你很享受呢。”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我说的是一种全人类男性共有之……”
“得了,我可以保证,这本书,会很爽。”
“嗯嗯,最后一个问题,当然,纯粹属于我们老哥俩的私人问题,咳咳。那个我萧哥会推倒四娘吧?”
“看来我真必要艾特一下王芊芊同学了。”
“哈哈,开玩笑啦,我要去给芊芊送稿子,你赶紧写啊。”
……
因为小说的情节基本是由对话推动,承转启接几乎都是由短句完成。而古氏文风,向来是趣味横生。金句频频。所以柳敬亭写得十分自得,速度也异常地块。
在跟陆艺筹的沟通后,柳敬亭已经知道《萧十一郎》的开篇将会登陆韩朔的《原上草》,后期则是在《原上草》和《大江湖》两本杂志上轮换连载,这种连载形式可谓史无前例,千红给出的理由是。“不想让读者等更新等太久”,实际上,当然是为了同时卖两本杂志。
韩朔开玩笑似地在wc上问柳敬亭:“之前那篇《白马啸西风》暗喻了伊水安,这部萧十一郎不会有我的影子吧?自恋了。自恋啊。”
柳敬亭回道:“如有雷同,大有可能。”
然后韩朔提到自己对这本小说的喜爱,以及女朋友对它的不喜爱:“她觉得语言太过直接和露骨,叙述上开了上帝视角,随时对书里面的人物和故事进行点评、议论,总之,她态度明确地表示,期待你下一本书。”
“期待下一本”的意思自然就是“不满这一本”。
柳敬亭也没有做过多解释,模棱两可地回到:“会努力滴。”
“有人去,也有人来,在这个圈子待久了,会习惯的。”韩朔以前辈的姿态给柳敬亭打了一记预防针。
柳敬亭当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因为他跟弥琥早聊过这个问题,转型这种事,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就和萧十一郎本人一样,有人骂他,有人恨他,更有人爱他!
“简直就是人书合一,太应景啦。”柳敬亭暗暗这么想到。
……
一月十五,《原上草》错期上市。
各方面关于《萧十一郎》的宣传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因为在真正考验来临之际,再花哨的广告都不再有力量。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柳敬亭才意识到陆艺筹选择《原上草》发新书的高明之处。既然号称是转型之作,那么,换个地方发书,首先从心里上给读者一种暗示:“我们没有按惯例选择在《大江湖》首发本书,就是因为这部作品与之前的作品有区别。”这样一来,读者心中就有了一个缓冲的余地,会不由自主地觉得“确实跟之前大不一样,难怪换地方。”
其次,《大江湖》和《原上草》的读者虽然有重合的部分,但更多读者的口味还是有所差别,陆艺筹选择《原上草》发书的第二个目的,就是为古庸生开辟新读者,因为在可以预见的明天,一定会有一部分像韩朔女朋友那样的读者流失掉,新读者的加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平衡这种趋势。
最后,就是营造出一种韩朔、古庸生联手的错觉,人气读者抱团、哪怕是名义上的抱团,都会起得意想不到的作用。对粉丝们来说,自己的偶像交了一个强大的朋友,会产生与有荣焉的奇妙心态。
韩朔和古庸生,一个是成名已久,一个是崛起迅猛,强强联合,让人遐想连篇,最重要的是,这次合作,可以让他们二人的读者来个大融合——这就是陆艺筹的小秘密了。
所以,《原上草》上市的时候,喜欢古庸生却对韩朔不感冒的读者们,虽然心中难免生出一丝怨念,但想到对方是名满天下的韩朔,似乎并不会辱没自家偶像,也就释然。
至于韩朔的读者们,则会抱着试试的态度去看看古庸生的作品,毕竟韩朔是杂志主编,既然杂志录选了古庸生的文章,说明一定是有其独到之处。
……
自从那次“传奇杯征文”大赛之后,宋晓宇就成了古庸生的读者,幸运的是,他从高中就开始喜欢韩朔,所以,得知这古庸生的新作刊载在《原上草》上之后,非常欢快地在第一时间去书店购买了一本。
“宣传了这么久,终于看到庐山真面目。”文静的大学生心中暗暗地想着。
拿到杂志之后,没有立即翻到古庸生的连载,而是先看了看别的文章。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心态,因为期待太高,怕失望;因为期待太高,怕一下看完。
不过,内心的好奇很快占据上风,宋晓宇假装大致浏览之后,马上翻到“新嘴脸”栏目,吊足了胃口的《萧十一郎》终于出现在眼前。
刚看了几百字,老读者宋晓宇就感觉到一种诡异的气氛,当第一章看完之后,这位名校大学生,像第一章出现的人物“快刀花平”一样,目光遥注远方,一字字道:“萧十一郎!”
区别在于,花平说的是萧十一郎这个人,而宋晓宇说的是《萧十一郎》这本书。
当宋晓宇把连载的三章都看完后,感觉自己像似喝了一大杯烈酒,心中醺然欲醉,这种感觉不带任何夸张或者修饰的成分,他真真地爱上了这个故事,有种相逢恨晚的感觉。
蒙着枕头,躺在女子闺房中的大盗;唱着悲歌,腰上随便挂着刀的侠客;嬉皮笑脸,逗着风华绝代的美人……
男人,不就应该这样么?
侠客,不就应该这样么?
萧十一郎!萧十一郎!我不是风四娘,我一样爱他。
……
张涛今年读高二,就读于一所省重点高中,他从初中的时候,开始迷恋韩朔,熟悉韩朔的每一本书,阅读韩朔的每一篇博客,购买韩朔主编的每一本杂志。
他今天刚从报刊亭取了自己的预订的《原上草》,听说最近有位声名鹊起的武侠作者,会在本期杂志上发自己的新书,星月电视还帮着做了广告,张涛虽然喜欢看古装片,但是对武侠小说兴趣不大,不过出于好奇,他试着看了一下那篇《萧十一郎》。
……
“操,这……”张涛看完之后,情不自禁地骂出一句脏话,因为他从来没想到,原来武侠小说并不是动则砍来杀去,也有这么细腻动人,这么世情通透的人物心理描写,这个风四娘,也太泼辣了点,太可爱了点,这个萧十一郎,当真潇洒地令人神往呢。
于是,某重点高中高二学生张涛,做了一个决定,誓追本书到完本!
……
接下来的时间,类似于宋晓宇这种老读者、张涛这种新读者,其他因广告而来的不老不新读者,接二连三地到书店、报刊亭购买《原上草》,他们或出于好奇,或出于个人趣味,或出于爱屋及乌,或是为了赶潮流……
不论出于什么目的,宣传了将近一周的《萧十一郎》,终于懒洋洋地出现在这个世界,出现在大家的眼前。
第一百章 渣书或奇书
这是最渣的时代,这是最吊的时代;这是聪明如狐的时代,这是愚蠢如猪的时代;这是赞美的时期,这是谩骂的时期。
简而言之,犀利的评论者们爱好用最高级来形容所见所感,不论是为了吸引注意力,还是证明存在感。
反应在文艺的世界就是,大家喜欢用更粗暴更直接的字眼来对待那些看过的影视、小说或话剧作品。说他们好,是粗暴的,说他们不好,是粗暴的。
在星月和千红联袂的宣传攻势下,《萧十一郎》在未发书之前,就已经跻身网络各大搜索榜单,闹得整个出版界兵荒马乱,坐立不安,而当这个故事终于来到众人面前的时候,一场可以预见的讨论风暴毫无意外地席卷了整个网络世界,而且这团讨论云规模之大,大有超越《白马啸西风》的趋势。
……
“纵观市面所有武侠小说,甚至把‘武侠’两个字拿掉,《萧十一郎》的开篇仍要排进前三。因为萝卜我在看完风四娘的出场之后,心里着实地为作者担了一把心,因为本书既然名为萧十一郎,那肯定是一个男主文,然而女主出场已然如此活色生香,男主该怎么出场才能揽住风头呢?伟大的的作者很快给了我们答案,一个完美的答案!”
萝卜头一直是《原上草》的忠实读者,因为他曾经应韩朔之约,为杂志撰写过稿件,所以他看完古庸生新书之后,第一时间在微型博客上发表了自己的观点,不吝喜悦与溢美之词。
……
“风四娘的出场风头直逼主角萧十一郎,然而仔细一分析,作者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衬托十一郎。因为风四娘在其他男人面前越厉害,越游刃有余,那么她在萧十一郎面前的无措和女儿情态就越能体现萧十一郎的与众不同,这是暗笔,更是不可多得的妙笔!”
“然后就是,古庸生君,你终于决定要写一部爽利的武侠了吗?你终于决定发慈悲让我们痛快一会,快意一会了吗?那么,萧十一郎,拔出刀来吧!”
豆芽读书知名id“天道有常”也不甘落后。很快给出了自己的评论。
因为出来的章节不多,大家能议论的话题基本就是风格萝卜头和天道有常提到的两点,所以正面的评价也以此为代表。
和《白马啸西风》书评的火爆不同,《萧十一郎》之所以会在网络上掀起这么热烈的讨论,主要还是抗议、斥责以及随之而来的谩骂声加入到讨论队伍。
无论任何领域。一旦骂声和喷子形成规模,话题的热度想熄灭都没可能。
“全是对话流和短句。因为这样凑字数容易些吗?因为这样排版可以偷工减料吗?失望之极。从今天起,不会再看古庸生。”
“所以,古庸生终于也向金钱和市场低下高贵的头颅了吗?开篇写女人洗澡,语言粗俗直白地让人不忍直视,矫情做做的心里活动,装逼耍酷的男主角。总言而止一句话,转型失败,鉴定完毕。”
“作者完全把自己当做上帝了,想到哪里写到哪里。让书里面的人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让他们想什么就想什么,不给读者任何期待感,只能说,这是一次非常失败的转型,作者如果继续的话,我只好放弃阅读。”
……
这些是比较偏激但似乎还动了一些脑子的评论,类似“一坨狗屎”、“人渣败类”、“作者煞笔”这种评论则是一如既往地狗嘴里吐狗屎,不值一哂。
而让作者本人和图书公司都比较重视的反面评论,是那些真正因这种改变而措手不及的读者的评论。
“知道这是作者在试图创新,知道这是为剧本量身打造的小说,或许女主角很有个性,或许男主角很有魅力,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但是我偏偏不喜欢,不喜欢这种行文,不喜欢这种描述,不喜欢这种直接……希望古庸生大大快点写完这本,赶紧回到原来的样子。”
“呵呵,作者也要吃饭吗,既然是奉旨作文,肯定要有奉旨的样子,只是希望作者不要忘记本心,不要以为一个脱光衣服的女人就一定有那个一夜白发,那个牵着白马的女孩更可爱。”
“不喜欢这种风格的文,不过幸好古庸生的短篇小说集要上市了,这里就少陪了。”
……
这些读者明显是《白发魔女传》、《白马啸西风》或《七剑下天山》的老读者,他们习惯了看那种半文半白的叙述,习惯了那种含蓄的感情,习惯了那些雅句正词,所以当他们看到这种如短刀如匕首的句子时,本能地排斥,隐隐觉得这些都是没有技术含量的文字,年纪稍大、学历稍高的读者甚至直斥《萧十一郎》是粗鄙的作品。
这就是传统教育给中华学生留下的一个后遗症,因为在我们广大的学生心里,对文言文这种东西向来持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敬畏感,或许是觉得它们是老祖宗千锤百炼传下来的智慧,或许是因为我们总要背诵和考试,所以才有了这种以其神圣的倾向。
另外一点让他们不能接受的是,作为古代的一个女子,风四娘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年龄就在那里心理活动了那么久,感觉像一个时髦的怨妇,这也太有违和感了。
在《白发魔女传》中,练霓裳一夜白头之后,那是自苦容颜弹指老,少年白发生,那种悲伤是充满着诗意的,如果按照这种写法,练霓裳岂非要对着河水抒发一通“姑娘今年不满十八呀,为什么一夜白了头发呀”这种粗俗的感叹。
……
“除却无脑抹黑的,目前主要的风评就是新读者的大量加入和部分老读者的抱怨。”
千红公关经理洪明在公司会议上,信心十足地做着工作汇报。
“为什么新读者是大量,而老读者是部分?”坐在首位的总裁陆艺筹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首先是杂志的销量一直在上涨,第一批的五十万基本售罄,加印的三十万明天开始铺货。而且据我们做的几次网络问卷调查发现,老读者七层以上持网友所持的观点是,有点不适应,但是会追看。”洪经理用数据和事实说话,底气十足。
陆艺筹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主要工作是,顶正面的书评,引导读者关注故事本身,渲染古庸生的努力和勤奋。”
“嗯。”陆艺筹点点头,表示对公关部的工作很满意。洪明心中松了一口气,脸上呈现出恰如其分的谦虚和喜悦。
“根据和星月那边的合作协议,二月底他们就需要全稿,因为他们的电影要尽快申请立项,意思是能跟《白发魔女传》的电视版档期凑到一块。联手掀起一股武侠热,也就是说。我们还有两次连载的机会。”
“合作不是他们跟古庸生敲定的?”魏无知插了一句。
“是。但是按照最初分工,我们是需要负责催稿的,”陆艺筹忽然自嘲一笑,“他们出钱,我们出力嘛。”
魏无知微微一笑,忽而皱眉道:“那古庸生……”
“我在wc上给他留言了。他回复说二月中旬可以完稿,不到五十万字。”
会场顿时陷入一阵议论纷纷,不足一年的时间,他连出三个长篇和一个中短篇小说集。这种速度也太惊人了点,虽然以他们立场来看,多多自然益善。
“《萧十一郎》一出,只怕薛慕亮年度第一又要泡汤了。”副总侯磊笑着说道。
“这本《十一郎》出了之后,古庸生应该会休息一段时间,我跟他商量过这件事,毕竟还要学习。”陆艺筹道。
“高考如果没考得好,直接申请做陈石让教授的学生好了。”
“当初签合约的时候,他说至少会给三本书,如今他已经践诺,后面两年,即使他一本不写,我也无话可说。”
……
千红在开扩大会议的时候,黄河文艺也在进行一次机密缩小视频会议,与会的只有三人,社长崔嵩、总编兼副社长莫之余、副总编薛慕亮。
“陆艺筹那老小子这次玩得真狠,”崔嵩似乎并没有因为对手的火爆而有什么不悦,语气中充满着不以为然,“不足一年的时间,差不多榨了六七本书,还洋洋自得地自封劳模,有这么干事的吗?”
“趁着这股人气,利益最大化。”薛慕亮分析道。
“崔社、小亮,你们想得有些简单了,”莫之余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似笑非笑地说道:“其实之前我就有一个怀疑,感觉这个古庸生低调的古怪,出书频率快得古怪,直到这本《萧十一郎》出来,我终于知道原因了。”
崔嵩和薛慕亮立即领悟到莫社的深意,不约而同地说道:“团队运营?”
莫之余点点头,道:“这不是陆艺筹第一次这么做了,你们还记得之前那个徐露吧?”
“一年出七个长篇的徐劳模?哈,我倒忘了这一茬了。”猜到伙伴想法的崔嵩语气愈加轻松了。
“当年陆老板斥巨资千万,组顶尖团队,流水线打造畅销书,在业界轰动一时,不过终究是昙花一现,现在有多少人还记得流水线作者徐露?”
知道“真相”的薛慕亮总算松了一口气,问莫之余道:“莫姐,那我们……”
“这事情我们不方便出手,不过会有人很愿意代劳,你们最近是不是没关注业内八卦?”
“莫姐说的是哪一桩?”
“郑求是打聂长风。”
“了解了一点。”薛慕亮接着话,崔嵩却已经猜测到老伙计的心思,微笑不语。
莫之余点点头,道:“不久前,就在两人打得正欢时,陆艺筹忍不住跳出来帮了旗下作者聂长风一句,你们知道郑求是作风的——所以这事,你们不用担心了,过两天我会想办法给咱们的打假斗士递一点东西过去。”
第一百零一章 千里来告别,明天来打假
《萧十一郎》其实有两个部分,一部就叫做《萧十一郎》,另一部叫做《火并萧十一郎》,算是续集。
当然,这两部的结尾部分都没有做明确说明,是所谓开放性的结局,第一部写到萧十一郎为救沈璧君,重回玩偶山庄,与逍遥侯决一死战,故事到此戛然而止,没战,没救,没结局。
第二部开篇介绍到萧十一郎战胜逍遥侯,救出沈璧君,但是结尾部分也只是写到萧十一郎战胜连城璧,对几个人的感情模棱两可地渲染了一下,却没有点明最终关系。
对作者来说,这当然可以算是一种写作技法,对故事本身来说,这叫留白,给读者以充分的想象空间,不过,对那些有强迫症的读者来说,这是一件很令人抓狂的事情。
……
《原上草》上市一周之后,关于《萧十一郎》的讨论接近尾声,终究是章节数太少,大家说来说去还是开篇怎样,转型怎样,很快陷入审美疲劳,只好一起坐等后面的章节。
这个时候,著名打假专家郑求是在微型博客上阴阳怪气地发了一条状态:“对武侠从来没有兴趣,不过听说聂长风这个老流氓的东家出了一个武侠天才,有些好奇心,按理说人以群分,流氓的同业怎么成了天才?然后我找了一本什么《白发魔女传》和《萧十一郎》来看,嗬,“天才”应该是陆艺筹吧,联想起此人的前科,他其实是天才制造器?”
这条状态写得非常隐晦、含蓄,句子结尾处的那个问好可谓用心险恶,陆艺筹当初流水线推徐露因为取得了极大的成功,所以陆本人及其公司工作人员并没有刻意隐瞒。反而当做一个成功案例,偶尔提及,所以许多读者对这个情况有所了解。
而此时郑求是以打假专家的身份,说了这么一句话,很容易把读者的思维引到另外一个方向。然后,某些蓄势待发的媒体和同样待发的水军顺势而为,把这条微型博客搬运到各家报纸,各个论坛,再加以油盐酱醋,一场小规模的质疑活动就此悄然兴起。
“著名打假专家郑求是。近日在自己的个人博客上,对如今年风头正盛的武侠新锐畅销书作家古庸生进行质疑……”
“郑求是莫非要单挑千红公司,先打聂长风,似乎又要把矛头对准古庸生?”
“郑求是提及千红陆艺筹前科,曾经的流水线美女作家再次进入人们的视野。古庸生是下一个徐露?”
“千红畅销新贵古庸生,接连发书。且前后风格迥异。引起郑求是的质疑。”
……
因为郑求是此时的主攻对象还在聂长风身上,关于古庸生的事情只是顺口一提,水军们似乎也在等待什么,只是简单地做个搬运,并没有大规模地进行战斗,所以质疑古庸生的消息仍旧是以边角料的姿态出现在报纸拐角。茫茫帖海,并没引起读者和网友更多的关注,反倒是一直关注郑聂大战的陆艺筹,转发了这条微型博客。顺手评价道:“说我是天才,那是夸奖,陆某虽然不才,但是仍旧不屑于郑斗士的马屁,说我有前科,我不否认,但暗示我运营古庸生,那是抬高我,不知郑斗士是出门前少吃了什么东西,还是出门时被夹到了什么地方。”
文艺书商陆艺筹在微型博客上的发言,向来言辞谨慎,文质彬彬,像这次直接讽刺郑求出门忘吃药,脑子被门挤,还是第一次,主要是他对郑求是如附骨之疽地攻击聂长风动了真怒。
陆艺筹的评价刚出半个小时,郑求是立即作出回应:“当初拿钱组团队炮制大纲,流水线生产小说,最后统一署名“天才少女作家徐露”的难道不是陆老板?”
陆艺筹针锋相对地回到:“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拿出来嚼,还嚼得那么津津有味,自以为发现新大陆,真让人心疼你的智商,而且,总不能因为你小时候偷掀过小女生裙子,就说你现在坐地铁还伸咸猪手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几乎就是挑明了,郑求是也不再含蓄,直接发出宣言:“等把聂长风这个老流氓打到泥堆后,我再来清算一下“古庸生”这个,不,这群人,到时候,希望陆老板仍能这么有底气。”
……
化身一群人的古庸生柳敬亭,这个时候刚走出教室,去找弥琥吃晚饭,弥琥发短信来说,她已经在食堂,让柳敬亭直接过去。
在去食堂的路上,不停地有人从自己身侧飞奔而过,校园一日时光,就属此刻最热闹,因为同学们为抢到食堂的第一碗饭,早在下课前十分钟就做好了冲刺准备。
柳敬亭到了食堂,在c区找到弥琥,不过她占的位子上居然摆了三个人的餐盘。
“柳敬亭,你可不可以有点抢饭的觉悟?”坐在座位上的弥琥,微仰着头瞪视着柳敬亭,拿出了学姐的架子批评道。
“那你也没必要抢了三盘。”柳敬亭说着在弥琥对面坐下。
“谁说这盘是给你的。”
弥琥话音刚落,一串熟悉的笑声从大理石柱后面传出,然后王芊芊突然从天而降,跳到柳敬亭面前。
“你?”柳敬亭一脸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女孩,然后下意识地转头去寻找什么。
“别看了,他没来。”
“他”自然指的是宫承恩。
“那你……”
“我来看我弥琥姐。”王芊芊说着讨好地对着弥琥一笑,然后若无其事地在她旁边坐下。
柳敬亭点头“哦”了一声,一只手悄悄地去摸手机,王芊芊突然道:“不要给他发短信。”
“什么短信?”柳敬亭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边装傻地问道。
王芊芊横了他一眼,然后转头向弥琥求救,弥琥振作了一下女主人之威风,道:“好好吃饭。手老实点。”
此话一出,周围坐着的同学们齐刷刷地向柳敬亭投来鄙夷的目光,柳敬亭四处点头回笑,不停说:“误会,误会,是误会……”
王芊芊趴在饭桌上大笑不止。
柳敬亭转头看向抿嘴而笑的弥琥,突然说了句“喂,你的脚干什么呢,在食堂呢!”
弥琥脸色一变,正要发作。结果刚刚鄙夷了柳敬亭的围观群众再次向他投来加强版鄙夷,因为是个人都听出来他这是毫无技术含量的报复。
王芊芊笑得不行,弥琥也忍不住笑出声,柳敬亭却一脸不在乎,心安理得地吃起饭。然后好整以暇地问王芊芊道:“你怎么就一个人跑过来了,和宫少吵架了?”
“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事啊。看你闲得只会笑。找个话题嘛。”
王芊芊止住笑,冷冷地瞥了柳敬亭一眼,然后也开始吃饭。
一阵颇为尴尬的沉默。
弥琥开辟话题道:“芊芊,你确定今晚就回去?”
王芊芊点头。
“我今晚有考试,到时候怕没办法送你去机场。”
“让他送。”王芊芊抬手指着正闷头吃饭的柳敬亭。
弥琥脸上闪过一丝异色,随即笑道:“好主意。”
柳敬亭半路接道:“你们就这么愉快地答应了。似乎没人关注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呢。”
“你有什么意见?”
“既然你刚才说我不老实,反正大家也这么看我了,我的意见是,你让我不老实一会。”柳敬亭话刚落音。突然补了“嗬”地一声痛呼,王芊芊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面无表情的弥琥一眼,然后猛然意识到什么,低头看向桌子底下,果然发现弥琥的脚正慢慢收回,柳敬亭则不停地抖着右脚,显然刚刚受到重击。
“所以有人说,女人,最怕结盟,这话的确是至理名言。”吃了哑巴亏的柳敬亭感叹道。
结盟的两个女生也不理他,各自默默地吃着饭,柳敬亭趁机给宫承恩发了一条短信。
吃完饭,三个人绕着校园散步,两个女孩旁若无人地交谈着,似乎完全忘记了柳敬亭的存在,柳敬亭乐得清静,自顾自地用手机上网。
走了一圈之后,弥琥要回班准备考试,王芊芊也要赶去机场,临走的时候,弥琥少不了说几句“小心”“注意安全”之类的话,然后淡淡地看了柳敬亭一眼,道:“不要找错路。”
柳敬亭似有心事地摇摇头,看得弥琥一阵诧异,直到柳敬亭和王芊芊走后,弥琥才想起来拿出手机,然后她看到郑求是即将打假古庸生的新闻,眉头紧紧地锁起来。
……
柳敬亭在校园门口叫了一辆的士,上车后,柳敬亭先对司机说了声“机场”,然后转头问王芊芊:“你找我有事情?”
王芊芊一愣,随即无声无息地笑了起来,摇头道:“没事。”
柳敬亭也不追问,偷偷地瞟了一眼宫承恩的回信:“我现在去机场等她。”
“过年后,我就去南港了,”王芊芊突然悠悠开口,“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嗯?南港,宫少也去?”
王芊芊忽然不悦道:“你开口闭口宫少宫少,你那么喜欢他,去追他啊。”
柳敬亭皱眉道:“这话……”
“我去南港就是为了避开他。”
“……”
王芊芊突然冷冷且不屑地笑了一声,然后转头看着柳敬亭,说道:“大叔你一直看好我跟宫承恩,现在有人持不同意见,并为此把我赶走,你有本事把我留下来吗?”
柳敬亭对王芊芊早形成某种思维定式,并不完全相信她的话,笑笑没有接话,道:“等下你下了飞机,他会在那等你。”
王芊芊笑道:“好,真好,谢谢大叔给我做好安排。”
柳敬亭客气道:“不客气。”
然后车里进入长久的沉默中,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机场。
“大叔,你回去吧,耽误了你的晚自习,真是抱歉。”
“没事,你不也没上晚自习。”
王芊芊笑了笑,道:“在来的时候,我本来准备了一箩筐的问题想问你,因为看了《萧十一郎》,想到很多问题,可是当我看到你出现的时候,突然一个问题都想不起来,对了,风四娘一定很爱萧十一郎吧?”
柳敬亭颔首。
“但萧十一郎不爱她?”
柳敬亭先点头,复又摇头,想来古龙先生最终没给结局,说到底也是不愿在风四娘和沈璧君之间做选择。
王芊芊也不介意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沉吟了一会,在机场门口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柳敬亭,说道:“大叔,其实我飞了一千里来这里,是想跟你——和弥琥姐当面道一次别。”
王芊芊说这句话时,表情难得的认真,机场左近,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两人相对而站,静止了片刻,仿佛电影中的某个快慢镜头。
柳敬亭微笑着说道:“预祝你学业顺利。”
一月的某个寒冷夜晚,王芊芊站在机场门口对柳敬亭说,我飞过千山万水来这里向你道别,在这个依旧能哈出冷气的冬夜。
……
一月底,《萧十一郎》在《大江湖》又连载了几章,江湖第一美人沈璧君闪亮登场,网络上又是一阵乱战,很快出现所谓“萧沈党”和“萧风党”。千红趁机公布《萧十一郎》将在2月14号凌晨,上下两部完本上市,共庆情人节。
这个时候,郑求是和聂长风为期近四个月的战争也接近尾声,双方都单方面宣布或直接或间接地宣布了自己的胜利。
郑求是在接受采访的时候,直言不讳地指出,聂长风丑恶的嘴脸已经完全被他揭穿,以后他的书估计也很难再卖得出去,而他接下来的工作就是,集中精力拆穿陆艺筹精心构制的另一个惊天谎言,信心十足地表示要把天才古庸生打出原型。
“在收拾聂长风的收尾阶段,我已经准备好对付陆艺筹大谎言的相关资料,第一篇质疑文章明天就会放出来,到时,大家会一目了然地看出所谓天才古庸生,从头至尾就是陆艺筹和千红钩织的一个大骗局。”
第一百零二章 千夫所指,万众狂欢(上)
铅云密布,在天空中堆积。细小的冰雹敲打了一整天的教室窗户,一层天然的白色窗花速成速化,冰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
天色昏暗,大雪将至,教室里却洋溢着一片欢脱的气氛,不得不说,人类对雪的喜爱真是毫无来由,持之以恒。
阳台上早已站满了学生,他们伸手去接冰粒,喜道:“白天下冰雹,晚上就会下雪,明天大家起来一看,估计外面就是白茫茫一片了。”
这个时候,柳敬亭却沉默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上课铃再次敲响的时候,柳敬亭把手机丢到桌子里,略略失神片刻,忽然摇头笑了起来,他当然没有注意到,阳台上正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正透过满窗冰花好奇地瞧着他。
柳敬亭刚刚看的文章来自郑求是,文章标题是“事实论证,古庸生不是一个人”。
“首先要说的是,我在决定质疑之前,从来没有读过‘古庸生’,对他也没有任何兴趣,相信陆艺筹当初在运营这个团队的时候,也没有把我设定为他们的目标读者,但是机缘巧合,前段日子在打流氓聂长风的时候,陆艺筹跳出来拉偏架,让我非常不满,当时我就决定对他进行制裁,众所周知,陆艺筹是图书出版界有名的文痞,典型的披着狐狸皮的母鸡,撒谎、行骗对他来说早已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相信很多人还记得高产美少女作家徐露吧?没错,此人正是陆艺筹斥巨资打造的第一个流水线型畅销作家,关于这点,陆艺筹本人曾在某次采访中亲口承认,可谓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大家可以自行去搜索相关信息。”
“经过那次成功的运营之后,千红赚的盆满钵溢,慢慢在出版界打出名头,按道理,对一个图书策划类的创业者来说,能做出这么一个成功案例,的确是值得表扬的,虽然手段低劣无耻,但不失为一条赚钱的捷径,关于这一点。我个人持宽容的态度。”
“然而,赚钱归赚钱,开公司归开公司,但是你不能戏弄和欺瞒读者啊,你运营‘高产’美少女尝到甜头之后。这又食髓知味地运营起天才武侠作家,你运营就运营吧。但是你得承认啊。你不要把读者蒙在鼓里啊,一为之甚,岂可在乎?”
“看到这里,肯定有很多人认为我是在挟私报复,故意抹黑‘古庸生’,那么我就来给大家分析一下为什么古庸生不是一个人。”
文章之后的内容无非就是字斟句酌地对比古庸生之前出的几本书。找出差距,给出结论,神奇的地方在于,陆艺筹在分析《越女剑》和《白马啸西风》的时候。也从细枝末节的地方论证出这两本书也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柳敬亭失笑的部分就在于此,倘若郑求是当真是本着客观的态度分析文章,求证结论,柳敬亭更愿意听之任之,如果郑当真把“古庸生”三个人的文章区别开,甚至还能赢得柳敬亭部分敬意和欣赏。
不过可惜,郑求是刚一亮招就暴露了他的昭著恶名,说陆艺筹是“披着狐狸的母鸡”、“无耻”,说徐露高产美少女时,猥琐地打了一个引号,至于后面提到自己,更充斥着“人格分裂”、“雌雄同体”等各种不堪的词汇。
“《白马啸西风》对一个女人的心思能做那么精细的描绘,试问,哪个男人能做到这一点,莫非之前运营徐露团队中的老团员又回来了?或者说天才古庸生其实是雌雄同体?”
……
郑求是这篇文章在网络上传播极快,发文不到十个小时,几乎覆盖了所有相关论坛、博客,江湖人、海角、豆芽读书、贴吧……
这很容易理解,一方面,有蓄势良久的水军们的推波助澜,一方面是那些嫉妒古庸生的作者们看似不经意实际幸灾乐祸、乐见其成地转发和帮衬,另外一方面就是不满古庸生转型的偏激读者们的泄愤……
总之,一夜之间,关于古庸生是团队运营的消息像天空铅色的云一样,覆盖了整个网络,无数人看完郑求是的文章之后,做恍然大悟状,做痛心疾首状,做嗤之以鼻状。
当然,也不是所有读者突然都集体倒戈相向,实际上,除了那些默默无闻、全心在书的读者,还有有很大一部分读者在愤怒地为古庸生做辩护。
“我不管书是谁写的,我只关心书好不好看,其他的关我屁事。”
“作者作品没有千篇一律,就说是团队运营,那李白写‘黄河之水天上来’,又写‘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作何解释?”
“郑求是号称客观打架,文明质疑,张口闭口人身攻击又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打,有人帮,有人中立,有人观望,似乎所有的战争都是这样的模式。
……
“你不要理他,他就是偏执狂,神经病。”
同样关注到质疑事件的弥琥小心翼翼地安慰了柳敬亭一句。
柳敬亭笑着说道:“既然不用理,也就无所谓他神不神经病,这世上因为有郑求是精彩了很多,我对他没有什么大的意见,这是真心话。”
弥琥小意地打量着面前的男生,心里不仅生出一丝敬佩,能在这种舆论的重压下,依旧保持这种平和的心态,那是何等地能忍,简直是巨能忍。
“千红应该很快会做说明,”弥琥猜测道,“毕竟马上《萧十一郎》要上。”
柳敬亭笑着摇头,道:“这对发书是好事,你看娱乐新闻,一旦爆出大牌失和、某女星露点、某明星情侣分手或离婚、某明星炮轰等等,其实都是因为某电影要上映或者某歌手要发片。”
“可是这事关名声,”弥琥忽然低头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声道:“《大江湖》有个编辑今天发短信问我,问我,你是不是有代笔。”
柳敬亭笑而无语,再次陷入那种莫名的复杂情绪中,这种情绪在跟宫承恩布置《萧十一郎》发书时出现过一次,当时他站在阳台上,手里握着手机。
按照计划,他让宫承恩率先公布这次合作是为剧本定制小说,所以当小说出现的时候,读者能有心理准备,而且他之前出书还不多,所谓风格终究没有完全形成,大家这种转型应该有足够的承受能力。
但是,尽管做了这么多铺垫,最后的结局仍旧按照他最不希望的方向不可逆转地走去,十分讽刺。
柳敬亭有隐隐的心结,所以他当时站在阳台,此时坐在弥琥面前才会有“隐隐的不舒服”,因为按照他的初衷,他就是想安安静静地推书,让那些光芒万丈的经典名著重现,让这个世界的人们多一些可供娱乐的资源,如今看来,这个想法显然是非常幼稚的。
“我担心,会有很大一批中立读者会被郑求是蛊惑。”弥琥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千红,或者陆艺筹,其实是希望这件事发生的,”柳敬亭淡淡说道:“当初郑求是提到我可能是一批人运营出来的时候,陆总非常愤怒地回击了两句,你想一想,陆总为什么会突然那么大失风度?他难道不了解郑求是睚眦必报的性格?”
柳敬亭笑了笑,道:“陆总终究是商人本质,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希望发书前能出话题,但是他忽略了他竞争对手们对我的仇恨,郑求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找出那么多机密详实的资料,而且看他胸有成竹的口气,显然还有后续大招没出,这么看来,他的背后肯定有实力强大的业内人士在给他提供信息。”
弥琥做过编辑,对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也见识过一二,所以她对柳敬亭这段话自有一番专业的认知和判断。
“可是他们也不动脑子想想,这些故事能有这么高的完成度,前后叙述风格又那么统一,岂是几个人能运营出来的?《白马啸西风》是女人写的,亏他推断得出来,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以为别人也做不到。”
弥琥道:“千红大致也是希望你能出面回应,他们想借机把你推倒台前,这是认可你的商业价值。”
柳敬亭若有所思地发了一会呆,然后说道:“或许吧。”
“韩朔和伊水安也是低调的个性,不过他们现在要主编杂志,算是走了出来,现在他们想推你。”
柳敬亭不赞同道:“陆艺筹不会那么笨,他知道我不是特别喜欢被人推或者牵,虽然他想,但他不会刻意去做,这次他也是顺势,因为即便他不回应郑求是,郑也会对我穷追猛打,有人操作了这件事,虽然我不知道是谁。”
……
“郑求是背后有人,”陆艺筹淡淡说道,面前坐着的全是千红公司高层,“有人递了资料给他。”
“万锤、铁葫芦、黄河都有可能。”侯副总道。
“看手法和最近各方的反应,六层的可能是莫之余,顺势布局,含而不露,这是出版界女诸葛的又一代表作啊。”魏无知微嘲道。
陆艺筹微微颔首,道:“我还没跟古庸生联系,他也没有找我,不得不再次佩服这男孩的隐忍功夫,估计他是猜出我回应郑求是的心思了,嗨,这件事怪我,没把住。”
公关洪明问道:“陆总,现在我们怎么应对?”
“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郑求是打假,一向以旷日持久著称,打不赢你,也恶心赢你,这会他们算是找对了人。”
第一百零三章 千夫所指,万众狂欢(下)
二月的第一天,月河一中迎来期末考试,柳敬亭写《萧十一郎》也接近尾声,网上关于他的质疑掀起一波又一波**,郑求是干货不断,有理有据,千红方面做出的回应因为缺少古庸生本人的声音,显得底气不足和有些狼狈。
质疑古庸生的队伍一天天壮大,最直接的影响是,星月方面暂停了《萧十一郎》和《白发魔女传》的项目,对此事诡异地保持了沉默。
宫承恩愤怒之下,一脚踹开大哥宫承品的办公室,气势汹汹地吼道:“你什么意思?”
宫承品从一堆文件中缓缓抬起头,眉头皱了一下,斥道:“在公司大吼大叫,成什么样子?”
宫承恩冲到大哥的办公桌前,保持质问的姿态:“为什么暂停《萧十一郎》和《白发魔女传》?为什么不声援古庸生?”
“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声援?协议上规定了?他是我们公司的人?”宫承品语气镇定,不急不缓地反问道。
“他是我朋友!”
“所以呢?”
“所以,我相信他,我要帮他。”
宫承品十分不赞同地摇摇头,道:“朋友?小恩,我想你是把父亲的话给忘记了吧,出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来结交我们的,我们要去结交的——所谓朋友,第一准则是什么?”
宫承恩摆摆手道:“我不管是什么,我只知道《越女剑》收视不错,我更知道《白发魔女传》可以跟海洋的《七侠五义》抗衡,你敢说你不这么认为?”
“是啊,否则的话,你以为我和父亲会由着你去结交这些乱七八糟的人。”
宫承恩脸色剧变。颤声道:“你说谁是乱七八糟的人?”
“王芊芊和古庸生。”宫承品淡淡说道。
宫承恩气得浑身发抖,走到大哥跟前,操起他桌上白色的手提猛力摔到地板上,“哗啦”一声脆响,昂贵的笔记本电脑宣告解体。
宫承恩伸手抓住宫承品的衣领,一字一句道:“不要再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宫承品饶有兴味地看着弟弟,微笑道:“小恩你一定是贵族家庭伦理剧看多了,你因为两个不起眼的角色跟我这么胡闹,让爷爷和父亲知道,你知道自己会死得多难看。”
“宫承品你少用爷爷和父亲来压我。我不在乎,我告诉你,我不在乎,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好好表现嘛。做合格接班人嘛,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对此兴趣不大。而且家里有你和承德、承惠三个已经够了啊。”
“说得真好听。”
“你不必这么阴阳怪气地跟我说话,我知道你记仇,”宫承恩松开宫承品的衣领,整了整衣服,嘲讽地看着大哥,道:“我知道你在记仇。上次你亲自去见古庸生,本以为自己能轻易搞定他,结果铩羽而归,罕见啊。无往不利的宫家大少,第一次谈合作谈得半途而废,心里一定不舒服吧。”
宫承品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如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衬衫领口,古井不波地看了弟弟一眼,道:“你别在这里发疯了,我做这个决定自然有我自己的考虑,上次的事情虽然我很不高兴,但是事后我还是表示了我的诚意,我不管你记不记得父亲的话,但是我不会忘,一切为了家族,这是我考虑问题的根本出发点,而不是我个人的情绪好恶。”
“好,就说一切为了家族,那么我问你,咱们帮助古庸生,赢得他对我们的好感,这不好吗,你难道不知道他的潜力?”
“两点,一,看现在的舆论,我对他的潜力也有些好奇和怀疑,二,抛开他是真是假的问题,现在整个网络都在质疑他,如果继续项目,只会把众人的怒火引到自己身上,我停止项目是趋利避害的本能选择。”
“当然,如果你能劝说他加入我们公司,我三天把这件事给平下去,哪怕他真有团队,我也不在乎,现在的话,我犯不着,这点你、或者他本人都应该能理解。”
宫承恩笑道:“你终于把自己的真实目的说出来了。”
“对,可那又怎样?”
宫承恩为之语塞,顿了一下,问道:“王芊芊说要去南港,这事是不是你……”
“我没有那么无聊的时间,出去吧。”宫承品重新把注意力投入到文件中,“不要忘记叫保洁进来打扫一下垃圾。”
……
月河一中,一栋301寝室。
“为什么古庸生大大不出来解释一下呢?”电脑前,赵侃一只手不停地揉搓着自己蓬乱的头发,另一只手移动着鼠标,双目无神地盯着屏幕。
“心虚呗。”于小树接道。
“滚蛋,再说一遍别怪我跟你翻脸。”赵侃愤愤说道:“正狂躁着呢,这个郑求是是不是吃多了没事干啊。”
“关键是有人相信和关注啊,郑求是打假这么多年,估计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荣耀过。”柳敬亭优哉游哉地躺靠在床上,右手持书,随口说道。
“他说的煞有其事的,我都有些恍惚,看这形式,早晚所有人都会被他策反,哎,不理解千红和古庸生在想什么。”
“你好好准备考试吧,只要古庸生能继续给出好看的书,这种质疑会自己破散。”
“问题是,大家都在怀疑他的人品,要抵制他的书来着。”
“我们国家十三亿人口都不止,网上有多少人,说抵制的又有多少人,不要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全世界,这是典型的网虫综合症。”
“不是你偶像,你当然体会不到我的心情。”
“那好,你继续狂躁。”
……
为期三天的期末考试转眼结束,柳敬亭利用考试的间隙完成了《萧十一郎》,照例发给陆、伊、魏三人。
“许久没有联系了,不知你最近是怎样的状况。”
沉默了几天的伊水安在质疑事件发生之后,第一次给自己杂志的这位特殊连载作者留言。
“写字、考试。就这两件事。”
“嗯,挺好,注意休息。”
“好。”
不久之后,魏无知和陆艺筹也答复了柳敬亭的邮件。
魏无知的回复是那副经典的对联:“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陆艺筹的回复只有十几个字;“二月十四,新书上市,风雨无阻。”
……
“大家一定都在好奇,为什么被质疑这么久,“古庸生”迟迟没有露面。我可以告诉大家原因,因为他们正在决定,让哪一个露面比较好,要从气质啊,形象啊。谈吐啊,综合考虑。就好像选模特一样。或者说,‘古庸生’一直做缩头乌龟?无所谓,对我而言,不管对方回应不回应,我的打假不会暂停,因为我的目的并非让对方回应。而是让为了真相大白于天下,为了让陆艺筹这个老骗子的真面目公布于众。”
“实际上,打假到了现在,中间派已经基本被我拉过来。即便是‘古庸生’的那批死忠也开始一个一个动摇,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了,说明骗局终究是骗局,无法长久的,过了年之后,我还有分析文章出来,大家可以拭目以待。”
这是郑求是在腊月二十九晚上发的一篇文章,文中既自我肯定了打假的成果,又表达了自己将会继续这件事的决心。
同一天,微型博客头条、南城娱乐以及个地方日报纷纷发布了韩朔、薛慕亮等人关于此事的采访。
韩朔跟古庸生既有同门之谊,又有散步、谈话、同桌吃饭的交情,言谈间当然充满回护之意:“我跟小古一起吃过饭聊过天,他就在那里,没有一群人,就他一个,团队运营云云,纯属无稽之谈,不过如果我遇到郑求是,也不会跟他纠缠,郑先生空闲时间太多。”
薛慕亮说:“如果有人质疑我,那把我关起来,我分分钟写一篇文章给你,不用回避的。”
薛慕亮的回应迅速得到广大网友的支持和赞同,其中不乏一些知名博主和媒体人,他们都认为既然千红方面坚持不承认古庸生是运营,那为什么不把真人请出来,关到一间屋子里写一篇文章自证呢?
郑求是看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即回应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但是他们要来一群人啊,另外,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愿意跟所谓的古庸生当面对峙,只要他有本事说服我,我收回我所有的质疑,认错道歉都行。”
这条博客发出之后,立即在网上引起激烈的反应,倒古派自然欢欣雀跃地隔空向古庸生喊话,就连顶古派都开始发帖表示希望古庸生能出面回应,或者跟郑求是当场对峙,然而依旧没有回应。
年三十那天,陆艺筹发了一条状态,说:“关屋子里写的主意不知哪个法西斯提出来了,如果这么做了,你们是不是又要怀疑这是事先背诵的稿子,大过年的,也不能消停点?对了,2月14号,《萧十一郎》如期上市,大家还是好好看故事吧。”
……
“陆艺筹无耻,陆艺筹不敢正面回应,却借机打广告!”
“陆艺筹阴谋败露,想捞最后一桶金!”
“过年了,古庸生们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不好组织吧?”
“古庸生还要不要脸了,还好意思出书?我看到一本烧一本,抵制古庸生,拒绝《萧十一郎》!”
……
大年初一,柳敬亭接到许多知情者的短信,字里行间充满着安慰和鼓励。
宫承恩:“坚持做自己,好朋友,挺你到底!”
王芊芊:“大叔,他们都是嫉妒你,滚他们妈蛋!”
伊水安:“当做是一次修行,经过磨砺的心可以更坚固!”
弥琥:“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以前我总是你的第一个读者,以后,如果所有人都不再看你,我还是你最后一个读者。新年快乐!”
……
柳敬亭每条都认真看过,且认真回复,不过他实在没有一个被群嘲当事人应有的风范,陪家人看春晚、贴春联、走亲戚拜年,如果那几位发短信的同学看到他这这幅没事人的样子,估计会喷出几口饺子馅。
甚至,他在初一当天,异想天开地把今年定做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新纪元年,称之为“亭穿一年”。
2月14日,《萧十一郎》全国上市。销量坚挺如旧,似乎并没有受到打假的影响,首印七十万册清货的时候,陆艺筹在微型博客上感慨道:“旧的一年过去了,在这里想跟郑求是老师说句。辛苦了,在你的大力宣传下。鄙公司最新推出的古庸生新书《萧十一郎》首印七十万册。宣告售罄,听说郑老师也有自己的著作,不知道您所有著作加起来再乘以一百能不能达到这个数目的三分之一呢?求回答,在线等。”
陆艺筹这条状态很快受到正方两方的围攻,维护古庸生一方的人认为这是**裸的拉仇恨行为,属于猪队友表现。郑求是一方则气急败坏地宣称要开展一次烧书活动。
2月15日,东南某地,一群青年举行了烧书活动;16日,北方某做城市某家新华书店前。有人烧书,被城管驱逐;17日,燕京,18日江海……
一时间,古庸生成了洪水猛兽,虽然之前也洪水猛兽过几次,但是没有任何一次能与这次相提并论。
烧书活动之后,有地方进一步开展了打砸书店活动,那批愤怒的读者们,秉持着“凡出售古庸生书籍者,砸其铺子”的方针和原则,热情洋溢地进行起这项事业。
全国多家书店,特别是小型书店纷纷下架了古庸生的书,至此,《萧十一郎》火爆的销售稍微得到了抑制。
千红方面立即发出严重声明,先对此事表达到了强烈的谴责,然后表示将以法律的手段进行维权。
……
新年过后,郑求是一方的打假再次高涨起来,不过这个时候,因为《萧十一郎》已经在读者中间传播开来,其文展现出的巨大艺术魅力,征服了一批批读者,越来越多的人跳出来表示,只要能持续看到这种,何必管是谁写的呢?
这个观点的最强拥护者是一直未对质疑事件发表观点的萝卜头,他在微型博客上表达了对这部小说的尊重,同时以一个写手的职业角度指出,这样一个一脉相承的故事,团体运营的可能性非常低,劝郑求是还是多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持续了两个多月,横跨新年的的质疑古庸生事件终于遇到不同的声音,因为点评古庸生武侠而在网络上逐渐崭露头角的“天道有常”也发帖支持古庸生:
“小常我首先对这段时间的沉默表示自责,我不该心存观望之心,我愧对古庸生先生,此刻我在艺术的召唤下,在文艺复兴使命的召唤下,化身为奴,甘愿匍匐在古庸生君王的脚下,他是一个人,他是一万个人,对我来说,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需要这样精彩的作品,而这一点,是郑求是们完全无法给予的,你们根本不懂他的伟大,所以,闭嘴吧!”
积累了一定人气和号召力的天道有常一旦竖旗,应者顿时云从,加上之前一直在为古庸生辩护的势力,形成一波有效的逆流,大家齐声对郑派高呼:“闭嘴吧!”
郑求是反应迅速,发文回道:“我之前说过,真相未大白之前,我是不会收手的,至于那帮让我闭嘴的水军,你们可以歇歇了,另外,我查了下那个天道有常的id,他似乎从头到底一直在赞美古庸生,难道你是陆艺筹那个老骗子本人?或者是魏无知那个名副其实的无知家伙?”
……
“果然是条疯狗,开始乱咬人了。”
千红文化,总编办公室,魏无知看了眼新闻,笑着说道,然后他给陆总发了一条信息:“让小古出来说两句吧,越来越不像话了。”
陆艺筹很快回道:“上午才跟他通了电话,他还是之前的观点,说用作品和时间证明一切,由着他吧,他都能忍,我们这些老家伙岂能先破功?”
“无休无止的,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
“只要观众不散场,有得闹呢,郑求是打假多年,何时这么万众瞩目过,他一时半会是不愿下来的。”
陆艺筹刚发了这条信息过去,手机突然响起来,伊水安来电。
“喂,怎么?”
“喂,陆总吗,我是安的爱人,我替她请个假。”电话里男人的声音微微颤着,似乎带着无穷的愤怒。
“她上午没来,跟我说过。”
“下午也去不了了,她受伤了。”
“什么?怎么了?”
“刚才去公司的路上,被不明身份的人泼了一身粪便,头部受到击打,当场昏倒。”
陆艺筹脸色大变,霍然起身,一字一句问道:“哪家医院,我马上过去,报警了没有?”
“在二院,我不会报警的,今天我不亲自去把郑求是这个狗娘养的骨头拆了,我不姓周!”男人几乎是吼出这句话。
“千万不能冲动,对水安有害无利,稍等片刻,我这就来。”
陆艺筹把这个消息告诉公司其他人后,大家都陷入极大的震惊和愤怒之中。
“都先不要提这个消息,我先了解下情况。”
在去医院的路上,陆艺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古庸生,无论如何,这次,他不得不站出来了。
第一百零四章 双开人人前!
陆艺筹赶到医院的时候,伊水安已经醒来,头上裹着白色的纱布,安静地坐在病床上,眼睛看着窗外,似乎在思考什么。
周先生满脸震怒褪去后的关切,看着妻子,也不去打扰。
“现在怎么样了?”陆艺筹轻步走进屋内,小声问了一句。
周先生忙起身,道:“陆先生来了,医生说有些轻微脑震荡,不过问题不大,休息两天就能恢复,外伤要养一段时间,怕感染。”
“嗯,没事就好,先放十天假,我直接批了。”
伊水安慢慢转过头,忽然开口问道:“没告诉古庸生吧?”
“嗯?噢,来医院的路上跟他说了,这事他总要知道的。”
伊水安眉头微蹙,道:“未必有联系,可能是我的某些偏激读者。”
“不会那么巧,他们动手前说什么吗?”
伊水安轻轻一笑,道:“叫我骗子,之前我收到过类似的威胁信件,说我的文章蛊惑了他们的女友,菜刀、剪子都收到过。”
陆艺筹摇摇头,道:“但是从没有人真的动手。”
“就是郑求是那个老混蛋。”周先生愤愤接道。
陆艺筹仍旧摇头,道:“未必是他,但一定有关系,这种事并不罕见,总有那么一小撮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伊水安接道:“他们是想激怒古庸生。”伊水安知道陆总把消息告诉古庸生后,准备好的其他说辞也没必要再说。
“那就满足他们,还没报警吗?”
“刚刚警察来过了,应该是路人报了警。”周先生接道。
陆艺筹点点头,道:“后面的事情我来处理吧,你好好照顾她。得空我跟其他同事再过来。,对了,这算是工伤,一应医药费全部由公司负责。”
“不必了,这个……”
“不用客气,就当是公司制度——最重要的是人没事。”陆艺筹叹了一口气,道:“有时候,我尝试去揣度这些人的心态时,会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智慧有限,这已经不是偏执。而是犯罪,无法理解,真的无法理解。”
伊水安接道:“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加诸人心的恶意,从未停止过,他人感觉不到幸福。本能地不希望别人幸福,试图靠破坏和毁灭来追求某种平衡。徒劳、无意义。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陆艺筹道:“犯罪就是犯罪……”正说着,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来。
……
寒假结束后,柳敬亭重新回到学校,这段日子,网上关于他的争议一直没有间断,而他局外人的角色也扮得越来越得心应手。虽然室友赵侃每天都要长吁短叹,既怒其被质疑,又怒其不争。
在柳敬亭看来,一切关于作品的争议。都应该通过作品本身来解决,伊水安之前说,外界的攻击和无端谩骂没有力量,就连薛慕亮都说历史能记住的只有作品,柳敬亭当然知道他脑子里的作品拥有何等的力量,与之相比,此时的争议显得微不足道。
另外,让他开心的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因为这种狗皮膏药般的质疑而集体倒戈,特别是以“天道有常”为首的那批真正读者。
当然,赵侃这种也属于真正的读者,他们希望古庸生出来澄清一切,反驳一切,也是饱含回护之意。
这两种读者都让柳敬亭感觉到温暖,然后他接到一条不温暖的短信。
午饭之后,按惯例回寝室午睡,孙信阳为了节省学习时间,中午直接睡在教室,于小树篮球健将,精力充沛,没有午睡习惯,赵侃最近忙于发帖战斗,暂时也取消了午睡。
301唯一午睡者柳敬亭刚脱完衣服躺下,陆艺筹那条短信不期而至:“伊水安在上班的途中被泼粪攻击,现在在医院。”
猛然坐起身,又看了一遍短信,酝酿良久的睡意顿时荡然无存。
伊水安被泼粪攻击?因为质疑事件?郑求是?
柳敬亭面沉如水,脑子里快速地理着思路,《萧十一郎》上市之后,质疑声受到两月来最顽强的阻击,所以质疑派气急败坏,某些丧心病狂的人做出了这种极端手段。
和陆艺筹、伊水安不同,经历两世的他见识过太多这种事情,所以烧书甚至打砸书店对他来讲,都会有种“不外如是”的麻痹感,但是伤人却是他能忍受的底线。
所以,柳敬亭愤怒,非常非常非常愤怒!
愤怒之后,就是自责,倘若不是自己一味地装深沉,玩神秘,伊水安何至于此?倘若不是自己坚持什么要用作品和时间战胜对方,伊水安怎么会遭受这种无妄之灾?
不错,自己是有隐隐的心结,可是既然事情已经注定,冥冥之手已然这么安排,为什么还要这么纠结,如果当时降落在自己身上的额外能力是打狗棒,那么当有人想在自己头上拉屎的时候,自己仍旧要忍吗?
“当然不能!”柳敬亭两只眼睛中密布着浓浓的怒意,继而又说了句:“凭什么我不能!”
随着这六个字的出口,一直徘徊心头的某个阴影突然消散,柳敬亭拿过外套,披在身上,趿拉着棉拖鞋,走到阳台上。
“小亭,你干什么?”忙着战斗的赵侃百忙中抽出余暇抬头问了一句。
“你在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喊古大出来接战。”
“好巧,我也是。”
“切,随你笑,”赵侃重新回到战场,嘴里呜呜哝哝道:“现在第三方都出现了,只要古大接招,就能当面澄清了啊,干么不接呢?”
柳敬亭笑了笑,转身拨通陆艺筹的电话。
“喂,小古。”陆艺筹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
“陆总,伊水安她,怎样了?”
“检查说是轻微脑震荡。头部伤口已经处理好,医生说不严重,只是需要休息几天。”
“你现在在医院?”
“对,你要跟她说话吗?”
“稍等下,我想请你帮个忙。”
“力所能及,一定尽力,请说。”
“我想做个尝试,或者是表演,但是需要几个现场观众,希望你能安排一下。”
“怎么说?”
“我这边会跟星月联系。做个现场直播节目,想请郑求是及其几位左膀右臂到现场观看。”
“直播?你要跟他们辩论?”
“不,我哪有心情和时间跟他们闲扯,我想给大家表演一下现场写作,让全国观众来做评委。”
陆艺筹那边突然沉默下来。片刻之后,陆艺筹似乎从某种震惊中回过神。问道:“你。确定要这么做?”
陆艺筹是希望古庸生走到台前,但是他从来没想过用这么一个惊世骇俗的方式,这需要何等样强大的自信和实力!
“是,这样对大家都好。”柳敬亭说得轻描淡写。
“但是,仍有问题,他们会。会觉得你这是提前背诵了稿子。”
“嗯,所以,我们还需要请专业的司法人员现场监控,而我。可以写到大家认为不是背诵的时候。”
陆艺筹努力地思考着这件事的可行性,思考任何可能的漏洞,问道:“他们质疑的是你文风的前后不符,如果……”
柳敬亭突然笑起来,道:“所以,我要现场双开啊。”
所以,我要现场双开啊!
短短一句话落在陆艺筹耳朵中,不啻于晴空惊雷,现场、直播、写作,还是双开!
“小古,这事,我的意思是,最近我会抽空去一趟月河,我们再从长计议,商量一个……”
“陆总我已经想好了,伊水安受伤这事是我的责任,我现在非常不高兴,所以我要当着全世界的面让他们知道这一点,而且可以一劳永逸地避免类似的事情,您觉得呢?”
“嗯。”陆艺筹从业数十年,从没有哪天像今天这么迷惘过,显然古庸生同学的提议已经超出了他所有关于解决此事的构思。
老鸟陆艺筹知道,如果古庸生真能说到做到,那么他将挥出图书出版界有史以来最强横、最匪夷所思的一个巴掌。
“所以,陆总会帮忙吧?”古庸生虽然坦言自己很愤怒,但是语气仍然保持着平静淡定。
“你放心,我一定把他们全数约到现场,我代表千红全体同仁,配合你!”
作为一个行业的掌舵人,作为竞争对手眼中的老狐狸,作为一个业内的专家级人物,陆艺筹很快从这种近乎荒谬的情绪中挣脱出来,整理清楚思路后,立即应允古庸生的要求。
他知道这件事的历史性意义,他也知道这是一次史无前例的豪赌,胜则震动四方,败——那就败呗。
“先谢了,嗯,跟安大说两句?”
陆艺筹把手机递给一脸迷惑的伊水安。
“古庸生,你要做什么?”伊水安刚才从陆总脸上看到她从未见识过的失措和震撼表情,心中早已打满了问号,所以招呼也没打,直接问道。
“不要做什么,只是不想再看着那么多人为这件事浪费时间,做点改变嘛,对了,你现在怎么样了?”
“我没事,你,真的决定了?”
“是啊,你好好休息,有时间去看你,”顿了一下,“对不起啊,总感觉要说一句,不要介意。”
伊水安怔怔地把电话从耳边移开,递给陆艺筹,问道:“陆总,他要做什么?”
早已恢复镇定的陆艺筹,此时脑子里正在思考接下来一系列的布置,听到伊水安的问题,下意识地答道:“他要现场直播双开写作。”
周先生和伊水安当场愣住。
第一百零五章 山雨欲来
“这样最好!”
“决定了吗?”
反应过来的周先生和伊水安同时说话,内容却不相同,一个赞叹一个疑问。
陆艺筹点点头,道:“应该是决定了,不过这事情先不要透露出去,他的意思是能让郑求是到现场,所以还有很多事情要布置。”
伊水安低眉沉吟,忽而道:“只怕是一时意气,据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举动。”
“因为你受伤了,他有些自责,然后就是不希望大家在把时间浪费在这件无意义的事上,更不希望有其他人再受到牵连,”陆艺筹微顿了顿,苦笑道:“我甚至觉得他对郑求是都没什么恨意,只是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周先生一旁接道:“那泼粪伤人……”
陆艺筹正在思考措辞,伊水安接道:“这事不是郑求是做的,有人在挑事。”
陆艺筹点头,道:“虽然《萧十一郎》的出现让部分读者开始反击,但是总的来说,郑求是一方仍占据着上风,他们不会在这个时候抛出这么个蠢招,所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别有用心的人在挑事,意图使双方矛盾愈加激化,不可调和,制造鹬蚌相争的局面;一是某些性格极端的所谓打假派人士,习惯性做这种反人类的事情。”
伊水安轻轻叹了口气,道:“可以借助法律……”
陆艺筹摇头道:“这个只怕行不通,我跟候副总、魏总编商量过应对方案,考虑过走法律途径,但是很快发现这是一个死胡同,首先,我们确定不了告什么。造谣?诽谤?”
陆艺筹摇摇头,“其实没用,他们可以说这是合理的文学质疑,而且他在文章中也只是做有罪推论,虽然字字诛心,但是没留下什么有效的把柄,我咨询过公司法务,官司是可以打得起来,但效果会和打盗版一样,旷日持久。收效甚微。”
“而且一旦我们陷入官司中,麻烦只会更多,一则按照他们之前的习性,他们绝对不会因为打官司而罢手,甚至还给他们营造出一种‘不畏强权、不惧流言。不畏传唤’的大无畏精神,一则我们毕竟是一家公司。我们的一天跟郑求是们的一天无法相提并论。拖在官司里,对他们有利,对我们弊大于利,而且在这场闹剧中,郑求是其实只是一把刀,他背后那个握刀的人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
伊水安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在提法律途径的时候,显得有气无力。
“本来按照我的想法,可以在第三方的公正下,让古庸生和郑求是当场来一场辩论。甚至现场写一篇文章都行,没料到他自己提出了这么个更激进的方法。”
伊水安摇摇头,低声道:“总是有些不妥当的,他现在根本不想走到人前。”
陆艺筹道:“或许是意气之言也有可能,我会再跟他商量,你要好好休息。”
这个时候周先生的手机响了起来。
“警局打过来的。”周先生微有些疑惑,接通。
“您好,我是周行。嗯,对,好,麻烦你们了,谢谢!”
周行挂了电话,表情难得地轻松了一点,道:“歹徒被抓到了,说是一个大学生。”
“好,他这是故意伤人罪,至少要在里面待半年,那我先回公司,回去安排一下。”
……
“柳敬亭,你疯了吗?”
月河一中校园的某个角落,一个高三年级的女生瞪着一双惊愕的大眼睛,望着眼前正一脸笑眯眯的男生。
“冷静点,小米学姐。”
“我怎么冷静?我,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你还记得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吗?”
“当然。”
“那你要去直播表演,你以为写作是把戏吗?”
“伊水安受伤了,今天中午的事情。”
“嗯?”
“她中午去公司的途中,被不明身份的人泼粪攻击。”
“这……”
“你教教我怎么做比较好?”柳敬亭俯身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猛地向远处的院墙扔过去,道:“你当我愿意吗?”
弥琥语气弱了下去,道:“那报警啊。”
柳敬亭冷笑一声,道:“可是伤害已经造成,你能保证没有下一个?以前听过一个说法,说世上所有乱局,其实都是人心丧乱,郑求是打假,仔细分辨起来,未必全是坏事,包括这次质疑我,也算是正当的文学探究吧,可是你看他现在的语气做派,俨然自封为王,为什么会这样?”
弥琥不是第一次听柳敬亭飚这种形而上的高深理论,非常配合地摇头。
“因为有观众,被捧到那个地方,自己下不来了,大家想继续看热闹,这事情就停不下来,只要这个乱局持续,就不停地会有人受连累,今天伊水安被攻击,明天魏总编被恶骂,后天不知又有谁遭殃,这就是所谓的人心丧乱,一个简单的逻辑。”
“那你也没必要这么做,一旦出面,不要说你之前的那些坚持成了笑话,就是后续一系列的麻烦也让你无法在这个学校继续待下去。”
柳敬亭轻笑道:“你放心,我装了那么久的神秘,哪能这么容易就抛头露面,这个我会跟宫承恩沟通好,既让大家亲眼见证我写了那些文字,又保证自己能继续神秘下去,其实很容易,不是吗?”
“马赛克?”弥琥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什么,脸上一红。
柳敬亭哈哈大笑,道:“我不奇怪你懂这个,我奇怪的是你为什么会因为这个脸红,许多作图软件上有这个功能啊,你怎么地就脸红了呢?”
柳敬亭腿弯毫无例外地中了一脚。
弥琥解释道:“之前某小说里看到过,当时不明白笑点,就去网上搜索了一下。”
“学习新知识就是这样,触类旁通。学无止境,不过我应该不会这么做,如果到时我脸上被打了一个大大的马赛克,那播放效果也太诡异了,风头估计会被抢光。”
“你想出风头?”
“有这种想法也正常吧,我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常年这么忍着,心理会畸形发展的。”
弥琥瞪了他一眼。
柳敬亭笑道:“好了,我可以告诉你另外一个原因,因为我要双开的两部书中的其中一部的男主角。是个非常强大、非常了不起的人物,用这种出场方式迎接他,挺应景。”
弥琥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不过他听到柳敬亭说话时自信的语气,又看到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总算放了一半心。
“对了,你托福什么的准备的怎么样了?”柳敬亭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道。
“干嘛要说这个?”弥琥脸色一沉。“回班吧。”
……
陆艺筹回到公司之后。立即把魏无知、侯磊喊到办公室,然后把古庸生的决定告诉了他们。
意料之中的片刻沉默。
陆艺筹一脸“就知道”的表情看着两个被震撼到的同事,笑道:“不过他给我下了一个任务。”
侯磊问:“什么任务?只要能做到,什么任务我们都配合去做啊。”
魏无知陷入深思之中,和陆艺筹差不多,他开始思考这件事的疏漏之处和可能的问题。
“他希望我们能把郑求是一方的几个骨干人物请到现场。做观众。”
“这事好办,郑求是早就叫嚣要当面对峙了。”
陆艺筹摇头道:“不,他之所以喊当面对峙,应该是得到了相关消息。知道古庸生多半是不会出面,这次我们突然给他邀请,他九层是设法拒绝,所以,这事情要转个弯。”
魏无知跟陆艺筹搭档多年,很快捕捉到老伙计的意思,道:“自从质疑古庸生以来,郑老师最近出节目出得很是频繁,而小古跟星月那边似乎说得上话,我们其实要做的是,把郑老师的后路给断掉,把他捧上去,让他下不来。”
陆艺筹点头,道:“接下来我们要做到事情是,努力营造我们不敢当面对峙,不敢参与直播辩论的局面,但手法上一定要表现得欲拒还迎,义愤填膺,底气不足,到处露怯。”
陆艺筹忽然自嘲一笑,“就像我们一直以来表现得那样。”
“然后悄悄跟网上那些愿意出面做第三方的名博、大v们搞搞暧昧,到时候一并请到现场。”
侯副总问道:“这个计划前期的关键环节在于星月那边的姿态。”
陆艺筹道:“这种明显能提升他们收视率的事情,他们不会拒绝的,而且我们一直以来合作良好,更重要的是,小古显然跟那边能说得上话,具体细节,我再跟小古沟通,老魏去通知编辑开会,老侯把消息转达给洪明,大家一起来配合咱们的古才子一次。”
……
能跟星月那边说得上话的古庸生,此时正在跟那边的少东家之一宫承恩聊天。
“古少,你这招玩得太漂亮了,我由衷表达对你的敬意。”宫二少听完柳敬亭的计划,热血沸腾不已。
“我收下你的敬意,但这事必须要你亲自帮忙,别的我谁都不敢相信。”
“就是不露脸吗,小菜一碟,而且我跟你保证,我一定把你的臀部拍得非常性感。”
“武侠小说中有个说法,后背乃人身一大空门,我把这个大空门卖给你,宫少,倘若此事完满结束,我们以后就不再是朋友,而是兄弟了。”
男人相交,至兄弟便是最高级。
宫承恩收起玩笑的语气,郑重道:“那我们这个兄弟算是做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