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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虚无痕     官僚txt下载     官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二章 我也怕恶人(上)

    新峡县三大巨头:汪国本、左达来、甘新国,都是欣赏胡晨阳的人,投到他们任何一个人名下,都会得到重用和提拔。

    但是,在铲除“皮蛋疤子”这件事上,胡晨阳却不知道:这三位领导,那一位更值得他信赖?

    当今的官场就是这样尴尬,上级不知道下级是否忠诚,下级也不知道上级是否值得信赖?

    过去战争年代那种舍命掩护战友,那种可以为理想抛头颅、洒热血的情形早已不复存在,人与人之间更多的是交易,是算计,以及处心积虑的防范。

    还有,企业间的许多“竞争手段”其实也近乎于“汉奸”行为,为企业谋得了小利,却损害了整个行业的根本利益。

    很残酷的现实啊。

    想清了这些,胡晨阳就有些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向“上面”反映情况,反映什么?所有这些还都属于“传说”,自己手头上并没有证据,拿什么向上反映?不要说人家有可能对付你,就算是不对付你,人家就是故意拖,都会拖得你心灰意冷。

    “皮蛋疤子”的存在对胡晨阳是另一种教育,让他思考了很多。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任何一个地方的黑势力背后,都存在“保护伞”,也就是说,在黑势力猖獗的地方,都必然有党政官员和政法机关的人卷入其中。

    打黑很难,难就难在错综复杂的关系。

    “打铁先得本身硬”,打黑更是如此。

    前些年,黑势力这个词都不能用,代之以“恶势力”,其实,都“恶”了,能不黑吗?

    然而,黑势力并不强大,更不能持久!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当某一个地方的黑势力太过嚣张了,就必然制造出一桩桩恶**件,搞得“天怒人怨”,从而引发高层的雷霆之怒,然后,国家机器迅速起动,黑势力倾刻间灰飞烟灭。

    这其中有一个重要的环节是掌握黑势力的犯罪证据,所谓“铁证如山”。

    深思熟虑之后,胡晨阳小心谨慎地开展了行动。

    胡晨阳从县经委主任雷本立那得知,雷本立早就知道冠城乡有石灰石,曾经跟原庐阳大兴水泥公司的老总张冬明有接触,原本是想请他在冠城乡投资或者合资建水泥厂,张冬明也有这个意向,没想到,不久之后,张冬明就出了意外。

    “张冬明身上被人捅了七刀!”雷本立道,“七刀啊,身上的血都流光了。”

    胡晨阳追问:“凶手呢?抓到没有?”

    “还用抓?凶手自己投案自首,然后说是二人因为发生口角,是张冬明先骂了他,还先动手打了他二个耳光,据说还有现场证人。总之,那凶手最后只判了二十年。其实很多人心里有数:那个凶手就是皮蛋疤子的小兄弟。”

    随后,胡晨阳在雷本立带领下找到了张冬明的遗孀李慧芳。

    李慧芳在张冬明出事之后,已经不敢在庐阳市住了,一家人回到了她的老家新峡县,父母家根本住不下,就租了别人一套房子。

    找到李慧芳的家,李慧芳正一个人在家发呆。

    丈夫死得大惨了!

    丈夫死前是有预感的,给她留了一封信,现在成了“遗书”。

    丈夫生前也是认识不少官员和老板的,但是,当他出事以后,许多人都避开他们,生怕惹来祸端。

    张冬明出事后,一夜之间,水泥公司大多数员工都辞职走人,原财务科长则带着账本直接投靠了“皮蛋疤子”。

    张冬明的水泥公司因为没有任何人敢接手,最终还是落入“皮蛋疤子”手中。

    李慧芳还没能从“皮蛋疤子”手上拿到多少钱。因为人家说了:别人欠张冬明的钱,这叫“债权”,在财务上这叫“应收款”,张冬明人都死了,这些“应收款”是真是假很难分清,即使是真的,又到那去收债?只能算作“坏账”了。因此,张冬明的“债权”基本上都变成了“坏账”。

    而张冬明欠人家的钱,这叫“债务”,在财务上叫“应付款”,是想赖都赖不掉的。否则人家告到法院,法院就会找上门来封账了。

    这样一搞,张冬明的公司根本就不值几个钱了。

    李慧芳不敢争,知道争也没用。

    张冬明曾经在新峡县买了个门面,本来是送给老丈人的,现在出了这种事,李慧芳的父母就又把门面还给了女儿,现在,一家人的生活就靠出租门面贴补了。

    女儿张钰原来通过雷本立帮忙,进了新峡县麻纺厂,麻纺厂买断以后,张钰下了岗,找不到好的工作,现在每天给人做钟点工。

    李慧芳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儿子能好好读书,考取一所好大学。

    雷本立和胡晨阳的到来,让李慧芳有些意外,但还是不失礼节的接待了他们。

    胡晨阳一眼就看出:李慧芳面容憔悴,身体情况很糟糕。

    相互介绍以后,李慧芳就有些疑惑:“冠城乡的书记跟我有什么关系?”

    胡晨阳道:“嫂子,雷主任告诉我,原来张总是有意在我们冠城乡建水泥厂的,虽然没有实现这个愿望,但我还是很感谢他。今天我来,就是看看,我能帮你们做点什么?”

    胡晨阳的态度非常诚恳。

    李慧芳叹气道:“雷主任也知道的,我一个女儿下了岗,一个儿子还在读书,学习成绩也不是太好,愁死我了。”

    胡晨阳就问:“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张钰。”

    “什么学历?”

    “高中,目前在自学成人大专,下半年应该可以毕业了。”

    胡晨阳就点点头:“好。可以借用一下电话吗?”

    李慧芳摇头:“对不起,我是租的房子,没有电话。”

    胡晨阳对雷本立道:“雷主任,你在这坐一会,我出去一下。”

    雷本立道:“好,我在这等你。”

    出了李慧芳家,胡晨阳开车直奔县政府。

    进了夏才生办公室,文涛迎上来:“胡书记来了?”

    胡晨阳道:“恩,文涛,夏县长有空接见我吗?”

    文涛道:“你来了,没空也有空啊。”

    说笑了二句,胡晨阳进去了。

    夏才生见了胡晨阳,很是高兴,道:“晨阳,你来得好,我正要问你:水泥厂的事怎么样了?”

    胡晨阳道:“我就是为这事来的。”

    就把皮蛋疤子的事说了。

    夏才生越听神情越是严峻。

    听完汇报,夏才生道:“皮蛋疤子这种人,迟早要完蛋,这是肯定的。”

    胡晨阳道:“可是,冠城乡等不得啊。”

    夏才生道:“晨阳,这件事非同小可,你做事一定要慎重。”

    胡晨阳道:“我是这样想的,皮蛋疤子作恶多端,只要搞到一点铁证,找到一个突破口,他就死定了。”

    夏才生看了胡晨阳一眼:“你是不是已经在找证据?”

    胡晨阳道:“有一个人可能比较关键,不过,她现在需要帮助。”

    就把张钰的情况说了。

    夏才生想了想:“先安排到交警大队吧。以后再想法解决编制问题。”

    胡晨阳高兴地道:“谢谢!”

    夏才生一摆手:“帮了她,她也未必能给你提供证据。”

    胡晨阳道:“是啊。有的时候,人努力还不行,还得天帮忙啊。”

    夏才生笑道:“天帮忙这种话,别老挂在嘴上。”

    胡晨阳嘿嘿一笑,起身告辞。

    与此同时,雷本立也在做李慧芳的工作。

    雷本立道:“慧芳啊,现在省里有一家大企业想在冠城乡搞水泥厂,就因为皮蛋疤子的原因,人家不想来了。所以,胡书记下了决心,要收集皮蛋疤子的犯罪证据,要搞倒他。”

    李慧芳道:“雷主任,一个乡党委书记,有多大的本事,那里斗得过皮蛋疤子?”

    雷本立微笑道:“哎,你别看他年轻,这个年轻人还真不简单。我感觉,他上面有人。”

    说这话时,他还做了个“上面有人”的动作。

    上面有人!

    李慧芳目光一闪,但很快又黯淡下来。

    “雷主任,”李慧芳道,“平安才是福。我现在就想过平平安安的日子,日子过得苦一点,难一点,我也认了。”

    听李慧芳这样说,雷本立知道,这个女人即使手里有什么证据,也是不会拿出来了。

    这也是可能理解的,皮蛋疤子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再呆下去已经没什么意思了,雷本立就起身告辞,准备到外面去等胡晨阳。

    李慧芳一个寡妇人家,还真不便留客,也就道:“雷主任,谢谢你还来看我,还关心我们这一家人。”

    出了李慧芳家,雷本立又等了十几分钟,终于等来了胡晨阳的车。

    雷本立上车之后,道:“我估计,李慧芳即使有证据也不会拿出来。”

    胡晨阳道:“那就算了。雷主任,我们吃土鸡去。”

    将车开到城北土鸡店,坐下来点了几个菜。

    在等菜的工夫,雷本立道:“晨阳啊,县里很多人都在猜测:赣源药业怎么就会跑到你们冠城乡来搞药材基地?”

    胡晨阳笑道:“以前,大家都认为冠城乡是穷山恶水,其实,冠城乡是块风水宝地哩,所以,人家赣源药业才会看中我们冠城乡。”

    雷本立暗道:“这小子,嘴巴真紧。”

    是个能成大事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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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我也怕恶人(中)

    胡晨阳将雷本立送回家里,天色已完全黑了。

    想了想,胡晨阳独自来到李慧芳家。

    开门的是一个女子。

    胡晨阳道:“你就是张钰吧?”

    张钰就有些奇怪:“对啊,你是?”

    李慧芳也看见了胡晨阳,忙道:“是胡书记啊,请进。”

    进了门,胡晨阳道:“嫂子,我就是来告诉你一件事,从明天开始,张钰可以到县交警大队去上班。”

    张钰听了,有点不敢相信:“啊?交警大队,真的啊?”

    胡晨阳道:“真的,已经说好了,你明天直接去交警大队找李恩良大队长,他会安排你的工作。”

    一家人都被这个消息惊住了。

    李慧芳道:“谢谢!谢谢胡书记。”

    胡晨阳微笑道:“别谢我,是夏县长出面做了工作。”

    李慧芳一家人都很清楚,要不是这个胡书记找了夏县长,夏县长怎么会帮这个忙?

    这时,从另一房间出来一男孩,戴副眼镜,十六、七岁的样子,个子挺高,只是,身材有些瘦弱。这倒让胡晨阳想起了十年前的自己。

    李慧芳道:“这个是我儿子。”

    胡晨阳冲男孩道:“你好,你就是张汉军吧?”

    张汉军就有些惊奇:“你怎么知道我?”

    胡晨阳道:“我当然知道你啊,我还听说,你的作文写得好,还上过《作文报》哩。”

    听了这话,不但张汉军感到自豪,连李慧芳母女脸上也绽放出笑容。

    张治军道:“你等一下!”转身进了房间,拿出一本《成长日记》,上面就贴着他在《作文》报上发表的作文,题目叫《我想对爸爸说》。

    胡晨阳仔细看过后,忽然道:“哦,这篇文章我早就看过,我能背下来。”

    “啊?”张汉军瞪大眼睛,“不会吧?”

    “不信?”

    “不信!”

    胡晨阳就开始背:“爸爸,你又躲到阳台上抽烟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是发过誓,一定要戒烟的。戒烟真的很难是吗?……亲爱的爸爸,我想对你说,如果戒烟真的很难,那就不要戒了,不过,为了您的健康,为了妈妈、姐姐和我,您就尽量少抽一点,好吗?……”

    整篇作文400来字,胡晨阳背得很是流畅。

    李慧芳赞叹道:“胡书记的记忆力真好!”

    胡晨阳也不解释,问道:“汉军,你现在学习怎么样?”

    张汉军就摇头:“不行,比以前差多了。”

    胡晨阳道:“是不是注意力不集中?”

    张汉军点点头:“是,我也知道要集中注意力,可就是做不到。因为,因为我老是想我爸爸。”

    说罢,眼里已经含着泪水。

    胡晨阳点点头:“对爸爸最好的纪念,就是好好学习,考上重点大学,到那时,爸爸在天堂也会为你高兴!”

    张汉军坚毅地点点头。

    胡晨阳道:“汉军,我教你一个方法,能帮你集中注意力,还能增强记忆力,你想不想学?”

    张汉军欢喜地道:“真的?我当然愿意学啦!”

    胡晨阳就当着李慧芳母女的面,将推云掌传授给了张汉军,道:“我们大人都做49下的,你年龄小,就做36下也行。”

    张汉军却道:“我不小了,我也要做49下!”

    胡晨阳道:“好,相信你自己,一定能集中注意力,一定能增强记忆力,一定能变得越来越聪明!”

    张汉军使劲地点头!

    胡晨阳看看墙上的钟,道:“我就告辞了,以后再来看望你们。”

    李慧芳道:“谢谢胡书记!帮我们这么大的忙,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胡晨阳微笑道:“嫂子,真的不要感谢我。”

    又交待张钰:“你到交警大队的事,不要跟人说是谁帮了你。”

    张钰笑道:“为什么?”

    胡晨阳道:“有些恶人,我也怕。还是小心些好。”

    李慧芳听了,暗自点头。

    ……

    伍青青其实已经将胡晨阳办水泥厂受挫的事情跟伍冬妮说了,这样一来,乔树军和乔光荣自然也知道了。

    乔树军等了几天,也没等到胡晨阳“求助”的电话,就主动给他打了个电话:“晨阳,水泥厂的事,你跟我说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胡晨阳道:“一下说不清,很复杂,等我理出个头绪再告诉你。”

    乔树军道:“哪有那么复杂,不就是资金的问题?”

    胡晨阳道:“原来我也以为是资金的问题,其实不是。”

    乔树军就有些奇怪:“那又是什么问题?”

    胡晨阳道:“很严重的问题。”

    乔树军笑道:“啊?胡书记,别吓我,我有心脏病哩。”

    胡晨阳道:“真的,情况非常复杂,等我理出了头绪,再告诉你。”

    这是胡晨阳第二次说“理出头绪”。

    看来,情况真的很复杂?

    乔树军道:“晨阳,有什么事,别闷在心里,我们一起想办法。”

    胡晨阳道:“恩,别为我担心。”

    放下电话,胡晨阳想:关键还是证据。只要拿到了证据,即使没有乔光荣这条线,也可以通过玄青道长,找到省委宋副书记。

    当然,还有其它的办法,比如通过记者以《内参》的形式向上反映情况,那可是直达中央高层的。

    胡晨阳是学中文的,大学同学中不乏当记者的。

    只是,那样一来,不要说市里,省里都会有人不高兴了。

    ……

    第二天,李慧芳陪女儿一道去了县交警大队,找到大队长办公室,李恩良听了母女二人的自我介绍,态度很是热情:“夏县长给我打过电话了,这样,张钰先到车管科做内勤。”

    李恩良还亲自领着二人去了车管科,给车管科长交待了几句。

    至此,李慧芳算是放下了心。

    中午,张钰回家时,已经穿上了交警的制服,很是英姿飒爽。

    不到半天,张钰已经打听清楚,李大队长原来可是左达来市长的司机。车管科长贺名远是县委宣传部贺部长的儿子;副科长是个女的,也姓张,是县人大刘副主任的儿媳妇。

    总之,能进交警的大都是领导干部的家属。

    李慧芳就反复叮嘱女儿:“珏儿,领导家属越多的地方,关系越复杂,你别管这些,老老实实做事。”

    张钰是下过岗的人,从“钟点工”一跃成为交警,那有不好好做事的道理?

    就道:“妈,我肯定会珍惜这个机会!”

    李慧芳就想,珏儿的事,虽说是夏县长出了面,但这是夏县长给了胡书记面子。说到底,是要感谢人家胡书记。

    素不相识,人家就这样帮了自己,还反复交待不要说出去。

    胡书记还说:“我也怕恶人。”

    她当然听明白了,胡书记所说的“恶人”,就是皮蛋疤子了。

    这是实在话啊!

    谁不怕恶人?

    雷本立主任说,这个胡书记不简单,“上面有人”。

    就算“上面有人”又怎么样?皮蛋疤子上面也有人!

    不看到皮蛋疤子被抓进去,她是不敢拿出证据的,万一这些证据湮灭了,张冬明的仇报不了,财产也追不回了!

    中午,儿子也回来了。

    吃饭时,儿子高兴地说:“妈,今天(1)班的宋老师来问我,想不想调到(1)班去?”

    李慧芳知道,(1)班、(2)班都是尖子班,教(1)班、(2)班的老师都是优中选优,能去(1)班、(2)班的,只有二种人,一是学习成绩特别拔尖的,二是有特殊关系的。

    自己的儿子这二条都够不上啊!

    李慧芳很是疑惑,问道:“你是怎么回答的?”

    儿子道:“我当然愿意啊。”

    “后来呢?”

    “后来?宋老师没说什么,就走了。”

    李慧芳就有些神色黯然。

    儿子先吃完饭,回房间去了。

    张钰小声道:“妈,是不是要给老师送礼啊?”

    李慧芳道:“如果是送礼的事,就简单了。”

    晚上,儿子又回来说:“妈,宋老师又来找我了,下星期一,我就调到(1)班了!”

    李慧芳高兴之余,就猜想:“是不是夏县长又出了面?”

    其实,这事用不着夏县长出面,宋老师就是宋麟庐老人的女儿宋志敏。

    那天晚上,从李慧芳家出来,胡晨阳就去了宋老的家,把李慧芳的遭遇跟宋老一家人说了,听得大家嘘唏不已。

    胡晨阳说这事的意思,就是想请宋志敏在学习上特别关照一下张汉军。

    问明张汉军是在读高二,宋志敏说:“正好我就在教高二,要不把这个学生调到我班上去?”

    胡晨阳道:“那太好了,谢谢宋老师!”

    宋志敏道:“谢什么?以前不知道这事,既然知道了,就帮他一下,也是应该的。”

    ……

    过了几天,李慧芳的儿子果真调到(1)班去了,李慧芳也去学校找到了宋老师,证实这是胡书记托她帮忙。宋老师还说,张汉军同学以前的基础很好,就是有一段时间功课拉下了,学得不是很扎实,补上这一段,还是很有希望的。

    宋老师还说:她也了解了,这孩子的性格有些孤僻,不怎么跟同学交流,经常一个人发呆,这就需要家长、老师和同学多多关心他,而他自己也要努力融合到同学们当中。

    宋老师还让张汉军到她家去补课。至于费用,不必考虑。宋老师说:“我一般不给学生补课的,更不收费。”

    李慧芳悄悄打听了一下,人家宋老师的老公在特区搞建筑设计,家里根本不缺钱。

第七十四章 我也怕恶人(下)

    张钰是个有心人,这些天一直在想:那个“从天而降”的胡书记如此帮她们一家,到底是为什么?

    起初她有点想歪了,以为又是有人给她“做媒”,是这个年轻的书记看上她了,帮她只是为了显示他有能力、有本事,只是为了让她一家人高兴而已。

    莫非此人是个“衙内”?

    后来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因为人胡书记此后再也没有上门。

    有关胡晨阳的事,也是越打听越多,知道他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原来也挺倒霉的,有过女朋友,吹了。

    不知为什么,张钰得知胡晨阳也曾经倒霉过,心里反而踏实了,甚至从内心对胡晨阳产生了亲切感,她还把自己所知道的有关胡晨阳的事,都告诉了母亲,母亲听了,也是很感慨:“人倒霉时,就是要挺住啊!钰儿,你要好好向人家胡书记学习!”

    “恩!”张钰答应得很爽快。

    只是,心里始终有个谜团,胡书记为什么要帮她?

    后来想起胡书记曾恭恭敬敬地向父亲的遗像鞠了三个躬,张钰就揣测:胡书记上门,可能跟父亲的死有关?

    也许,这个胡书记是父亲的生前好友?

    可是,以前他怎么从没出现过呢?

    这天,张钰实在忍不住了,追问母亲:“妈,你告诉我,那个胡书记和我爸爸有什么关系?”

    李慧芳听了脸色一变!

    以前,女儿也曾多次追问过李慧芳:“在那个凶手背后,是不是还有幕后主使?”

    女儿肯定也是听到过各种传闻的。

    李慧芳一直打定主意不跟儿女说。

    儿子还小,性子也像她,软弱了些。

    女儿的性子却像她父亲,是个刚烈的人。

    女儿如果知道了“证据”的事,肯定是要采取行动的。

    那将引发什么后果?

    后果难料啊。

    此时,面对女儿的追问,李慧芳也有些动摇了,迟疑着说:“我也不知道,也许他们是朋友吧?”

    张钰冷笑道:“我爸爸终于有一个真正的朋友了,是吗?”

    张冬明出事以后,那么多曾经的“朋友”、“兄弟”都“集体失踪”了。

    一家人也不得不躲到新峡县来。

    张钰好不容易才进了一个麻纺厂,成了又苦又累的纺织女工,就这样还干不长,还下了岗。

    在厂里,下岗的大多是二种人:一是年轻的,没技术,工龄短,补偿少;一是年龄偏大身体又差的,裁掉她们,企业就没什么包袱了。

    剩下的,都是些有技术又肯做事的骨干了。

    麻纺厂职工闹事时,张钰也参加了,见过夏才生。不过,那次闹事也没多大用,要下岗的还是都下岗了。

    下岗几个月了,在新峡县根本找不到好工作。有去外地打工的机会,甚至有人鼓动她去做“按摩女”,说是以她的姿色,只要“放得开”,来钱快得很。但是,她现在能出去么?母亲身体不好,弟弟又处在准备高考的关键时期。

    如果她做了“那种人”,父亲的在天之灵,能安宁么?

    后来,通过职介所,给二家人做钟点工,有一家人家是县信用联社的龙主任,龙主任的老婆姓肖,也在银行工作,一看就是精明能干的人。

    后来,熟悉了点,张钰曾问:“肖大姐,象你们家的条件,请一个保姆不是更实惠?”

    肖大姐道:“这你就不懂了,请了保姆,就要住在家里吧?家里老是有一个生人,我不喜欢。”

    星期六、星期天不让她去。此外,肖大姐还严格规定了她上班的时间为上午9时至11时,后来她发现,在这个时间段,基本上就没遇见过男主人。

    后来就有点明白了,肖大姐防着她哩。

    这让她有一种屈辱的感觉。

    有一次,龙主任回来拿个材料,遇见她了。

    龙主任是个中年男人,有点谢顶,见了她很是热情,问了她不少事,诸如“原来在那工作”,“学历”什么的,得知她还在参加成人高考,就有点意外,勉励她一定要坚持学习,拿到文凭后可以来联社找她。

    这似乎是在暗示她,拿到文凭后,可以帮她解决工作问题?

    临走时,他的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努力!我最欣赏努力的人!”

    这种拍肩膀的动作,不算过份,但却来得太早。

    她本能地避开了他,转身做别的事去了。

    龙主任多少有些尴尬,但还不至于下不来台。

    “拿到文凭再说”,这句话对她是一个鼓舞。

    在另一家做钟点工,就只能是下午去了。

    那是家做生意的人,老板姓帅,其实一点也不帅,长得跟猪头肉似的。这家人中午不开伙的,都是在外面对付,晚上一家人才正儿八经的吃餐饭,对晚餐的要求就很高,还特爱吃红烧肉,据说还是老板娘要吃!每当用刀切着一块块肥肉,张钰就为老板娘发愁:天,她就怎么咽得下去?

    她的任务就是把米淘好,把菜洗干净、切好,放入冰箱,然后是拖地、搞卫生,洗衣服。

    这家人素质很差,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卫生间的篓子里老能看见用过的避孕套,真让人恶心。

    辞掉这二份钟点工时,二家人都很不高兴,怪她没有提前打招呼,后来听说她是去了公安交警,脸色马上变了,再不敢说抱怨的话了。

    张钰到交警大队上班已经一个星期了,现在已经能够独立工作了,负责给摩托车上牌,大家知道她是通过夏县长的关系来的,对她都不错,只是,她是经历过失去父亲的伤痛的人,内心一直很沉重,很少笑,就有人说,车管科新来的小张,是位“冷美人”。

    这些天,张钰一直在想:那个胡晨阳怎么就不再露面了呢?

    真的是传说中的“施恩不图回报”?

    这天,张钰突然就接到了胡晨阳的电话:“张钰吗?我是胡晨阳。”

    张钰内心一阵惊喜:“胡书记?”

    他还是出现了!

    “恩”,胡晨阳道,“我现在在仙都茶楼,你能出来一下么?”

    在茶楼,她不但见到了胡晨阳,还见到了玄青道长。

    胡晨阳道:“张钰,这位是玄青道长,是位神医。”

    张钰几时见过如此仙风道骨的人物?震惊之余,很是恭敬地向玄青道长行了礼。

    胡晨阳道:“张钰,是这样,我看你母亲身体不太好,想请玄青道长给她看看。”

    张钰听了,当然高兴,连道“谢谢”!

    来到李慧芳家,李慧芳见了胡晨阳,非常高兴,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

    胡晨阳亲切地问候道:“嫂子,身体还好吧?”

    “好,好。”

    人逢喜事精神爽,近来,李慧芳的气色还真比前些天好了一些。

    听胡晨阳称母亲为“嫂子”,张钰心中就很复杂,这样一称呼,表明了人胡书记根本就对她“没想法”,无形中还成了她的“长辈”。

    到哪讲理去?

    李慧芳却是很高兴,嘴里依然道着谢。

    胡晨阳道:“嫂子,你要再感谢,我以后就不好意思来了。”

    李慧芳这才不说了,这才注意到玄青道长。

    张钰道:“妈,这是老君观的玄青道长,是位神医哩,胡书记请他来帮你看病。”

    李慧芳道:“哎呀,谢谢,谢谢!”

    玄青道长微笑道:“我给你把把脉?”

    把过脉,玄青道长道:“你先回房间睡觉,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李慧芳就乖乖地点点头,自己进了卧室。

    这种情形,胡晨阳是第二次看见了,好象道长的话里,有魔法似的。

    玄青道长对张钰道:“你母亲的病,主要还是心病。惊恐过度,长期郁积。”

    张钰隐约听懂了一点,道:“是,我也觉得我妈妈心事很重。”

    胡晨阳也问:“严重吗?”

    玄青道长道:“已经很严重了,再有几年,神仙都救不了。”

    张钰一听,眼泪就出来了。

    胡晨阳道:“张钰,你应该知道一些?”

    张钰流着泪道:“我知道什么?我就是不知道嘛!我问过她很多次,她就是不说,什么也不告诉我。”

    玄青道长道:“其实,要问,也是可以问出来的。”

    张钰就很是意外:“你能问出来?”

    玄青道长肯定地点点头:“应该可以。不过,这要征得你的同意。”

    “我同意!”张钰急切地道:“我当然同意,只要能让她身体好起来,我……我求你了!”

    玄青道长就跟胡晨阳交换了一下目光。

    胡晨阳道:“张钰,是这样,你母亲心里藏着事,可能跟你父亲有关系。”

    张钰点头道:“恩,应该是跟这件事有关。”

    胡晨阳接着道:“皮蛋疤子这个人你知道吗?”

    “知道,大家都说我爸爸就是皮蛋疤子害死的。”

    胡晨阳道:“等下问出了什么,你一定要冷静,一切由我来处理。如果你不相信我们,我们现在就走,以后再也不来打扰你们了。”

    张钰道:“我相信你们!”

    胡晨阳道:“谢谢!只要拿到证据,我会直接交给省里的领导。”

    张钰再次道:“我相信你们!”

    胡晨阳这才对玄青道长道:“道长,你看呢?”

    玄青道长点点头,独自进房间去了,但并没有关门。

    看胡晨阳坐着没动,张钰到也乖巧,没有跟进去。

    十来分钟后,道长出来了,道:“她说,东西藏在镜框后面。”

    张钰搬了把椅子,站在椅子上,把墙上的镜框取了下来。再找了螺丝起子,松开几个螺丝,打开后盖,果然找着了几页纸。

    那正是张冬明生前留给李慧芳的遗书。

    遗书详细地说明了皮蛋疤子等人多次威逼他转让水泥厂的情形,后面几次,他还偷偷录了音,录音磁带存放在银行的一个保险箱内。

    最后一页写道:“慧芳,如果我出了意外,你最大的责任不是为我报仇,而是要确保一家人的安全!不要轻信任何人,不要急于为我报仇,相信‘恶有恶报’,总有一天老天爷会开眼,皮蛋疤子这种社会渣滓会自己撞到枪口上去,到了那时,把这些交给法院就可以了!

    胡晨阳看了遗书,心里也是异常难受,张冬明不惜一死也要跟皮蛋疤子斗,却又无奈地交待家人,不要为他报仇,而只能寄希望于“老天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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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面见乔光荣(上)

    “老天开眼。”胡晨阳默默地念叨了二遍。

    想了一下,胡晨阳道:“原件还是不动,有复印件就可以了。”

    张钰道:“单位有复印机,下班没人的时候,我拿去复印一份。”

    “恩”。胡晨阳道:“小心一些。”

    “知道。”

    胡晨阳这才对玄青道长道:“道长,像李慧芳这种情况,应该怎样治疗?”

    玄青道长道:“很麻烦,病人气郁不舒,思虑太过,心、脾都伤到了。这种病在西医叫抑郁症,中医就叫郁症。”

    张钰听了很是佩服:“是,是,看过西医,说是抑郁症,也吃了药,作用不大。”

    玄青道长道:“心病还得心药医啊,你们说是不是?”

    胡晨阳和张钰都道“是”。

    后来,胡晨阳有几次和玄青道长在一起,他都想问问:玄青道长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能让李慧芳说出心中的秘密?

    想问,终究没问。秘书出身的他,还是谨记着一条:“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

    不久之后,他依然是秉持着这一条,去见了乔光荣

    ……

    是乔树军通知胡晨阳,乔光荣要见他。

    拿到张冬明的遗书后,胡晨阳才给乔树军打电话,把他所知道的皮蛋疤子的情况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乔树军惊讶之余,道:“要死!胡晨阳,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胡晨阳就嘿嘿地笑。

    “笑!好笑吗?”

    乔树军责怪的语气让他感到温暖。

    乔树军问道:“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胡晨阳道:“我想来想去,这事要绕过市里,直接向省里反映。我想把证据交给你父亲。”

    “恩,我先跟我爸谈谈。”

    “好。”

    “等我电话。”

    “恩。”

    ……

    听了乔树军的介绍,伍冬妮先就表了态:“光荣,这事你得管!”

    乔光荣道:“庐阳市的情况很复杂,这事得俞书记下决心才行。”

    “那你就跟俞书记谈啊。”

    “谈是要谈的。让我想想。”

    二天后,乔光荣告诉乔树军:“你通知胡晨阳,让他带着材料直接来见我。”

    时隔一年多,胡晨阳再次见到了乔光荣。

    乔光荣一见胡晨阳,就放下了手头的文件,站起身来,当然,并没有移步。

    胡晨阳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乔书记您好,我是胡晨阳。”

    乔光荣面带微笑道:“晨阳啊,我们见过,呵呵。”

    看乔光荣伸出手来,胡晨阳赶紧伸手双手握住了乔书记的手。

    上次胡晨阳是疑似“**他子”,乔光荣可没跟他握手。

    乔光荣示意胡晨阳坐下,再次细细打量胡晨阳。

    二人这次见面,与上次在新峡县委招待所见面的情形已经大不相同了。

    那次,胡晨阳还是被审查对象,“待罪之身”,处于人生的最低点,有些落寞、消沉。

    而此时的胡晨阳,毕竟已经重新站立起来了,精神面貌就好了很多,人也更为自信。

    另外,此人的眼神都有点特别,让人觉得……怎么说呢,这人心里很干净?

    对,干净。就是这种感觉。

    因为乔树军的关系,胡晨阳与乔光荣的关系也变得复杂与微妙了。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乔光荣,想多了也没用,干脆不想。怎么简单怎么来。

    所以,胡晨阳也不等乔光荣发问,主动道:“乔书记,材料我带来了。”

    说罢,从包里拿出张冬明的遗书,放到乔光荣的办公桌上。

    乔光荣看了张冬明的遗书,放入一个文件夹,起身走了几步,在沙发上坐下了,又冲胡晨阳一招手:“你坐过来。”

    胡晨阳就又恭恭敬敬地坐在沙发上,只有半个屁股挨着沙发,双手也放在膝盖上。

    乔光荣道:“晨阳啊,你那个冠城乡,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怎么样了?”要回答这个问题,可长可短,只是,乔书记有耐心听你长篇大论么?

    胡晨阳尽量以精炼的语言道:“到目前为止,冠城乡的经济排在全县倒数第四,中等偏下。”

    乔光荣点点头:“恩,不到一年,能前进三个位次,不容易了。”

    胡晨阳道:“水泥厂如果能搞起来,乡里的发展还会提速。”

    乔光荣看了胡晨阳一眼,心想:“到底是年轻人,沉不住气啊。”

    就道:“既然说到水泥厂,我问你:如果不是那个什么皮蛋疤子影响了你搞水泥厂,你会不会管这事?”

    胡晨阳没有正面回答:“要不是想搞水泥厂,我还真不知道有皮蛋疤子这个人。”

    乔光荣道:“这说明什么?说明你的视野还不开阔,说明你对新峡县以外的情况了解得不多啊。”

    “是。”胡晨阳似有所悟。

    乔光荣接着道:“你想办水泥厂,可以堂堂正正地办,可以通过你们的县长、县委书记出面协调,甚至也可以直接找汪国本、左达来。找到这二人中的任何一人,只要得到他们的支持,跟建委系统打个招呼,自然会有人出面跟皮蛋疤子协调,那里用得着冒险去找皮蛋疤子的犯罪证据?这是你要干的事吗?”

    胡晨阳听出了乔光荣的意思,默不作声。

    乔光荣道:“我现在给你出道选择题:一是办水泥厂,二是端掉皮蛋疤子,只能二选一,你选那个?”

    二选一!

    乔光荣道:“别急,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说罢,乔光荣起身坐回到办公桌前,开始看文件。

    胡晨阳开始认真思考“二选一”的问题。

    前前后后做了这么多,不就是想既要搞水泥厂,也要搞掉皮蛋疤子么?为什么非要“二选一”?

    可是乔书记发了话,只能“二选一”。

    胡晨阳知道这是乔光荣在考他,但这道考题出得太难。如果他选择放弃水泥厂,固然很“崇高”,但也有些虚伪。如果不是为了水泥厂,皮蛋疤子的事,关他鸟事?

    可真要选择水泥厂,放弃皮蛋疤子的事,且不说如何面对李慧芳一家,就是自己,会心甘情愿么?

    胡晨阳的可贵之处,在于他并不是思考如何回答得让乔光荣满意,面是如何面对自己的良知。

    所以,胡晨阳在一瞬间下定了决心。

    胡晨阳起身,坐到了乔光荣的面前。

    胡晨阳道:“乔书记,我想好了。”

    “这么快啊?你说。”

    胡晨阳道:“打掉皮蛋疤子。”

    “哦,水泥厂不办了?”

    “既然是二选一,那就不办了。”

    此时的胡晨阳态度坚决,那双明亮的眼睛也坦然地与乔光荣对视着。

    “说说看,为什么选择打掉皮蛋疤子?”

    胡晨阳道:“因为,张冬明的遗书中有一句话:‘老天开眼’。”

    乔光荣听了,深深地看了胡晨阳一眼。

    这个年轻人眼里确有一种深邃的东西。

    乔光荣点点头,道:“皮蛋疤子能够成为省人大代表,肯定是有其过人之处的,这些,你想过吗?”

    胡晨阳道:“想过,是他用金钱换来的吧?”

    乔光荣摇头:“你这样想,就太简单了。”

    胡晨阳心中一动!

    乔光荣道:“昨天,我跟庐阳市的一位领导通了电话,他说,这几年,他曾经几次到皮蛋疤子的水泥公司考察,有时是陪同上级领导考察,他看到的情况是:皮蛋疤子的水泥公司确实在做大做强,管理上也越来越规范,还制定了五年内上市的规划。这说明什么?说明皮蛋疤子基本上完成了从一个‘罗汉’到企业家的转变,有人认为,这个转变是有正面意义的。”

    胡晨阳就有些震憾,也有些明白了乔光荣话里面的意思。

    就是说,汪国本、左达来、甘新国这些人,其实都很清楚皮蛋疤子的发迹史,也容忍了他的一些不法行径,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愿意见到一个所谓“浪子回头”的典型。

    想想也是,皮蛋疤子早已不是过去那个打打杀杀的“罗汉”了,今天的皮蛋疤子已经是著名企业家,是顶着省人大代表光环的人,而且还热心参与各种慈善活动。

    这样的“浪子”,不是那些善于“树典型”的官员们希望看到的么?

    这不也是一种“政绩”么?

    能树这么一个“典型”也是不容易的,是消耗了一定的政治资源、社会成本的,是付出了代价的。

    肯定有很多人不愿意看到这个“典型”在一夜之间倒掉,此后的问责、追究,会使很多人难堪。

    或许,一些龌龊的交易也是在“树典型”、“帮典型”的光环下完成的。

    或许,还会引发一场官场地震?

    胡晨阳身在基层,不可能掌握更多的情况和细节,也不知道皮蛋疤子这个“典型”最早是汪国本还是甘新国树起来的?

    但他现在知道了,皮蛋疤子在市里主要领导心目中的分量。

    在皮蛋疤子没有犯下新的罪行的情况下,想要动他,还真的很难。

    他无法猜测,市里的领导们看到张冬明的遗书以后,究竟有多少人会拍案而起?

    反正,他觉得就这件事而言,绕过市里是对的。

    乔光荣望着沉思中的胡晨阳,心里还是满意的。

    年轻人考虑问题,不可能面面俱到,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能够很快作出决断,能够坚持自己的底线,能够面对自己的良知,这就很好了。

    孺子可教也!

    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位中年妇女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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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面见乔光荣(下)

    胡晨阳见有人进来,立即站起身来。

    这是一位很有风度的女人,身上明显有一种贵气。

    在一瞬间,胡晨阳就作出了判断:能够不经秘书通报就走进乔光荣办公室的,只能是他的家人了。而看她的年龄,长相、气质、风度,应该就是乔树军的母亲了。

    她这时候来,不应该是巧合吧?

    那就是特意来看他的?

    想到这,胡晨阳就挺直了腰杆,微笑着朝她点点头。

    来人正是伍冬妮。

    伍冬妮打量着胡晨阳:“恩,人挺精神,个子挺高,眼睛很亮,果然象青儿说的,这人眼神有点特别。”

    恩,这第一印象让她还满意。

    就道:“你就是胡晨阳吧?我是树军的妈妈。”

    胡晨阳却一点也不吃惊,弯腰行了个礼:“阿姨您好,我是胡晨阳。”

    伍冬妮点点头,道:“恩,坐吧。”说罢,自己先在沙发上坐下了。

    胡晨阳却殷勤地道:“阿姨我给您倒杯水。”

    这个马屁拍得不错,乔光荣听了也乐,道:“我这有茶叶。”

    在乔光荣指点下,胡晨阳找着了茶杯、茶叶,还真给伍冬妮泡了一杯茶。

    胡晨阳是秘书出身,做这事时,神情专注,动作细致,很让乔光荣和伍冬妮满意。

    这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年轻人,举止大方得体,态度不卑不亢,实在看不出,他竟然敢跟一个黑社会头子暗中较劲。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让伍冬妮对胡晨阳一下子产生了很大的好感。

    伍家的人最看不起没血性的男人。

    本来,按她的想法,女儿可以拒绝冯家的人,但至少应该找一个优秀的军人!为此,她操了很多心,给女儿物色了不少年青有为的军官,却都是劳而无功。

    后来,还是从乔光荣嘴里得知,女儿在跟一个小伙子交往。

    乔光荣道:“小伙子是有些才华,看他的文章就知道,有真东西。”

    当初,伍冬妮却是不以为然的,有才华又怎么样?文才好而人品差的,还少吗?

    有文才的男人,大多风流,正所谓“风流才子”。男人都风流了,女人怎么办?躲在家里哭天抹泪吗?

    怎奈,伍冬妮无法操控女儿,女儿有心里话都不愿跟她说,反而是做父亲的还能听到她几句真话。

    女儿终于有了一个喜欢的人,只要女儿满意,她又那里真会从中作梗?

    又何况,这个年轻人实在是跟伍家有姻!

    当然,给女儿把把关,还是有必要的。

    乔光荣一看伍冬妮的架势,心里就暗笑,也不参与,继续看文件。

    伍冬妮问道:“晨阳,你那个冠城乡,怎么样了?”

    “还好,主要是基础太差,发展得慢一些,”

    “农村工作是最难搞的。”

    “还好,我也是农家子弟,对农村工作还比较适应。”

    “恩,听你说过,家在遂南县,对吧?你从小吃过苦,吃过苦好啊。”

    伍冬妮的性格就是这样,看一个人顺眼了,什么都好,“从小吃过苦”也成了优点。

    乔光荣却想:“这话有毛病,吃过苦就好?应该是能在苦难中坚持奋斗,取得成就,这才好嘛。”

    伍冬妮又问:“你怎么来的?”

    胡晨阳道:“我自己开车来的。”

    伍冬妮立即抓住了这句话,问道:“为什么要自己开车啊?是不是有些事不想让人知道啊?”

    来了!好刁钻的问题。

    胡晨阳道:“乡里有二台车,就一个司机,增加一名司机,又要增加费用,能省就省一点吧。不过您说得也对,回去我就找一位司机。”

    “对喽,”伍冬妮道,“该花的钱就得花,你想着省钱,别人怎么想?尤其是那些对你有意见的人,会不会拿这个说事?”

    胡晨阳就很是虚心受教的样子:“是,我考虑得不周到。”

    伍冬妮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问:“当个乡党委书记,压力大不大啊?”

    胡晨阳道:“压力还是比较大的,说到底,是一个发展的问题。再有几年时间,乡里的经济发展起来了,压力会小一些。”

    伍冬妮听了,却对乔光荣道:“光荣,听见没有?他还想在乡里‘再发展’几年哩。”

    乔光荣一笑,摆摆手,意思是:“你们聊你们的,不关我事。”

    伍冬妮看看胡晨阳,叹口气:“可惜啊,你没当过兵。”

    胡晨阳就明白了,伍冬妮大概是希望女婿是当过兵的。这也不难理解,伍家本就是军人世家,共和国的江山,就是伍老爷子这一辈人打下来的。

    面对这样的话题,胡晨阳只好说:“哎,我也觉得可惜,阿姨你能不能帮个忙,开个后门,让我去当几年兵?我有一门专长哩。”

    “哦?”伍冬妮听得有趣,“你有什么专长啊?”

    胡晨阳不慌不忙地道:“我会养猪哩。”

    大家就笑。

    伍冬妮笑着道:“你还挺幽默。”

    其实,胡晨阳心里还是紧张,不知伍冬妮什么时候就又问出一个刁钻的问题让自己难以招架。

    伍冬妮道:“上次药材基地签约仪式,你们庐阳市的左市长是想请我去的,他以为,他去了,我就会去。”

    胡晨阳点点头,表示听懂了。

    伍冬妮道:“左市长有没有跟你单独说什么?”

    胡晨阳道:“没有,他就是当着众人说的,让我有困难可以直接找他。”

    “你怎么回答的?”

    胡晨阳道:“我没说什么。官面上的话,不能太当真。”

    伍冬妮点点头:“一般来说,是这样。不过,左市长这话是真的,因为他跟我说,要树冠城乡这个典型哩。”

    胡晨阳道:“典型是干出来的,不是树出来的。冠城乡要成为脱贫致富的典型,还得苦干好几年。如果要各方面都得到较好的发展,至少还得五年,可能要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伍冬妮抓住了胡晨阳的话,追问:“什么叫各方面都得到较好的发展?”

    胡晨阳下意思地看了看乔光荣,正好与乔光荣的目光相遇。

    乔光荣起身走过来,道:“说说看,我也听听。”

    胡晨阳道:“从大的方面看,赣源省是一个农业大省,庐阳市、新峡县也都是这样的格局,而冠城乡又是一个山区贫困乡,对冠城乡的发展,不能有不切实际的想法,不能脱离基本的格局。”

    这个背景交待,显示了胡晨阳的大局观。

    胡晨阳接着道:“我刚才说的各方面都得到较好的发展,用一个好听的说法,也可以叫做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其实,新农村建设是一个很高的层次。要达到这个层次,就要全方位的推进农村的物质文明、精神文明,还有政治文明……我想,三五年内,不光是我们冠城乡,放眼全省,真正想要达到这个层次的,太少,或者根本就没有,做得好一些,也就是接近这个层次,这就算很不错的了。”

    乔光荣点点头:“在冠城乡,你想怎么个搞法?”

    胡晨阳道:“结合冠城乡的实际情况,我有几点思考:一,发展速度必须要快,也就是说,要实现超常规发展,做不到这一点,还谈什么层次?”

    伍冬妮问道:“那就是说,你有信心做到?”

    胡晨阳点头:“肯定可以,就是不建水泥厂,也可以。”

    “好!”伍冬妮很是满意,“你接着说!”

    胡晨阳就道:“第二,发展应该是可持续的,也就是说,要有发展后劲;第三,发展是健康的,不能因为强调发展就搞出一大堆问题和矛盾;第四,发展得好与不好,不能光看统计数据,还得总体上评价增长质量问题,还要看老百姓的满意度,要看老百姓的口袋里是不是真正鼓起来了,银行存款是不是真正增加了;第五,在发展的同时,还得带出一支好的干部队伍,这样,不会因为换了一个主要领导,这个乡很快就又不行了……”

    胡晨阳的慎密思维,是乔树军早就习惯了的,而伍冬妮却是首次“领教”,赞叹之余,终于明白了女儿为什么会如此看重这个人。

    看看乔光荣,脸上也写满了“赏识”。

    此时,伍冬妮瞅着胡晨阳,是越看越满意,突然问:“晨阳啊,你也有二十八、九了吧?打算什么时候成家啊?”

    刚才还侃侃而谈的胡晨阳就哑了火,挠挠头,很是无奈的样子:“打算是有,我说了不算啊。”

    伍冬妮暗自点头:“小伙子挺认真,问题还是出在树军身上,回去得说说她,得加一把火才好。”

    ……

    吃晚饭时,伍冬妮道:“树军,今天我见到胡晨阳了。”

    乔树军摇头:“你老人家又要掺和?”

    “我这叫掺和啊?赣源药业跟冠城乡是合作关系,我见见冠城乡的胡书记,不可以啊?”

    “可以,完全可以,行了吧?”

    乔光荣看着母女斗嘴,倒也不着急,以前,母女俩吵得更激烈的情形都有。

    伍冬妮道:“树军,你也别太骄傲,要论实际工作能力,我看你还真不如他。”

    乔树军道:“你总算说对了一句。”]

    伍冬妮就一愣:“你承认啦?”

    乔树军道:“这有什么承认不承认的?我一直就认为,他比我强。”

    伍冬妮道:“光荣啊,听见没有?难得啊难得!”

    电话响了,乔树军起身去接电话,是伍青青打来的。

    伍青青道:“树军,他还没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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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约见伍青青

    或许是洪都之行有些特殊,乔光荣夫妇并没有邀请胡晨阳到家里做客,胡晨阳也没有跟乔树军联系,只是向乔光荣夫妇表示:水泥厂的事先放下,集中精力把乡里的事抓好。

    其实,胡晨阳并没有真的放弃搞水泥厂的念头,所以,他从乔光荣办公室出来,并没有老老实实回冠城乡,而是跟齐斌联系上了,二人约在齐斌家里见面。

    齐斌父亲的身体比上次见到时明显好多了,老人见到胡晨阳后,非常高兴,紧拉着他的手,道:“哎呀,胡书记,我跟你说哈,玄青道长真是神医啊,我现在感觉最明显的就是心脏的变化,以前,我经常有胸闷,有时候还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最近这一段时间,再也没有这种现象了!”

    胡晨阳含笑道:“齐老,玄青道长是从小练功的人,他是用气功给你治疗了,再加上道家的医术,所以,玄青道长的医术,是很独特的,一般的老中医,不能跟他比。”

    “是,是。”老人道,“真是要感谢玄青道长和胡书记了!”

    老人是个“话痨”,说起来没完,后来,还是齐斌拦住了老人:“爸,胡书记还有事跟我商量。”

    老人这才意犹未尽,呵呵笑着,收住了话头,在兰子的提醒下,上楼喝“牛奶”去了,胡晨阳知道,所谓的牛奶,应该就是人奶了。

    齐斌解释道:“胡书记,其实,早几年,我就想在庐阳市布局,只是,皮蛋疤子这个人,太霸道了,又是地头蛇,而且,你们庐阳市在水泥建材方面,确实是有些地方保护主义的。”

    胡晨阳点点头:“恩,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有些明白了,庐阳市的情况,是有些错综复杂。不过,皮蛋疤子之流,是我们这个社会的毒瘤,终归是要割除的,这个我们先不管他,我们就当它不存在好了。我想问齐总,如果皮蛋疤子不存在了,齐总愿意不愿意在我们庐阳发展呢?”

    “当然愿意!”齐斌道,“水泥这个东西,它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地域性比较强,它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用途极广,使用量又大,越是接近产地,运输成本越低,竞争力也越强。同样标号的水泥,你们庐阳有,人家又何必到洪都来买?所以,我要在庐阳发展,肯定不是把水泥运到庐阳去,而是在庐阳建水泥厂,这是肯定的。”

    胡晨阳点点头:“我想也是这样。下一步要考虑的,就是建一个什么样的水泥厂?我要请齐总认真考虑一个问题:如何最大限度地减少水泥厂对环境的污染?也就是说,新建的厂,能不能采用最新的环保工艺?”

    这个问题,还真是问到了要害,齐斌沉默了一会,道:“我也不瞒你说,现在,城市对环保的要求越来越高,乡镇则松一些,我是想把现成的一些设备移到乡镇去。”

    胡晨阳道:“齐总,我们冠城乡有个情况比较特殊:赣源药业在我们乡里建了药材基地。”

    “赣源药业?”齐斌当然知道赣源药业的份量。

    “是,”胡晨阳道,“赣源药业的伍总听说我们要搞水泥厂,一再提醒我水泥厂不能影响到药材基地的土质和水质,否则,乡里还要赔偿他们的经济损失。”

    所谓“乡里”要赔偿损失,其实就是指水泥厂了。而且,齐斌也相信,以伍总的实力,真要污染了药材基地的土质和水质,倒霉的不会是药材基地,也不会是“乡里”,而是水泥厂。

    “伍总这个人我见过,”齐斌道,“是个女强人,后台很硬,没想到她居然会跟你们合作?”

    胡晨阳微笑道:“乡里要发展,总得找些关系啊。”

    齐斌道:“胡书记,我也实话跟你说,要上新工艺,投入就得增加很多,如果市场份额再得不到保证,我恐怕就得不偿失了。”

    胡晨阳点点头:“齐总请放心,我也想抢占市场份额,要是没有市场份额,产值、规模上不去,那我们乡里的经济又如何发展?”

    齐斌还是担心:“皮蛋疤子真的不会阻挠我们?”

    胡晨阳微笑道:“那就试目以待吧。”

    齐斌又问:“你是伍总介绍给我的,能不能当面约伍总谈谈?”

    伍青青的风采,齐斌也是心仪已久,还真想通过胡晨阳约出来见见面,此外,他也想证实一下,胡晨阳与伍青青到底熟到什么程度?

    齐斌的意思,胡晨阳当面明白,想了一下,开始找电话。

    “用我的手机。”齐斌从包里拿出手机,递给胡晨阳,还道:“你个当书记的,也应该配个手机了。”

    胡晨阳笑道:“乡里信号不好,配手机也是摆设,以后再说吧。”说罢,拨通了伍青青的手机,开口道:“姐,我是晨阳。”

    就这一称呼,把齐斌吓了一跳:“姐?伍总的弟弟?”

    伍青青道:“晨阳?你现在在那?”

    “还能在哪?在洪都呗。”

    “真的?你这家伙,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胡晨阳道:“山牯佬好不容易来一趟省城,哪里舍得走啊。”

    伍青青一笑:“那就在城里多呆几天。”

    胡晨阳这才道:“我现在在洪昌水泥公司的齐总家里,齐总想约你见个面?”

    伍青青沉默了一下,问:“你答应他了?”

    “算是吧。”

    “恩,那就一起喝杯咖啡吧,晚上七点,欧雅咖啡厅?”

    胡晨阳看看齐斌:“晚上七点,欧雅咖啡厅?”

    齐斌连连点头:“好,好!”

    七点差十分,胡晨阳就和齐斌赶到了欧雅咖啡厅,找了个地方坐下,二人都很是期待,尤其是胡晨阳,不但期待伍青青的出现,更期待她会把乔树军带出来。

    然而,几分钟后,胡晨阳就知道,自己是一厢情愿了。

    伍青青是独自来的,与前几次在冠城乡不同,今天的伍青青显得更加高雅时尚。

    当伍青青来到胡晨阳和齐斌面前时,胡晨阳当着齐斌的面,不再叫“姐”了,而是与齐斌一样,很是客气地称她为“伍总”。

    伍总的出现,让齐斌内心对胡晨阳的一点疑虑也消除了,齐斌曾经多次在赣源省工商联企业家聚会上见过伍青青,还听过她的发言,而胡晨阳真的约来了伍青青,这使得他相信:胡晨阳所说的“就当皮蛋疤子不存在”,并不是一句空话。

    大家握手以后,伍青青选择了与胡晨阳坐在一边,还叮嘱他:“有什么事抓紧时间谈,等下我带你去见个人。”

    伍青青这也是在告诉齐斌:她之所以会来见面,是要把胡晨阳带走。

    齐斌心里一凉:没什么戏。

    齐斌道:“今天伍总能来,我很荣幸。”

    伍青青道:“齐总不必客气,齐总今天约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齐斌道:“是这样,可能晨阳也跟你说了,我准备在冠城乡投资一个水泥厂,规模不会小,听晨阳说,你很担心污染问题?”

    “是的。”伍青青道,“齐总,如果你的水泥厂在前,我的药材基地在后,哪是我的问题,现在,我的基地可是已经建立起来了,如果因为你的水泥厂严重污染,破坏了土质和水质,那我是不会答应的。”

    齐斌看看胡晨阳:“晨阳,药材基地不会是建在石灰岩附近吧?”

    “不是,”胡晨阳道,“石灰岩主要是在枫树村,跟药材基地不在一个方向,隔着几十里地呢。”

    齐斌道:“那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再污染,也就是水泥厂附近几里。”

    “那就好。”伍青青道,“那我预祝你成功。”

    齐斌笑道:“谢谢!伍总的赣源药业,在全国都是知名企业,我想问一下:如果有其它的好项目,伍总是否愿意参与?大家一起合作?”

    胡晨阳听了,有些惊讶,心想,齐总要见伍总,原来是想跟伍青青合作?

    伍青青道:“如果是好项目,可以考虑啊。不过,水泥项目就不必找我了,我相信齐总有这个实力。”

    这个回答很妙,其实就是婉拒了。

    齐斌嘿嘿一笑,又道:“伍总,你也知道,企业产品供求也是有季节性的,有时难免会遇到资金周转问题,银行的贷款手续又很繁琐,希望有机会能互相支持一下?”

    伍青青立即追问:“你说的相互支持,是直接融资?还是提供担保?”

    齐斌道:“直接融资当然更好,担保也行。”

    伍青青道:“我不喜欢担保,要就直接融资。”

    齐斌点点头:“明白了,希望有机会合作。”

    伍青青道:“看情况吧,对我来说,基本上不存在现金流的问题。”

    这就是说,她是不向人借钱的。

    胡晨阳在一旁听了,真是佩服:“伍总真牛啊。”

    伍青青看看手表,喝了一小口咖啡,问:“你们还有事吗?”

    齐斌只好道:“也没什么事了。”

    “好,那就再见了,晨阳,跟我走,带你去见个人。”

    胡晨阳就对齐斌道:“齐总,不好意思,先走一步。”

    齐斌道:“没事,你我兄弟,多联系!”

    “哎。”胡晨阳高兴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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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一起看星星

    出了欧雅咖啡厅,胡晨阳很是兴奋,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姐,去见谁啊?”

    “你说呢?”伍青青偏不告诉他。

    胡晨阳嘿嘿一笑:“树军?”

    “知道还问!”

    胡晨阳的车跟在伍青青的车子后面,左拐右拐,进入宽阔的沿江大道后,进入一个别墅群,在一栋别墅前停下了。

    下车后,伍青青介绍说,这里原来叫“下沙窝“,是洪都的城乡结合部,如今成了升值最快的地段,几年前有人出资在这里修起了坚固的防洪大堤,然后把堤内的土基垫高,盖起了一批沿江别墅,使昔日的荒滩一下成了富人区。

    伍青青道:“这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地产开发案例!而且,这个思路出自一个女人手里!”

    胡晨阳道:“姐,这个女人不会是你吧?”

    伍青青道:“不是,几年前,我还在京城呢。”

    乔树军迎了出来,道:“你们来啦?”

    胡晨阳也是很久没见到乔树军了,此时相见,心情也是很激动,有些傻傻地看着她。

    还是乔树军先开了口:“晨阳,你来啦?”

    胡晨阳“恩”了一声,自嘲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见你,又怕见你。”

    胡晨阳还真是这样,又想见乔树军,又有点怕见她,这是一种复杂的心态,得知了伍家的背景,在他内心深处,总觉得乔树军也算是“红色公主”了,虽然她挺温婉的,但有时也很厉害,这一点,他现在看得比较清了。

    本来,胡晨阳在陈小旋、倪虹她们面前,挺从容的,可就是在乔树军面前,很难淡定,在她面前,只有倾慕,又只有将这种倾慕化为动力,激励自己表现得更出色一些。

    在别人面前,胡晨阳是个随和的人,吃点亏也无所谓,无关自尊,然而,在乔树军面前,潜意识中,他很在意自尊,这种自嘲的语气,倒是很符合他的心理。

    听了胡晨阳的话,乔树军抿嘴微笑,倒是伍青青在一旁撇嘴:“胡晨阳你真有出息,现在就怕了她。”

    胡晨阳嘿嘿一笑,道:“其实,我上次就来了洪都一次,不敢跟你们联系。”

    乔树军忍住笑,道:“这次怎么敢了?”

    胡晨阳道:“是齐总要见伍总。”

    伍青青道:“这个齐斌,人还算正派,就是魄力小了些。”

    胡晨阳幽默地道:“齐总要听见你这句话,一定很伤自尊。”

    乔树军道:“她就是这种人,说话不给人面子的。”

    “好啊!”伍青青夸张地道,“你们二个联合对付我,我也很伤自尊。”

    说笑着,伍青青高兴地宣布:“今天晚上,我们三个一起看星星。”

    胡晨阳听了很兴奋,道:“哎呀,太好了!”

    乔树军看了胡晨阳一眼:“看来你也有星星‘情结’?”

    “是!”胡晨阳道,“小时候,听村里的老族长讲《水浒》的故事,我就会望着天空想:水浒一百单八将,那就是天上的一百零八颗星宿下凡啊,后来,他们应该是回到天上去了,那么,他们在天上还会聚在一起吗?他们什么时候又会相约着一块下到凡间来呢?”

    伍青青笑道:“听听,这孩子还挺浪漫的!”

    大家都笑。

    胡晨阳嘿嘿笑道:“哎,姐,你说,水浒中的三十六天罡星,七十二地煞星,在天文学中,也是这么起名的么?”

    “当然不是,”伍青青道,“什么三十六天罡星,七十二地煞星,那都是道家的叫法,你从天文望远镜就看到了,星空是多么浩瀚,星辰可以说是无限多了,在浩瀚的星空里,一百零八颗星,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胡晨阳道:“说得也是。不过,我还是喜欢神话传说中的星辰。”

    乔树军道:“那当然,神话传说也是一种文化现象。”

    “对!”胡晨阳道,“再拿《水浒》来说吧,为什么偏偏强调是三十六天罡星,七十二地煞星呢?加上《西游记》里也有‘三十六变、七十二变’的说法,这三十六和七十二,同样也体现了我华夏的传统美学和民族欣赏心理。三十六,就是从三演化而来,道家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十六,七十二,还有一百零八,加起来都是三的倍数。”

    “有道理!”伍青青道。

    胡晨阳还自信满满地道:“三十六天罡星,七十二地煞星,我从小就能背出来。”

    “真的?”伍青青不信,又道:“不过,就算你背错了,我们也听不出来。”

    大家都笑。

    乔树军道:“其实,水浒只看前七十一回就够了,后面的招安、平方腊,越看越郁闷,不看还好。”

    胡晨阳道:“恩,前七十一回,就是四个字:逼上梁山;招安以后,也是四个字:走入死局。**说过,水浒这部书,好就好在投降,做反面教材。我觉得也是,招安后的悲惨结局,其实也告诉世人:投降没有什么好结果。”

    伍青青道:“你们二个慢慢研究《水浒》,我洗澡去了。”

    乔树军笑道:“穷讲究。”

    伍青青也不解释,笑嘻嘻走了。

    乔树军道:“这个人,每次看星星之前,都要洗澡,也就是所谓的‘沐浴焚香’。”

    胡晨阳道:“这说明她虔诚。”

    乔树军轻叹一声:“她心里很苦。”

    胡晨阳不好多问,没有作声。

    乔树军道:“哎,我问你一个问题:宋江这个人,他到底有没有武功啊?”

    胡晨阳笑道:“宋江到底有没有武功,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也是水浒作者创作手法高超的一个体现。宋江有没有武功?好象有,又好象没有,书中说,宋江‘爱习枪棒,学得武艺多般’,这就是说,他还不是一般,是多般。而且,他还有二个徒弟:孔明、孔亮二兄弟,也是梁山好汉中的武将,这样看来,宋江肯定是有武功的。”

    乔树军道:“可是,宋江杀了阎婆惜以后,竟然被阎婆惜的老娘一把揪住,走不脱,一个老太婆都能搞定他,这也太窝囊了吧?”

    胡晨阳微笑道:“宋江其实不是走不脱,是不忍心对老太婆下狠手,不能因此说他窝囊。要知道,在江湖上,杀人是可以的,欺负一个老太婆就不行了,有悖江湖道义啊。”

    乔树军又问:“水浒英雄中,你最喜欢哪一个?”

    胡晨阳道:“我最喜欢公孙胜。”

    “你最喜欢牛鼻子老道?”乔树军听了觉得好笑。

    胡晨阳道:“哎,我最喜欢他,因为他这个人又忠义,又有孝心,成就了一番事业,却又不贪恋功名利禄,能够功成身退,可以说,他是梁山好汉中难得的一个心想事成,又结局圆满的人了,很幸福啊。”

    乔树军道:“也是哈。我原以为,你喜欢吴用这个人,足智多谋。”

    胡晨阳摇头:“我怎么会喜欢吴用?吴用,吴用,终归是无用,呵呵。”

    乔树军道:“我喜欢武松。”

    胡晨阳一笑:“你喜欢武松,谁不喜欢武松?潘金莲都喜欢哩。”

    乔树军笑道:“哎,晨阳,扈三娘这个人,真是可惜哎,嫁给矮脚虎王英了,宋江真是乱点鸳鸯谱,我觉得扈三娘很冤!”

    胡晨阳问道:“那你说扈三娘应该嫁给谁?,”

    乔树军道:“我觉得林冲跟她最相配。”

    胡晨阳点点头:“很多人都觉得扈三娘最好是嫁给林冲。仔细一想,扈三娘是不可能嫁给林冲的。”

    “哦?为什么?”

    胡晨阳不慌不忙地道:“第一,扈三娘一身好武艺,被谁拿下的?就是这个林冲,她不恨他吗?第二,林冲这人,是个用情很深的人,上了梁山以后,还是一心想着他以前的娘子,她想嫁给林冲,林冲未必肯娶她;第三,宋江是乱点鸳鸯谱吗?非也,宋江把扈三娘许给王英,那就是告诉手下的弟兄:你们看看,王英这样的,都能娶上扈三娘这样的美女,还是跟着老大好啊。”

    乔树军被胡晨阳逗得直乐,笑道:“胡晨阳,你对水浒研究得很透!”

    想了想,又提出一个问题:“哎,我再问你,我国发行过多少套《水浒》纪念邮票?”

    这一问,胡晨阳傻眼了:“我不知道。”

    乔树军有点得意:“不知道吧?告诉你,前后发行过五套,最近一次,是九七年。九一年发行的是第三套,其中就有一张,内容就叫一丈青单捉王矮虎。”

    胡晨阳听了就摇头:“好你个王矮虎,丢人都丢到邮票上了。”

    说罢,二人大笑!

    这时,伍青青出来了,道:“你们二个说什么呢,这么开心啊?”

    乔树军笑道:“不告诉你!”

    伍青青裹着浴巾就出来了,长发披肩,浴后的她容光焕发,胡晨阳只看了她一眼,不敢再看了。

    乔树军推着伍青青去房间:“姐,走你的吧。”

    几分钟后,二人出来了,伍青青穿了一套运动服装。

    伍青青道:“晨阳,走,上楼顶,看星星去。”

    胡晨阳随二人上了楼顶,楼顶上搭着透明的白色玻璃凉棚,地上摆放着一些阔叶植物,一架天文望远镜就架在凉棚里。

    伍青青在望远镜前看了看,叹气道:“还是效果不好,比在冠城乡看星星,差远了。”

    “我看看。”胡晨阳凑到望远镜前,果然,望远镜中所看到的星星,远没有在冠城乡看到的那么多,那么亮。

    “怎么会这样?”胡晨阳嘀咕了一句。

    伍青青道:“这都是‘光污染’造成的。城市到处都是灯光,有的直接射向天空,星星都被湮没了。不要说我们这里,现在专业天文台的望远镜都很难看到满天繁星了,唉!”

    胡晨阳道:“既然这样,还是多去我们冠城乡吧。”

    伍青青“恩”了一声,道:“但愿你们冠城乡不会也被污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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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皮总”(一)

    感谢网友的支持!《官僚》写到现在,进程虽然慢一些,但越写越有信心。我多次说过,这本书写到后来,其内涵是任何一本官场小说都达不到的,不管是实体的还是网络的。

    我知道坚持的可贵,会坚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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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晨阳从洪都回到冠城乡后,专心抓乡里的工作,建水泥厂的事,提也不提了。

    也不再跟雷本立、罗威商议取证的事了,就当没这回事。

    给张钰打了个电话,提醒她凡事小心,照顾好母亲和弟弟,另外,要有点耐心。

    张钰听懂了,道:“我记住了。”

    证据是交上去了,下一步,就看乔书记的了。

    确切地说,是看省里的了。

    ……

    在庐阳市委、市政府不远处,有一座小学,称之为“庐师附小”。

    市里几乎所有有权、有势、有钱人家的小孩,基本上都在这所小学念书。

    因此,每到上学、放学的高峰期,校门口附近都停满了各种接、送小学生的车辆。

    每到此时,区交警大队会有专人在此引导交通。

    曾有一位交警为保护一位小学生而受了伤,而那位学生正好是一位副市长家的孩子。

    这位交警因此而立功受奖,后来还被提拔到了领导岗位。

    皮蛋疤子的儿子,就在庐师附小念书。

    此时,一辆黑色的“公爵王”就停在学校的路边。

    车内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一边听着歌,闭目养神。从正面看,此人相貌堂堂。只是,在他的左侧面部,有一条长长的疤痕。

    此人正是皮蛋疤子。此时,他坐在车内,不为别的,就是和大多数学生家长一样,等着儿子放学。

    其实,皮蛋疤子有司机兼保镖,接送孩子的事,哪用得着他亲历亲为?

    但是,皮蛋疤子就是喜欢干这事,只要有时间,他就要来接儿子,将儿子送回家之后,再去应酬别的事。

    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喜欢儿子看到他时惊喜地扑向他怀抱的那种感觉。

    这才叫亲情啊。

    想想自己小时候读书时,是什么情形?经常是早饭都没得吃,饿着肚子去学校的。

    放学回到家,父母摆弄的是臭皮蛋,迎接他的是不满的目光甚至怒骂。

    因为他从小就不好好读书,从小就跟“十字街”的“罗汉”们混在一起。

    “十字街”现在已经因为城市扩建,不存在了,但是,二十多年前,“十字街”以出产“罗汉”闻名。

    皮蛋疤子自从认识了“十字街”最大的罗汉“铁拐李”大哥,就更没心思读书了。其实,“铁拐李”并非天生就是一个拐子,也是因为打打杀杀,伤了脚筋,才拐的。“铁拐李”大哥很赏识有勇有谋的皮蛋疤子,多次预言:“十字街的天下,将来肯定是这小子的。”

    皮蛋疤子就这样跟着“铁拐李”大哥打打杀杀,直到有一天,“铁拐李”被政府抓了,判了死刑。他则因为年龄小,进了“少管所”。

    因为庐阳看守所建在一座山上,庐阳土话,进看守所叫“上山”,坐牢叫“吃老米”。

    皮蛋疤子也终于“上山”了,终于开始“吃老米”,终于应验了父亲那句话:“你个打短命的早晚要上山吃老米!”

    父亲还有一个动作也是他终身难忘的:父亲发怒时,会一脚将一个臭皮蛋摔得粉碎,然后冲他吼道:“做罗汉的,早晚都是这个下场!”

    “少管所”里,一万伏的电网,五十厘米厚的高墙,六道实心的铁门,统一的灰色竖条衣服,还有军事化的管理,让一些问题少年受到了震慑,整天痛哭流涕,哭着喊着要悔过自新,皮蛋疤子和几个兄弟将这种人轻蔑地视之为“没卵用的”。

    皮蛋疤子对“吃老米”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铁拐李”大哥就是吃过老米的人,在“铁拐李”大哥手下,也有不少是吃过老米的人,而没吃过老米的人,说话都不怎么响哩。

    终于,他也是吃过老米的人了!

    在“少管所”里最大的“收获”,一是结拜了几位“兄弟”,这其中就有马哥、墩子;二是开了“眼界”,知道除了“摆场子”打打杀杀,其实还有许多事是自己没干过的,比如抢码头,玩女人,飚车,多他妈刺激啊!

    几个兄弟都很是期待:妈的,人家能干,我们为什么不能干?

    很是期待啊!

    暗自发誓:出去后要做“大事”!

    想要提前出去,就得表现好,“表现好”与“表现不好”,也是有讲究的,如果家里有人能通过关系打通某个管教干部,那也是一种“表现好”,可惜,皮蛋疤子父母不可能这样做,不能指望这个。

    还有一种“表现好”,是装出来的,装作积极参加劳动,所谓“以汗水洗涤灵魂”;装作深刻忏悔过去的罪行,愧对父母的养育之恩;也装作感激管教干部,赞颂他们比自己的父母还要亲,赞颂“政府给了我们第二次生命”……

    正是在这种装的过程中,皮蛋疤子之流的心智成熟了,完成了从一个少年犯到男人的转变。

    提前出狱后,依然还得“装”,定期到派出所报到,为的是得到一个好的鉴定。

    终于,刑期满了,皮蛋疤子开始了自己的行动,哥几个开始占码头,先是搞赌博机,后来搞移动赌场,有时是在高档宾馆,有时是在乡下,向赌博者提供赌场兼赌资。

    钱来得真快啊。

    再后来,就是开公司、搞实业了。

    除了有一伙搏命的兄弟,除了巴结上越来越多的政府官员,皮蛋疤子还认识了二个人,二个很重要的人。

    一个是他现在的妻子,王穗。

    王穗真是一个好女人啊!

    他与王穗是在病房认识的,那时,皮蛋疤子的父亲得了胰腺癌,快不行了。

    那天,皮蛋疤子来找医生时,见到一个漂亮女孩正在恳求医生继续给她母亲用药。

    医生却扳着脸道:“不行!再不交钱,明天就出院。”

    那女子道:“我卖血行不行?”

    医生道:“不行,一来你已经卖过二回血了,二来,你卖血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这个时候,皮蛋疤子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走过去,对医生说:“差多少钱,我给她垫。”

    这以后,才知道她叫王穗,是庐阳师专的学生,母亲因为胆结石,多次发作,最好的办法就是做手术,但手术费至少需要5千元,家里实在拿不出钱。

    听了她的情况,他替她作了决定:“做手术吧,不就是几千块钱的事?”

    这以后,她一毕业就嫁给他了,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第二个人,是他的律师,名叫章小彬,这人原来在一所乡里中学教数学,因为一时冲动,得罪了校长,校长放了话:“章小彬敢跟我斗,一辈子都不要想出头!”

    为了“出头”,章小彬考了几年研究生都没考上,后来自学法律,拿到了律师证,有了底气,辞职了。

    章小彬是自己找到皮蛋疤子的水泥公司的。

    皮蛋疤子当时一口回绝:“我有法律顾问。”

    章小彬不慌不忙地说:“熊总,律师和律师也是不一样的,有的律师只会照搬法律条文,而有的律师是玩法律的。”

    “玩法律”,这个说法让皮蛋疤子很喜欢!

    皮蛋疤子道:“行,现在正好有一个案子,你玩一回给我看看?”

    当时,有一家外地的公司起诉张冬明的公司拖欠货款,而张冬明的公司被皮蛋疤子的“强大水泥公司”合并了,债务理应由皮蛋疤子承担,一审也正是这样判决的。

    研究了案情后,章小彬道:“不必上诉了,二审也肯定是输。”

    “那怎么办?”

    章小彬道:“熊总听过一句话没有?打赢了官司拿不到钱?”

    皮蛋疤子道:“可是我账上有钱啊。”

    章小彬道:“这个好办。”

    结果,章小彬出了个招:“搞定”了市里执行庭的法官,由市中级法院借口打官司,出了个“财产保全裁定书”,也就是说,中院已经先行将熊总的账“封”了,这样一来,外地的法院就不能再强制执行了,要执行就得先跟中院执行庭协调了。

    后来,皮蛋疤子才琢磨出这一招真是管用,这样一来,打输多少官司都不怕,没人执行,不是都白打了?

    人才啊!现在都在讲要跨世纪,皮蛋疤子也踌躇满志要做跨世纪的民营企业家,正需要章小彬这样跨世纪的“人才”啊!

    现在,章小彬不但是他的律师,还是他的“军师”。

    这些年,“强大水泥公司”赚了个盆满钵满,仍有人不满足,有人提出:公司还要加快发展,建议再组建一个“强大装修公司”,把庐阳市所有大的装修工程都吃下来。

    装修的利润可是比搞工程的利润还大啊!

    这是一个让包括皮蛋疤子在内的兄弟们都怦然心动的建议,但是,跟章小彬商议后,章小彬明确表示反对。

    章小彬说:“熊总,这些年,整个华夏都是大工地啊,听说没有?省里正在搞‘大通道’规划,要修赣源省至粤海省的高速公路,庐阳市是必经之路啊,光庐阳市就有二百多公里的路段,需要多少水泥啊?照这样做下去,再有个10年,我们能赚多少?粗粗的算一下,20亿都不止啊!如果再贪心不足,还去搞什么装修公司,抢别人碗里的饭吃,搞出事来,最后搞得我们水泥生意都做不成了,我们的损失多大?”

    一句话点醒了皮蛋疤子!

    这以后,对“军师”更是高看一头。

    难怪啊,刘备有关羽、张飞那么好的兄弟,还要三顾茅房请诸葛亮出山。军师就是军师啊,军师的作用,不是兄弟能代替的。

    一个稚气的声音在车外响起:“爸爸,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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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皮总”(二)

    “昊昊!”皮蛋疤子满心欢喜地开了车门,抱起了儿子。

    儿子大名叫熊昊奇。名字是王穗起的,皮蛋疤子搞不懂什么意思,但是,这名字听着就喜欢,有文化人的味道。

    自己的儿子,将来肯定是要送他出国的,中学就要送到国外去读。

    “老爸,”儿子道,“明天我同学甘子华过生日,我要去他家里。”

    “好啊。甘子华家里是干什么的?”

    皮蛋疤子也就是随口这么一问。

    不料想,却意外地得到了一个“情报”。

    “甘子华他爷爷是大官哩。”

    “大官”!市里,除了甘新国副书记,还有什么姓甘的大官?

    甘书记可是皮蛋疤子命中的“贵人”哩。

    说起来,当年就是由于甘新国在当副市长时,搞了个扶持地方水泥的土政策,激发了皮蛋疤子独霸水泥市场的念头,但谁要以为当时的甘副市长后来的甘副书记就是皮蛋疤子的后台,那还真是冤枉了甘副书记。

    甘副书记确实支持过“强大水泥公司”的发展,但是,甘副书记本人,与皮蛋疤子却算不上有很深的私交,尽管皮蛋疤子已经在甘书记身上下了足够多的本钱。

    甘书记的儿子甘峻跟人合伙搞了个房地产公司,没少从皮蛋疤子的水泥公司拿到最优惠的水泥、建材。

    即使这样,甘书记也依然是跟他保持了距离,想一起吃个饭,都难呐。

    曾有一次,皮蛋疤子通过关系跟甘副书记的秘书联系上了,但此后不久,甘副书记居然换了秘书,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一种巧合?

    皮蛋疤子住在河东的临江别墅。这个别墅区是“天都地产”开发的,老板“洪老七”跟左达来市长关系密切。

    皮蛋疤子当时拿了二套别墅,一套自己住了,另一套送给了分管财税、城建的裘副市长,裘副市长房子虽然拿了,却迟迟没有装修,或许根本就没打算住进来。

    皮蛋疤子当然明白裘副市长忌讳什么。就想:当官有什么好?捞了那么多钱,好车不敢开,好房不敢住,玩个女人也只能偷偷摸摸,还不如我们这些当老板的,只要有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谁来管你?政府不是怕你花钱,是怕你舍不得花钱,要不政府怎么老是鼓励消费呢?

    政府鼓励的对象,不就是我们这些有钱人?

    皮蛋疤子带着儿子回到家中,王穗给父子二人找好拖鞋,然后接过皮蛋疤子手中的西装,挂在衣架上。

    “开饭吧?”王穗请示道。

    “我妈呢?”皮蛋疤子问。

    “已经送上去了。”

    皮蛋疤子这才道:“你们吃吧,我有应酬。”

    就又出去了。

    饭桌上,儿子又跟妈妈说了,明天要去同学家给同学过生日。

    王穗“恩”了一声,心思却没在儿子身上。

    嫁给皮蛋疤子这种人,是她人生中的一场恶梦,这恶梦不知何时到头?

    当初,他跟皮蛋疤子在医院认识,因为彼此都有亲人在住院,也算是“患友”了,因为他的“慷慨”,她以为遇到了一个急公好义之人,借了他的钱,却没想到,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黑社会老大的手中,等她慢慢得知他的底细,悔之晚矣。

    皮蛋疤子的母亲自从老公去世后,信了别人的劝说,信了佛,在家里供了菩萨像,成天烧香、吃斋、念佛。

    皮蛋疤子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就让老太太一人住在三楼,由她去折腾。

    老太太倒也知足,基本上不下楼了。

    老太太那个样子,是王穗这种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难以接受的。起初,她有些好奇,也曾偷偷观察过老太太的动静,结果看见老太太除了烧香、叩头,有时还会双手将饭碗举过头顶,嘴里念念叨叨,仿佛在与神灵交流,那样子真有些可怕!

    吓得王穗从此再也不敢偷窥了,也不敢上三楼去了。

    不但她不敢,保姆也不敢,送饭时放下碗就赶紧下来。

    孙子上楼去看她,就要被她逼着在佛像面前叩头。

    孙子起初是觉得好玩,后来也厌烦了,还有点怕,也不敢去三楼了。

    王穗每天先交待保姆做好老太太要吃的素食,所用的锅、碗、筷等都是分开用的。

    然后才是做其他人的饭菜。

    虽然麻烦,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

    老太太的饭量已经越来越小了,有时送上去的饭菜动都不动。

    这事,保姆跟王穗说了,王穗却不敢对皮蛋疤子说,怕他怪罪于她和保姆。

    皮蛋疤子本就是个凶神,又摊上这么一个婆婆,王穗的日子真是难熬!

    她跟皮蛋疤子说过几次,想出去做点事,就到强大水泥公司做点事也好,皮蛋疤子却不点头,还让她不要想东想西。

    皮蛋疤子说:“你就二件事,一,带好儿子;二,陪老子睡觉!”

    皮蛋疤子身体好,那方面能力超强,还逼着她一块看A片,学各种姿势,一一试验,挺能折腾人的。

    皮蛋疤子之所以肯在她身上费那么大力气,是想让她再给他生个女儿,一个跟她一样漂亮的女儿。

    却不知道,她一直在偷偷吃避孕药。

    她怎么还会再给他生儿育女呢?

    儿子,是她被皮蛋疤子**后的产物,是“孽种”。已经有这么一个“孽种”了,她还会再给他生一个“孽种”么?

    为此,皮蛋疤子会跟老太太吼:“妈,烧香叩头管用的话,你就求求菩提,让王穗再给我生个女儿吧!”

    王穗很清楚老太太为什么会吃斋念佛,只是,菩萨会保佑这样的人家么?象皮蛋疤子这样的人,也能进天堂么?天堂就这么好进么?

    ……

    皮蛋疤子来到“九州灯火”酒店时,公司的高层差不多都到齐了。

    “九州灯火”是皮蛋疤子的产业,里面“吃、喝、嫖、赌”一应俱全,有客人时,就在这请客,没客人时,公司几个高层也常常在这吃个饭,商量点事,完事了大伙也在此寻欢作乐。

    落坐以后,皮蛋疤子先交待财务总监:“下午去开一张定期存单,十万,名字随便写。”

    “是。”财务总监恭恭敬敬地点头。

    然后,皮蛋疤子道:“有什么好消息?”

    “还真有个好消息,”分管销售的副总经理李志兴道,“省交通厅的范厅长松了口,高速公路上马以后,会考虑推荐我们的水泥。”

    “考虑?”皮蛋疤子问章小彬:“章律师,你怎么看?”

    章小彬道:“‘考虑’的意思嘛,比‘研究研究’要强一些,同时也告诉我们,还有别的人也在他的考虑之中。”

    “高!”皮蛋疤子道,“我也觉得是这意思。你们说说,怎么才能让范厅长多为我们考虑一点?”

    李志兴道:“多送呗!100万不行就200万,200万不行就300万。”

    章小彬听了就摇头:“送礼不是这样送的,要就一步到位。”

    “没错!”皮蛋疤子道:“律师说得对,交通厅长,那个是没见过钱的?送少了肯定没用,送少了再加,就更不象话了,把人家堂堂厅长当什么人了?这是不尊重领导嘛。”

    大家就呵呵笑了。

    章小彬赞道:“熊总说得对!深刻!我提议,为熊总的深刻干一杯!”

    大家就都干了一杯。

    章小彬又道:“最近我琢磨出一个道理,跟熊总汇报一下。”

    皮蛋疤子心情很好,就道:“哈哈,律师又要发表高论了,你说!”

    章小彬就道:“**强调‘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二手都要抓、二手都要硬’,有人以为这是大话、空话、套话,其实不然,这里面的道理很深,借用这句话,我们如何与官员打交道?也要二手抓、二手硬。一手,抓‘物质文明’,也就是要舍得‘出血’,不要怕他胃口大,就怕他胃口不大;另一手,抓‘精神文明’,也就是要注意感情投资,要让他觉得我们不光是舍得‘出血’,更重要的是我们够朋友,跟我们打交道既安全,又可靠,我们是讲信誉的,是不会连累朋友的。”

    皮蛋疤子听懂了,道:“你的意思,就是万一有什么事,我们也不会咬出他们?”

    “是这意思。”章小彬道:“只有这样,这些官员一旦跟我们打了一回交道,以后还会主动想着我们,甚至还会给我们推荐新的关系,新的朋友。”

    “说得好!”皮蛋疤子高兴地道:“律师说得对,以后,我们都要注意,二手抓,二手都要硬!来,为‘二手都要硬’干一杯!”

    大家就又乐呵呵地干了一杯。

    这时,“马哥”进来了。

    “马哥”也是公司的副总之一,但却是极其特殊的一个人物,是皮蛋疤子当年在“少管所”结拜的二个兄弟之一,另一个兄弟“墩子”,目前正在服刑。

    “墩子”就是杀害张冬明的凶手。

    当初,三兄弟在一块商量时,也曾考虑过请杀手做掉张冬明,但皮蛋疤子觉得,请杀手达不到震慑的作用,当时,皮蛋疤子说:“马哥,墩子,这事我来干,水泥公司就拜托你们打理了!”

    墩子道:“大哥你又在搞笑了,兄弟我不如大哥有脑子,能掌握大方向;不如马哥有杀气,能带队伍;我又没爹没娘,寡卵一条,我不干谁干?”

    当时,三兄弟哭成一团!

    皮蛋疤子更是踌躇满志:有这样的兄弟,怎能不干出一番事业?

    不干出一番事业,怎么对得起这样的兄弟?

    墩子被判了二十年,皮蛋疤子打通了一些关系,已经替墩子减了几年刑期了,再吃几年“老米”,搞个“保外就医”应该做得到。

    到那时,三兄弟就又团聚了。

    皮蛋疤子对马哥道:“马哥,你来晚了,罚酒三杯。”

    马上有人空出一个紧挨皮蛋疤子的位子,又有人给马哥摆上一副干净的碗筷。

    马哥看看手表,道:“算了吧,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

    说罢,与皮蛋疤子交换了一个眼神。

    皮蛋疤子就道:“行,那就散了。”

    包厢内只剩下皮蛋疤子和马哥。

    马哥这才道:“大哥,情况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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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皮总”(三)

    皮蛋疤子一惊,马哥是最能沉得住气的人,如果马哥都觉得“情况不对”,那就真是“情况不对”了。

    马哥道:“我给墩子送东西时,没见到墩子,听说,最近老有人提审他。”

    “哪里的人?”

    “省公安厅的。”

    “易老二知道这事吗?”

    皮蛋疤子所说的“易老二”,是庐阳市公安局副局长易志强,是多年的副局长,自嘲“千年老二”,皮蛋疤子他们背地就叫他“易老二”。

    “他也不知道。”

    皮蛋疤子沉默了很久,道:“马哥,要是十年前,我们大家都是寡卵一条,这条命也不值几个钱,现在,你、我都是有事业、有家庭的人了。”

    马哥道:“是啊,不比从前了。”

    许久,皮蛋疤子道:“你说,墩子扛得住吗?”

    马哥听出了皮蛋疤子的意思:如果墩子扛不住,把一切都供出来了,大家就都完了。

    想了想,道:“墩子决不是出卖兄弟的人。”

    皮蛋疤子道:“万一呢?”

    “万一?”马哥也无语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又想了一会,马哥道:“我还是相信墩子。”

    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要我对付任何人都可以,对付墩子,我做不到。”

    皮蛋疤子也听出了马哥的意思,对墩子,他实在下不了手。再说,目前情况不明,还不到下手的时候。

    是啊,连“易老二”都没有得到一点消息,这多少让他感到踏实了一点。也许,是墩子牵扯到了别的什么案子当中?

    皮蛋疤子想了想道:“我也相信墩子。”

    又道:“那我们还担心什么?”

    二人哈哈一笑!

    皮蛋疤子道:“下午裘市长要见我,正好听听他什么意思?”

    ……

    副市长裘小舟今天下午的主要工作安排,就是约见“皮总”,也就是皮蛋疤子。

    皮蛋疤子姓熊,能够戏称他为“皮总”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一个是裘副市长,一个是市公安局易副局长,其它人可是不能随便叫的,有一回,金贸酒店的老总万水平也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当众叫了声“皮总”,皮蛋疤子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黑着脸望了司机兼保镖一眼,结果,保镖冲上去一把揪住万总,煸了他几个耳光,牙都打掉二个,皮蛋疤子只当没看见。

    下午三点,皮蛋疤子准时出现在裘副市长办公室。

    有人说,皮蛋疤子去见裘副市长,不用通报的。

    还有人说得更过火:“不对,皮蛋疤子要见裘副市长,打个电话,裘副市长就赶去见皮蛋疤子了。”

    这个说法有些难听,甚至说有些恶毒,不过,人家裘副市长不在乎,这年头就提倡政府官员与企业家交朋友。

    不是有人说过么,“不善于与企业家交朋友的干部,不是好干部。”

    这可是左市长在招商引资大会上说的!

    所以,裘副市长与皮蛋疤子交朋友,有什么好非议的?

    皮蛋疤子当然也很感谢裘副市长,强大水泥公司能发展到今天,与政府的扶持是有很大关系的。政府选择扶持谁,这个很关键!政府当初要是选择了支持张冬明,皮蛋疤子也不会有今天的辉煌。

    张冬明为什么失败?为什么会被皮蛋疤子逼得转让水泥公司?也是因为他得罪了裘副市长么。

    所以,干部要善于与企业家交朋友,企业家更要会与干部交朋友啊。

    张冬明又为什么会得罪裘副市长?因为舍不得一个女人么。

    裘副市长看中了张冬明的女秘书,几次暗示,张冬明居然装作听不懂,太可笑了!

    一个秘书(就算是情人吧),也舍不得,能成什么大事?

    想学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那你就把裘副市长搞倒搞臭么,却又没有这样的魄力和能耐,所以,张冬明只能是被动应付,处处受制,水泥公司越来越不景气,却还要硬撑,结果,皮蛋疤子终于失去了耐性,把他做了。

    张冬明的秘书,也终于成了裘副市长的二奶,还心甘情愿为裘副市长生了个女儿呢。

    这事,也只有皮蛋疤子等极少数几个人知道了。

    裘小舟见了皮蛋疤子,高兴地道:“皮总!恭喜发财!”

    “恭喜发财”如今成了裘副市长的口头禅,不光是过年时才这样说了。

    皮蛋疤子嘿嘿一笑:“有裘市长关照,不发财也对不起领导啊。”

    裘小舟拉着皮蛋疤子在沙发上坐下,问道:“家里还好吧?”

    “托裘市长的福,一切都好。”

    “呵呵,你母亲身体还好吧?”

    “身体还好,就是有些神神叨叨的,一天到晚吃斋念佛。”

    “吃斋念佛好啊!皮总,你还别不信了,你能有今天,可能还就是因为老太太吃斋念佛,菩萨保荐你呢。”

    皮蛋疤子嘿嘿笑道:“裘市长也信这个?”

    裘小舟道:“怎么说呢,有些事,不可不信。依我看,你母亲吃斋念佛,还真是能保佑你的,你可要好好照顾好老人家,她要长命百岁,你也就福星高照了,你信不信?”

    “信,信。”皮蛋疤子嘴里说信,其实是不怎么信的。

    裘小舟道:“这些年,寺庙里的香火也旺盛起来了,东郊的青原寺,还有新峡的老君观,听说香火都很旺,我还听说,每年的头一柱香,不是一般人能烧到的。”

    皮蛋疤子听懂了:“裘市长,明年青原寺的头香,你要是想上,我一定为你争取来。”

    “真的?”

    “我负责搞定这件事。”

    “恩,如果太破费,就算了。”

    “这个你就别管了。”

    裘小舟这才道:“皮总,今天请你来,是想听听,关于水泥公司的未来发展,你有什么想法?”

    “嘿嘿,水泥厂要发展壮大,当然离不开大气候,我可是听说了,省里准备修赣粤高速公路,那得多少水泥啊?”

    “唔,皮总不错,盯上赣粤高速了,好!”

    皮蛋疤子笑道:“好是好,跟我同样有想法的人也很多啊,竞争激烈啊。”

    “这个你有办法。”

    “还要请领导帮着做工作啊。”

    “恩,省交通厅长,是省里宋副书记一手提拔起来的,跟甘书记关系也很好。”

    “裘市长,你也知道,我熊某人有今天,第一个大恩人就是甘书记,我是真想报答他啊,可是,甘书记对我,总是……”

    言下之意,甘书记对皮蛋疤子总是保持一定距离的。

    裘小舟点点头:“这个我知道,你也要给甘书记争气,打打杀杀的事,绝对不能再干了。”

    “没有啊?”

    “没有就好。还有,做人要低调,我听说,上次,有人叫了你一声‘皮总’,你把人家牙都打掉了,逞什么威风?”

    “这是我保镖干的。”

    “保镖?你还不够威风啊?你这样的人还要保镖?你以为我们庐阳市是香港黑社会啊?”

    皮蛋疤子听了,猛然惊醒:“裘市长批评得对,回去我就把保镖辞了!”

    裘小舟满意地点点头,觉得皮蛋疤子就是这一点好,虽然粗一点,但人也很聪明,一点就透。

    裘小舟道:“其实,甘书记还是很看好你的,你给甘峻的建筑公司提供最优惠的水泥建材,甘书记也心里有数,甘书记还跟我说过:皮总这个人,越来越象个企业家了,再多读点书,再多有几个人帮他,强大水泥公司还真能做大做强。”

    皮蛋疤子就有些激动:“哎呀,甘书记的话,我记住了!”

    “真记住了?”

    “真记住了!一,要多读点书;二,要多用几个有真本事的人。”

    “呵呵,看来你真是听懂了,好,很好!”

    皮蛋疤子此时的心情也很好,呵呵笑道:“真的,裘市长,只要我的强大水泥能进入高速公路,不但是我个人发财,产值、税收也能大大增加啊,这可都是裘市长你分管的。”

    裘小舟这才道:“今天请你来,还有件事,就是我觉得,你们强大水泥公司要有一个明确的发展目标,就是说,水泥公司还要做大做强,大到什么程度?强到什么程度,以什么为标准?通常来说,是以这个公司能不能上市为标准。”

    皮蛋疤子道:“原来也想过,争取五年内能上市,可是,说实话,裘市长,具体怎么操作,我们也不懂啊?”

    “对啊,不要说你不懂,我也不懂啊,但是,我们可以请懂的人来帮我们运作啊。”

    皮蛋疤子还是有些心虚:“我们的水泥,也就是庐阳市这个市场,产值、利润就这么多,好像还远远达不到上市标准哩。”

    “这个我知道。”裘小舟道,“皮总啊,庐阳市一直没有一个上市企业,在省里也丢人啊!市里其实是很想推出那么一、二家上市企业的,可是,你也知道,我们庐阳市没有什么特大企业啊,原来有个赣新彩电,前些年挺跑火的,可是,香港老板目光短浅啊,赚了钱就把钱搞回香港,却没有想过要把赣新公司做大做强,结果呢,错失了最好的发展机遇,现在,一年不如一年,拖欠银行几个亿的贷款,把几家银行都害苦了,政府考虑来考虑去,觉得还就是水泥、烟草几个行业有点希望,说到水泥,也就是皮总你的水泥公司最有实力了。”

    皮蛋疤子听懂了,只是,还是有点心虚:“也不是想上市就能上市啊?”

    “对!”裘小舟道,“以你强大水泥公司现在的产值、规模肯定是不行的,所以,需要重组,增加规模,扩大生产能力和创利水平,这些事,不是短期内能做到的,但是,至少得知道:为了实现上市的目标,需要做什么?怎么做?力争二到三年,最迟三到五年,必须完成这个目标。”

    皮蛋疤子高兴地道:“好,我听政府的!”

    “听政府的”,这句话暴露了皮蛋疤子的本质,当年,他在服刑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报告政府”。

第八十二章 “皮总”(四)

    裘小舟满意地点点头:“好!具体怎么操作,市里准备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重点研究我市企业上市问题,可能还要请省里甚至是京城的专家,到时,听专家的。总之,你要坚信一条,只要水泥公司上了市,不但是企业知名度上去了,经济效益也不得了啊,那就是圈钱啊。”

    皮蛋疤子嘿嘿笑道:“我要是能发财,绝对忘不了市里的领导。”

    裘小舟摆摆手:“皮总,我也希望我分管的企业里能出一个上市公司。”

    这是真心话。裘小舟也是有想法的人,很希望能再进一步,进入常委,真要能经过他的手,推出一个上市公司,也是一大政绩,各方面的利益就都有了。进常委也不是不可能。

    在他看来,皮蛋疤子这个人,江湖义气的色彩比较浓,够朋友,出手也大方,也比较听话,还真是一个好的人选。

    这个朋友,交定了。

    皮蛋疤子在与裘副市长的见面中,反复观察过裘副市长的神情,实在是看不出裘副市长有任何的做作。

    可见,市里对强大水泥公司很看重,根本就没有要搞他的意思,相反,还对他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哩。

    墩子的事,是不是有些多虑了?

    ……

    第二天一早,皮蛋疤子早早到了公司,见了马哥,道:“走,上午我们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皮蛋疤子道:“我听新峡县的简胖子说过几次,新峡的老君观,有个玄青道长,是个神人,会看相,据说很准。”

    马哥摇头:“那有这种人?”

    “管他呢,去一趟,开开眼界嘛。”

    叫了司机,开了“公爵王”,三人直奔新峡县。

    到了新峡县,简胖子连车带人早在路边等候。

    简胖子满脸堆笑,道:“哎呀,熊总和马哥大驾光临、太给我面子了!”

    皮蛋疤子道:“老君观远不远?”

    简胖子道:“不算太远,现在路都修好了,好走!”

    皮蛋疤子道:“那你头前带路。”

    二辆车又直奔老君观,路是新修的,车又不多,跑起来确实快,半小时不到,已经到了老君山景区。

    下车后,简胖子看看“公爵王”,心道:“以熊总的实力,坐奔驰、宝马才够气派,干吗坐个公爵王”?

    却不知道,皮蛋疤子就喜欢“公爵王”,觉得它有些象“红旗”车,宽敞、大气,特别适合官场、商场“通吃”的人。

    买门票时,简胖子悄悄跟一道士打听:“哎,玄青道长在不在山上?”

    道士回答:“在就在了,不在就不在了。”

    这什么回答?

    原来,有不少游客就是冲玄青道长来的,得知玄青道长不在山上,有的就不进去了。所以,景区的工作人员都得到交待:不准告知游客玄青道长在或是不在。

    简胖子也曾陪客人来过几次老君观,一路爬山,一路解说,很是不易,累是累,心里着实高兴,终于有个机会能巴结上熊总了。

    庐阳市搞建筑公司的,都要从皮蛋疤子那里进水泥,既恨他,也想巴结他,最最要紧的是不能得罪他。

    简胖子刻意巴结皮蛋疤子,还有一个目地,就是要对付罗威。

    本来,高明亮下台,杨文远当了县长,简胖子已经压得罗威喘不过气来了,谁知道好景不长,杨文远又下台了,夏才生当了县长,夏县长偏偏又作兴罗威,这样一来,简胖子日子就难过了,等手上的工程都做完了,再想搞地皮和工程,可就难了。

    要是熊总肯帮忙对付罗威,至少,罗威会识相点?

    所以,简胖子的话题有意无意就往工程上引,叹气现在工程不好揽。

    却不知道,皮蛋疤子关心的是玄青道长,而不是什么工程。

    皮蛋疤子问:“哎,简胖子,能不能见到玄青道长?”

    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他听说过:玄青道长并不是天天在山上的,有时会被人请到外面给人看病,或者是看相、看风水。

    简胖子道:“这就不知道了,看今天的运气了。”

    又打哈哈:“熊总是大富大贵之人,运气肯定很好!”

    马哥讥讽道:“简胖子你也会看相啊?那找你看好了。”

    皮蛋疤子哈哈大笑。

    简胖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狠狠甩了甩,借以发泄心头的恼怒。

    终于到了老君观。

    简胖子赶紧问观内的道士:“请问,玄青道长在不在?”

    道士回答:“玄青道长正在修炼,今天不接待客人了。”

    不等简胖子说什么,皮蛋疤子抢前一步,掏出自己的名片,道:“这是我的名片,请玄青道长务必见上一面。”

    道士接过名片,去了后面,几分钟后,过来道:“玄青道长有请熊总。”

    皮蛋疤子跟随道士来到后面的会客室。

    玄青道长施了个礼:“无量寿福!”

    皮蛋疤子不知如何作答,想了想,道:“有礼了。”

    “熊总请坐。”

    道士奉上一杯香茶。

    玄青道长如炬的目光审视着眼前这个被称作“皮蛋疤子”的恶人。

    当这种人也来问道求神的时候,其内心必然是虚弱的。

    小道士也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二人了。

    皮蛋疤子道:“道长能猜到我打算问什么吗?”

    玄青道长淡然一笑:“无非吉凶祸福而已。”

    皮蛋疤子深以为然,点点头:“那你看我是想问吉还是凶?”

    “其实,问与不问,都是一样的,还是不要问罢。”

    “那就是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小灾小祸,不躲也能扛过去。”

    在皮蛋疤子听来,玄青道长每句话似乎都是在暗指他有大灾大祸?一咬牙,索性直接问道:“道长,我最近是不是有大难?”

    玄青道长指指天:“不要问我,问他好了。”

    皮蛋疤子沉默了一会,道:“香港有位星玄大师帮我看过相,他认为我这二年会有一场大难,免不了,但是可以扛过去。”

    玄青道长:“他是不是送过你一个字?”

    “对!”

    皮蛋疤子现在坚信玄青道长是个能看破天机的人了,因为那位香港大师确实送了他一个字:“走”。

    “走为上”。

    实在不行,也只好“走”了。护照什么的,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可惜了,现在正是水泥建材市场火爆的时候啊,怎么舍得将这么好的市场拱手让与他人?

    这也是他迟迟不想走的原因。

    想到这,皮蛋疤子非常恳切地道:“还请道长仔细看看,还能不能撑过去?如果能过了这一关,熊某定有重谢!”

    玄青道长眼里精光一闪,似有发现。

    问道:“熊总家里有人吃斋念佛?”

    皮蛋疤子就惊呆了:“没错,我母亲吃斋念佛,已经好几年了。”

    玄青道长点点头:“难得啊!”

    至此,皮蛋疤子“仆通”一声跪下了,恳求道:“道长真是高人!请道长大发慈悲,救我一回,我熊安生对天发誓:从今以后,再不会做一件伤天害理的事!”

    玄青道长道:“我们每一个人对天所发的誓,天都已经听到了。起来吧。”

    皮蛋疤子起来了,却再不敢坐下。

    玄青道长道:“今日相见,也是有缘,我也送你一个字吧。”

    “谢谢道长,谢谢道长。”

    玄青道长道:“熊总今日既然来我道观,我就送你一个‘道’字吧,多想想这个‘道’,天道,人道,商道。”

    皮蛋疤子听玄青道长此言,以为真的能够化解一场大祸,连声道:“谢谢道长,谢谢道长。”

    道长不再多言,起身送客。

    走出道观,马哥问道:“怎么样,大哥?”

    皮蛋疤子叹道:“神人,真是神人!”

    马哥与简胖子面面相觑,眼里就有了惊骇。

    马哥道:“看样子,我也要求玄青道长给我看看?”

    皮蛋疤子道:“改日吧,以后要专门上山来感谢道长。”

    后来,胡晨阳曾问玄青道长:“你为什么要送皮蛋疤子一个‘道’字?有什么讲究?”

    玄青道长呵呵笑道:“香港那位大师,道号星玄,同门师叔嘛,他送皮蛋疤子一个字,不外乎就是一个‘走’字,‘三十六计,走为上’嘛。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也是这个意思嘛,所以,对大祸临头之人,我们基本都送这个‘走’字的。”

    胡晨阳听了也觉得很有意思,问道:“哎,你送的是‘道’字,不是‘走’字啊。”

    玄青道长笑答:“走道,走道,‘走’就是‘道’嘛。”

    胡晨阳听了就称绝:“还真是哈!”

    玄青道长意犹未尽,继续道:“这个‘道’字,你再仔细琢磨琢磨,左边就是个走字旁,上面托着个首,首就是脑袋嘛,走了,脑袋就保住了嘛。”

    胡晨阳真是叹服:“呵呵,还有这个说法啊?”

    玄青道长点点头:“我看在他母亲吃斋念佛的份上,劝他走,他却执迷不悟,能有什么好下场?”

    “哎,你怎么能看出他母亲吃斋念佛?”

    玄青道长笑而不语。

    其实,也很简单,皮蛋疤子手腕上,是戴了串佛珠的,而且是开过光的。那是他母亲为他从青原寺求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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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皮总”(五)

    皮蛋疤子不管简胖子如何恳切地挽留,就是不肯在新峡县多呆一晚。

    简胖子很是遗憾:“哎呀,熊总真是……”

    “真是什么”,不敢说,只能怨自己面子不够。

    却不知道,今天是甘副书记的孙子过生日,皮蛋疤子要赶回去送上一份厚礼。

    ……

    甘子华同学在家过生日,早就得到妈妈允许,可以邀请几个最要好的同学来家里庆祝,但是不许请太多的人,人太多,又吵又乱,爷爷奶奶会不高兴的。

    甘子华就请了平时最要好的三个同学:二个男同学中一个是熊昊奇,另一个是罗成,罗成虽然还是小学生,块头却很大,嘴上还有黑绒绒的毛,象是留了“胡子”,就有同学给他起一绰号“刘胡兰”。

    还有一个女生叫田丽莎,是甘子华的同桌,也是全班最漂亮的女生。

    今天,陈大旋早早下了班,帮儿子接待小客人,听着几个孩子说着他们的开心事,自己也觉得开心。

    后来,小旋也过来了。

    陈小旋调到了团市委,在组宣部工作,暂时没有安排职务。

    易少兰也调过来了,在中心城区妇联工作。

    易少兰作主,买了对门的二套住房,都是三室二厅的错层结构,东边的房子给了陈大旋小两口,不过,暂时还没搬进去;西边的房子则给了易少兰和陈小旋,母女俩现在就住在这套房子里。这也是易少兰要卖掉新峡县那栋小楼的原因,一下要买二套房子,资金确实紧了点。

    大旋、小旋一人各得一套房子,这个分配方案,比当初陈长贵主张的把新峡县的小楼整个都给小旋,显然更“公道”。

    易少兰的做法,也很让甘家人赞赏。

    小旋也没意见,当初她就跟胡晨阳说过,二人得了小楼,可以给大旋一些补偿的。

    何况,现在小楼表面上是卖出去了,但“买主”可是胡晨阳。

    这些天,陈家三个女人多次聚在一起分析胡晨阳的心理,大家比较一致的看法是:“胡晨阳是个重感情的人。”

    小旋的心事,还是想等待机会跟胡晨阳和好。

    那天晚上,胡晨阳跟易少兰说的话,易少兰是听明白了:胡晨阳当过高明亮的秘书,要划线的话,肯定算是高明亮的人,是汪国本书记那边的;而陈小旋呢,因为陈家跟甘书记家的亲戚关系,有人不愿意看到胡晨阳跟陈小旋和好。

    那天,胡晨阳要表达的,就是这层意思。

    真复杂啊!

    ……

    小姨的到来,让甘子华很高兴,收了小姨一个红包,转手交给妈妈,就又跟小伙伴研究“大事”去了。

    原来,几个小家伙“密谋”要把班长搞下台。

    事情的起因是:有人向老师打小报告,说田丽莎上自习课时偷看漫画书,结果,老师当众批评了田丽莎,还收缴了她的漫画书。

    为此,田丽莎哭了鼻子,要甘子华为她“报仇”。

    几个“死党”一琢磨,这事十有**是班长告的密,借这次过生日,商量对策哩。

    甘子华是头,学着大人的样说:“你们听我说,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几个小伙伴都看着他。

    甘子华道:“什么叫有钱的出钱?就是跟同学们说,谁选我当班长,可以得到一个旺旺大礼包。你们说,买大礼包的钱,谁出?

    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冲熊昊奇道:“你出!”

    熊昊奇就嘿嘿地笑:“没问题!”

    然后,甘子华又道:“什么叫有力的出力?就是由罗成出面警告那些跟班长关系好的同学,谁要再敢投班长的票,打他!”

    许多人都叫罗成的绰号,什么“刘胡兰”,难听死了,但是甘子华从来不叫,所以,罗成在班上就只服甘子华一人,让他打谁,他就打谁。

    甘子华再道:“你,田丽莎,你负责跟女同学说:“我要是当了班子,绝对不会向老师告状!”

    ……

    晚上9点多,几个孩子也差不多要回家了,开始有家长来接孩子。

    这些家长都很自觉,一般都在门外,按了门铃,门开了也不进屋,喊出自家的孩子,大人孩子都很有礼貌地与甘家人告别。

    却有一个例外,就是皮蛋疤子。皮蛋疤子不但进了甘家,还硬是塞给甘子华一个红包,才带着孩子走了。

    这还是皮蛋疤子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陈大旋,暗道:“都说甘峻的老婆漂亮,还真是漂亮啊,要能跟这个女人睡上一晚,做鬼也风流啊!”

    当然,也只能是“意淫”一下了,甘书记的儿媳妇,岂是自己能动的?

    不急,等甘书记退下来了,再来收拾甘峻这个草包,连同他的女人,早晚要搞到手。

    皮蛋疤子就这样一边动着恶毒的念头,一边很是谦恭地堆着笑,向陈大旋母子告辞了。

    下楼时,皮蛋疤子问儿子:“昊昊,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老爸,我们还商量了一件大事哩。”

    “哦?什么大事啊?”

    “搞掉班长!”

    听了儿子的叙述,皮蛋疤子也是有些吃惊:甘书记的孙子,这才多大啊?脑子就这么好用?这长大了还得了啊?甘书记那么有智慧,甘峻却那么愚蠢,孙子却又这么聪明,这就是传说中的“隔代遗传”吧?

    这样一想,皮蛋疤子倒又觉得,自己的儿子最好是能一辈子跟甘书记的孙子成为好朋友,说不定,将来能成大事呢。

    皮蛋疤子今天能向甘家送出一份大礼,还真得感谢儿子的“情报”。

    也得益于他平时对儿子“教育有方”啊。

    平时,皮蛋疤子就教育儿子:“儿子啊,你们学校当官的人家多,你就要多跟那些家里有人做大官的同学玩,不要怕花钱,还要抢着花钱,花多少钱爸爸给你!”

    儿子真不错,跟甘书记的孙子成了铁哥们,这不,机会来了,终于得着了一次上门送礼的机会啊。

    皮蛋疤子还知道:市里的政法委书记靳志东跟甘书记关系极好。如果有人要动皮蛋疤子这个省人大代表、著名企业家,靳志东身为政法委书记,不会不知道;靳志东知道了,甘书记也不会不知道。

    送这份大礼,一是巴结甘副书记,二也是试探最近的“风声”啊。

    今天,皮蛋疤子还特意注意了身后的人或是车,看看有没有跟踪的?

    应该是没有。

    也许,自己是有些多虑了,墩子的事,估计是他以前另外犯了什么事?

    老君观真是没白去啊。那个玄青道长送了他一个“道”字,这可比那个香港大师送的“走”字还高明啊,有了“道”,还怕走不下去么?

    都说“多个朋友多条道”,要是多有几个“易老二”、裘副市长、甘书记这样的朋友,还怕没“道”走吗?

    想到这些,皮蛋疤子就真是越发喜欢自己的儿子了,小小年纪,就能为家里引来甘书记这样的贵人啊。

    这天晚上,皮蛋疤子越发使劲地在王穗身上折腾,但愿王穗能再次怀上他的种,生个宝贝女儿。退一步,不生女儿,再生个儿子也好啊。

    做完了,还不让王穗睡着,得把屁股垫高了,腿高高架起,这是医生教他的,说这样做能让他的“种”在她体内得到充分“吸收”,怀孕的机会就大了。

    只是,为什么就总是怀不上呢?那些“小熊安生”都他娘的跑那玩去了?

    ……

    送走皮蛋疤子,陈大旋拆开了红包,当时就呆了:里面不是钞票,而是一张定期存单,十万元的定期存单!

    陈大旋不敢作主,老老实实向甘新国汇报了。

    甘新国满意地道:“你做得对。”

    陈大旋道:“我明天去学校,还给子华的同学。”

    “不必,就放这吧,这事我会处理。”

    目送大旋离去,甘新国暗自赞叹:陈长贵的家教确实不错,大旋这孩子,不贪财,守本份,确实是好女人啊。

    那易少兰,也是好女人啊。

    想到易少兰,甘新国心中就有些躁动。

    差不多要跟她挑明了,这么好的女人,不可能为陈长贵守一辈子寡吧?万一她对别人动了心思,自己岂不白忙一场?

    ……

    第二天,甘新国把裘副市长叫到自己办公室。

    当年,甘新国担任副市长分管建委时,裘小舟还是建委主任,算是甘新国的老下级了,也正因为他紧跟甘新国,才得到了升迁的机会。

    庐阳市的政局,很是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皮蛋疤子的情况,不光是裘小舟清楚,市里主要领导也都清楚,知道他是个“罗汉”出身,劣迹不少,但是,此人胆子大,敢作敢为,才能将过去一盘散沙的水泥工业重新整合,确实是把这一块做大、做强了,而皮蛋疤子也是一个聪明人,知道如何报答领导。

    促成皮蛋疤子的水泥公司上市,其实也是甘书记的意图。

    其实,市里的所有常委,都深知在庐阳市推出上市企业有着怎样的意义,也都希望能在自己分管的领域推出几个强势企业,或者引进一、二个上市企业也好啊。在这一点上,甘新国与裘小舟想到了一块,利益也是一致的。

    只是,甘书记一贯不愿意直接与皮蛋疤子打交道,都是通过裘小舟来实现他的意图。

    今天,甘书记见了裘小舟,没说上几句话,就拿出了一张定期存单:“昨天,我孙子在家里过生日,那个熊安生不知怎么打听到了,硬是上门来留下了这个东西。”

第八十四章 “皮总”(六)

    裘小舟接过存单,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又察看了一下甘书记的脸色,道:“这个皮总,不像话。”

    甘新国点点头:“我呢,本来是要交给纪委的,算了,给他留点面子,你替我退回给他吧?”

    “好。”

    甘新国“恩”了一声:“替我转告他,多花点心思,把水泥公司做大做强,有钱了,多做点公益事业,多建几所希望小学,比什么都强。”

    “好!甘书记,前二天,我也找皮蛋疤子谈了次话,希望他有个思想准备,配合市里,力争在几年内,让我市的水泥企业成为上市公司。”

    “他怎么说?”

    “他当然愿意了,他还说,自己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尤其是要感谢甘书记。”

    甘新国摆摆手:“他也就是运气好,抓住了机遇。”

    “是。”

    裘小舟心里很清楚,其实,皮蛋疤子还真是没少报答甘书记,别的不说,这几年,甘峻跟人合伙搞了家房地产公司,没少从皮蛋疤子那里拿到最优惠的水泥和建材,对此,甘书记也肯定是心知肚明的,所以,皮蛋疤子完全没有必要再借甘书记的孙子过生日送什么定期存单,简直有些小儿科嘛。

    说到底,皮蛋疤子还是不了解甘书记这个人啊。

    “诸葛一生唯谨慎”,甘书记就是一个谨慎的人。做事喜欢不着痕迹,他的心思,也不是一般人能揣摩出来的。

    甘新国微笑着看了裘小舟一眼,道:“你分管的这一块,还不错,我也比较放心。”

    “谢谢甘书记大力支持。”

    “恩,你的工作,我肯定是要支持的。”

    甘书记说话,常常都是这样,点到为止,裘小舟也是心领神会。

    从甘书记那出来,裘小舟拨通了皮蛋疤子的手机:“皮总?”

    “裘市长?”

    “恩,皮总,你不错啊,甘书记的孙子过生日,你都掌握了。”

    “啊?裘市长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红包就在我手里,你说我怎么知道?”

    “嘿嘿。”

    “跟你说过,甘书记做事,做人,有他自己的风格,你就是不听。”

    “以后不送了。”

    “以后?这次,甘书记这是给了你面子再有下次,就送纪委了。”

    “是,是,再不送了。”

    放下电话,皮蛋疤子骂道:“操,君子剑,岳不群!”

    “岳不群”是《笑傲江湖》中的伪君子。

    跟这样的官员打交道,真他娘的累啊!

    骂归骂,还得忍,,皮蛋疤子想了想,跟市公安局副局长易志强联系上了,约好在“九州灯火”见面。

    易志强这个人,跟易少兰有点远亲,原先二家来往也不多,但是,自从陈长贵与甘书记结了儿女亲家,易志强就主动多了,走动得比较多,通过陈长贵的关系,靠上了甘书记,进步也比较快,从一个区派出所的副所长,升到了市局的副局长,而且是负责刑侦的副局长,业务能力也比较强,这些年市里的一些大案、要案,基本上都要过他的手,手底下也有一帮子人,这些人,在白道、**都说得上话,活得挺滋润的。

    易志强也知道,自己升到了副局长,基本上就算到顶了。局长宋汉杰是汪书记的人,很有心机,深得汪书记信任,易志强自认不是局长的对手,觉得这年头,当官也就那么回事,还是要抓住机会猛捞几把。

    易志强与皮蛋疤子早就打过交道,甚至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

    皮蛋疤子的发迹史,易志强当然是一清二楚,就他那些劣迹,政府要下决心收拾他,并不费事,只要领导一声令下,皮蛋疤子一伙会象蚂蚁一样被专政机器碾死。然而,这些年,皮蛋疤子偏偏就越混越活,成了知名的企业家,还是省人大代表,还成了乐善好施的慈善家,不能不承认,皮蛋疤子这人活出了个人样,皮蛋疤子一伙,也再不是以前十字街那个只会打打杀杀的流氓团伙了。

    这些年,皮蛋疤子也没少巴结易志强,而易志强看在甘书记、裘副市长的份上,也没太难为皮蛋疤子,抓住了他什么把柄,也大多是以经济处罚代替了刑法。

    易志强还感觉到,这几年,总的来说,皮蛋疤子这伙人还真是收敛了很多,很有些知法、守法的意思。

    当然,易志强是吃什么饭的?他知道,皮蛋疤子这伙人终究是一伙恶人,终究是要犯些事,而这些“事”,基本上都捏在他手里,要不要处理,怎么处理,那就是他的事了。

    一直以来,易志强内心是鄙视皮蛋疤子的,他可不像裘副市长,还会带点幽默地称皮蛋疤子为“皮总”,他从来就是直接叫他“皮蛋疤子”,而且是以严肃的口吻,要求他约束自己的手下“别搞事”。

    所以,今天,在“九州灯火”的一个包厢里,易志强喝了几口茶以后,神情有些严肃地问:“皮蛋疤子,你们最近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了?”

    “没有啊!”皮蛋疤子还真觉得有点冤,“易局,真的没有,我还特意问过了马哥,最近有没有人犯了什么事?马哥说,绝对没有。”

    易志强点点头:“马哥前二天跟我打听,为什么省厅有人提审墩子?”

    “是啊,我也奇怪啊。”皮蛋疤子道,“墩子在里面坐了几年牢,表现不错,还减刑了,他有什么事?”

    易志强点点头:“按理说,省厅要查墩子以前的事,会要我们协助。这次没找我们,那就应该跟我们这里无关?”

    “无关就好,无关就好。”皮蛋疤子悬着的心还真是放下了一大半。

    易志强却扳着脸说:“难说,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提审墩子,就是为了查这里的事,连市局都绕开了,更说明情况严重。”

    “省里连你们也信不过?”皮蛋疤子故意这么说。

    “不是信得过信不过的问题,我们市局也经常直接到县里办案,有些事,涉及到保密问题,在查清楚之前,越少人知道越好。”

    “易局,你也知道,这几年,我们是一心一意搞企业,昨天裘市长还找我,要我们再加把劲,把强大水泥公司做大做强,争取几年内把公司推向股市,裘市长还说,甘书记也是这个意思。”

    易志强沉默了一会,道:“我也希望你们强大水泥公司做大做强。话说回来,赚钱这个事,赚到多少才算个头?有时候,该放手时还得放手;该潇洒时,还得潇洒,比如,我就想过,什么时候,带着老婆孩子,周游世界,也挺不错的,你说呢?”

    这也是在暗示皮蛋疤子:情况不对的话,要准备“开溜”。

    皮蛋疤子当然听懂了,道:“易局,你的建议真不错,带着老婆孩子周游世界,不错。”

    “多几手准备,总是好的,你说呢?”

    “是。”

    “说良心话,庐阳市的领导对你不错,如果有什么事,千万不要连累了领导。”

    “那是肯定的,我皮蛋疤子一人做事一人当,绝对不会连累领导!”

    ……

    昨晚,王穗被皮蛋疤子折腾了半夜,第二天醒来得就有点晚。

    一觉醒来,王穗觉得,今天的空气怎么清新了?

    往常,由于老太太日夜点香火,别墅里就总是弥漫着一股香火味,有时,味太重了,王穗会让保姆打开家里所有的门窗,换一下空气。

    王穗使劲地用鼻子嗅了嗅,真的,家里的空气好多了!

    心念一动:是不是老太太昨晚忘记上香了?

    上香可是熊家的大事!自老太太吃斋念佛以来,老太太足不出户,又不做家务,也不看电视,整天就是烧香、念经。

    上香,是老太太唯一念念不忘的事。

    老太太怎么会忘记了上香呢?联想到保姆说的,老太太近来吃得很少,有时还根本不吃,显然是胃口不好。

    不会是生病了吧?

    王穗觉得,老太太真要是生病了,倒还好些,可以将她送到医院去了,那也比住在家里强。

    家里有这么一位神神叨叨的老太太,还真让她又烦又怕。

    这样一想,王穗就赶紧起来了,睡衣也没换,先问保姆:“老太太吃了没有?”

    保姆其实也怕上楼去见老太太,以往,都是王穗催她给老太太送东西,她才会上去,今天太太起得晚,没吩咐,她乐得不去。

    听太太一问,保姆不敢说假话,老老实实承认:“还没送上去,我现在就送。”

    “恩,去吧。”

    保姆端着一碗白稀饭上去了。

    没几分钟,保姆下来了,道:“老太太还在睡觉。”

    王穗心里一“咯噔”,追问:“香呢?”

    保姆一时没听懂:“什么香?”

    “香火,拜菩萨那个香火?”

    保姆这才听懂了,想了一下:“好象是灭了?”

    灭了!

    王穗立即预感到事情不妙,就往楼上走,走了二步,又停下了,对保姆道:“你跟我一起上来。”

    保姆也怕,二人慢慢地上到三楼,香还真灭了,再推开了老太太睡的房间,先在门口探望着,老太太安静地躺在床上。

    王穗试着喊了一声:“妈?”

    老太太没有一点动静。

    王穗又加大声音再喊了一声:“妈!”

    老太太依然没有一点动静。

第八十五章 “皮总”(七)

    王穗连喊了二声,老太太一点反应也没有,心里就更慌了,不再喊了,也不敢走进去,转身向楼下走,脚都发软。

    保姆显然也想到了什么,同样是踉跄着下了楼。

    到了二楼,王穗赶紧给皮蛋疤子打电话:“你快回来,你妈好象……好象……”

    “好象什么?”熊安生吼道。

    “好象不行了!”

    熊安生一听就发了火:“打120啊!”

    放下电话,皮蛋疤子冲出公司,自己开车往家里赶。

    车快到家时,远远地看见医院的救护车已经停在了别墅外,几个医生匆匆下了车,扛着担架,跟着王穗进去了。

    皮蛋疤子也冲进了家里,上了三楼。

    只见医生翻了翻老太太的眼皮,用手电照了照,就摇头:“早就死了!”

    皮蛋疤子一听,怒火中烧,冲上去一把揪住那医生:“你说什么?”

    被皮蛋疤子揪住的医生本来还想发火,但当他看清皮蛋疤子的相貌,看到他脸上那块长长的疤痕因为愤怒而显得铮狞,就不敢作声了。

    “抢救!给老子抢救!”皮蛋疤子命令道。

    几个医生交换了一下眼色,另一个医生小声道:“送医院吧。”

    皮蛋疤子一听送医院,道:“对啊,送医院,快送医院!”

    于是,几个人将老太太搬上担架,抬起就走。

    不一会,救护车呜呜叫着开走了。

    皮蛋疤子这才冷静下来。

    不管怎么说:老娘死在家里是不行的,传出去,别人怎么说?

    早就死了?

    莫非昨天晚上就死了?

    怎么就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皮蛋疤子的母亲确实已经死透了,医院的结论是:“年老体衰,寿终正寝”。

    老人家走得很安祥,而且,身体并没有僵硬,这让医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是,人又确实是死了。

    医院提出:如果家属同意,可以做病理解剖,结果让皮蛋疤子坚决否定了。

    接下来,就是处理丧事了。

    自有人张罗着在皮蛋疤子家里设了个灵堂,还请市里最有名的书法家郜海龙先生书写了一幅挽联:上联是“长记慈惠传后世”,下联是“永留典范在人间”。

    熊总的母亲过世了,这在庐阳市也算是件不大不小的事了,闻讯前来熊总家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这其中就有裘副市长和建委系统的不少官员。市人大办公室等也派人前来慰问。

    庐阳市的“孝子”不好当,每当有人前来吊唁,“孝子”就得率全家人下跪迎接,这一天,皮蛋疤子膝盖都快要跪断了。

    除了前来吊唁的人,还有青原寺的和尚和一些平时跟老太太来往较多的“居士”也都来给老太太做法事,送老太太前往西方极乐世界,这些事情也很繁琐,不光是花钱的事,还把皮蛋疤子一家人折腾得够呛。

    好不容易熬过了二天,第三天头上,按庐阳的习俗,就该给老太太出葬了。

    送葬的队伍声势浩大,几十辆车在哀乐声中缓缓行进在中心城区的主要街道上,中心城区按老百姓的叫法分别为“一街”、“二街”、“三街”、“四街”、“五街”和“六街”,而通往西郊公墓的道路就被有些人戏称为“七街”。只是,车队在城区浩浩荡荡转了一圈后,竟然没往“七街”走,而是忽然又折回了河东,去了东郊的青原寺。

    原来,皮蛋疤子的母亲生前早就在青原寺给丈夫和自己选购了一个“塔位”。这次,皮蛋疤子是将母亲的骨灰与父亲的骨灰合放在一处。

    早已有人来打了前站,一切都按寺庙的规矩进行着。

    这几天,皮蛋疤子手下的人也是忙前忙后,折腾得厉害,到这时也都松了口气,按皮蛋疤子的意思,兄弟们齐聚“九州灯火”会餐,马哥陪着皮蛋疤子一桌桌敬酒,答谢兄弟们。

    回到别墅,皮蛋疤子倒头大睡,醒来后,已是半夜,王穗就睡在身边,皮蛋疤子就又在王穗身上折腾了一通。

    王穗这几天有些心虚和惶然,生怕皮蛋疤子会责怪她没照顾好老太太,还好,皮蛋疤子并没有追究什么。

    今晚,王穗在皮蛋疤子的身下,很是配合,甚至还有些主动,让皮蛋疤子很是满意。

    完事以后,二人都沉沉睡去。

    第二天,皮蛋疤子起床以后,开始琢磨一些事。

    母亲的突然去世,让皮蛋疤子真是有些惶恐不安了,难道,真的要出大事了?

    想了一下,来家里吊唁的人,多是多,关键的人物却没有几个。裘副市长不错,亲自来了。但是,甘书记连个代表都没派,易志强也没露面。

    皮蛋疤子细想了半天,做出了一个决定。

    皮蛋疤子对王穗道:“妈走了,能让我牵挂的,也就是你和昊昊了。我想让你和昊昊移民到加拿大去。”

    移民加拿大!

    王穗忍住心头的狂喜,问道:“你呢?”

    皮蛋疤子道:“我先留在国内,也可能随时去找你们。”

    王穗道:“其实澳大利亚也不错,离得还近,我有个最要好的女同学在澳大利亚。”

    皮蛋疤子道:“你懂什么?有个姓赖的,华夏头号走私犯,跑加拿大去了,我国政府要求引渡,加拿大政府就是不卖账,澳大利亚敢这样么?”

    王穗就道:“那好,就加拿大。你要早点来看我们。”

    “会的。”皮蛋疤子道,“可惜,你没跟我生个女儿,但愿这次能怀上。”

    听皮蛋疤子这一说,王穗就想起,这几天家里出了大事,她还真忘了吃避孕药。

    ……

    皮蛋疤子母亲去世的事,甘新国很快就知道了,裘小舟还请示过他:“要不,我代表你去慰问一下?”

    甘新国却厉声道:“我要你代表?你要去,你去,不用代表我。”

    “是。”

    裘小舟算是自讨没趣。也听出了甘书记的意思,甘书记不但自己不想去,也暗示他不要去。然而,裘小舟思前想后,还是去了。

    他知道,皮蛋疤子这类人,最重面子,在这种特殊的时候,自己给了他面子,他会在心里记你一辈子。

    反正他和皮蛋疤子的关系,人人皆知,也了也正常,不去,反而不正常了。

    甘新国却是对裘小舟有了很大的反感!皮蛋疤子这种人,说到底还是素质太低,永远不懂得低调,不会收敛。越是这样的人,越要借一些事摆谱、张扬,这次处理老太太的丧事,估计动静不会小,裘小舟好歹也是一个副市长,竟然要亲自去参加吊唁,太不自重了!这还罢了,他竟然还想代表他甘新国,自己能让他代表吗?

    裘小舟当了副市长,却还停留在建委主任的水平上啊。

    许多人就是这样,职务上去了,水平却没有上去。

    而有些人呢,职务或许很低,其水平却远远高于同级别官员。

    比如那个胡晨阳。

    昨晚,甘新国又去看望了易少兰和陈小旋母女,二个女人生活得很恬静,深居简出。

    甘书记对陈家的女人太过关怀了,想必易少兰应该感受到了这其中的特殊意味?

    易少兰呢,总是柔柔的,不拒绝,也不主动,有些听天由命的意思。

    面对这样一个比陈长贵还强势的人物,易少兰敢拒甘书记于千里之外么?

    儿女情长,话题自然又是从孩子们身上说起,先是说到前几天甘子华的生日,夸子华这孩子聪明,甘峻不懂事,全靠大旋细心了。

    对大旋,甘书记真是满意至极。

    甘新国接着问道:“小旋怎么样了?有没有谈朋友?”

    小旋红着脸没有回答。

    “没有啦。”易少兰替女儿回答,道:“她还是喜欢胡晨阳。”

    甘新国道:“这个胡晨阳,还真是有些本事,我听说,左市长当众说:他要有困难,可以到市里去找他,呵呵,有点意思。”

    易少兰道:“不会吧?”

    “什么不会?”

    “胡晨阳不会倒向左市长那边。”

    “哦?何以见得?”

    易少兰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有一次我遇见胡晨阳,他跟我说:他是打上了高明亮标签的人,他如果跟小旋结合,有人会不高兴。”

    这话一说,甘新国就明白了,沉默了一会,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晨阳说,有些事,他也是后来想明白的。”

    甘新国点点头:“我现在有些明白了。刚开始,是高明亮的安排,对吧?”

    “是。”

    甘新国现在也明白了,原来,高明亮曾经想过在他这里留条后路,结果,却因为杨文远的原因,让高明亮的做法显得很愚蠢,不但没从甘新国这里得到他所想要的东西,还让汪书记对他产生了猜忌。

    典型的“聪明反为聪明误”。

    胡晨阳呢,只是一个被人利用的棋子。

    难得的是,胡晨阳已经明白过来了,不想再做别人的棋子了。

    年轻人,经历了这些之后,悟出了很多道理,会一辈子受用无穷。

    甘新国还明白了,当初,杨文远为什么要死死压住胡晨阳。

    杨文远知道胡晨阳的能力,却又收服不了他,与其如此,不如死死压住他。

    即使是这样,也没能压住他。

    易少兰告诉他这些,又是什么意思呢?

    她应该是赏识胡晨阳,希望甘书记能帮胡晨阳一把,或者,不要象杨文远那样压制他?

    所以,甘新国道:“我和汪书记的关系,并不像外面传的那样。在很多情况下,大家还是相互支持的。我跟左市长也是如此。”

    小旋也道:“甘书记,胡晨阳这个人很好,以前的事,是我们对不起他。”

    甘新国笑道:“小旋对胡晨阳还是一片真情啊,会感动上帝的,呵呵。”

    这话一说,等于答应了易少兰母女:他不会压制胡晨阳。

第八十六章 “皮总”(八)

    王穗终究没能去成加拿大。

    “打黑风暴”突然就降临了!

    这是因为,墩子终于开口了。

    这些天,墩子被提审了很多次,焦点就一个:要他交待当初砍死大兴水泥公司老总张冬明,是不是预先策划好的?

    墩子自然是不会承认的,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又会翻出这事,但他是不会翻供的,他的罪行是“酒后斗殴”,失手杀人。如果承认故意杀人,不是死得更快?

    大哥、二哥还等着他出去团聚、享福哩。

    让我出卖兄弟?门都没有啊!

    那天,有人给墩子送来了一大包东西,有几条好烟,也有一些话梅、葡萄干什么的,都是墩子最喜欢的,一看这些,墩子就知道这是马哥送来的。

    就有一位叫“混子”的“狱友”抢着开了一包话梅,还没吃几粒,混子就喊肚子痛,随后就躺在地上打滚,狂喊“救命”,幸好狱警及时赶到,把混子送去急救了,还把吃的东西全部收走了。

    墩子的心情就变得很恶劣!

    马哥是要灭他的口啊。

    没有皮蛋疤子的指使,马哥会这么干吗?打死他也不信啊!

    墩子有些绝望了:老子在里面死扛,大哥二哥却要灭我的口?这还是“兄弟”吗?

    墩子又被提审了,这次,审问的人不再问张冬明被害的事了,却追问他:“混子跟你有什么仇,你为什么要害死他?”

    混子死了?

    混子才吃了那么几粒话梅啊?怎么就死了?

    妈的,还是剧毒啊!

    这一次,审讯人员采用了“车轮战”,因为对“兄弟”的极度失望和极度的疲乏,墩子的精神防线终于崩溃,如实交待了他和皮蛋疤子、马哥密谋杀害张冬明的犯罪事实。

    其实,所谓马哥送东西要毒死墩子,只是省厅专案组使的“反间计”而已。那个装死的“混子”也因此立功。

    随后,省公安厅调集了二个武警中队同时行动,将皮蛋疤子、马哥等人全部抓获。

    那些没参与直接犯罪的“管理人员”如分管水泥生产的曾副总、财务总监、律师章小彬以及王穗等人,则被要求不得外出,协助警方调查。

    这次代号为“环保”的打黑行动,一开始就是绝密的,由省厅负责组织侦破,受省政法委书记直接指挥。

    直到采取抓捕行动,所有要犯无一漏网以后,省政法委主要领导才跟庐阳市政法委书记靳志东打了招呼。

    与此同时,省委俞泽民书记也跟庐阳市委书记汪国本打了招呼。

    汪国本震惊之余,表示坚决拥护省委决定,同时对庐阳市出了这么严重的问题表示内疚,请求上级处分。

    俞泽民书记道:“现在不是讨论处分谁的时候,希望庐阳市委采取有力措施,积极配合这次打黑行动,从根本上改善社会治安,优化投资环境,还庐阳市老百姓一个晴朗的天空!”

    放下电话,汪国本起身告诉秘书:“通知宋汉杰,立即来见我。”

    几分钟后,身着警服的宋汉杰匆匆赶来了。

    汪国本沉着脸问:“省公安厅把皮蛋疤子一锅端了,你事先一点情况都没掌握?”

    宋汉杰一脸惭愧:“多少知道一点,不过,没想到,省里的决心这么大,行动这么快,而且,很注意保密工作。”

    “那就要反思了:省里为什么会要对我们保密?”

    “是,是要反思。现在看来,在墩子杀害张冬明的问题上,我们办了错案,我们要向市委,向省里做深刻检讨。”

    这个态度不不错,汪国本平息了一些怒气,问道:“你分析一下,省里为什么要对皮蛋疤子下手?”

    “这个,我想,是不是皮蛋疤子得罪了省里的人?”

    “他要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省里也不好下手吧?墩子杀人这件事,是你们侦破的,当时就没有搞清真相嘛。”

    “是。”宋汉杰承认:“墩子当时一口咬定是打架斗殴,这个案子定性是有些仓促了。”

    “是不是有人拿了好处啊?”

    “这个要追查。我用党籍担保:我宋汉杰绝对没有跟皮蛋疤子这种人来往!”

    “那就是有人跟他来往了?”

    “是,副局长易志强就跟皮蛋疤子这些人常有来往。”

    “现在是非常时期,有些账以后再算。”

    “是。”

    “市里现在有些被动,你们也不要有什么怨言,对省里的态度一定要好。”

    “是。”

    在市委常委会上,汪国本书记通报了皮蛋疤子犯罪团伙被省公安厅直接打掉的情况,传达了俞泽民书记的指示,然后,心情沉重地说:“同志们,过去,我们对皮蛋疤子的所作所为,也不是一无所知,却总是从好的方面去想,认为这个人对庐阳市水泥工业的发展,是有功劳的,甚至还想把强大水泥公司推向股市,却忽略了一个问题,皮蛋疤子是怎么发展起来的?这个人欺行霸市,心狠手辣,采用了极其残忍的犯罪手段来对付竞争对手,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皮蛋疤子的事,引起了很大的震动,汪书记的话,也引发了大家的思考。

    市政法委书记靳志东道:“皮蛋疤子的情况,确实很恶劣,在张冬明被害一事上,我们政法部门没有把好关,我有责任,请求上级处分。”

    汪国本一摆手:“现在先不考虑处分谁,你们政法系统,当务之急,就是积极、主动配合省里,从严、从重、从快打击皮蛋疤子犯罪团伙,除恶务尽。”

    “是。”

    汪国本这才道:“在对待皮蛋疤子黑社会性质犯罪团伙的问题上,我们是出了偏差的,低估了他们对社会的危害性,下一步要做的,就是亡羊补牢了。我先表个态:不管牵扯到谁,都要一查到底!”

    汪书记这是话里有话啊,皮蛋疤子一案会牵扯到谁呢?

    大家都想到了几个人,估计,他们这次是有大麻烦了。

    左达来市长道:“我同意汪书记的意见。对皮蛋疤子这种具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绝不能心慈手软。同时,我们也要考虑到,强大水泥公司毕竟是我们庐阳市的利税大户,有几千名员工,如果这个企业一下子就垮了,恐怕会引发很多不安定因素,另外就是,市里和各区县都有一些重点工程,水泥生产和供应可不能中断,不能因此影响庐阳市的建设和发展。”

    大家又开始细细琢磨左市长的话,越琢磨越觉得很有深意。

    没听说左市长与皮蛋疤子有多少瓜葛,皮蛋疤子发迹时,左市长还没调来。正因为如此,左市长才敢于理直气壮地提出:不希望“强大水泥公司”垮掉。

    看来,汪书记和左市长都和皮蛋疤子没有什么牵扯。

    甘新国副书记道:“我完全同意汪书记和左市长的意见,一是要坚决惩治犯罪,二是要确保经济平稳运行。”

    甘副书记的表态就更有意思了,是硬把书记、市长的表态捏合在一块。

    要不都说甘书记这人厉害呢?

    一直以来,皮蛋疤子都在各种场合说过:要是没有市里对水泥工业的扶持,“强大水泥公司”哪会有今天的规模和实力?

    大家也都公认:当年,要不是甘新国提出和制定了《关于壮大庐阳市水泥工业的规划和实施意见》,皮蛋疤子还真没有今天。

    就是不知道,皮蛋疤子是怎样报答人家甘书记的?

    现在,皮蛋疤子出事了,人家甘书记并没有含糊,也是旗帜鲜明地表态要坚决惩治犯罪哩。

    庐阳市三大巨头都跟皮蛋疤子没有牵扯,而皮蛋疤子却能横行这么久,这说明什么?说明人皮蛋疤子厉害啊!

    ……

    在“确保经济平稳运行”的指导思想下,会议决定由市政府派出工作组,尽可能确保水泥生产和供应。

    尽管如此,强大水泥公司还是从上到下都出现了一些问题,群龙无首,乱象繁生,很多人都没心思做事了,不少人都在担心强大水泥公司会不会就此完蛋,自己怎么找出路?

    左达来最担心的问题还是出现了:庐阳市的水泥的生产和供应出现了问题,“强大水泥公司”的水泥产量明显下降,外地水泥却还在犹豫、观望之中,不敢“擅自”进入庐阳市。

    庐阳市的水泥供应接不上了!

    一些县里的小水泥厂加足马力生产,产品质量却得不到保证。

    一些小水泥厂商还趁机加价出售劣质水泥。

    许多建筑商派出了大卡车日夜守候在强大水泥公司等候水泥。

    建委系统很担心:如果不迅速解决水泥生产和供应问题,许多建筑项目工程进度和质量都可能出大问题。

    而市政府工作组的个别人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竟然提出:水泥工业少了皮蛋疤子还真不行哩,干脆,让皮蛋疤子出来戴罪立功吧?

    当然,这个提议被断然否定了!

    就在此时,齐斌在新峡县采取了行动,在夏才生的支持下,以最快的速度在新峡县注册成立了一个“洪昌水泥销售分公司”,随后,“洪昌水泥”大量运进新峡县,县生资公司的几个仓库都堆满了。

    新峡有水泥!这一消息迅速传开,许多在庐阳市拿不到水泥的建筑商转而到新峡县拿到了高质量的“洪昌水泥”。

    这可是救了急了!

    如此一来,庐阳市水泥供应的压力大大减轻。

    为此,左达来市长也松了一口气,对“洪昌水泥”大加赞赏,还打电话询问新峡县委书记李诚彬:“哎,你们怎么一下子就‘勾搭’上了洪昌水泥?”

    李诚彬那里说得清?只是道:“我听说是他们主动找上门来的。”

    左达来也就信了,道:“你告诉他们,不要躲在新峡县了,就说我说的,欢迎他们到庐阳市来!”

    左达来还在市政府会议上拿这事教育和启发大家:“看看人家洪昌水泥,发财的机会把握得多好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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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7109/ 第一时间欣赏官僚最新章节! 作者:大虚无痕所写的《官僚》为转载作品,官僚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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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僚介绍:
所谓“官僚”,是由二部分人组成的,一为“官”,二为“僚”。晚清三大名臣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左、李二人均当过曾国藩的幕僚,后来都抓住了机遇,由“僚”成功转型为“官”,且权势滔天。
农家子弟胡晨阳的仕途从“幕僚”开始,初入官场,顺风顺水,不料想风云突变,“靠山”倒了,自己被打入冷宫,标上了“永世不得翻身”的签识,但他怎甘蛰伏谷底?且看一个小人物是如何掌控自己的命运仕途,如何玩转官场,如何成为一个比贪官更贪、比奸臣更奸的好官……
得人心者得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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