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直播开始!
“即便你真的有好奇,按照我对你的理解,应该不会问‘为什么这么做’这种浅层的问题,如果你问了,我也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
伊水安知道古庸生的决定后,并没有立即去询问或者劝说,而是等了几个小时,利用这几个小时的时间,先从医院回到家里,然后给阳台上的所有花盆浇了一遍水,之后又看了一会书,最后才拿出手机找到古庸生的号码。
不过,当她试图进入那个话题时,狡猾的古庸生却提前堵住了她的问题。
伊水安脸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笑意,然后毅然把“为什么”三个字发了过去。
……
“噗,谁说伊水安没有幽默细胞?”
站在操场边的柳敬亭看着手机笑着说道,这节是体育课,不过那位经常给大家讲人生哲学的体育老师还没到,大家按惯例自由活动。
“柳敬亭,你怎么整天盯着手机?”
柳敬亭正要回复伊水安短信的时候,面前忽然冒出一个短发白皙的女生,那女生脸上挂着些许不满地看着他。
“噢,因为体育老师还没来啊,自由活动嘛。”
“你又没活动,老是盯着手机看,对眼睛又不好,搞不懂你在看什么,呐,老师来了。”女孩抬手一指,示意柳敬亭。
柳敬亭只好收起手机,笑着说:“谢谢提醒啊,对了,你是我们班的吧?”
“你……”女生俏脸一绷,意欲发作,但是看着面前男生一脸真诚的微笑,强行忍了下去,面带愤愤地走开了。
“飓”地一声哨子促响之后。体育老师浑厚的男中音在操场响起:“集合!”
柳敬亭走到队伍最后一排,听到两个男生正在讨论郑求是打假的新闻。
“千红这会是彻底认怂了,昨天他们老总陆艺筹接受采访,被问到为什么不让古庸生出面对峙时,当时脸就长了。”
“郑求是一方现在不正抓住这点,对千红和古庸生进行穷追猛打吗?”
“为什么不呢?这叫打蛇打七寸,是我我也这么干,而且现在那么多名人愿意出来做第三方公证人,甚至踏歌网总编老唐都要出来做和事佬,可惜千红一方就是搞死不接招。”
“心虚吧。”
“难说。反正他们这次公关做得稀烂,估计这事过去之后,千红公关部要重新洗牌了。”
柳敬亭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暗自揣测着陆艺筹的用意,低声笑骂了一句“果然是老狐狸”。
陆艺筹这招是典型的示敌以弱。让所有人,尤其是郑求是一方的人。充分地相信自己不敢出面。自己心虚,让他们尽情地拿住这个“软肋”做文章,然后再在最关键时刻,一剑封喉。
实际上,这个时候的陆艺筹已经活动起来,一边在微型博客上发着心力憔悴、逐渐崩溃的状态。一边开始着手舞动手里掌握的所有相关人脉。
他先去见了铁葫芦的总裁,在人家办公室死皮赖脸地聊了一个下午;
之后他又去拜访了万锤的总经理,拉着人喝了三四个小时的咖啡;
最后自然是和黄河文艺崔嵩上演一场狐狸见狐狸的戏码。
完成这一系列的拜访之后,他又请萝卜头吃了一顿海底捞。然后通过韩朔的关系约见了踏歌网总编唐斐。
除了当事人,没有人知道陆艺筹分别和他们聊了什么,而跟陆艺筹见过面的几位行业大佬,先纷纷假装同情了一下这位同行,然后在心里默默地暗爽和幸灾乐祸。
“当初的陆艺筹,何等的清高何等的风光啊,现在居然被一个郑求是打得这般焦头烂额,可见做文化这个行业,还是低调点好啊。”
万锤和铁葫芦两位老大事后聊起这件事,不免发出“狐伤兔悲”的虚假叹息。
……
“年轻人还是爱出风头。”
江海某栋临湖别墅内,一个五六十岁的精瘦老人悠闲地沿着一方人工湖散步,湖水极为清澈,里面游着成群的金鱼,老人不时往水里撒点鱼食,跟在老人身后的是一位帅气的少年,手里捧着一个青花瓷钵盂,一脸的毕恭毕敬。
走到一座凉亭的时候,老人把手里的鱼食全部撒出,顺带说了这么一句话。
“爷爷,他也是被逼的,如果不是朋友被伤,他根本不会理会这事。”
老人没有立即接话,突然问道:“叫古庸生是吧?”
“是的。”
“你要投资他?”
少年略作沉吟,应道:“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想跟他交个朋友,我觉得他很真诚,与我之前见过的那些人都不一样,即便是知道我的身份之后。”
老人赞许地点点头,道:“在所有投资形式中,感情投资最为可靠,如果你觉得值得,可以放手去做。”
少年喜动于色,道:“谢谢爷爷,那……”
“我会交代下去,这事由你全权负责。”
少年立即依照家族传统,保证道:“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老人点点头,立即把这个问题丢开,问道:“跟王丫头怎么样了?”
宫承恩脸色一黯,道:“她要去南港。”
老人脸上浮现出一抹含义不明的笑意,道:“有些小家子气了,我宫家子孙怎会屑于动这种心思?”
这个老人正是有着“传媒凯撒”之称的宫家家主,星月集团领袖宫缘和,而身边的少年自然就是宫承恩。
“想不想去南港?”
宫承恩苦笑一声,摇摇头,道:“我若去南港,她就会去澳洲。”
宫缘和又笑了笑,再把这个话题丢开,道:“直播的事情完了后,叫古庸生来家里吃饭。”
“好。”
“去吧。”
宫承恩对着爷爷的背影微微躬身,然后转身离开小湖。
从爷爷手里讨到圣旨后。他要开始落实自己一系列的计划,先找堂兄宫承德借场地、按陆艺筹给的名单发通告、布置直播现场、安排记者、还有,请大哥出面秘密联系踏歌网唐斐……
“宫家子弟无纨绔”,这是宫缘和挂在嘴边的话,虽然几个弟弟妹妹目前和老大承品仍有一段距离,但他们全都是积极上进的好孩子,并且在某些方面已经体现出自己不俗的能力,因此,说起家教这个话题,宫缘和足以自傲。
……
“虽然爷爷说由我全权负责。但是没有堂哥你的帮忙,我根本做不了这事。”
宫承恩十分谦虚且诚实地跟宫承德坦白。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要人有人,要地有地,小恩。这会我甘愿做你下手。”宫承德拍着胸部道。
“那,我哥这么说了。我连谢谢都不说了。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一句话。”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宫承德道:“其实我愿意这么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嗯?”
“我爱上风四娘了,哈哈,你知道吗,我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看完《萧十一郎》。不夸张的说,这是我看过最有劲的小说,特别是看到萧十一郎推倒风四娘那章,我简直就是感同身受、身临其境。特别想立即找到作者跟他痛饮两瓶,真是写到我心里面去了。”宫承德拍着宫承恩的肩膀说道:“所以节目结束后,你无论如何要介绍古庸生给我认识。”
“没问题,而且我还要告诉你,萧十一郎和风四娘的那段情节还是我给他的灵感,不骗你。”宫承恩得意道。
“太让人羡慕了,那以后你岂不是看中哪个女主,就可以请他安排推倒?”
“哈哈,哥你少想美事了,这次九层是我碰巧,古庸生不是那种轻易为别人所动的人。”想到古庸生说的“兄弟之约”,宫承恩莫名地产生了一丝优越感。
在你们想认识他的时候,我们已经是兄弟了。念及此处,不由得联想起当初劝自己无论如何要结交古庸生这个人的王芊芊,心情又黯淡下来。
“那我现在着人按照你的方案去布置现场,然后安排发通告、邀请记者事宜,你去找大哥联系踏歌唐斐,另外,按你说的,摄像要安排一个可靠的人才行,你有人选吗?”
“我自己。”宫承恩斩钉截铁地说道,古庸生跟他说过,他要把最大的空门卖给自己,因为他只相信自己。
“差点忘了小恩你学过摄像。”
“反正就一台机器。”
“行,咱们行动起来吧,”宫承德摩拳擦掌道:“希望能现场见证两部伟大作品的面世,更希望古庸生能再塑造一个像萧十一郎那样让人热血沸腾的畅快人物!”
宫承恩从宫承德处离开后,径自去了宫承品办公室,这会他比较有礼貌,先敲门,得到允许后,再推门而入。
“大哥,忙呢?”从小到大,他跟大哥耍无赖也不是一回两回,所以耍起无赖,轻车熟路,特别有经验。
“3月17日,也就是本周六,上午九点半,gtv、踏歌网联合直播,不设时限,到场嘉宾有四家顶尖的出版社老总、一位网络知名写手、踏歌网总编、郑求是及其三位支持者,观众有十位在校大学生、十位上班白领、十位中小学教师,另外,会有两位高级司法鉴定工程师、两位计算机工程师在台上全程监视。”
宫承品语速流畅、思维清晰地说完这些后,抬头看着宫承恩,问道:“还有什么遗漏的?”
宫承恩茫然摇摇头,随即回过神,道:“记……者?”
宫承品道:“现场不会放进来一个记者。”
宫承恩恍然大悟,猛地箭步冲到大哥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大哥一口,继而后退数步,道:“对不起大哥,谢谢大哥。”
“胡闹!”宫承品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巾擦了擦脸,微怒斥道。
“大哥,真的谢谢你,我去联系古庸生。”宫承恩蹑着脚离开宫承品办公室。
……
最近频繁接受采访的郑求是在接到星月的邀请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下来。
星月作为全国影响力最大的两家电视台之一,这个面子总是要给的,而且在古庸生被质疑的过程中,gtv没有给出任何立场,十分识趣地保持了沉默,仅此一点,就极大程度地赢得了郑求是的好感。
至于一直抱着看戏姿态的铁葫芦、万锤、黄河文艺更是求之不得地想到现场亲眼观摩掐架。
3月17日就在部分人紧张地期待和大多数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悄然来临,各位嘉宾虽然都腕儿挺大,但毕竟不好薄星月的面子,九点半开始的直播,大家在八点左右就悉数到场,不过都分到不同的化妆间。
经过简单的化妆之后,按节目惯例,所有嘉宾的通讯工具和其他电子设备都暂时上交,然后在引导小姐的带领下,找到各自的座位。
直到大家到了现场之后,才愕然发现怎么一下来了这么多熟人。
郑求是和陆艺筹从没见过面,但是视频照片却看了无数次,所以两人算是名符其实地最熟悉的陌生人。
这是郑求是第一次感到现场气氛有些诡异,不过看到黄河文艺老总崔嵩和踏歌老唐之后,这种错觉很快消失。
上午九点整,各位嘉宾寒暄完毕,各自落座;
九点五分,灯光全熄,现场陷入一片黑暗,然后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美女主持人在追光的笼罩下,出现在红色幕布的前方。
……
十五分钟以前,也就是郑求是带领着自己的支持者进场的时候,一场他们绝对想象不到的新闻风波正在以摧枯拉朽的姿态横扫整个网络。
这场风波的发源地自然就是隐忍许久、蓄谋至今的千红文化发展有限公司,新闻的内容正是星月、踏歌联合直播古庸生写作的事情。
“特级重大五星加急事项通知,本司签约作家古庸生,将于今日上午九点半,在星月电视和踏歌网联合直播下进行现场写作,以此粉碎最近网络上流传的关于团队运营的假消息,敬请关注,共同见证!!!”
千红发出这个消息半分钟不到的时间,踏歌网微型博客首页,门户首页头条立即放出同样的消息,与此同时,海角论坛、江湖人论坛、豆芽读书等各大论坛全部发出这个消息!
仿佛有人在网络上扔了一颗原子弹!
震撼!
惊愕!
甚至是慌乱。
同一时刻,无数网友愣在屏幕前,不论是质疑派还是挺古派,他们穷尽脑汁也无法想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当大家逐渐回过神,纷纷打开电视或者点开踏歌直播时,一幅更为震撼的画面出现在他们眼前!(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一开,云海玉弓缘!
经过千红一系列的公关示弱、郑求是一方持续的咄咄逼人之后,关注这次质疑事件的网友,几乎半数以上开始自主地偏向质疑一方,当然,他们未必是真正的读者,也未必是郑求是的坚定支持者,而是纯粹出于一种观众的心态,根据形势的强弱做出自己的判定。
而且,千红一味地退让,让这场戏越来越没趣,这是观众们尤其忍受不了的事情。
甚至支持古庸生的读者们都有些泄气,两方相争,不论胜负,首重在势,倘若千红和古庸生打从开始就做好不理会,不回应的决定,那就持之以恒,他嚣张由他嚣张,这是以静制动之势,既然千红方面出面回应,那就横刀立马,战个痛快,这是不屈不挠之势。
让人憋屈的是,千红既做了回应,偏偏又回应得那么无力,那么羞羞答答,那么底气不足,简直让人有种一秒钟粉转黑的冲动。
但,谁也没有想到,一直遮遮掩掩的千红会突然放出这么一个超级大招,而且看情况,显然是和踏歌网珠胎早结。
“古庸生现场直播写作!写到所有阴谋自行消散,写到所有被蒙蔽的读者拨云见日,写到所有构陷和质疑者再无一丝狡辩的余地,为止!”
“面对构陷和诽谤,我们并不是真的退缩和害怕,而是不屑,古庸生不屑,我们同样不屑,就好比说,一只疯狗咬了你一口,你是否要咬回去?但是,我们万万没有想到,举着正义质疑旗帜的打假斗士们,竟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
“伊水安被自称质疑一方的所谓打假者泼粪攻击。以至头破血流,当场晕厥!这不是质疑,这是暴力,这是犯罪!”
“我们终于忍无可忍!是的,被疯狗咬了,我们不会咬回去,但是我们要阻止他们以正义的名义继续咬人!是非公断,黑白善恶,在看完今天的直播之后,相信所有人都会得出自己的判断。九点半,古庸生告诉你真相!”
千红公关暗自准备许久的文案终于重磅放出!一直沉与水底的工作人员总算可以浮出水面,畅快地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
“缠绵数月的郑求是打假古庸生事件,今天传出新消息,一沉隐于幕后、沉默不语的当事人古庸生。突然宣布现场写作,藉此粉碎团队运作质疑。不知会给这场旷日持久的论战带来什么新的变化?今天上午九点半。gtv和踏歌网为你带来现场直播。”
没有人可以忽视星月和踏歌联手爆发出来的能量,虽然只有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这个消息还是通过大小屏幕,滚雪球般传至每个角落。
不过,大家并没有多少用来表达自己的震惊和疑惑,因为大部分人看到这个消息之后。直播就要开始,一时间,所有相关的争论全部沉默下来,个别水军团体没收住。惯性出来蹦跶一会,也迅速被雇主们果断叫停。
这次集体的突然沉默也成为辩论史上最为经典的一幕。
……
直播已经开始,开篇词虽然仍旧是“各位嘉宾,各位观众”式的千篇一律,但由一个美女主持表现出来,还是让观众,特别是男性观众有耳目一新的感觉,当然,大家都知道,这不是重点,因为美女主持退场之后,今天真正的大戏才正式隆重上演。
巨大的红色幕布缓缓拉开,现场和屏幕前的观众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那个低调了那么长时间的古庸生,终究要露面了吗?他会怎么出场呢?先面对镜头做自我介绍或者是做一番辩解陈述?
仿佛一个持续了许久的疑问即将要得到解答,好奇,疑惑,甚至还有些莫名的紧张。
然而,如同所有悬疑故事都有一个出乎意料的结局一样,当幕布拉开的时候,首先印入眼帘的并不是那位神秘的作者,或者说,大家都没有注意到那位作者。
因为幕布退去之后,两块巨型屏幕首当其冲地扑入所有人视线中,和所有综艺、谈话节目一样,宫承德的这个演播厅自然也配备了传说中的大屏幕,唯一不同的是,今天多了一块。
两块屏幕同样大小,三四米宽,六七米高,屏幕一般地显示着两个空空如也的word文档,冷酷且无动于衷,一如古希腊神话中那些俯瞰人间的神祗。
屏幕下方是一个空旷的大型舞台,舞台中间坐着一个身着白色衬衫的年轻身影,面对着大屏幕,背对着观众。
古庸生?
现场和屏幕前的观众除少数知情者外,几乎同时发出这个疑问。
但是由于现场灯光做了特别处理,而镜头似乎又有意拉得很远,所以,沐浴在光雾中的舞台和人影显得有些缥缈和虚幻,尤其是那位略显单薄的白衬衫,在巨型屏幕和阔大舞台的映衬下,显得有些落拓和孤单,还有——坚定。
“我是ht科技高级计算机工程师,经现场鉴定,古庸生所用键盘和计算机无任何作弊迹象,特此公示。”
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突兀冒出,在演播厅回荡不已,大家这才注意到,舞台的边角处还坐着四位现场公证员。
其实不用这位工程师公示,大家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到这个结果,因为舞台上只有一人、一桌、一椅、一瓶水、两个键盘,这种规格比高考、公务员考试还有严格十倍,怎么作弊?
“可以开始了。”
随着这五个字的出现,“白色衬衫”古庸生缓缓抬起手臂,放在左边的键盘上。
看到这一幕,坐在屏幕前看直播的万千观众开始心跳加速,莫名其妙地感到紧张,特别是古庸生的支持者们,于此时此刻,同时握紧拳头,默默为古庸生祈祷、加油。这时,视频突然响起画外音:“星月和踏歌为确保古庸生这次自证的公平公正,特别邀请了郑求是、沈云等质疑派代表来到现场,另外,可能还有网友不知道,古庸生此次是双开!”
“郑求是也在现场!”
“双……开!!难怪有两个键盘。”
观看网络直播的网友突然开始躁动起来,大规模地刷起评论,不过这种躁动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古庸生已经敲出第一行字:云海玉弓缘。
……
“已经开始了吧?”
宫家别墅某间暖阁内,宫缘和正在和一位与他年龄相仿的老人下象棋。那老人突然抬头问了一句。
宫缘和会心一笑,转过头道:“老马,开始了么?”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管家模样的人走了进来,道:“第一个书名已经出来,叫做云海玉弓缘。”
“如何开篇?”宫缘和那位棋友立即问道。
“是一首曲谱。”
“念来听听。”
马管家稍作沉吟。念道:“三月艳阳天,莺声呖溜圆。问赏心乐事谁家院?沉醉江南烟景里。浑忘了那塞北苍茫大草原……”
云海玉弓缘开篇用的是《滴滴金》曲谱。这种以诗词开篇的小说模式,在后来金庸先生的多部小说里都有体现,不过梁书中诗词大多是作者自己创作,金庸先生则多引用前人之作。
“灵云缥缈海凝光,疑有疑无在哪边,嗯。这应该是《白发魔女传》、《七剑下天山》的路子,不错不错,对我的胃口,他不写这么一篇。我也不愿他意。”那老人莞尔一笑,说道:“年纪大了,实在不愿去看《萧十一郎》,不习惯那种讲故事的方式,而且,那是年轻人的江湖,看着胃里反酸,心里嫉妒。”
宫缘和笑道:“老李你六十岁的人突然看起武侠,这本身就是聊发了少年狂。”
“打发时间,而且仔细读起来,当着有些意思,文字既好,见识也高,就说那个《白发魔女传》吧,年轻人都惋惜卓一航和练霓裳,可我看了一心就为武当山那几个老头不忿,养了这么一个好徒弟,偏偏留不得,这种子女不中留的悲痛,岂是他们小年轻小孩子所能体会的?来来,把这局了了,我去看看现场怎样了。”
“你这样三心二意的状态跟我下,摆明让我捡便宜,即使我赢了,也没什么光彩,免得你说嘴,我不下。”
“您二位先下棋,我去把着现场,即时汇报。”马管家见势接道。
宫缘和颔首道:“这样最好,现在我都很少看电视,手机和电脑更是懒得去碰,对眼睛伤害太大,你也要引以为戒。”
老李不以为然道:“你一辈子就和电视打交道了,现在说不看电视,真是奇闻怪谈。”
宫缘和笑了笑,道:“你评起武侠小说来振振有词,你可知那古庸生也是个小孩子?”
“不是小孩,也不能让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把几个老道打得那样狼狈。”
“得,咱们继续下棋。”
……
和老李一样,古庸生的老读者们看到《云海玉弓缘》开篇时,顿时陷入集体狂欢中,直播视频瞬间弹幕密布。
“古大大回来啦!”
“就是这种感觉!”
“你早这样,我就不会黑你啦。”
“我宣布,即日重回古大麾下,之前说的话全体收回!”
……
这次质疑之所以瞬间策反了大批读者,根源其实还在转型,他们之所以跟着郑求是倒戈古庸生,一大部分的原因是想把古庸生拉回到原来的道路上,仿佛现在这样。
密集的弹幕后,那个孤绝的背影仍旧不屈地坐在那里,好像他在那里坐了很多年,他的手臂不停在动,大屏幕上的字快速增加着,其实,单是这种超人的手速也从侧面说明了一些问题。
不知是哪个网友,突然发了一条“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点心疼古大压。”
这条字幕一出,接着数十条同样的字幕跟随。
“他只是想好好给大家写故事,却被我们逼成这样,我们真的做错了吧……”
突然,大家陷入沉默。
弹幕退去之后,古庸生的背影再次干干净净地出现在大家眼前,只见他稍稍抬头看了一下屏幕,略作思索,继续敲起键盘。
某些心软的女性网友,眼眶突然莫名湿润起来。
这个时候,一条异常不合时宜的问题突兀地滑过几十万个屏幕:“你们说,古大另外一本书会是什么?”
第一百零八章 人间又见楚留香!!!
凝聚了许久的风向,自然不会因为古庸生出来敲几下键盘就能彻底扭转,实际上,在支持评论一波流过去之后,质疑的声音随即响起。
“这无法说明任何事情,显然是提前背诵了稿件嘛。”
“难怪这么久龟缩不出,原来是在背书啊。”
“千红安排这么个替代品出来,是要证明人的记忆力有多好吗?不知有没有通知吉尼斯纪录委员会的人过来。”
……
一直在关注直播动向的千红公关人员,看到质疑者们的言论,哭笑不得,脾气稍火爆些的已经破口大骂。
叫嚣关起来写作的是你们,现在这么做了,你们又说是背诵稿件,所以,无论如何也自证不了了吗?
不过让他们欣喜的是,这次质疑声刚一响起,就遭到力量明显壮大起来的支持者们的严词抗议:“人家已经说了,写到你们没有屁的狡辩机会时,才停笔,这才刚开始,都碧碧什么碧碧。”
“说背书的渣渣,我给你半年的时间,也给我背两部书出来,然后现场直播写出来,如果能做到,我特么送你五千万,敢不敢来赌?”
“有这样记忆的人,早去参加世界记忆锦标赛拿奖金玩了,能被逼成这样?”
在这场论战中,首次出现质疑声和支持声势均力敌的局面,可见古庸生给出这样的态度后,还是出了一些效果。
……
“莫姐,崔社事先不知道这事?”
薛慕亮坐在办公桌前,桌上正在跟黄河文艺副社长莫之余讲电话,他本来十点钟有个合作要谈,但是得知古庸生直播的消息之后。当即改变了行程,留守办公室,看着屏幕里的白衣少年越写越多,关于背书的质疑声逐渐立不住脚,他终于忍不住给莫之余打电话。
“这是星月、踏歌和陆艺筹联合布的局,”莫之余的声调有些气馁,“陆艺筹用的是示敌以弱之计,大意了。”
“那……”
“既然他们闹出这么大动静,肯定是有备而来,陆艺筹那只老狐狸怎么会打没把握的仗?之前装傻扮可怜。全是惺惺作态。”
“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切断所有关联,给作者职员下封口令,水军也撤掉,如果有记者问到你,就说没关注。不要让他们抓到任何把柄。”
“这个没问题,古庸生他真的……”
“本来想给他们贴张狗皮膏药。没想到倒被他们做成了小广告。在看直播吗?”
“在看。”
“你从一个作者的角度来看,他是在背书吗?”
薛慕亮沉默片刻,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屏幕,看到那个白衣少年倔强却越发从容的背影,看到屏幕上不停增添的字数,叹了一口气。道:“现在大约有三千字了,而且看势头,不知要写到什么时候,背书的说法只怕很快就站不住脚。”
莫之余语气复杂地一笑。道:“开篇行文笔触与《萧十一郎》之前两个长篇如出一辙,即便是有大纲,那这个古庸生也必然是最后执笔人,游戏结束了。”
薛慕亮接道:“莫姐我不这么看。”
“噢?”
“就像莫姐你刚刚说的,即使他现在双开写了两个故事,那也无法证明他不是团队运营,只能证明他是最后执笔人,他们沉默这么多天,难道不能打磨出两个大纲?所以,他们的计划有破绽。”
莫之余沉默了片刻,道:“是的,我倒忽视了这一点,”女诸葛苦自嘲一笑,“这些年跟陆艺筹斗来斗去,见识他太多的阴险手段,只急着脱身,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一个点。”
“嗯,所以我们现在能联系到崔社吗?”
“不可能的,如果我没猜错,他们的通讯工具应该全部被缴,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能想到这点,现场的那些个老狐狸们也能想到,特别是郑求是。”
恢复了战力的女诸葛,立即思维清晰地下任务:“这样,我们先在外面煽煽风点点火,营造出第二本书要命题的舆论氛围,我这边尽量联系崔社。”
“好,我马上布置下去,对了莫姐,如果我们真的争取到出题的机会,你觉得出哪个类型的比较合适?”
“他既然要双开,肯定是要把他出过的两个类型的小说都写一遍,现在这本显然是最初的风格,下一本应该就是新书《萧十一郎》的路子,如果让我出题,我就让他再写一个强盗题材。”
“莫姐高,《萧十一郎》中他们用大盗做主角,下一本书肯定会换选题。”
“另外就是,这个提议比较合乎逻辑,因为我们是现场出题,出得太偏,网友会觉得我们故意刁难,可是既然你能写第一个强盗题材,当然能写第二个,不过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我们要打乱他们的既定计划。”
“明白。那我去布置了。”
“好。”
“等下莫姐,”薛慕亮不经意瞥了一眼屏幕,忽然看到现场嘉宾席有个熟悉的人影站了起来,“好像郑求是离座了。”
“看到了。”
沉默稍顷。
“应该是意识到了什么,镜头跟得倒快,崔社!”
“是崔社,他在跟崔社说什么?”
“应该是我们刚才说的事情,这下就有意思了。”
……
郑求是突然的起身,瞬间牵动了无数双眼睛,正在吵架的双方网友默契地选择休战。
千红所有知情者无不看得心为之一提,一边啃苹果一边跟质疑方吵架一边看直播的刀花,停止所有动作,缩进旋转椅中,紧张地看着移动的画面;至于一直保持复杂心情的弥琥,看到这一幕,敏锐地察觉到某些不妥的地方。但是她未能确定,不自禁地担忧。
头上纱布已经拆掉的伊水安,眉头微皱,立即明白了郑求是的意图,脸上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因为古庸生的文一向发在《大江湖》上,因为自己是《大江湖》的主编,所以在读者眼里他们之间有类似伯乐和千里马的关系,这也是她遭此无妄之灾的重要缘由,然而,这些对她来说。并不重要,恋爱、失恋、结婚对她来说都是人生体验,泼粪和攻击何尝不是?她能淡然面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可是她不希望那个天才般的少年名声受损。
如果你担心某种事情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这就是经典的墨菲定律。
郑求是起身后不到十分钟,网络直播视频。踏歌网直播评论同时间。铺天盖地地出现一个声音:“古庸生第二本书要让我们来出题!”
刀花捏着的残余苹果突然短了两截,弥琥盯着古庸生的眼睛逐渐变得绝望、悲伤和心疼,伊水安平复了一下心情,起身去浇花,这是她调节状态的一大绝招。
古庸生既然敢允诺现场双开写作,那他肯定是事先构思好了两个故事大纲。即便如此,在那样严酷的环境下,进行现场写作,也是一个极大的挑战。第一个故事,无论是开篇的曲谱,还是循循渐进的叙述,都保持了一贯的水准,看老读者们的反应,也是大致满意的。
由此看来,古庸生对第二个故事应该也有一定的把握和自信,可是现在大家却喊着要出题。
常言道,万事开头难,文章开头难上难,古时书生考科举,破题一关乃是统领全文的重中之重,熬白多少少年头,苦煞多少士子心。
更何况是写小说!
视频里,郑求是和崔嵩经过一番交流之后,一脸轻松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崔嵩随即起身走向舞台四位公证员,低声跟他们交流一会,其中一位公证员离开座位和崔嵩一道进了后台。
网络上关于要出第二题的声音已经形成巨浪洪流,支持古庸生的读者们似乎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除了那个不知疲倦的古庸生还在忘我地敲着键盘之外,所有人都各怀心事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变局。
时间似乎要跟大家卖关子,刻意地走慢了似的。
不一会,崔嵩和那位公证员以及一位十**岁的少年一起出来,那少年正是宫家第三代排行老二的宫承德,宫承德耳中塞着耳机,低声地在跟正操作着摄像机的宫承恩讲话。
“他们申请出题,公证员同意了他们的申请。”
宫承恩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他没有写作经验,但是他整天跟王芊芊在一块,知道命题文章的困难程度。
“别急着做决定,先把他们带到陆艺筹跟前,让他们跟陆艺筹交涉,你去知会一声古庸生,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好。”
宫承德微笑着跟崔嵩道:“这事你们要先跟陆艺筹先生商量一下,毕竟大家都要一个公正。”
老谋深算的崔嵩道:“我觉得最公正的做法是让现场的观众们做决定,甚至可以让网友们投票决定。”
宫承德暗骂了一声“狡猾”,脸上却不动声色,道:“至少要先跟古先生说一下吧。”
崔嵩摇头道:“他今天算是来考试,接受大家的考验,既然是考验,当然不用预先知情,不过我可以保证一点,我们出题之后,给他一个小时的现场时间构思。”
那位公证员点头同意,与此同时宫承德和宫承恩的耳机里传来另一道声音:“德少、恩少,网上有新情况,网友们纷纷请求古庸生第二本书要现场出题。”
“坏了。”宫承恩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两个字,“布局不成,反入局。”
宫承恩快速转动大脑,当机立断道:“堂哥,现在你快大声地把他们的要求说出来,让现场投票。”
宫承德反应也不慢,知道堂弟这招是间接通知毫不知情的古庸生,于是宫承德立即发挥自己苦练至今的访谈主持人本事,满面春风道:“大家都静一静,古庸生先生也请暂停一下。”
宫承恩立即把摄像头对准宫承德。
“打扰大家一会,有个重要事情需要跟大家说一下。”宫承德边说边走到舞台中央,面对着镜头说道:“刚才这位崔先生向现场公证员提议。古庸生先生双开的第二开书,要由他或者郑求是先生现场出题,为了确保公平,我们需要知道大家的意见。”
“同意!”一半的人应声道,这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大家都知道,构思一本小说对一个作者来说可不是意见简单的事情,我就听说过某位作家化了数年的时间去想一本书,我读书少,只是希望大家换位想想,我现在给你出个题。你能不能当场给我写一个小说呢?正好,今天现场也请来了几位著名作家,我先采访一下他们。”
接着宫承德煞有其事地对着台下道:“请在坐的作家朋友们上台两个。”
坐在郑求是旁边的一个三十多岁的长发女子慢慢起身,侧着身子离开座位,走上舞台。熟悉她的人自然知道这位女作家名叫连桑,乃是质疑派的中坚力量。
接着。萝卜头当仁不让地起身上台。
“二位先做个自我介绍吧。”宫承德看上去一副公事公办地在走流程。实际当然是在为古庸生拖时间。
“我叫连桑,自由撰稿人,为多家杂志供稿,出版过随笔集《诨说》等。”
“我叫萝卜头,一名网络写手。”
“二位作家的自我介绍都很简短啊……”
宫承德正要再说几句扯皮的话,忽听崔嵩在一旁小声提醒道:“不如快点出题让古先生多点时间构思。”
宫承德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古庸生。发现他正抬头看着屏幕,似乎完全没有把现场的一系列变化放在心上,这个时候,耳边响起宫承恩细微的声音:“行了。让他们出题。”
事已至此,基本无法逆转,宫承恩居高临下,看到古庸生的臭屁和不在乎,感觉他似乎根本就不担心现场出题这回事。
宫承德调整了一下语气,道:“既然崔先生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耽误大家时间了,同意现场出题的请举手。”
八层以上的人都举了手。
“相信电视机前的观众也是这么想的,那么好,我们就有请黄河文艺社长崔嵩先生出题,大家欢迎。”
……
“这个郑求是还真是机智。”
宫缘和和老李下完棋,已经来到客厅,两位老人坐在沙发上,饶有趣味地盯着那个硕大的屏幕,马管家安静地坐在一旁,为他们煮茶。
“不过这个要求似乎并不过分。”宫缘和接道。
老李摆摆手,道:“老伙计,你搞了一辈子传媒影视,难道没跟文字打过交道?”
“自然不可能,年轻时拍电影电视剧,我都要亲自过剧本。”
“那你自己创作过剧本么?”
宫缘和摇头,道:“我只擅长改剧本,却不擅长自己创作。”
“这就是了,没有进行过创作,自然不知道创作本身的艰辛,一个故事从无到有,不知要耗费一个编剧或者作家多少脑细胞,起转承合,前后逻辑,冲突起伏,那是缺一不可啊。”
宫缘和道:“你了解我的,我对编剧、作家向来是尊重的,我教育子孙也秉持这个观念。”
“所以你们星月才有今天,扯远了,扯远了,说回到这个古庸生身上,看样子他今天是有备而来,脑子里有了打算,不过他大概没想到会遇到这档子事,后面的局,只怕他不好落子。”
“老话说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宫缘和目光悠远地望了一眼那个白色的白影,道:“说句倚老的话,我一生所遇困局不知凡几,比他现在这个状况艰险十倍、复杂百倍的也是不计其数,我挺过来了,所以我今天可以坐在这里下棋喝茶,优胜劣汰,能者上位,本就是这个社会的题中之义。”
这样看似空泛的大道理,由传奇人物传媒界凯撒大帝说出来,分量自是非同小可,便是老李也无从反驳。
电视里的崔嵩接过宫承德的话,微笑着说道:“今天大家来到这里,无非就是想亲眼见证古庸生先生自证清白。既然如此,我们何不给他一个更直接有效的方法呢?”
顿了一下,续道:“我自己也是做出版的,深知一个作者创作一部作品,所要耗费的精力和时间,此时又是现场出题,所以我也不愿意太过为难古先生——大家知道古先生最近出了一本书叫做《萧十一郎》,书里面塑造了一个深受广大读者欢迎和喜爱的大盗形象,取得了巨大成功,那么在这里。我的建议是,再以大盗为主角,写一部小说,相信有过类似写作经验的古庸生老师,不会觉得太为难。古先生可以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来构思。”
“这招阴险呀,”老李笑着评价道:“对一个作者来说。塑造一个角色。能用的相关桥段自然要尽量全部用上,他出这个题,等于把小古推到绝境。”
宫缘和端起一个青色的精致小茶杯细细地啜饮了一口茶水,笑而不语。
屏幕前,同样笑而不语的还有莫之余和薛慕亮。
……
“对,再写一个强盗。不要写已经准备好的稿子!支持崔社长!”
“一个小时的时间用来构思,对于一个天才作者来说,已经很长了吧,崔社长大爱呀!”
“我们不要再看什么《云海玉弓缘》了。‘江南’这么俗气的男主角姓名,亏你想得出。”
“这种故事谁不会写,一看就是这个叫江南的书童经过一系列奇遇,最后打倒一切,成功逆袭,成为天下第一,老套,烂俗!”
……
就在一些人的讥笑、一些人的担忧、一些人的期待、一些人的冷漠等复杂情绪笼罩下,古庸生随意地挪了挪身子,坐到另外一个键盘前面。
“都不要说话了,古大貌似要开始了。”
“一个小时呢,这才过了两分钟。”
古庸生突然抬起手,不过不是敲键盘,而是伸手取过水瓶,当着全国观众的面,喝了一口水,瞬间有数万句笑骂,同时在世界各个角落响起。
喝完水之后,古庸生小心翼翼地拧好瓶盖,将瓶子放回原处,然后双手顺势放到键盘上。
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屏住呼吸地看着屏幕上的那个大屏幕。
古庸生动了!
说好的一小时,实际他只用了两分钟,而且只是喝水!
第一个字已经出来了:
楚!
古庸生似乎故意放慢了打字的速度,第二个字来了:
留!
第三个:
香!
紧接着出来两个:
传奇!
楚留香传奇!
书名出来了!
“楚留香?”
老李默念了一遍,像品茶一样仔细品了会,随即赞道:“处处留香,楚留香,好名字,好名字!”
宫缘和笑了笑,依然平静不语。
“正文要开始了吗?”
古庸生写完书名,突然停下来,望着屏幕发呆,要知道即便是电脑,在转换文件的时候,也有死机的危险,也有卡机的可能,何况是人?
停了半分钟,对观众来说,却仿佛是半个世纪。
古庸生的手终于再次动了起来。
……
【“闻君有白玉美人,妙手雕成,极尽妍态,不胜心向往之。今夜子正,当踏月来取,君素雅达,必不致令我徒劳往返也。”】
加有引号的开篇出现,这句话虽然用得是文言文词句,但是句意很浅,大致就是说,听说你有一块白玉美人,雕琢精美,我很喜欢,所以今晚子时,我会来偷,你是个文雅知趣的人,肯定不会让我失望吧?
看语气,这句话必然出自某位强盗,可是,这世上哪有强盗偷人东西,还提前通知的道理?
这是何等样的自信?
这是何等样的嚣张?
【这张短笺此刻就平铺在光亮的大理石桌面上……】古庸生没有理会大家的反应,自顾自往下写着,而且手速在逐渐加快。
“果然是一封来自强盗的信!”观众恍然。
【接到这封短笺的是北京城的豪富世家公子金伴花……】
“金伴花,这名字也不错。”那位喝茶老人继续着点评。
接下来是紧张刺激的戏剧舞台冲突,男主角楚留香“强盗中的元帅,流氓中的公子”也通过他人之口道出。
“这句话应该是借用关汉卿那句‘普天下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了,借的妙,当为之喝一小杯。”
……
经过一系列的斗智斗力,楚留香成功盗玉,再留下两句话:
“公子伴花失美,盗帅踏月留香。”
……
亭穿一年,3月17号,古庸生当着全世界的面推出楚留香,而楚留香的两封短笺,迅速在大江南北掀起狂潮!
人间,终于,又见楚留香!
……
“一个属武侠狂欢的新时代,从此开始!此处,当浮一大白!”老李有些兴奋,有些激动地说道。
第一百零九章 盗帅出,大局定
短笺通知在先,对手评议在中,仙影乍现在中下,盗宝留信在后。盗帅楚留香的出场,几乎把渲染烘托的写作技法用到极致。文采飞扬的短笺,隐蕴着强大无比的嚣张和自信,另有一种幽默和风趣,给人一种这个强盗有点搞笑的感觉,令人印象深刻,期待感十足;
九城英雄如临大敌,话里行间,充满着对楚留香的畏惧和重视,这是小说中最典型的侧面烘托人物法,即,通过张三李四的嘴巴,表达王五的牛掰和伟大。
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各种铺垫渲染完毕后,主角终于要隆重登场,一道“极有吸引力且带着笑的语声”在窗外响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又一次经典运用。
接着盗宝,留信,痛痛快快地把九城英雄戏耍了一遍,以实际行动验证了之前的种种渲染铺垫——一气呵成,畅快淋漓。
通过这一偷盗白玉美人的举动,一个风神蕴藉、惊才绝艳的留香盗帅就此呼之欲出,闪亮登场。
看过《萧十一郎》的读者立即反应过来,“这种手法我们见过啊,相似的渲染技巧和铺垫手法,可是为什么作者连用两遍还能如此不着痕迹,仍旧能给人清新脱俗的感觉呢?”
崔嵩在出题个时候,假惺惺地说古庸生既有写强盗的经验,自然不会觉得这个题太偏,一定可以写好,没料到一语成谶。
古庸生写到楚留香盗玉成功后,突然停手,抬头盯着屏幕看,不知是在推后面的剧情,还是为了给现场和屏幕前的观众以足够的消化时间。
实际上,这个时候网上的讨论早已炸翻天。
“在古庸生写完那则短笺的时候。我就知道一个伟大的故事已经诞生了,不过我必须要承认,看到那小段文采斐然的句子时,我差点以为,这是一部风格接近第一开《云海玉弓缘》的小说,如果那样的话,只怕所谓质疑派又有话说了,不过很遗憾,无比期待楚留香传奇,古大快点放正面照吧。”
“虽然同是写盗。但我相信古用什么不会自己重复自己,如果说萧十一郎是一身野性、落拓不羁的大盗,那么楚留香就是文质彬彬、优雅有礼的雅盗,当然,他们仍是有共同性的。比如他们都是无敌的,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们应该都是劫富济贫的。”
“淡蓝色的纸、飘逸的字、郁金香的香气。飘渺、诗意而充满浪漫气息,另外,根据路人甲乙丙的描述,这位盗帅还有一个“流氓公子”称号,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雅痞吗?所以,古庸生大大在虐了几次女读者之后。终于要发福利了吗?”
“我可以从至少三个角度来评析这个开篇,包括人物设定、道具设定、气氛渲染等,可是我不会那么做,因为我想看着楚留香这个人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我想拍着他的肩膀说一句,哥们,太牛了。楚留香,牛.逼!古庸生,牛.逼!顶你们到底!”
……
网友们的评论几乎是以每秒万条的速度刷新着,踏歌网的直播已经出现卡屏和延迟现象,这种盛况甚至超过了世界杯直播的规模。
至于微型博客和几大相关论坛,早已进入狂欢模式,有人在直播现场即时状况,有人在抄写大屏幕上的文字,而更多的人则在表达着对古庸生的歉意和敬意。
在千红和古庸生沉默的那段时间,大把大把的中立者前赴后继倒向郑求是一方,此刻,楚留香一出,确切地说,楚留香刚惊鸿一瞥,这些中立者们立即表达了对古庸生的拥护和支持。
因为《萧十一郎》成为古庸生的新晋读者们因为这个风骚的楚留香,更加坚定了对古庸生的支持,也开启了他们如此如狂的追书之路。
人心常常复杂,有时却也简单,在部分人看来,当初只要古庸生出来正经解释两句,他们也就释去怀疑,这种心态甚至带着一种赌气的因素,如今古庸生用更加贴切更加强悍的方式来自证清白,他们还有有什么好怀疑的?
质疑派此时正陷入一个极其尴尬的境地,他们之前一切的怀疑和挑衅全部被古庸生以强横的实力碾平,面对铺天盖地的围攻,他们无言以对,只好努力为古庸生构织新的罪名,可是他们的精神领袖这时正坐在现场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发生,无能为力,无以为继。
所以他们只好先用陈招硬顶着:“只是碰巧而已,为了应付这次直播,多背几本书以防万一啊,我们高考背范文不也这么做吗?”
这样无力无理无赖的回击写出来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只能引起更大规模的痛斥和围剿。
之前那些围观的大v们、名博们、名人们也不再发表煽风点火、幸灾乐祸的言论,按照他们的道行,基本判断出质疑派至此,大势已去,且不可逆转。
有些失望,有些意兴阑珊,也有一些对那个白衣少年的敬佩,情绪非常复杂,若非好奇心作祟,真的想直接关掉直播,部分关了视频或者换了频道的愤愤者,熬了几分钟后,又老老实实地转回直播现场。
……
“不要在犹豫了,所有沾手的行动全部撤掉,不要留任何痕迹。”
莫之余在看到秃鹰提到楚留香的外号时,就立即做出了这个决定。
作为一个金牌畅销书推手,她对市场的把握和对小说风格的拿捏,有着自己独家的标准和判断方式;作为出版界女诸葛,她对舆论导向以及群体大势有着异常敏感的直觉,她更加懂得那条颠扑不破的真理:在真正强悍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笑话。
千红、踏歌以及星月联手布出现场直播局,郑求是、崔社、薛慕亮将计就计抛出命题文章,看上去双方斗智斗勇、你来我往、旗鼓相当,实际上,对古庸生来说,这些根本就不值一提。
莫之余没有在现场,但是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嘉宾席上的陆艺筹身上,说是忌惮也好,说是擒贼先擒王也好,总之,莫之余始终认为此次交锋,关键在陆艺筹,然而,古庸生却是不慌不忙地用一个楚留香荡平这一切。
什么你布局,他将计就计,从头到底都是一个笑话而已,可能就连千红和陆艺筹都不知现场会出现这一幕。
……
莫之余猜得并没有错,古庸生利用喝水的刹那,给出这样一个惊艳绝伦的故事,又一次深深地震撼了陆艺筹,不过这次震撼实在是来得有些跌宕起伏。
当古庸生从容不迫地写出《云海玉弓缘》时,他面带微笑,心情逐渐放松下来;当看到郑求是和崔嵩低声商量时,他强作镇定,开始紧张;当崔嵩提出现场出题时,他背后的冷汗甚至把衬衫全部打湿,而当古庸生敲出那样一个必将不朽的开篇时,他特别清晰地感觉到四个字:“大局已定。”
……
同样有这种感觉还有身边的几位同行,铁葫芦、万锤的两位老总,黄河文艺的崔嵩。
都是业内老人,看到这里如果还穷追猛打下去,就是愚蠢地自取其辱了,他们嫉妒陆艺筹,他们在心里把陆艺筹骂几百遍,所以,他们先后侧身向陆艺筹表达祝贺。
表达祝贺就是认输!
郑求是却不会认输,尽管他身边的几位支持者都面露失望,几度摇头叹息,但他仍旧保持高昂的斗志,他双目如炬,盯着两块屏幕上的字,他要从字里行间找出破绽,他要构思新的反击文章。
无论如何总之,郑求是不会认输,因为他从未输过,至少,他自己一直坚持这么认为。
……
与此同时,已经来回浇了两次花的伊水安正一脸平静地坐在木椅上,她在仔细地品味《楚留香》的开篇,有些惊讶,有些好笑,也有些欣慰和开心,因为古庸生的这个开篇在文风上,竟与自己有一脉相承的地方,特别是对信笺的细节描述上,如果郑求是要继续打假的话,倒可以拿这个做做文章。
伊水安可以把这件事当做一个自嘲的笑话,说明她已经从不久前的担忧中,彻底摆脱出来,同样作为一个作者,以及身为一个杂志主编,只要看这个开头就基本能推测出后面的故事。
《云海玉弓缘》可以解释《白发》、《七剑》、《越女剑》、《白马》;
《楚留香传奇》可以解释《萧十一郎》。
他是一个何其了不起的人!
“很高兴认识你!”伊水安微笑着对视频里的古庸生说道。
月河一中的高三毕业生弥琥,握紧的拳头终于松开,现在的心情,竟比幻想自己得高考状元还要开心。
王芊芊也在开心,虽然她马上就要去南港,实际上今天上午就要过去,不过半路的时候,刷微型博客猛然看到这条消息,那是宁死也要先回家看完直播。
“大叔,你有种。”王芊芊愣了许久之后,终于说出这么一句话,然后起身离开。
……
停了好一会的古庸生终于又动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章 背影
《云海玉弓缘》第一回大约一万来字,出题风波出现的时候,已经写了大半,剩下不足四千字。
古庸生写完楚留香盗宝成功后,移了一下位子,开始继续续写《云海》。
看过金古梁武侠的读者们大致知道,金、梁两位大师小说的开篇,向来循循渐进,步步为营,两三个章节不出男主是常有的事情,金庸先生名著《笑傲江湖》更是别出心裁,开篇即出场的林平之,简直就主角得不能再主角,堪称男主模板。
富家子弟,惨遭灭门,侥幸逃生,踏上复仇之路……
不知金庸先生当初写这个开篇时,是不是带着某种嘲讽的心态。
《云海》状况差不多,开篇的书童江南无论是出场还是长篇的台词,都颇有男主的风范,而真正的男主金世遗在第一章仅仅一笔带过,这也难怪很多在看直播的质疑派们出言讽刺。
古庸生忽然停写《楚留香传奇》虽然让部分读者有些不满和抱怨,但是他们也大度地表达了理解,毕竟第一本书是事先做了准备的,可以边写《云海》边构思《楚留香》,这是古庸生的缓兵之计,他们是这么认为的。
当然,一直在寻觅战机的质疑派们立即发现新大陆一般的嘲讽道:“看吧,他显然是怕忘记自己已经背诵过的内容,迫不及待地要完成第一本,真相已经出现,古庸生或许是《萧十一郎》和《楚留香传奇》的作者,但他绝不是《七剑》、《白发》等书的作者。”
这个发现立即引起广大质疑者们的支持和赞同,他们正准备再次掀起一波声讨小**的时候,只见古庸生偏了偏身子,双手换到另外一个键盘。继续《楚留香》的写作:【现在,他舒适地躺在甲板上,让五月温暖的阳光,晒着他宽阔的、**着的、古铜色的背……】
质疑派立即噤声,虽然网络世界的众人,大家都看不到大家的表情,但是那种秒打脸,还是让人很容易脑补出质疑派们吃了苍蝇一般的表情。
“古大太坏了,这不是当场让人难看吗?另,请质疑众再接再励。继续发现新破绽,看好你们哦。”
《楚留香》再进一千多字后,香帅的一众红颜知己开始出现,老道的读者看到楚留香和李红袖的对话之后,立即联想到萧十一郎和风四娘。那种熟悉的感觉,根本是无法模仿和代替的。那是一种骨子里透出的智趣。
和某些敏锐的读者猜测得差不多。楚留香果然也是劫富济贫的侠盗,不过比之萧十一郎,他更懂得享受,生活品质也更加高洋上,私人豪华游艇、游艇性感女郎,怎么看。都是一个高富帅的标准配置,不过楚留香比高富帅还多一样东西,那就是,强。匪夷所思的强。关于这点,此世读者会从后续的故事中得到更深刻的体会。
写到海上漂来一具浮尸之后,古庸生又一次罢手,抬头看了会屏幕,陷入片刻的沉思,接着写起《云海》。
双开,命题,交叉写两本!
观众们很快捕捉到古庸生的意图,他这是要用强悍到变态的实力来抹杀一切可能的疑问,没有人能用这种方式默写小说,即便是世界最顶级的记忆大师,吉尼斯纪录保持者,也无法做到这点,通常来说,他们展现自己记忆天赋的手段是依靠记忆数字,扑克等具象的东西,谓之图像记忆法或者规律记忆法,当然,他们可能对文字的记忆也非常强,但是纵观全宇宙,尚没有一个人敢背诵两部长篇小说,然后当场默写。
文字描述的本来就是最抽象的东西,小说语言本来就是无规律可循的文字。
即便对于古庸生来说,这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之前从未做过类似尝试,所以他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巨大的精力耗费,加上打字带来的体力损耗,坐了近三个小时的古庸生终于开始感觉到疲惫,然后头发和后背开始出汗。
已经是第二次轮换,两部小说的第一回都要收尾,古庸生后背的衬衫已经有一小片被汗湿,头发也隐隐汗珠滴下。
但,他仍然坐得很直,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够了吧?”
安静了许久的弹幕突然划过这三个字,然后屏幕上接二连三地划过“够了”“让古大休息下吧”“不要再写了,我们都相信了”之类的话。
这时,质疑的声音早已消失殆尽,而个别几个叫嚣着“写到天亮才算数,不能停”的水军更像是秋后的蚂蚱,处境非常尴尬。
当古庸生写下【……哪知在第六天使碰到一件意外之事,几乎令他送了性命。正是:江湖向是多风浪,那可人前强出头?】这句话的时候,熟悉他的读者,知道《云海》的第一章终于结束,也是在这个时候,请求直播结束的呼声达到顶点。
古庸生收尾了《云海》之后,轻轻地甩着手臂,然后又拿过水瓶大大地喝了一口水,与此同时,陆艺筹站起身,他没有去找现场公证员,也没有去找节目组,而是缓缓起身,然后鼓掌,一传十十传百,涓涓细流,汇成汪洋大海,在场观众出郑求是等寥寥数人,其他所有人包括黄河文艺崔嵩都站起身为古庸生鼓掌。
古庸生微微侧头,颔首感谢,然后坐正身,为《楚留香》收尾。
【她说的纯粹的京片子,但嘟嘟哝哝,软语娇柔,却别有一番情趣……】
白玉美人章节结束。
……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留悬念,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弥琥望着那一抹挺拔却略显文弱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道,其言若憾焉,其实深喜之。
现场主持人看到这幅画面,抓住时机问道:“我的同事刚刚传来消息,看直播的网上观众已经快要早饭。强烈要求停止直播,相信有带手机的观众也已得知这个消息,请大家再次举手做个表决,同意停止的请举手。”
“嘉宾们还有什么问题?”
郑求是目不转睛地瞧着大屏幕上的句子,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宫承德的问题,他的几位同伴都有些不适应地低着头或者假装看大屏幕上的文字,其他如万锤、铁葫芦等公司代表自然没有任何意见。
“那,今天的直播到此结束。”宫承德没有多说一句废话,因为要求古庸生转过脸的声音逐渐在网络和现场响起,作为主持人。他必须hold住全场,料敌先机。
古庸生缓缓起身,看得出此时的他有些疲惫。
他面对两块大屏幕略略怔了下,然后抬手在楚留香的文档下补充了一句话:“别的世界一定有,但。这个世界,只有我能写出这些文字。包括每个标点符号。每个错别字!就解释这一次,谢谢——好饿。”
快速地打完这段话,微微侧身,再次跟观众颔首之意,之后大步离开舞台,观众们正看着“好饿”两字发噱。白衣古庸生已经消失在舞台。
古庸生下台后,不等主持人宣布结果,郑求是率先起身离座,接着崔嵩几位出版社代表纷纷起身离去。
古庸生自证清白之。现场直播写作就此仓促地结束,许多观众甚至还没回过神。
“古庸生没有露脸啊。”
大家纷纷留言表达了自己的遗憾,当然也有部分人表达了理解,认为他这个年纪仍需要沉淀,过早出现在媒体和大众面前,未必是好事。
总之,直播结束后,关于直播的讨论瞬间达到顶峰,不知又要拖垮几家服务器,刷新几家论坛帖子的更新记录,神奇的是,议论者云集至此,却无一人再聊团队运作的话题,好像这个话题就从来没有出现过。
在这样众多的帖子中,有两个帖子异军突起,从千军万马中杀出两条血路,被转载到各个论坛。
一个内容非常简单,大致就是要把“x帅”这样的称呼推广开,从此以后,大家不用再互相叫什么少,而是统一改为什么帅,比如大家可以叫古庸生“古帅”,而不要叫“古少”这样俗气的称呼。
和所有莫名其妙流行起来的网络用语一样,“x帅”的称呼因为这个帖子果真在全国流行开来,特别是在学校,那些曾经的校草们,一夜之间,集体挂帅。
另一个帖子更像是一篇文采斐然的散文,标题是“背影”,内容则是饱含深情地对这次直播事件进行了总结,恰如其分的煽情,点到即止的感叹以及帖子末尾处古庸生那张绝妙配图,使得这个帖子迅速蹿红。
“估计今夜,会有无数少年躺在被窝里幻想自己变成楚留香,估计今夜,会有无数少女对那一抹落拓的背影,念念不能忘。”
“盗帅留香,古帅留影,多吃点。”
最后三个字自然是回应古庸生的“好饿”。
……
“古帅”柳敬亭此时正坐在星月vip会客室吃盒饭,刚吃到一半,宫承恩也端着盒饭走了进来,意味深长地跟古庸生打了一个招呼,随口问道:“有什么感想?”
古庸生咽下嘴里的饭,答道:“经历这些是是非非之后,我深刻地感觉到,作为一个写手,一定要按时健身。”
宫承恩笑着摇摇头,夹了一块鸡肉放到嘴里,然后淡淡道:“芊芊去南港了。”
“今天?”
“是。”
“那……”古庸生有些抱歉。
“与你无关,她是上飞机前才给我发的短信,她从来就没想让我去送她。”宫承恩忽然强作潇洒地一笑,“从现在起,我们就是兄弟,这个不要忘记了。”
“当然,俗话说,交一个土豪朋友,少十年奋斗。”
宫承恩不以为然道:“你以后一定会比我更土豪,对了,这个楚留香是个什么类型的故事?”
“侦探武侠。”
宫承恩点头,道:“我哥是侦探小说铁粉,他一定会拼命留下这部小说的所有影视改编版权。”
古庸生笑道:“你提前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我,不怕我坐地起价。”
“你出多少我都给。”宫承品冷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看到那具浮尸我就猜到和侦探有关。”宫承品说这话,走进屋来。
宫承恩正要起身,被宫承品制止,“继续吃饭吧。”
宫承品在古庸生对面坐下,脸上是万古不变的冷静和自信,道:“现在郑求是他们已经被记者包围,其他人似乎都无话可说,不过郑求是似乎仍旧没有放弃,表示他已经从现场的两篇文字中找到破绽,晚些时候会有新的质疑文章放出。”
古庸生道:“意料之中。”
“你,不生气?”
“生什么气?”
“都已经这么做了,他仍要继续质疑,不生气?”
古庸生笑道:“我从来就没打算说服郑求是,他在网上混了那么多年,经历大战小战数以千计,从来就没认过错,他早已在那个虚拟的圈子里自封为王。”
“你要怎么应付,总不能再来这么一场吧?”
古庸生摇头道:“今天的事,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
“那忙了这么久,他仍旧继续,岂非……”
古庸生笑道:“如果他现在道歉,只要说一句就是因为我的打假,才让大家看到真相,那他至少还能赢得部分人的继续支持,至少还可以宣布自己终究是胜利者,可是他不会这么做,”古庸生摇摇头,“因为他是郑求是,他是打假之王,所以他会继续穷追猛打,他会字斟句酌地分析我那两个开篇,他会仔细校对我的每个标点符号。不过他之后的打假,只能自娱自乐玩单机了,你们可以拭目以待,他会沦为一个笑话。”
宫承品投向古庸生的目光不易察觉地变了变,问道:“你是算准了这点,才决定现场写这么一次?你要激怒郑求是,让他沦为笑柄?”
古庸生轻描淡写道:“明摆的事情,根本不用算,我不懂阴谋诡计。”
“古先生谦虚,不懂阴谋诡计,怎么能写武侠小说?”宫承品道。
“大概是人心,宫先生说的阴谋诡计,在我看来,归根结底就是人心。”
宫承品何等样人,闻弦而立知雅意,接道:“没想到古先生不仅笔头令人惊撼,对人情世故竟然也有这样的认识,佩服。”
古庸生洒然笑道:“俗话说,人情练达即是文章,本就是没差别的,我去丢个垃圾。”
古庸生起身出门去丢空饭盒,宫承品瞧着他背影,没来由地生出一种警惕之意。
第一百一十一章 去见见凯撒
关于这次现场写作,事先知情的人态度各异,各持己见,千红方面除伊水安之外,大家都持积极态度,极力促成此事,回击郑求是一方的构陷是一个原因,另外一方面,通过国内最有影响力的电视台gtv现场直播,无论是对公司还是对古庸生本人,都是一次规模浩大的宣传。
伊水安和弥琥的态度相似,因为他们了解古庸生,知道他心里对这种事情的排斥,所以她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一反应就是阻止,在她们这种文艺气息醇厚的女子眼里,写作是一件神圣的事情,即便写的是带有娱乐性质的武侠小说,她们也不认为现场直播是合适的选择。
至于宫承恩和往王芊芊两人,他们的态度相对中庸,古庸生不理会,他们觉得是正常的,那个云淡风轻,心理年龄可能有四十岁的男生不理这些俗事本就正常;
古庸生决定用这个方式回应,他们觉得是正常的,那个看似随和其实清高的无以复加的年轻作者,根本不屑于跟所谓打假做什么辩论和解释,一旦出手,肯定会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他做到了,而且是用这么犀利直接的方式做到,给所有观众带来了最强烈的震撼,即便是老谋深算的郑求是,都没能在短时间内想好应对之词,可见这事对质疑派形成的威慑力。
直播视频之后,无数网友再次调出录播视频重温这经典一幕,特别是最后时刻那段令人叹为观止的交叉写作,这边一千字,沉思,那边再一千字,如此反复……
这幅画面给读者们的心里带来极大的冲击力。以至于看了十几遍录播仍旧有热血沸腾的感觉,特别是那些怀揣着文学梦想的小青年男女们,他们知道这事虽然惊世骇俗,但并非空前,千年前的唐初四杰之一,名声最显赫的王勃同学,挥洒《滕王阁序》,文不加点,一蹴而就,成为文坛史上一段不朽佳话。无数文人墨客为之倾倒。
今日,亲眼所见文坛新贵古庸生,双开写武侠,风格迥异,品质上乘。可谓神乎其技,惊艳风骚处。直追古人。
《云海玉弓缘》温吞开局。如茶如轻风,循循渐进,来日方长,是老读者们期待已久的调调,读完之后,会心一笑。颔首点赞;
《楚留香传奇》嚣张开场,如刀如烈酒,锋芒毕露,疾风骤雨。是新读者眼前一亮的狂欢,大快朵颐,争相讨论,为之喝彩。
大家一边猜测前者的主角何时出场,一边讨论楚留香究竟会走什么路线,另外一部分人则在对古庸生的背影进行解析,试图根据他的头型身形推演出他的相貌。
一时间,关于古庸生的ps图片在网络上掀起热潮,面朝大海系,世界末日系,古代战场系……穿着白色衬衫,袖子卷到手肘处的古庸生,化身千万,仿佛一个来自外太空的救世超人,展现出网友读者们杰出的想象力和恶搞天分。
……
“我得快些回学校了。”
柳敬亭吃完饭,要跟宫家兄弟告别。
“后天才上课,这么急做什么?还有事情跟你说。”宫承恩拿出兄弟之间的不客气,说道:“先休息一下,我堂哥催我好多次要介绍你给他认识。”
宫承品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微微侧着头,接话道:“已经给你买好明早的机票,十点半到月河,不会耽误你上课的时间。”
柳敬亭笑着点点头,说了句谢谢,然后看着宫承恩问道:“还有什么事情?”
“爷爷请你到家里吃饭,他有个金牌棋友,我们都叫他李爷爷,他是个武侠迷,想见见你。”宫承恩答道。
宫承品补充道:“李爷爷退休之前在文化.部工作,听他讲讲国家文化政策和未来风向,对你的创作只会有益无害。”
柳敬亭心中不免暗暗感叹:“民间提到星月和海洋两家电视台,总会模糊不清地提到他们有大后台,但是具体说起来,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是典型的不明觉厉,现在听宫承品这么一提,略略有个印象,大家族的掌舵者自然都是会下棋的。”
柳敬亭正不动声色地想着这些事情,又一道声音风风火火地从门外传进来:“还没走吧?”
宫家又一位少爷进了屋。
宫承德进屋之后,看到宫承品,立即收敛气神,跟大哥问好,然后转眼看着柳敬亭,满脸激赏之情,道:“古大,干得漂亮!”
柳敬亭有些难为情,道:“还要感谢你的鼎力相助。”
“哪里,应该是我感谢你,经过这次直播,我的节目知名度肯定会上到另一个台阶。”
接着少不了一番让柳敬亭坐立不安地寒暄,宫承品鉴貌辨色,忽然打断道:“古先生,我想,我们不如趁这个机会把那两本书的改编权敲定一下。”
“是啊是啊,看到楚留香盗玉的那段,我脑子里一直在想,如果拍成电视剧会是什么样子,肯定会非常精彩。”宫承德接道。
柳敬亭道:“目前还有些早,而且你们不必承担这些风险,不过,宫先生你不必担心,这两本书后期如果表现出来改编的潜力,合作对象,星月一定是第一选择,你们还可以趁机验一下《白发魔女传》和《萧十一郎》的成色。”
听古庸生提到这两部小说,宫承品立即意识到什么,调整了一下坐姿,道:“古先生是责怪我们之前没有出面声援?”
柳敬亭忙摆手道:“怎么可能?实际上我自己也没有出面声援,因为我是真的没有在意,这些不用再说了,只是我现在的确有些疲惫,想先抛开这些东西,反正我和宫承恩会随时保持联系,合适的时候,再聊,行么?”
宫承恩也在一旁接道:“哥,这事你放心交给我。”
宫承品似乎想到另外一件事,点了点头,然后起身道:“我先回办公室,回家吃饭的事情,小恩你安排一下吧,我晚上有事情要谈,可能回不了,跟爷爷说下。”
“好的。”
“还有我啊。”宫承德接道。
……
最初的时候,柳敬亭有过一个疑惑,就是自己本身的修养,能否承担得起这些书所带来的巨大荣耀和声名,比如有一天,他终究会走到前台面对所有观众,假如那个时候有人要咨询几个文学问题,自己是不是会露怯,直到直播写作中,崔嵩提出现场出题的时候,他有了突破性的领悟。
从头至尾,根本就没有任何地方值得担忧。
他脑子里的那些书籍可以应付崔嵩的任何一个命题,同理,当有人提出关于文学本身的问题时,他也完全可以从容对答,因为他有一个世界人类的智慧做后盾,一个渊博的学者,归根结底就是书看的比别人多。
就好比在彼世界,同学们聊天的时候,那些博览群书的同学要么沉默寡言,不置一词,一旦他们开口,必然口喷莲花,言谈间所体现出来的见识,一般人很难追及,这是一个常见的现象:
你读的书越多,你就越有底气。
现在的柳敬亭脑子里的书籍可谓卷帙浩繁,浩瀚无涯,自然就有随你问,随你出题的底气,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不外如是。
实际上,跟柳敬亭接触过的弥琥、伊水安、陆艺筹、王芊芊、宫承恩等人,之所以不会相信郑求是的质疑,就是因为他们见识过古庸生言谈举止间透露出来的强大底蕴,那是无论如何也装不出来的一种气质。
……
拥有强大底蕴的气质少年柳敬亭,在宫承恩的带领下,来到宫家庄园,迈步入门的时候,柳敬亭一阵恍惚,以为自己在参观古时候某个豪富之家留下的园林。
所以他不客气地摆出了游客的风范,自然而然地把宫承恩当成了导游,不过当他看到宫承恩脸上的表情有些失落的时候,立即想到,这个导游正处于半失恋状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想的话,偷偷地过去看她嘛。”
“她不让,”宫承恩看着柳敬亭,道:“你知道么,古帅,我现在心里真的特别难过,你说我生在这样一个家庭,按理说,我可以尽情地纨绔潇洒,不爽就拿钱砸人,偶尔找几个穷家女孩,来一场偶像剧般、灰姑娘似的恋爱,这样不好么,可是我就是做不出来,就好像你那本《白马啸西风》中写得那样,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偏不喜欢,古帅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
柳敬亭笑道:“那些都好个屁啊,说起来我也挺奇怪,作为富三代,你们兄弟三实在算是异类,你大哥就不说了,感觉像似从某本富家子弟规范教材中走出来的典型正面人物,你那位堂哥更是不辞辛苦,居然自己做起主持人,搞自己的节目,至于你,虽然看上去相对悠闲,可是我知道你心中也是有大抱负的,因此我觉得好奇。”
“宫家无纨绔,”宫承恩对柳敬亭这段夸奖非常受用,“这是爷爷挂在嘴边的话,因为爷爷当初是白手起家,过过穷日子,所以对我们的教育非常用心,甚至狠心。”
两人边说边走,从大门到正厅,居然走了十多分钟,进门前,柳敬亭说:“五一放假的时候,我和弥琥去南港玩耍,你也一道去。”
宫承恩眼睛一亮,点头答应,随即又问:“弥琥她不是要高考?”
“她可能会出国。”柳敬亭轻描淡写地说道,然后一个管家迎了上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才
这是柳敬亭第一次见到现实中的大人物。
“李爷爷,爷爷。”宫承恩先微微躬身打招呼,然后介绍柳敬亭:“古庸生来了。”
两位老人转过头齐齐看向柳敬亭,其中一位道:“文质彬彬,果然一派书生气质,小古,噢,不介意我叫你小古吧?你可以叫我老李。”
“老李您好。”柳敬亭彬彬有礼打了一个招呼,场上其他几人各自一怔。
老李毫不在意,笑着点点头。
“让你叫我老宫只怕有些不妥。”宫缘和脸上掠过含义不明的笑意,给人一种如山高如海深般的城府。
“宫爷爷您好。”柳敬亭顺其自然地叫道,就好像在叫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老人家。
宫缘和似乎对这个称呼略感诧异,宫承恩解释道:“爷爷,我与古庸生拜了把兄弟。”
宫缘和满意地笑着点点头,拍了老李一下,道:“想要被叫一声爷爷,还得要看孙子的面子,你家那头小老虎跟承德关系不错,届时,让他们几个小孩一并结交了吧。”
老李道:“我可不是来认干孙子,我是来交朋友的,”说着有些失望地摇摇头,“继虎玩心太重,跟你家几位没法比,让他再玩一年,我把他送去万象,让老康帮我管管。”
宫缘和赞同点点头,然后转头问宫承恩:“你小叔是不是准备把承惠也送进万象?”
宫承恩道:“是,就是明年,说是万象明年会开设文艺学院。”
宫缘和颔首,转头再看老李,道:“听说那个康院长,很忙。宫扬约了他几次吃饭都被婉拒,都找到我这里来了。”
老李理解笑道:“像这样的饭局邀约,估计他每天都要接到几十几百个,我找他出来喝茶,也只能十得其三,最近在忙新学院的开办,只怕更没时间。”
“做事有专注精神,才能成功。对了,下回喝茶叫我一声,不能让我在儿孙面前跌了面子。”
老李笑着答应。马管家应景地笑了笑,宫承恩仍旧一丝不苟地保持着恭敬态度,柳敬亭似笑非笑地站在那里,再次深切地感受到,所谓人脉资源。大概就是通过一盘棋得到一杯茶的机会吧。
“得了,就我们两个老头再说。让客人在那里站着。”老李看着柳敬亭提醒道。
“赶紧坐吧。”宫缘和指着两张沙发,“等会开饭。”
宫承恩微带歉意对柳敬亭笑笑,客气地请他先坐下,柳敬亭微微摇头,表示没事,之后坦然而坐。
在两个年轻人做眼神交流的时候。两位老人家也相视一笑,眼中颇为赞许。
这是老人家考验年轻人最常见的戏码,既然你是清高的才子,那就晾一边看看你的修养。结果,人家从头至尾没有表现出任何被怠慢的情绪和表情,最难得的是,古庸生所表现出来的礼数,并非因为他们的身份,而是年龄。
要么是仍保有有赤子之心的少年才子,要么是城府深得可怕的年轻人。
“我有两个问题很好奇,希望小古你能给我解答一下,第一,你在台上写的那个《楚留香传奇》,通过楚留香的口说,‘希望听一个开心的故事,要有快乐的结局,因为这世上的悲剧已经太多’,这句话是否你自己的一个反思?第二,小古你年纪轻轻,何以之前的小说对悲剧情有独钟,连我这个老人家都看得食欲不振?”
柳敬亭心道:“如此条理和逻辑,应该是职业习惯了。”笑着答道:“楚留香那句话其实是想表达两个意思,既是对之前几个悲剧的自我调侃,也想冒充一下公共知识分子,对一些真实的悲惨事件表达感慨。”
“至于第二个问题,您可以把它们当做年轻人对感情生活的一种抱怨。”
宫承恩深以为然地看了他一眼。
老李道:“《白马啸西风》应该没有这么简单,里面有名的两句话颇有形而上的哲学意味。”
柳敬亭道:“这是二次创作的结果,读者们愿意这么解读,对故事和文字本身也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老李点头,道:“其实,你当时想表达的就是那个姑娘的情绪?”
宫承恩道:“至少在那个故事里面,这些话都出现得顺其自然,这是最重要的,在文艺作品里突兀的兜售观念,估计没人会喜欢。”
老李莞尔一笑,道:“这点说的特别好,虽然我们总要求文艺工作者要在作品里面宣传一些积极正面的能量,但是这并不是说我们要让所有的电影电视剧、小说话剧都一齐出来给大家灌输大道理,要通过故事传达,而不是生硬地解说。”
大家自然知道老李说的“我们”指的是谁。
柳敬亭道:“这一直是个问题,因为很多时候,大家只是想简单地说一个故事,可是忽然想到上面传达精神下来,要在作品里遵守“三不和三必须”原则,于是只好临场修改,东边添一笔,西边添一笔,完整性就被破坏了。”
宫缘和笑道:“这是我一直在老李抱怨的事情啊。”
老李道:“这是针对特定的作品,现在讲百家争鸣,百花齐放,未来会越来越宽松,需要两方互相协调,好比你写这位楚留香,劫富济贫是没错,可是仔细算下来,他这也是对人家合法财产的侵害。”
柳敬亭忙道:“老李您别吓我,这故事还只是开头,后面还很长。”
“哈哈,小朋友别担心,这种东西固然不提倡,但是也不会限制,而且你们总有办法轻易规避,比如,这些财物其实都是不义之财,而且这属于无定论的东西,本质上也符合我们‘取之于民还之于民’的精神,尽管写就是。”
宫缘和道:“会有不满的也是我们这些人。毕竟作为既得利益者,不大会喜欢楚留香这种侠盗,可是单纯地从故事角度来说,只怕没人会不喜欢楚留香,因此这算不上什么问题。”
以宫缘和的眼光,他自然知道这个楚留香身上隐藏的巨大商机,他更加知道以宫承品的手段,这两部小说的影视改编,是九层九要拿到手的,所以他宁愿高调地自称一句“既得利益者”。也要把可能的问题给扼杀于摇篮中。
后面的对话形式仍旧是老李出招小古破,几番交流下来,老李愈发地忘我,大有要跟柳敬亭辩论到天亮的架势,直到宫家马管家提醒道:“开饭了。”
于是。老李把话题带到饭桌,宫缘和以旁观者的姿态。微笑观望。本来他准备和老李一道再考一考古庸生,可是他发现这个年轻人字言片语中,尽显真知灼见,而且他发现古庸生提的一些问题,竟然是自己一直隐忍着还未找到合适机会跟老李说的问题,心中对古庸生的印象。又提升了一阶。
晚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宫承德匆匆赶来,看到饭桌局势,不免大吃一惊。他是知道李爷爷的身份的,而且由于他跟李爷爷的孙子李季虎是死党,心里也把李爷爷当做爷爷一样敬重,可是此时他却看到那位一向温文尔雅、深不可测的老人家正跟古庸生聊得不可开交。
什么“文艺的本质是宣传”,什么“艺术无国界,艺术家有国籍”,什么“小说不可失之娱乐,却也要承担教育”等等。
一老一少侃侃而谈,看上去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而爷爷和堂弟却面带微笑地在一旁听着。
宫承德先跟爷爷打招呼,然后在宫承恩身边坐下,低声问道:“多久了?”
“从见面到现在。”
“厉害。”
老李和小古的聊天贯穿了整个晚饭,等老李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家里已经来人接他。
宫缘和摆手道:“今晚不回去了。”
老李意犹未尽地结束谈话,道:“跟太太结婚四十年,从没有夜不归宿的前科,得走了。”
老李要走,当然是宫缘和亲自相送,上车之前,老李低声跟宫缘和说道:“小古天纵大才,不可错过。”
宫缘和笑道:“你已经用一个晚上来提醒我这件事了。”
“好些年没这么畅快的聊过天,痛快。”
……
送完老李之后,宫缘和亲自为柳敬亭安排了一间客房。
那是柳敬亭第一次见识铺挂在墙壁上的大电视,而且居然还带自动窗,按下按钮,“哔”地一声,墙壁慢慢开启,硕大的电视屏幕缓缓露出真面目。
柳敬亭笑着跟宫承恩、宫承德开玩笑道:“我小学有个富二代同学,整天游手好闲,到处去扯小女生的辫子,从不好好学习,我对他非常不满,立志有一天要超过他,于是我努力学习,努力写作,今天,我终于有了让大家都喜欢的作品,也有了名气,而那个富二代同学呢——他现在已经有了私人飞机和私人游艇,身边美女不断。”
承恩承德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柳敬亭道:“这是一个幽默叫兽讲的一个笑话。”
确定房间之后,宫承恩和宫承德又带着柳敬亭去领略了一下江海的夜景,走在灯红酒绿间,柳敬亭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前赴后继地要涌进这座城市,即便不能拥有,徜徉其间拍个照片也会让很多人觉得满足吧。
当然,更多的年轻人在踏进这座城市时,心中想的应该是,终有一天,我将腰缠万贯,醉卧在这不夜之城。
……
回到宫家客房时,接到陆艺筹电话,他带来了那个意料之中的消息:郑求是新的质疑文章已经在网上放出。
第一百一十三章 谁的局?
“在文章的开头,我首先解释一下这次直播事件的始末。没错,我是出现在了现场,但是我想跟大家说的是,我是被骗去的。”
“大概是两天前,我接到gtv的通告邀请,说是参加一个与质疑古庸生有关的节目,我看在星月电视之前在我打假的过程中表现得很老实,就没有怀疑,带着几个志愿者一道去参加了节目,不料上节目之前,所有的通讯设备都被没收,我以为这是录节目的惯例,就没在意,直到后来才发现是个局,不过为时已晚,一场由踏歌网、星月、千红联手策划的阴谋已经开启大幕。”
“没错,这从头至尾就是一个大阴谋,包括那两块屏幕,包括现场观众、包括公证员、主持人,全都是他们的人,他们窜通一气,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就是为了陷害我,就是为了给那个从来没存在的所谓‘古庸生’造势和洗白,下面我就一点一点来揭开他们的阴谋。”
“第一,动机。这个就太明显了,我只做简单的说明,所谓一切合作都源于利益,‘古庸生’跟千红的利益关系就不用多说了,实际上,古庸生跟星月也有着密切的合作关系,先不说正在播放的《越女剑》,也不说那次闹出很大动静的《白发魔女传》,单说‘古庸生’新书《萧十一郎》,就是特地为星月写的剧本。”
“大家试想一下这样一个场景,星月方面的人跟千红方面的人一起喝着咖啡聊着天,星月方的人说,他们想拍一个武侠类电影,有没有好的本子,千红方面的人就说。他们现在正在大力运营一个叫‘古庸生’的天才武侠作者,可以以他的名义写一个本子,于是合作达成。”
“第二,方式。星月跟千红达成合作之后,先装模作样地放出风声说,这是古庸生特地为星月写的剧本,风格可能与之前有所不同,其实就是团队运作嘛,他们只是要找个借口和制造个话题,当然。我对这些并不感兴趣,而且那时我正在打聂长风这个老流氓,根本没时间,偏偏在这个时候,陆艺筹这个老骗子上来拉偏架。帮聂长风说话,一下就激怒了我。于是我才决定制裁他。”
“由于我的突然出现。他们一下始料未及,这就是为什么我开始质疑时,他们表现的那么狼狈的原因,经过我的层层分析和推理之后,真相逐渐大白天下,这个时候。星月终于决定出手,于是出现了直播这一幕。”
“到这个时候,相信大家都能推测出个中情由,那个现场的古庸生是假的。那两个屏幕是有问题的,我几乎可以肯定,屏幕上的字根本就不是现场那个人写的,而是幕后有人在对着文本打字,当然,《楚留香传奇》那个题是我跟崔嵩商量出来的,但是大家可以想想,他们在布置这个局的时候,古庸生团队肯定也在现场,所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这么多人要破一个题,简直就太简单了吧?”
“当然,也有人会提出疑问,认为现场屏幕和键盘之间的联系一目了然,不可能作假,有这种疑问的网友肯定不了解计算机的构造,可以自行去网上搜一下。”
“现在,我就根据文本本身为大家来做一个深层次的解读,不知大家是否还记得《楚留香传奇》的开篇,‘闻君有白玉美人,妙手雕成……今夜子正,当踏月来取……必不致令我徒劳往返也’,大家注意这么几个关键词,‘踏月来取’和‘徒劳往返’,这两句话说得何其嚣张,何其张狂,可以这么说,自我打假以来,这次的对手是最张狂的一个。”
“那么,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你们看着啊,我现在就是搞团队运营,就是搞欺诈,可是你们不还是要屁颠屁颠地让我得手,不会让我‘徒劳往返’?就是这个意思,多么张狂和明目张胆?”
“最后,我看到有网友提出背诵小说的概念,并引用《楚留香传奇》中楚留香跟李红袖的一句话‘楚留香微笑道:“你的记忆,的确从来不会令人失望……’这也是一个方向,不过可能性很小,毕竟人类历史上,还没有一个人拥有这么强大的记忆力,不过,既然传媒巨头和网络巨子同时出手,这种可能性也不能排除。”
“总之,关于古庸生是团队运营这一点,我从不怀疑,我同时宣布自己的一个决定,我从今天起,不会再看一眼gtv,另外,如果踏歌网唐斐不出面说明真相和道歉,我将无限期封杀踏歌,不会再在踏歌微型博客发表一个字的文章。”
这篇文章一经发出,立即得到疯狂转载和评论,通篇文章读下来可谓错漏百出,自相矛盾到令人无法直视,可见郑求是受到的刺激是何等强烈?
现场直播被打脸,回家上网后,看见网上铺天盖地地嘲讽声,那些支持自己的网友们仿佛一夜之间人间蒸发,连各家水军都撤得无影无踪,更致命的是,之前给自己提供资料的神秘人也完全联系不上。
打假那么多年来,这种情况还是首次遇到,所以才有那句‘这是最张狂的一个对手’。
郑求是在盛怒之下,才写了这么一篇破罐子破摔,拉满仇恨的文章。
柳敬亭看完这篇文章之后,诡异地笑起来,自言自语道:“没想到他比我想象得还配合。”
崔嵩看完这篇文章之后,失望之极地说道:“简直就是个疯子。”之后,立即跟莫之余联系,开门见山道:“断绝和郑求是一切联系,适当的情况下,不妨以同行互助的姿态,为千红和古庸生说两句话。”
莫之余道:“已经切断所有联系,他已经成为一个笑话。”
“得罪星月和踏歌,简直就是自寻死路,不知他在想什么。”
……
3月20日,参与古庸生现场直播的两位公证员和高级计算机工程师。纷纷晒出自己的营业执照,他们言辞激烈地斥责了郑求是的抹黑和诽谤,并决定以法律的武器捍卫自己的名誉,他们所在的单位出面证明担保。
3月21日,踏歌网总编唐斐召开新闻发布会,唐斐面对二十多家媒体,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做了一个总结,最后大度地说道:“踏歌网从来不是为个别人开设的,如果郑先生决定要走,我不挽留。如果有一天,郑先生决定回来,我仍旧欢迎,最后我补充一句,我可以以我个人及我女儿的名义跟大家保证。这次直播我没有参与任何阴谋,只是负责网络直播这一块。倘若郑先生继续诽谤。我不介意多寄给你一封律师函,我很认真的。”
同天下午,某著名医科大学一位重量级医学教授,发表文章驳斥郑求是关于背诵小说的引导,文章指出:“希望某些人不要再哗众取宠,这是文学。不是记忆!”当然,这位教授的学生们肯定知道,他们的导师是位武侠小说爱好者。
一如彼世的著名数学家华罗庚。
3月22日,星月电视宫承品召开记者招待会。这次到场媒体多达百家,但是宫大少并没有说太多话,只是简单地做了一个警告:“关于这次直播,我星月电视没有做任何一处见不得人的手脚,现场观众,嘉宾,我仍有名单在列,随时欢迎调查,另,如若郑求是再对我星月做任何言辞之诽谤,我保证会告得你连内裤都穿不起。”
宫承品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在场媒体竟没有一家表示不满,或者没有当面表达不满。
……
这一连串的事件发生之后,网络上对郑求是那篇文章的批判也达到了顶峰。
文学研究者从小说的特性分析,记忆这种说法的荒谬;
计算机工程师或者爱好者,一帧一帧地放大和分析录播视频,通过地毯式解析,证明了屏幕和键盘之间连接的唯一性;
行为学家通过古庸生双开时的细微动作,分析出这两篇文章的确是出自他的大脑,由他调动思维之后,进行的写作;
作家写手们则从前后故事的一脉相承处,得出这些文章的确是出自一个人之手,不可能是团队运作,甚至有些做工作室的匿名者放出了工作室作品与之作对比,再次证明了古庸生小说的统一性,绝非是团队运作;
之后,另有专家学者理性地对这次事件进行判定,也表达了对古庸生的支持;
至于一众网友,更是直言不讳地指出,郑求是已然成为一个笑话,不必再自取其辱。
接着,黄河文艺社长崔嵩在接受采访的时候,阐明了直播的题目是他和郑求是共同商量的结果,并含蓄地表达了,古庸生在动笔写《楚留香传奇》的时候,并没有经过多么长时间的思考,这不可能是团队构思的结果,因为但凡团队运作,不可能这么快就有定论。
随着崔嵩的倒戈,质疑派前赴后继有人站出来表达了对古庸生的歉意,并十分聪明地提了一句,能让真相大白,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既然古庸生证明了清白,以后会支持他,奉劝郑求是也快点罢手,去做其他有意义的事情。
……
没有人可以调动这么多的力量,大势已成,郑求是质疑古庸生事件至此,一败涂地。
就在郑求是仍旧保持沉默的间隙,星月电视在某档午后新闻中放出郑求是给其支持者下达的某些指令,包括“咬住一点不放松”、“死不认错”、“持久战”等。
不过星月电视显然没想赶尽杀绝,似乎只是想藉此提醒一下郑求是。
3月28,郑求是毫无征兆地宣布开始打假黄河文艺,关于古庸生的事情再没提过一个字。
……
星月电视总部,总经理办公室。
宫承品面无表情地站在百叶窗旁,他在回顾整个事件,他想到那个看上去单纯文气的白衬衫少年说的一句话:“这世上所有阴谋,归根结底,不过就是人心而已。”
平生不出手,出手惊四方!
第一百一十四章 强大的万象学园
sat考试即米国高考,是世界各国高中生申请米国多数名校必须要提供的一项依据,但是这项考试,在内地不设考点,一般来说,内地学子会就近选择南港参加这项考试。
所以,柳敬亭跟宫承恩说,五月会和弥琥一起去南港并不是纯粹调侃。
不过,相对于即将到来的sat考试,弥琥似乎更关心柳敬亭此时的状态,直播写作之后,网络上接连掀起的蝴蝶风暴彻底将质疑声碾碎,古庸生的名声因此达到出书以来的最高峰,风头一时无两。
许多网友在抱怨没能看到古庸生本人正脸,无奈之下,只能通过身形头型比例,辅之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为古庸生p出了一张正脸照,然而,此照出来不久,就引来无数网友吐槽,原创者愤怒反驳道:“那家伙只给大家看了pp,让我p个屁啊!”
这句话瞬间成为网络流行语,为古庸生“双键盘挑世界”的传奇履历增添了俏皮的一笔。
这个时候,拥有和古庸生一起吃饭散步机会的弥琥,无论如何也会有种优越感,而且,她还要把这种优越感表现得十分无所谓,大约就是“不就是跟古庸生这个这个屁孩吃个饭吗”、“这张脸有什么好看”的气势。
柳敬亭却是真的无所谓,所以弥琥有些好奇。
“当时你决定现场写作时,有没有想过会引起这么大轰动,几乎涉及到各行各业?”弥琥语气一如往常。
“没有那么具体地想过。”
“什么意思?”
“就是没有想过。”
“臭拽,说实话,我都有些好奇他们是星月和踏歌请来的托,不过没想到那些完全不相干的教授、电梯服务员、烧饼店老板都会出来为你说话,真是神奇。”
“这有什么奇怪的。以后你就会知道,凡有华人处,就有人读古、庸、生的小说。”
弥琥横了他一眼,道:“少嚣张,你别忘了你现在要同时连载两本小说。”
柳敬亭耸了耸肩。
“对了,之前全民围攻郑求是的时候,怎么千红突然沉默了?”
“因为没必要再说话,”柳敬亭顿了一下,续道:“有位智者曾经说过,打落水狗要分三种情况。自己落水的狗,别人打落水的狗,自己亲自打落水的狗,前两者没什么好说的,附和去打显得有些无趣。最后一种情况也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假如那条狗落水之后。自觉受洗。从此夹着尾巴好好做狗,自然都无不可,当然这很难,因为一则狗上岸之后,可能会把一身臭水甩到人身上脸上,一则它可能会继续咬人。这样说,我们自然要痛打落水狗,不过倘若这狗突然调头去咬了纵狗行凶的主人,情况又不一样了。”
弥琥恍然道:“你是说黄……”
柳敬亭微笑点头。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不说狗的事情了,你考试准备得如何了?喂喂,不要绷脸。”
弥琥敷衍答道:“差不多。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出国?”
“……”
“看到网上有个分析的帖子,说这次组团灭郑求是全是在你意料之中,帖子把你描述成了一个城府极深的阴谋家,一个运筹帷幄的老狐狸,我在想写这帖子的人是要有多脑残。”
柳敬亭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
江海北城酒店某vip包间,正在举行一场接风宴,宫家第三代,品、德、恩、惠四人齐聚,围桌而坐。
这是老大宫承品为了迎接燕京归来的小妹宫承惠,特意摆的一桌小型家宴,兄妹之间许久未见,自有一番寒暄,之后四人东南西北地聊天,话题不可避免地来到最近在网上炒得最火的“古庸生双键挑四方”事件。
“这一次,我们都成了他的棋子。”
宫承品向来话不多,一旦开口说话,弟弟妹妹们会立即把目光集中到他身上,只见他脸上挂着一丝捉摸不定的表情,带着一种玩味的口吻说道:“他仅仅是在台上敲几个小时的键盘,而我们要提前几天为他搭台,最后还要替他彻底解决问题,用心不可谓不深刻。”
宫承恩不赞同道:“不会,他没那么重心机。”
宫承品笑着摇摇头,道:“之前你怪我没有出面为他做解释,他这次就把整件事与我们拉上联系,他利用那个姓郑的疯狗属性,把我们拉下水,再想逃都逃不了。”
“这是顺其自然的事情,未必就是他事先想好的,再说,即便他想到这些也很正常,对我们有益无害。”
古庸生既然把后背这个大空门放心地交给自己,已经释出自己最大的诚意和信任,而且现在他已经把古庸生当做兄弟,自然不会有这些负面揣度。
“时机的把握、时势的运用、人力的调配,无不恰到好处,小恩,你真的认为你了解他?”
宫承恩认真地点头,道:“大哥,我认为你对他始终有误会,这个直播,倘若不交给我们做,我认为海洋或者其他电视台都会有兴趣,而且,归根结底,他解决这次危机靠的是自己的实力。”
宫承德在一边小意的点点头,道:“大哥,我也觉得小恩说的有道理。”
宫承品没有料到两个弟弟会同时反驳自己,沉吟了一会,道:“我只是这么说,并不是说他这个人不可交,我看得出他真把小恩当做朋友,爷爷说感情投资是最牢靠的一种投资,小恩你要懂得把握分寸,不说这个了,我看小惠早就一肚子话想说了。”
宫承品说着温和地看着小妹,示意她说话。
宫承惠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大哥,只怕我一开口又要惹你不高兴。”
“噢,莫非今天这次接风宴要变成我个人的批判会,你说说看。”宫承品显然对妹妹比对弟弟要和蔼一些。
“嗯。实际上,我一直不赞同爷爷说的感情投资理论,因为我觉得如果把感情当做投资,那就一定不会牢靠,这是不可共存的,不知大哥以为怎样?”
此话一出立即得到宫承恩的点头相应。
宫承品道:“小孩子之见,也难怪,你们还涉世不深,对人情世故了解不多,以后会慢慢明白过来。这是爷爷根据几十年生活阅历锤炼出来的真理,岂是那么容易领悟得了的。”
恩、惠不以为然地相视一笑,不过都很有默契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宫承惠问道:“我在燕京的时候,也到处听人在聊古庸生古庸生的。没想到居然跟咱家电视还有那么多的牵扯。”
宫承德惊讶道:“小惠你在燕京被小婶关禁闭了吧?”
“在准备万象的入学考试,”宫承惠白了堂哥一眼。“这次回来就要跟爷爷一起去见见康院长呢。”
“万象啊。噢,我知道了,李季虎也要去万象,那人渣……”
宫承德皱眉道:“二哥你再提他,我就让大哥揍你了。”
李季虎暗恋宫承惠这件事在他刻意地宣传下,早已在他们的圈子里传开。不过一心要做综艺天后的宫承惠显然对李公子没什么好感。
“不过,听说万象那位校长好大架子,小叔约了好多次都被拒绝,最后还是惊动了爷爷出马才搞定。”宫承德可不想真的得罪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同辈唯一女丁。很快转移了话题。
“康育昌,耶鲁大学教授,拥有文学、法学、经济学三可博士学位,六年前拒绝耶鲁终身教授聘约,回国办学,先后任燕京、清华特聘教授,两年前被工商银行委任为独立非执行董事,美国v&e公司创办人,突围基金公司五大股东之一,中华作协委员,万象学园园长,如今能叫出名字的几位商界领袖人物,有至少三分之一的人听过他的课,剩下的三分之二见到他也要尊称一声康老师,你说他有没有资格摆这个架子?”
宫缘和既然要见康园长,宫承品当然要调查清楚他的相关资料和生活脾性,这是尊重也是他们这些顶尖人物的行事惯例作风。
宫承惠脸上已经换上“知道厉害了吧”的表情,宫承德讪讪不语。
宫承恩问道:“这么说,万象岂不是很难进?”
“首先考分和个人能力上会有一个淘汰,这几年,万象拒绝的各省状元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其次就是个人能力的筛选,需要你有一技之长,或极端偏科,最后就是书学费的过滤,突围基金每年只提供三份价值五十万的奖学金,奖励给新生中最闪耀的三位,其他人则要老老实实地上交每年十五到二十五万的学杂费。”宫承品理所当然地解释道。
宫承恩道:“这还是为有钱人办的学校。”
宫承品冷笑道:“康园长本意就是做精英教育,为家族企业培养合格的接班人,至于慈善教育的部分,突围基金自有其他方式,支援民间办学,为山区建学校,提供贫困奖学金,他们向来积极,这两者如何能混为一谈?而且,不要忘了,康园长虽然有文艺的一面,可他终究是位经济学家,最后,据可靠统计,这些年考进万象并拿到的突围奖学金的学生,有五分之二是来自普通家庭的孩子,可见这是最公平的优胜劣汰。”
这次,宫承恩无话可说,不住点头。
宫承惠忽然说道:“古庸生不是说也是一位高中生吗?他小说写的这样好,到时也有可能拿突围奖学金啊。”
宫承恩笑道:“他说他的理想是进一所有考古专业的大学,不管重不重点。”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连载、白衬衫及征文
直播事件之后,郑求是的打假再不复当年之勇,虽然他在最关键的时刻,做了一个自以为聪明的选择——打假黄河文艺。
混迹网络这么多年,尽管没有任何证据,他也早猜到之前给自己提供资料的业内人士,必然跟黄河文艺有关,甚至就是黄河文艺本身,他能猜到,千红自然也能猜到。
所以,当古庸生一方以压倒性优势对自己进行碾压时,他巧妙地选择了去咬黄河文艺,这样一来,千红一定会乐见其成。
他赌对了结果,却不知道千红不追究,是古庸生本人根本不愿意大家再浪费一秒钟时间在这件事上,古庸生跟陆艺筹说:“既然有空,为什么不去看蚂蚁上树或者睡觉?”
而星月电视没有对自己穷追猛打,则是因为那位年轻的掌门人宫承品,意识到自己成了古庸生的一把刀,所以他刻意压下了对郑求是的后续制裁,藉此向古庸生表明,我星月可不是你随随便便就能控制和利用的。
于是,这场风波结束在另一场没有言语和对抗的博弈中,而郑求是打假黄河文艺也成了网络上的边角料,乏人问津了。
质疑古庸生时,随便一条微型博客也有三四千的转发、七八千的评论,那是何等的辉煌,何等的荣耀,反观现在,发一条所谓重磅内幕,不足百人围观,规模热度,实在不能同日而语。
……
《萧十一郎》上市之后,古庸生算是超额完成了当初对陆艺筹的承诺,陆艺筹出于可持续发展的战略构想,主动建议古庸生休息一段时间,不料就在这个当口,冒出一个郑求是。然后既定的计划又被打破,古庸生不仅没有得到休息,还要双开连载。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句废话了。”陆艺筹在给古庸生的电话里颇有些无奈地笑道。
“不妨事,我本来也没打算休息,趁着高三前,多写点。”
“实际上,国内许多名校可以排队任你挑,何必那么辛苦?”
“那没意思,进去之后也是被当做怪胎围观或者指点。你明白啊。”
“怪胎?”陆艺筹笑道:“你终究是怕麻烦。”
“是啊,想正常一点完成大学生活,伊水安总是在探索人生的终极意义,在我粗浅地看来,就是行为惯性和心底的念头。大概每个人的心底都会有一件特别想去做的事情,如果不能如愿。会遗憾得坐立不安。读大学就是我的念头。”
“了解。只是要累点,另外,《楚留香》仍旧发在《原上草》吧,和《萧十一郎》一脉相承,《云海玉弓缘》上《大江湖》,每次连载多少字你自己定。这个我实在不好意思再提要求。”
“《楚留香》两章,《云海》一章,暑假的时候,楚留香第一部可以完成。”
“第一部?”
“对。会有一个系列,因为侦探内容会是主旋律。”
“武侠和侦探的融合,这个创意很好,预计会有几部?”
柳敬亭笑道:“写到楚留香家喻户晓为止吧,不然怎么对得起他这个出场。”
“我对此表示无任欢迎,据经验来看,系列向来就是收视率的保证,容易出典型、容易形成固定读者群。”
接着两人关于小说情节和出版事宜又交换了一下意见。
……
《楚留香传奇》和《云海玉弓缘》正式开始连载。
实际上,《血海飘香》到了第二章“海上浮尸”就已经非常直白地透露出全书的基调和氛围,不停地有尸体飘过来,楚留香同学不停地分析推断,通过和几个红颜知己的对话,把线索理清,把伏笔埋好,同时通过楚同学机智地判断和敏锐地观察,牛刀小试地展现了他侦探天赋,接下来的剧情也就顺理成章。
当然,本书秉承了《萧十一郎》的既定风格,通篇下来,充满趣味、机锋、警句似的人物对话随处可见,而且整个故事情节也基本靠对话推动,这也成了古庸生无团队的又一铁证。
就古龙先生的诸多作品而言,《楚留香》堪称影响力最大、知名度最高的作品,其八个系列故事,几乎开创了武侠的又一黄金时代。
即便是放在整个武侠世界,它也是一部脍炙人口的经典作品。
所以柳敬亭在直播时刚推出第一章,就令无数武侠迷为之着迷,而第二三章刚登陆《原上草》,盗版的《楚留香传奇》已经在路边摊、小书店开卖,销量竟然不俗。
当然,随着连载的开始,线上线下的讨论不可避免地再度兴起,而盗版也很快失去市场,那些上当受骗的读者,还没来得及痛斥古庸生虎头狗屎身狗屎尾,就陷入到正版剧情的大规模讨论中,看完《原上草》连载之后,才恍然大悟,没事没事,这书仍旧保持着原有的水准,脾气急躁的读者少不了要去书店闹一闹,替盗版宣传宣传。
不过,真正给盗版毁灭性打击的还是正版故事的巨大艺术魅力,老道的读者不用说,随便扫两眼,就能判断出盗版的拙劣,至于新读者,当他们听到周围的人都在讨论谁是凶手的时候,他们还沉寂在楚留香和几位红颜知己,在小船上做和谐的事情,肯定会明白过来自己看了些什么。
至于《云海玉弓缘》,绝对是老读者的福利,熟悉的语言风格,熟悉的故事节奏,熟悉的人物形象,除了每次只有一章更新让人觉得微微不悦之外,其他的都挺满意。
所以,网络上关于《云海》的声音虽然没有《楚留香》那么大,但是仍旧占据着一定的版面,且因为两本书来自同一个作者,所以两帮书友相处地十分融洽,偶尔互相友好调侃两句。
“你们一次看一章啊,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们一章一万字,你们来?”
而像“天道有常”这种趣味广泛、见识高超的读者,更是如见宝山,在最新的帖子里分别地两本书进行了点评,不过因为剧情尚未展开,他的评价更多偏向预测和大概风格对比。
“江南当然不是《云海》的主角,根据作者尿性以及书的节奏,金世遗是男一号的可能最大,唯有如此才符合古庸生同学孜孜不倦地在开篇渲染男主的良苦用心,猜对请膜拜,猜错——你打我啊。”
“至于楚留香嘛,侦探剧情是板上钉钉了,至于后期的故事走向,当然会是一个接一个的悬念出现,而且开篇几章香帅的分析虽然都与真相接近,但请相信我,没有一个是真相,请相信我,这个世界没有哪个挖坑的作者是存着良善念头的,他们不在结尾逆转一下,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在写侦探小说。”
“所以我就不上作者这个当,我不猜是谁,坐等作者给答案,我关心的是楚留香究竟会跟哪个美人儿在一块,看架势,苏蓉蓉的可能最大啊,另外,谁知道古庸生直播时穿的那件白衬衫哪里有卖吗?”
……
随着春天的来临,天道有常帖子中的“白衬衫”已经成为现今男生新的穿着风尚,那几家大型网购网站直接在首页大封推的位子做起广告:“想嫁一个穿白衬衫的男孩”,然后一个比古庸生更加挺拔的衣模穿着白色衬衫,背对着大家摆pose。
柳敬亭在校园里也见过几个白衬衫男孩,袖子统一卷到胳膊肘处,看上去干干净净、文质彬彬以及——逼格洋溢。
赵侃当然也不会错过这次模仿偶像的机会,不过遗憾的是,他在网上实在没有买到适合自己尺寸的衬衫,含恨之下,去市中心定制了一件。
“我们只是胖而已,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赵侃愤愤不平地批判着商家的不公。
“那就不买嘛,古庸生又不是影视明星。”于小树劝慰道。
“你不懂的。”
“我有什么不懂的,现在我们班上几乎所有男生都在看《楚留香传奇》,你看,要买白衬衫的就你一个。”
“你们这些后辈,都是受我影响才看的古庸生,现在食髓知味了哈。”
“靠,我说侃侃你一自诩读书破万卷的人,用这样的词?”
“莫怪我,谁让你们不端正看武侠的态度,当做闲书看,怎么会有收获?”
“看武侠本来就是娱乐,被给我扯那些三迷五道的,亭哥你说说看——说起来,亭哥的身形和古庸生倒有些像哦。”
柳敬亭还没来得及搭话,就听赵侃接道:“所以说你们肤浅就在这里,当然,我不是说敬亭不好,可是我古哥那睥睨天下的气质,那杀气内敛的情怀,世间根本不可能找到第二个,这么跟你们说,我跟我古哥隔着十米远,我不用看就能感受他的气息。”
柳敬亭忙道:“他古哥何等样人,我比不了,大大不如。”
“不过就是少了点自信心,我看不出杀气什么的。”于小树也算是间接承认了赵侃的判断。
“然后给你们透露一个内幕消息,”赵侃满脸神秘地说道:“万象学园即将举办一次面向全国高中生的征文大赛,前十名均有高额奖金,至于第一名,除获得五十万突围奖学金外,还会直接拿到万象新开办的文艺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五……十万?”于小树下巴快要顶到胸口。(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征文第一题
万象要成立文艺学院早在年初就传出了消息,也得到内部人士的确认,不过关于招生标准和方式,一直没有官方的正式通告。
赵侃说的这个征文消息,自然来自论坛坛友,所谓高手在民间,在论坛,再说,这种提前掌握某项信息资源的优越感不显摆一下,如同母鸡忍着一颗蛋般难受。
所以“知情者”把蛋给了赵侃,赵侃把蛋给了室友。
“大家都可以试下嘛,”赵侃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劝道,“就当买福利彩票。”
“这么说,侃爷你一定会参加咯。”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赵侃意气风发道,然后看着一直闷声不语的孙信阳,“老孙,你呢,没兴趣?”
孙信阳语气坚定答道:“我跟南红立志考中科大,然后出国,不考虑其他学校,而且万象我也读不起,我觉得敬亭可以试下。”
“我?这不是让我关公面前耍大刀,侃爷面前写作文吗?”
孙信阳笑而不语,于小树接道:“莫非就没有人觉得我文笔也很好吗?你们都不看我wc签名的啊?”
赵侃念道:“‘九月和你分手,我感觉自己丢掉整整一个秋’,酱紫的文笔是没办法去征文的好吗?你晓不晓得康园长是文学博士呐,你确定他看到这句话后能体会到你的伤感?”
“那我这句话呢,‘那雨伞上的雨滴是我不经意的泪,因为我的泪就是漫天飘飞的雨,漫天的雨是漫天的问号,只等你给我一个答案’,这句话呢。是不是很有感觉?比喻句什么的都有用到。”
柳敬亭和孙信阳忍着笑等待赵侃的评语,赵侃双手握拳,做濒临崩溃状,咆哮道:“于小树,你这样是不行的,这样肤浅的句子、这样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做作是没办法过海选的。”
柳、孙、于三人都大笑起来,赵侃也了然一笑,道:“一般来说,我们这些人是没有半点机会进万象的,有了这个征文。情况就不一样了,所以怎么也要试试。”
“万象有那么好么?当然,除了奖金那一块。”于小树正正经经问道。
赵侃摇摇头,看着于小树的两只眼睛,一只写着“井底”一只写着“之蛙”。以知情人的口吻爆料道:“万象的学杂费拢共加起来,每年大概不会低于这个数。”赵侃伸出中指和食指。“即便是这样,每年还是有大批的中产甚至是普通家庭的孩子申请,知道原因吗?”
柳敬亭接道:“万象的主要学生群体都是一些二代,进去之后随便结交两个,也要少奋斗若干年,倘若能混成某些超级二代的心腹。直接奔着小康就去了吖。”
赵侃点点头,赞道:“敬亭脑子转的就是快,普通家庭的男孩子自然想去混做心腹,而女生。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于小树举一反三道:“傍大款,钓二代。”
“小树的反应虽然慢了半拍,但是也算跟上节奏了,”赵侃损了于小树一句,续道:“这种一本万利的投资,谁不愿意做呢?所以,万象每年都要拒掉几个省高考状元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只懂读死书,更加不适合了。”孙信阳自嘲道。
“既然这么厉害,怎么也不可能靠一篇作文就堂而皇之地招生吧?又不是古代考科举。”柳敬亭深知讲故事人的心态,适时提了一个应景的问题。
“当然不可能,应该会有一系列的比赛,估计到时还要到江海参加现场比赛,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这两天应该会有详细的消息放出来。”
……
第二天,万象征文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国。
上午第二节课结束,有个十五分钟的长休,不过大家还没来得及出门,班主任田波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大家出于学生的职业习惯,立即齐刷刷把目光投向班主任的脸。
“耽误大家几分钟的时间,说个重要的事,”说话间,田老师手中变魔术般地多了一张纸,“好了,不要叙话了,安静一下。”
教室里其实已经非常安静,不过年轻的班主任想要营造一种紧张的气氛和卖一个高深莫测的关子,本能地维持了一下纪律。
教室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万象学园大家都听说过吧?”
大家当然都听说过,争先恐后地答应着。
“对,就是去年拒绝了我们省状元的那个学校,我今天带来的消息就是关于万象学园,”技术性停顿,“具体点说,是关于万象学园新设立的文艺学院,相信大家已经从新闻或者网络中了解到了这个信息,我就不再赘述,我今天要告诉大家的是,偏科语文、擅长写作文的同学,你们的福音来了,万象文艺学院文学专业第一届民间招生,将会通过征文的方式进行。”
田老师扫视了一眼众人,续道:“本次征文大赛共有四个阶段,即海选、十六强、八强和总决赛,其中海选是面向全国中学所有高中生,大家都可以投稿,”摇了摇手中的纸张,“等下我把这张通知贴到黑板旁,大家可以抄下邮箱地址,同时我要提醒大家一下,不要抱着侥幸心理,随便请人写一篇投稿,因为海选之后的比赛,要亲自到江海万象学园参加,全部是现场出题,现场写作,曾美玲、陈浩伟还有其他几位文笔不错的同学可以好好准备一下,当然,班里肯定还有一些深藏不露的高手,都可以试试。”
“我可以很负责任告诉大家,教委领导很重视这件事,希望咱们大区今年能有人杀进万象,除了万象的高额奖学金之外,教育局、各个学校也会有一系列奖励措施。”
田老师说完把通知交给了语文课代表曾美玲,然后离开教室,班里顿时乱了套,大家纷纷围到曾美玲桌子周围。然后一阵阵惊叹之声不时响起。
“哇,五十万奖金!拿到奖金我都不要读书了。”
“五月份截稿哎,还有一个多月了。”
“去江海比赛的食宿旅费全免啊,如果我进了十六强,岂不是相当于暑假免费游江海?”
……
通知传到柳敬亭手里的时候,上午的课已经结束,因为大家都看得很仔细,特别是有很多人硬是盯着令人咋舌的奖金看了半天。
柳敬亭接到那张纸后,大致瞄了一眼,看到万象的校训“知识就是力量”。然后扫了一下赛程设置,海选征稿从即日起截止到五月十号,之后,万象会组织强大的专家评委团从稿件中筛选出十六强,这十六人要在指定的日期抵达江海万象学园。准备接下来三轮为期半个月的现场角逐。
海选题是个命题作文,只有简单的两个字:礼物。
没有任何多余的说明。包括字数、题材。完全没有解释。
柳敬亭看完这些,前后用时不超过六分钟,很快把这张圣纸传给了后面那位沉默寡言,等待至今的女生,然后起身去食堂吃饭了。
不出意外,整个食堂都在讨论这个征文比赛。有人自责自己没有好好练习作文,有人暗含野心地跃跃欲试,有人假意地建议其他人参加,有人坦白地表示自己会好好准备……
“所以。你也会参加吧?”
柳敬亭刚端着饭盘在弥琥对面坐下,弥琥迫不及待开口问道。
“你觉得呢?”
“不一定,你应该不会把那点奖学金看在眼里。”
柳敬亭笑着说道:“怎么说的我好像一个暴发户。”
“你本来就是。”
“我会参加。”
弥琥微怔,随即释然,道:“因为不想高考?”
柳敬亭摇头,道:“我在网上查了一下万象,感觉挺适合自己的口味的,东西方教育特点的融合做得不错,师资力量更是强大的晃眼,而且校园风景也很美,据说他们的大礼堂被列为江海新十景之一,这学校要有多土豪才能做到这样?”
“里面八层的学生都是些富家子弟,据说他们换手机比换牙膏还频繁,你确定自己真的适应?”
“这些都是表面的东西。”
弥琥盯着柳敬亭看了几秒,忽然问道:“你才不是因为什么师资、校园风景,你是因为他们的学生公寓是男女混住,对不对?”
“啊?”
“别装蒜了,你们这些男生,脑子里除了想这些东西,还能有什么别的?”
“我说胡小米同学,你是不是想得太复杂了些,所谓混搭不过就是共用一个客厅而已,现在上班族不都是租得这种单间吗?”
弥琥不理,继续愤愤道:“你也不要那么有自信,你写武侠是很厉害,可是这次征文不一样,他们需要的是偏传统类的文章,如果你准备投武侠,百分之九十没戏,趁早收。”
“明白的。”
弥琥心中仍是觉得不妥,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妥,只是对柳敬亭要去万象有种本能地抗拒,过了半晌,悠悠道:“万象是全国最闪耀的贵族学园,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象牙塔,可是那里也是一个花花世界。”
柳敬亭笑道:“那你去米国,岂非是个更加花花的世界?”
“所以你是报复我?”
柳敬亭忙摇头,道:“怎么可能,我是真的好奇,昨晚听赵侃提到万象,我专门去网上搜索了一下,看到他们学生会主席的竞选竟然是模仿的米国总统大选,这个太有趣太诱人了,我必须去看下。”
弥琥情绪仍旧低落,柳敬亭忽然伸手去拍了下她的手背,轻声道:“你总要相信我啊,不然接下来几年的跨国恋如何为继?”
弥琥撅了撅嘴,不再纠缠这个问题,道:“妈妈答应你陪我一块去南港考试了。”
“太好了,你是怎么说服她老人家的?”
“我跟她说,你不去,我也不去。”
“高。”
……
整个下午,同学们都沉寂在万象征文的消息中,准备放手一搏的同学已经开始构思关于“礼物”的文章,一会仰头沉思,一会低头写写画画,嘴里念念有词,眼中神光囧囧。
柳敬亭也开始在浩瀚的书卷中寻觅相关的文章,既然征文通告中没有任何说明,那就是题材、字数、立意不限;
他们只给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说明文章篇幅也不用太长;
概括来说,就是一个关于礼物的中短篇。
柳敬亭脑海中的书籍如同幻灯片一样,快速地从眼前闪过,正要有眉目时,忽然听到讲台上传来“啪”地一声响,吓了一跳。
“我知道你们在干什么?”
四十岁的中年数学老师终于忍不住大家的冷落,发起脾气来,“你们不就是在想怎么写作文吗,对不对?”
柳敬亭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恰巧被老师看到,他沉着脸指着柳敬亭,道:“那位同学,你站起来。”
柳敬亭老老实实地起身。
“刚才你在点头?”
柳敬亭再次轻微地点头,答了一声:“是。”
“这么说,你也要参加征文大赛咯?”
“嗯。”
一阵不和谐的带着一丝讥讽的笑声从某个角落传来。
“就是说,为了参加这个作文大赛,其他科目都不用学了?”
“不是。”
“那你还点头?”
“……”
“这节课你站着听吧。”
于是,柳敬亭背黑锅般地站着听了一节数学课,临下课前,数学老师黑着脸说道:“全国有几千万高中生,作文写得好的又不知有多少,他们这次招生只给了三个名额,你们好好算下概率,自己有多少机会,不要最后丢了西瓜,又洒了芝麻。”说完正好下课。
数学老师刚走,柳敬亭就听到有人开始刻意用恰好让他听到的“小声”议论道:“好像一瞬间大家都觉醒了文学天赋,真当是买彩票了。”
柳敬亭没有理会这些声音,他大概知道,因为自己一贯的与大家保持距离,使得这个班级的同学对自己充满着各种恶意,他自然不会去责怪或者怨恨他们,在他眼里,这些同学本就是学弟学妹。
不理会很容易被当做不屑,于是议论声更大了,言辞也更加激烈,大概就是“痴心妄想”之类,对见惯各类谩骂和嘲讽的柳敬亭来说,同学们说的话实在是太客气了。
见柳敬亭仍然不把自己当一回事的议论者终于愤怒了,那个有“二班第一才子”之称的陈浩伟走到柳敬亭面前,质问道:“柳敬亭,你没听到大家在议论你妈,干嘛要做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你以为你英语成绩好就有多了不起了么?”
柳敬亭看着这个中二得有些离谱的高一小朋友,笑不打一处来,正要安抚两句,忽然目光落到他的手表上,灵机一动,想到一篇上好的文章,喜动于色地拍了拍陈浩伟小朋友的肩膀,道:“谢谢你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 遗漏的稿件
陈浩伟“才子”的称号源于上学期的军训征文,他写的那篇《军训二三事》不仅获得了征文的一等奖,还被刊登到校报上,在新生中引起过一阵轰动。
三年级就开始读各种优秀作文选的陈浩伟,有这个底气和自信,担得起这个称呼,不过此时他面对柳敬亭时,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心虚,说不上来原因,那是属于某种气势上的东西,感觉在他眼里,自己就好像一个……小弟弟?
更令他困惑和不解的是,他居然谢谢自己。
“谢……谢我?”
柳敬亭微笑着点点头,道:“你的文章写得挺不错的,考试一定能拿很高的分,我没有不屑你们,只是不爱说话。”
兴师问罪的陈浩伟突然被对方这么不着痕迹地一捧,嚣张气焰顿时熄灭,本就不充足的底气愈发地不足,支支吾吾道:“我妈是小学语文老师,所以……”
“那就难怪了,你在校报上发表的那篇文章我现在还记得,特别是那句‘我们用汗水铸就更加坚强的内心’让我记忆犹新,历历在目。”柳敬亭特别真诚地说道。
至此,陈浩伟问罪姿态彻底败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就瞎写。”
“可别这么说,你这样说不是打我们脸吗,就好比姚明说自己不高,刘翔说自己跑不快,那我们岂不是变成蜗牛加土行孙?”
陈浩伟笑了笑,道:“没想到你挺幽默,怎么平时跟大家交流那么少呢?”
“我这个人慢热,以后尽量改。”
“嗯,还有,你真的要参加征文比赛?”
“是啊。其实你说的没错,我也就是抱着买彩票的心思,写了还有一个念想,不写就完全没戏呀。”
“是啊,刚那么说没其他意思,就是感觉你不合群,损你两句,嗯,这样,如果你不介意。你写好的文章可以给我看看,一起交流一下也好。”
柳敬亭为难地说道:“这个……估计你也看得出来,我这个人比较内向,挺不好意思的,这样吧。到时如果过了海选再看,行吗?”
陈浩伟也没有坚持。理解地点头。满意地回座,围观的同学没有看到理想中的剧情,不免有些失望。
柳敬亭之所以那么干脆地化干戈为玉帛,而不是刻意将矛盾激化,最后用实力打脸,是因为他的确把陈浩伟当做小弟弟已一辈的人物。扮猪吃虎是有快感,扮猪吃猫有什么劲头呢?
而且,这种事情,实在不宜做得太刻意。
另外一点。因为陈浩伟地冒失出现,让他突然想到一篇比较贴切地文章,正适合征文——麦琪的礼物!
《麦琪的礼物》是米国著名小说家欧亨利的代表作品,欧亨利被称为米国现代短篇小说之父,跟莫泊桑、契诃夫并称世界三大短篇小说巨匠。
欧亨利的短篇小说,别具匠心,最显著的特色是在故事结尾处设置逆转,通篇故事娓娓道来,似乎波澜不惊,结束的时候,剧情逆转,出人意料,却又合情合理,常常令人拍案叫绝,其自创“欧亨利式结尾”已然成为文学界专有名词。
《麦琪的礼物》正是走的这个路线,故事讲述一对小夫妻在圣诞前夕互赠礼物,妻子卖掉一头漂亮的头发给丈夫买了手表带,丈夫却卖掉手表给妻子买了一套完整的梳子。
小两口的礼物全都变成无用的东西,但是他们却各自收到了来自对方最珍贵的礼物——爱。
新颖、别致、洋气、切题,三观正,简直就是参加征文的不二之选。
柳敬亭在彼世大一的时候,看过这个故事的原版,当时寝室一哥们为锤炼逼格,特意买了一部英文版的《欧亨利短篇小说集》,买回来之后,当然是不看,柳敬亭在某个周末的午后,午睡醒来,百无聊赖,随手拿过来读了一下,不料这一读还读上了瘾,对着牛津大字典,把剩下的故事全部读完,四级考试因此秒过。
柳敬亭本着提高英语、研究文学的目的又去图书馆借了原版《莎士比亚全集》——在床头整整放了四十天,就没翻到过第二页。
这就是传说中的“自己买书或者借书,往往不会看”魔咒。
好在,现在这些书都已经储存在自己的脑海。
……
《麦琪的礼物》中文版四千字左右,柳敬亭晚上回到寝室,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写完,之后下载报名表格,填上个人信息,和小说一并发到了万象指定的邮箱。
柳敬亭完成这些程序的时候,赵侃还在抓耳挠腮地思考题材,实际上,他已经写了不下十个开头,甚至连古体诗都考虑在内,类似“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又或者是“静女其娈,贻我彤管”之类的。
柳敬亭看着赵侃摆出经典的蓬乱状态,忍不住道:“实在想不出来,去阳台透透气,或者下楼去跟小树一块投几个球,说不定灵感一下就来了,写东西又不是挤牛奶,硬来只会弄巧成拙。”
赵侃苦恼道:“挤牛奶就好了,至少有奶可挤,我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平时那些天才般的句子一个字都找不见了。”
“常见,写作就是这样,你越是想好好表现,越是不能满意,还是心态问题,你要丢掉心中的那些复杂念头。”
正在埋头做题的孙信阳突然抬起头,欲言又止,然后又重新回到题海中。
正跟赵侃聊着天,突然听他大叫一声“我想到了”,然后再次投入到新一篇文章的写作中。
柳敬亭笑着摇摇头,然后点开“楚留香”文档,开始写第六章“剑下一点红”。
这一章里将会出现另一位经典人物——中原一点红,一位叫价最贵、出手最狠、最讲信用的杀手,他出场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刺杀楚留香易容的张啸林。
刺杀当然没能成功,可是即便如此。本章还是点活了中原一点红这个人,柳敬亭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知道他的故事肯定不会简单,后期必然有升华的情节,果不其然,后来中原一点红爱上被毁容的曲无容,为了保护爱人而被胡铁花误伤,失去了一条胳膊,最后两人相携离开,这一幕也成为楚留香系类中。最令读者动容的场景之一。
不过,柳敬亭也十分清楚,基本上,小说中出现的所有逆天配角,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衬托主角。中原一点红命运的改变终究是受到楚留香的影响,换个角度来看。他的升华其实仍旧是用来从侧面证明楚留香的伟大。
即便如此。中原一点红在楚留香系列中的存在感几乎可以媲美陆小凤系列中的西门吹雪,足见其人格魅力。
柳敬亭喜欢这种牛掰人物对决的情节,写起来异常亢奋:【一点红道:“在我一百四十四招杀手之下,竟仍不还手,竟仍有微笑,这除了“盗帅”楚留香外。天下焉有第二个!”】
简单一句话既点名了一点红的自信又反衬出楚留香的强大,当点三十二赞。
……
北方雪融,南方叶青。
中原一点红出现在读者面前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底。弥琥即将启程赶去南港参加考试,柳敬亭按照计划随同前往,宫承恩也按照计划偷偷地加入了南下的队伍。
柳敬亭在网上预购了三张飞机票,本来胡小米的妈妈也要一起,但是敌不过弥琥“你去,我就不去”的绝招,只好作罢。
弥琥当初为了得到休学做编辑的机会,权宜地答应了父母出国的要求,本来以为时过境迁,父母会淡忘这件事,不料他们如此坚持,今天终于到了还账的时候。
三人各怀心事地坐在飞机上,弥琥伤感于即将到来的离别,宫承恩紧张于即将到来的见面,柳敬亭相对平静,看着窗外,想起读者们见到中原一点红的惊喜,想起天道有常“此人必然还有故事”的精准评语,想起那位渊博的陈石让教授的赞扬文章,当然,也想到了即将公布结果的万象征文。
和其他投稿同学不一样,柳敬亭投了稿子之后,就没有再关注这个事情,或许是自信,或许是像弥琥说的那样,自己对那五十万奖金的企图心相对较轻。
不过,他也有微微的诧异,按道理说,那样一篇小说出现之后,不应该这样默默无闻,不说像《楚留香传奇》这样引起各界震动,至少也能拿到一个提前晋级名额什么的。
柳敬亭无声无息地笑起来,他本来就是一个可以跟自己开玩笑的人,排遣时光,自得其乐。
“所以当初送你电脑和手机真的没错,现在开始见收益了。”弥琥笑着对柳敬亭说道。
柳敬亭微笑以对。
“你在笑什么?”
“想到你的厨房。”
弥琥想到什么,脸上一红,瞪了柳敬亭一眼。
宫承恩适时插话道:“你们说,等下她见到我直接发飙怎么办?”
“你千里迢迢来看她,她怎么会生气?”
“你们不了解她,她不喜欢自己被蒙在鼓里。”
“你放心,我和他会为你讲好话。”
飞机在南港降落,三人下了飞机刚走出机场,发现南港正在下雨。
……
江海这个时候却出了一个很大的太阳。
万象学园某间办公室内,二十几位文学界精英、专家正在筛选稿件,从征稿以来,开放的十个邮箱全部被爆,前前后后接到的稿件将近突破两百万,如果是哪家杂志有这种投稿量,估计主编会从梦里笑醒来。
征稿已经临近尾声,经过评委们多番精挑细选,现在有一百三十六篇稿件被挑出来,接受最后的裁定。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一脸不可思议地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着正在忙碌的前辈或同行们,道:“我们似乎遗漏了一篇稿子。”
第一百一十八章 麦琪的礼物!
身处南港,正站在小雨中伸手招出租车的柳敬亭,一定想不到自己投的稿子会是万象征文的第一篇投稿,他更加不可能想到,由于当时万象邮箱刚开,工作人员正在做测试,所以这篇稿子被当做测试邮件,统一放到垃圾箱,后来投稿大举来袭,统筹稿件的工作人员自然没时间去查看垃圾箱,所以柳敬亭猜想的那个画面始终没有出现。
这倒也不能怪那些测试人员,因为他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有人能在通告发出去的当天就投稿过来。
于是,《麦琪的礼物》在垃圾箱里躺了一个多月后,终于被万象某位年轻的助教误打误撞地点开,看完之后,顿觉惊艳,赶紧向评委们报告。
“小方,你说什么?”
一位五十多岁的胖男人抬头问了一句。
“唐教授,我们遗漏了一篇稿子,我刚才清理垃圾箱的时候看到的。”
“垃圾箱?不会是垃圾邮件吧?”
“我打印出来您看看。”
唐教授点了点头,继续看手里的稿子。
小方小心翼翼地把垃圾箱里的稿子移出,然后复制到word文档,打印了出来。
“唐教授,稿子。”小方把三张a4纸递到唐教授面前。
“先放这吧。”
小方有些不甘心地把稿子放下,但是他又不敢催促自己的教授赶紧看。在大学里面,助教和教授之间的关系,类似于员工和老板。
“什么稿子让小方这么郑重其事?拿我先看看。”坐在对面的一位看上去年富力强的青年男子笑容可掬地说道。
小方看了眼唐教授,唐教授点点头,道:“给胡院长先看吧。”
小方脸上惋惜表情一闪而过,老老实实地把稿子递给了胡院长。
“麦琪的礼物。”胡院长嘘了口茶念道,“挺直白的名字啊。”
小方微笑着点点头,接道:“很简单的故事,但是很有意思,特别是结尾设置,峰回路转。”
胡院长没有答话,把紫砂茶杯放到一旁,开始看文,脸上始终挂着那抹令人莫名其妙的优越微笑。
不足四千字的短篇小说,只花了胡院长十分钟左右的时间。看完之后,胡院长脸上的笑意敛起,取而代之地是一种古怪神情。
重新回到计算机前的小方,一直在观察胡院长的表情,发现他神情有变。心中颇有些狐疑不定,不知他十分看好的那个短篇会是怎样的结局。
胡院长看完之后。没有立即给出结论。而是又重新地理了一遍,同时伸手从笔筒中取了一支笔,开始做文本分析。
小方转过脸,嘴角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又十分钟后,胡院长语气郑重地说道:“同志们,都暂停一下。我们刚才的排名可能要做个调整。”
小方心道:“终于来了。”
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工作,抬起头看向万象文艺学院未来的副院长。
“我手里现在有一篇投稿,是小方从垃圾箱中拉出来的,可能是之前被误删了。”环顾了一下众人,续道:“负责任地跟大家说一句,若不是小方,我们很可能就会错过本次征稿最大的一颗骊珠。”
听到这句话,大家的脸色都或深或浅地出现了变化,了解胡院长的老资格们自然知道此人毒舌的一面,即便是之前对他不熟悉的后辈,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也大致了解了此人的作风。
“这篇稿子投过来是来恶心我的吗?”
“难道作者自己不知道,他写了一坨狗屎吗?”
“是不是很多阿猫阿狗都参加了征文,这些东西是什么,谁告诉我一下?”
“这次征文是针对高中生的吧,怎么好些个幼儿园小班的智力明显未成熟的小朋友也投了稿子过来?”
……
类似这种不近人情的恶毒评语,对胡院长来说,简直就是口头禅,至于稿子看个开头就直接丢垃圾桶的现象,就更加常见了,最令人无语的是,有些经过其他评委一致认可的稿子落到他手里,都有可能被冠以“一坨屎”的最终评价。
所以,从选稿到现在,胡院长几乎跟每一位五十岁以上的评委吵过架,不过,他们的争吵都是围绕文学和稿件,属于学术性的辩论,不涉及私人感情,所以,前一秒钟还在办公室吵得不可开交,剑拔弩张,后一秒钟在食堂又谈笑风生起来。
当然,胡院长也不是从头骂到尾,偶尔看到一两篇入眼的文章,也会施舍几句夸奖,比如“这篇还能看”、“这篇删去五千字,留个六七百字就行了”,“这篇算是摸到一点门道了”,评稿至今,他给出的最好评语是“这篇不错”,他说出这句话时,那位六十多岁的文学研究员竟然莫名地感到一阵轻松和喜悦,因为“不错”的稿子是出自他手,由此足见胡坚积威之盛。
三十五岁就做了教授的胡坚自然是有这个底气的,在燕大给研究生上过课,在浙大人文学院做过院长,去剑桥和麻省做过访问学者,此次来万象也是受康园长亲自邀请,据说他跟康园长两人绕着浙大玉泉校区走了两圈后,当即接受了邀请。
这段佳话很快在全国各个大学校园传播开来,虽然版本略有差异,但有一点却是经过胡院长本人确认的,说是在绕圈圈的过程中,康园长问了胡教授一个问题:“你是愿意默默无闻做一辈子教书匠,还是想跟我一起来开创教育新局面?”
很熟悉的问题,没错,当初乔布斯忽悠百事总裁斯卡利的时候,也问过一个类似的问题:“你是愿意卖一辈子糖水,还是愿意来跟我们一起改变世界?”
由此可见,同阶层的成功人士,总是有共通之处的。
“老胡,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稿子?”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教授模样的人问道。
胡坚把稿子递过去,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道:“你自己看看就明白了。”
那老教授重新把眼镜戴上,接过稿子,认真地阅读起来,其他人面面相觑,都看到各自眼中的好奇和惊讶,到底是什么样的稿子能让胡坚如此青眼有加?
就在众人疑窦丛生时,老教授摘下眼镜,合着手里的稿件一并丢到桌子上,道:“其文约其旨极大,举类迩而见义远,大抵如是,十六强推此篇为魁,再无异议,其他名次依此类推吧。”
胡坚笑道:“奇妙的是,这篇文章取名《麦琪的礼物》,对我们而言,它本身也是来自麦琪的礼物,我赞成卢教授的提议。”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进击的柳敬亭(上)
胡、柳、宫三人在南港大学校门口下车的时候,雨不仅没停下来反而越下越大,三人只好打开行李箱取出雨伞,宫承恩独撑一把,柳敬亭弥琥共一把,三人冒雨踏进南港大学。
“弥琥考场是什么地方?”宫承恩心里有些紧张,随便找了个话题。
“马里诺神父教会学校。”
“噢,到时去附近租房子吧。”
柳敬亭微笑着看着宫承恩道:“是不是近人情更怯,有些紧张?”
宫承恩点头。
弥琥一旁脱口问道:“以后我去米国读书,你会去看我吗,你去看我时会紧张吗?”
几乎所有女生都会做这种直观对比,看到别的男生送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就问男朋友,你会送我吗?看到别的男生抱吉他在寝室下唱歌,就问你会为我唱歌吗?
柳敬亭点头道:“估计也是会的。”
“估计?”
“一定也会的。”
弥琥自顾自总结了一句:“你才不会,你心里除了写作,什么都不太在乎的。”
宫承恩忽然接道:“我看着古少左肩膀全湿了,可见他还是在乎弥琥你的。”
弥琥抬头瞟了一眼,伸手推了一下伞柄,道:“我这么瘦小,不用占那么大地方。”
宫承恩略带羡慕之意地笑了一下,然后转头去看雨中的港大校园,南港大学因种种历史原因,使得其建筑风格弥漫着浓浓的西式气息,比如其最悠久的本部大楼,用的是文艺复兴期建筑模式的花岗石柱廊作为支撑,顶部则建有一座高塔和四座角塔,这是典型的西方建筑风格。
至于那些揉合了都铎及歌德式建筑特色的城堡学堂。更加引人注目,沐浴在春末细雨中,别有一番趣味,漫步其间,仿佛置身中世纪的欧洲。
诗意,却带着莫名的感伤。
然后,三人隐约听到有人在唱歌,类似那种露天演唱会。
“芊芊!”宫承恩反应最快,惊讶道。
柳敬亭和弥琥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答道:“是她。”
按照宫承恩的计划。三人本来是要突然出现在南港大学校园,然后由弥琥打电话把王芊芊约出来,不料三人刚走入校园,还没找到一个合适、显著的地方,就出乎意料地听到王芊芊在唱歌。
王芊芊作为刀花乐队主唱。唱歌自然是没问题,问题在于为什么会选择这个下雨的时候?
三人循着歌声加快脚步。兜兜转转绕了几个圈。终于在一个中型广场发现歌声来源。
广场上此时已经站满了人,大家手持颜色各异的伞,将广场布置成了一个荷花的世界,荷花上空,一个身穿红色雨衣的女孩正在唱歌,因为女孩雨衣帽太过宽大。女孩缩进去根本看不到脸。
和以前一样,她站在舞台上,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所有的精力和注意力全在歌曲上。或许是身在南港的原因,她正在唱一首英文歌“wintermyheart(冬天在我心里)”,这首歌来自德国的一个组合befour。
“我很喜欢听这首歌,特别是每天睡觉前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听,特别有感觉。”弥琥瞧着舞台上一身红装的刀花若有所思道。
“这首歌比较简单,副歌的部分基本听一遍就能哼出来,不过旋律让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特别适合我们这种文艺小青年,在某个缠绵的雨季,独自坐在窗台上,戴着耳机听着这首歌,感受着那种淡淡的伤感,追忆着往事种种。”柳敬亭似笑非笑地说着。
……
ihavewintermyheart冬天在我心里
causeimissyoumorethanwordscansay因为我如此想念你以至无法言语
whennightsarelongandlonelywithoutyou没有你的晚上是漫长和孤独的
ihavewintermyheart冬天在我心里
countthehourseverysingleday每一天都在数着时间
thatlonesometimetoosadbetrue那种幽寂是那样的真实那样伤感
……
王芊芊的歌声轻荡荡地四处飘开,因为是独唱,歌中那种化不开的哀思被表现得尤为真切,再加上此时的雨,加上她一身诡异的红色雨衣和雨帽,现场观众似乎当真被带进唯美的旋律之中,出奇的安静,雨水敲打雨伞的声音似乎也在给唱歌的人伴奏。
宫承恩撑着一把黑色的高级雨伞,像一棵松树一样笔直地伫立在人群外围,静静地看着舞台上的人,听着舞台上人唱着的歌。
欧洲中世纪氛围的校园,不知疲惫的雨,海洋般的荷花,悲伤的歌……仿佛一部悲伤爱情电影中的某个镜头。
四月底,细雨南港,刀花王芊芊在荷花铺就的舞台上,唱了一首忧伤的歌,让无数人记住了那个红色的身影。
一曲终了,现场顿时响起一片由衷的掌声,舞台上的歌者终于抬起头跟观众致意,然后她突然看到观众的边角处站着的几个熟悉身影,微微一怔,隔着人海雨幕,遥相对视,接着宣布道:“今天唱歌到这里结束,谢谢。”
说完干净利落地转身下台,再不回顾,乃是经典的“刀花式谢场”。
……
脱去红色雨衣,撑着一把透明雨伞走出来的王芊芊,完全不再是舞台上的那个模样,正在散场的观众自然没有一人能认出她的真面目。
“你们搞突然袭击?”王芊芊走到三人面前,笑着说道,既没有惊喜。也没有愤怒。
“本来说给你个惊喜,次点的也给你个惊吓,结果反倒被你惊吓到了,雨中演唱会,too酷,too文艺。”柳敬亭为缓和气氛,率先开了个玩笑。
“大叔的嘴巴还是这样欠噢。”王芊芊看着弥琥说道。
“什么改不了吃什么。”
王芊芊笑着上前挽住弥琥,亲切道:“小米姐你住我寝室吧,他们两就爱住哪住哪。”
柳敬亭趁机跟弥琥使了个眼色,弥琥会意道:“人家大老远跑来看你。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王芊芊对宫承恩和柳敬亭各自挥挥手打了个招呼,宫承恩苦笑着回应了一下,对着柳敬亭摊摊手,脸上的表情写着“早知如此”四个大字。
……
所有让人激动的事情,最激动的部分永远在发生前那一刻。
王芊芊与三人见了面之后。接下来就是不可避免的熟人久别重逢的戏码,先是惯例的寒暄。然后聊起最近彼此的近况。令人的欣慰的是,在场的柳敬亭即古庸生,最近新闻旧闻挺多,大家也不担心没话题。
“大叔离场的时候,为什么会在那个部位有个特写?”王芊芊看着宫承恩问道。
宫承恩用食指挠了一下耳鬓,道:“之前答应过他。说要把他屁股拍得性感一点。”
弥琥“噗嗤”笑出来,柳敬亭若无其事道:“所以我到现在也没去看录播。”
“不过看网上的讨论,居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只能怪楚留香哥哥太拉风,他一出场。把大叔性感沙滩的锋芒全部掩盖了。”
“不然我坐那么久是为了什么?”
“对了,楚留香全书出来的时候,记得及时给我寄一本。”
“会的,亲自送过来也行。”宫承恩道。
“你不要再来了,否则我只好去澳洲了。”
气氛微僵。
宫承恩皱了皱眉,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弥琥满脸嘲弄神色,道:“我这种有娘生没爹管的女孩子,不是任人摆布,你问我为什么,我问谁?”
气氛全僵。
“我可以管你。”宫家二少在王芊芊面前掩饰许久的少爷脾气终于掀开庐山一角。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想想离开你那个家,你能做什么?当有一天你能不依靠你那个家的时候,你再来说管我吧。”
这次宫承恩来南港,本就是要跟王芊芊确定一些事情,不过听她这么一说,自己居然没法接话,憋了一会,道:“我靠自己也能养活自己。”
“加上我呢?加上我那个可怜又可悲的妈呢?”王芊芊语气如刀,咄咄逼人。
“一样。”
“说着多轻松啊,我还说我跟麦当娜一样呢,一样?都一样的话,这个世界就没有穷富之分了。”
宫承恩道:“我会做给你看。”
“我等着。”
“你愿意等我?”
“别说的跟八点档电视剧一样,我不可能等你到人老珠黄,黄花菜全凉,这个世界不止我一个让你看上眼的女孩,反过来一样,所以何必呢,有皆大欢喜的结局,尽量皆大欢喜,楚留香也知道说,这个世界悲惨的事情太多了。”
“那咱们约定个时间。”
“我给自己的任务是,二十七岁结婚,二十八岁生小孩,完成繁衍后代的伟大使命。”
“足够了。”
柳敬亭和弥琥相视一笑,柳敬亭正要说话,突然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来,掏出一看,是家里的电话。
“你们继续聊,我接个电话。”
电话是老妈打过来的,询问了几句在南港的情况,叮嘱不要被人骗,柳敬亭正奇怪为什么老妈今天要特意提醒不要被骗,然后听老妈叹了口气道:“你大舅家小坤开家具店被人骗,借的二十多万块钱全部被卷走,现在门面和货都谈好了,还签了合同,就等着付钱,结果出了这样的事情,哎,那些骗子真丧良心。”
柳妈妈痛斥几句骗子,继续说:“还有之前定好的那个过年结婚的对象也黄掉了,你舅妈在家哭了几场,你大舅要把小坤打死,我担心小坤想不开做什么傻事,你两从小就玩得好,等下你给他打个电话,安慰安慰他,我跟你小姨在想办法。”
“报警了吗?”
“报了,不过已经晚了,骗子拿钱走了两天,小坤才反应过来,要说小坤……算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现在家具厂和房东都在要钱,你姥爷要把家里两头牛都卖了呢。”
柳敬亭问:“一共差多少钱?”
“二十五万七。”
“不多啊。”
“嗯?”
“那个,妈,这事交给我吧。”
“你,你的稿费都在我这里,你有什么办法?”
柳敬亭不慌不忙答道:“我最近参加了一个大型的征文比赛,得了一等奖,到时会有五十万奖金,本来还想给你和老爸一个惊喜,这么巧就碰到坤哥的事情,我就拿去当投资吧。”
第一百二十章 进击的柳敬亭(中)
柳敬亭挂了电话,若有所思地回到座位,脸上带着含义不明的笑意,弥琥瞧着他,关切之情溢于言表,问道:“怎么了?”
“小事情,”柳敬亭若无其事说道,“表哥做生意被骗,合作伙伴携款潜逃,二十多万的启动资金一毛不剩。”
“报警了么?”
“嗯。”
“做什么生意?”宫承恩一旁问道,言语间似乎对二十万被卷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毕竟只是自己半个月零花钱的数目。
“小家具店,”柳敬亭笑着看着宫承恩,“宫少应当没兴趣啦。”
宫承恩对着柳敬亭微微苦笑,随即正色道:“我正在考虑接触实业,想做些投资。”
柳敬亭、弥琥下意识地看了王芊芊一眼,王芊芊面不改色,仍是一副对这个世界保留嘲讽的表情。
“所以,我在想要不要也进万象,跟康园长学学投资。”
“你的特长在影视制作,”柳敬亭一针见血说道,“这种天赋类的东西如果不好好利用,就太暴殄天物,虽然你走这条路无法绕开家族,但是,只要你是凭借自己的实力一步一步走到大家面前,只要你能将自己的天赋发挥到极致,相信没有人能质疑你什么,即便是王芊芊同学,也不得不表示认可,对么?”柳敬亭看着王芊芊十分刻意地问道。
“大叔的奸诈,还真是表里如一。”
“可是你又不得不承认我言之有理。”
王芊芊无语地横了柳敬亭一眼,淡淡道:“我又不是偶像剧中那些装模作样的励志女主角,我看鹰就会摆出看鹰的姿态。”
看鹰的姿态自然就是仰视,在场的三个人都称得上人尖,轻易听出这句话的弦外之音,王芊芊的意思是。如果宫承恩能够凭借自己的实力闯出一片天地,她跟他的约定就自动生效。
……
弥琥最终还是住进了王芊芊的寝室,宫承恩和柳敬亭则订了家附近的酒店。
“刚才真是谢谢你了。”跟王芊芊分开之后,宫承恩的笑容轻松下来,“非常机智的圆场。”
“就事论事,而且我说的也是事实,实际上,按照我说的那样,你压力会更大。”
宫承恩微涩一笑,没有接话。
“如果你真的投资家具、麻辣烫、臭豆腐这些实业。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资本和人脉积累,很快走出一条宽敞的路,至少可以完成对刀花君的承诺,”柳敬亭笑着看了眼宫承恩,“倘若你继续现在这条路。你要得到的其实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成功,而是要获得整个家族的话语权。也就是说。你要从一个倒咖啡、接快递的小哥儿,成长成为一个可以跟你爷爷平等对话的实力派,不知我的推测有没有错?”
宫承恩道:“你直播写作之后,郑求是被围殴,当时大哥说这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我还不太相信。跟他争论了两句,现在看来,竟是大有可能。”
柳敬亭笑道:“那么完美的手段,哪里是凡人能使出的。你大哥太抬举我了。”
“可是你却一语道破我跟芊芊的状况,也对,能写出楚留香这样的角色,没有这点逻辑能力也太不正常了,那你跟我出个主意吧,我后面要怎么做?”
“话说你们星月不是每年都要招新人么?这就是突破口。”
宫承恩立即明白了古庸生的意思,原来这家伙说“倒咖啡、接快递”不是比喻啊。
柳敬亭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立即给表哥打了一个电话。
……
晚上,在两位女孩不容反对的提议下,两位男孩化身跟班,一起去逛街。
被雨水冲刷了一天的南港,夜景别有一番韵味,色彩缤纷的广告牌加上大雨之后处处可见的粼粼波光,颇能给人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
弥琥和王芊芊手挽着手打了鸡血似的扫荡着每家店铺,她们几乎翻看每一件看到的衣服,点评每一双遇见的鞋子。
真的有女人认为漂亮的鞋子是有灵魂的这种说法,就好像真的有男人因为某场足球赛把电视机砸个粉碎一样。
宫承恩很享受跟王芊芊逛街的感觉,跟在后面,像一个慈父般看着前面欢腾奔跑的王芊芊,不知有没有想到当初跟这个女孩买了一大通的名牌服装,最后在天桥含泪大甩卖的场景。
柳敬亭的表情却相对平静,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模样,催促弥琥临时抱佛脚的事情,他自然是干不出来,但是在重要考试前一晚疯狂血拼,对参加过高考的柳敬亭来说,还是持保留态度。
无关心态,而是体力。
两个女孩逛了整整三个小时之后,终于呈现出疲惫的态势,表达了要中场休息的意愿,早已通过网络了解了周边情况的宫承恩,立即毛遂自荐地带着大家去了糖朝甜品店。
创立于1991年的糖朝,是亚洲游客最喜爱的甜品店。古色古香的店景布置,让人仿佛回到50年代的旧香港,饶富风味。店内提供的甜品种类丰富多样,从糖水、杏仁露、核桃露、芝麻糊、雪蛤膏,到冻布丁、西米露、滑凉粉、到豆腐花等,可谓应有尽有,令人眼花缭乱。
两个女孩刚一坐下,立即大呼小叫地嚷着脚疼,抱怨自己今天的鞋子不给力,回味刚才看过的那些个衣服、鞋子、包包。
男性朋友虽然感受深切,但是永远无法切身体会到逛街的爽点。
吃完甜品之后,宫承恩又租了渡海小轮,四人一起游览维多利亚港。维港两岸的夜景本就是一个著名的观光点,由于南港岛和九.龙半岛高楼大厦满布,入夜后万家灯火,相互辉映,因此,南港夜景与日本函馆和意大利那不勒斯并列世界三大夜景。
“也不知道大家什么时候再能有这样的机会?”
浏目两岸风光的王芊芊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接着兀自笑道:“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朝有耍痛快耍,不要理我好了。”
话虽如此,落在其他三人的耳朵里,却各自勾起了一段心事,仿佛平静的海面投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终究荡起了几圈波纹。
接下来的考试日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大书特书的事件,宫承恩去港大“纠缠”王芊芊,柳敬亭独自去逛南港,好像《西游记》中唐僧见塔必拜。柳敬亭个人偏爱的地方是各地的大小书店,几乎逢书店必逛。
之前出的几本书繁体版已经在南港上市,柳敬亭看到几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孩站在“古庸生”作品区翻看小说,莫名地感到一阵得意。
然后他瞥见一大摞书旁的一个广告牌:“古庸生全新巨制《楚留香传奇》夏日来袭,不容错过!”
……
弥琥的考试波澜不惊地结束。柳敬亭的南港之旅随之告一段落,宫承恩本意是晚走几天。但是经不住王芊芊言辞灼灼的逐客令。只好跟柳、胡二人一道返回内地。
飞机在江海降落时,柳敬亭没有直接回学校,而是买了回家的飞机票,他在电话里跟表哥宋坤坦白自己现在写作赚了点钱,想搞点投资,为将来的大学筹学费。为了取信宋坤,他不惜自曝自己就是《舒克和贝塔》的作者。
柳敬亭去舅舅家之前,直接去银行取了三十万现金,装在自己的蓝色里。
刚一赶到舅舅家。就立即感觉到一片愁云惨淡,舅妈的眼睛已经肿的像两颗核桃,在跟老妈小姨诉苦,舅舅则不停地抽着烟,跟几位男性长辈在商议怎么应付家具厂和房东的催逼。
宋坤沉默寡言地坐在房间角落处,一脸愤恨和无望,显然没把小表弟的安慰当一回事。
柳敬亭没有打扰长辈们的聊天,默默地走到宋坤跟前,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出去说话。
“小亭……你怎么来了?”
柳敬亭摇摇头,指了指门外,不过屋内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到了他身上,柳敬亭只好微笑着跟大家打招呼。
“你直接从南港来到这,还没去学校吗?”妈妈一脸关切地问道。
“嗯,想过来跟坤哥讲两句话。”
这时,舅舅和舅妈才反应过来,舅妈有气无力道:“小亭来了,快点坐。”
柳敬亭忙道:“我马上还要回去学校,跟坤哥说两句话。”
舅妈眼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道:“带小亭去你房间吧。”
宋坤看了爸爸一眼,然后起身拉着柳敬亭离开父母的房间。
“我说宋坤,你不要摆这么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年纪轻轻的就这么经不起考验?”
离开长辈们的视线,柳敬亭立即拿出犀利表弟的风范,先是一顿当头棒喝。
“小亭你不懂,这个社会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理想化,我这次被骗,连累太多人,小姑家的五万、爸妈十万的存款,你家我二姑的两万,还有我打工存的钱,一下子全没了,你知道吗,二十多万块,突然就那么没有了,如果不是想着要还钱,我真想……”
“闭嘴!”柳敬亭打断道,“宋坤,你不要再给我讲这种屁话,我在电话里都跟你那样说了,你还是不相信我啊。”
“小亭,二姑都告诉我了,你写书赚的钱还不多,不够我还是为你感到骄傲,我的小表弟可以写书了,我现在看书都困难。”
“别废话了,”柳敬亭把书包脱下来,直接摔到宋坤的怀里,道:“拿出小时候跟憨子打假的那股狠劲来,不就是做生意吗,就往发财里整!”
宋坤似乎感觉到书包里的东西有些奇怪,拉开拉链一看,顿时傻了眼,一摞摞崭新的红色票子扑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