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磨石岭之行(中)
胡晨阳道:“就目前来说,把土地包给外面有实力的公司,这是一个办法,可以增加农民收入,尤其是特困户,差不多可以接近低保水平。加上民政救助,日子会好过多了。从长远来说,等我们村里集体经济发展起来了,有了实力,我们自己就可以成立农业产业开发公司,把一些闲置土地集中起来,用土地作为股份,大力发展特色经济,比如种茶叶,种茶油,种药材,赚了钱给农民分红。总之,不怕做不到,就怕你们想都不敢想。”
李火根道:“怎么操作,我们不懂,但是,能把荒山利用起来,孤寡老人能拿到救命钱,这就是天大的好事,不要说还花钱请我们管理苗圃、茶园,就是义务帮人家管理,我们都愿意。”
胡晨阳就笑:“刚开始建苗圃的时候,还真需要较多的人手帮忙,平整土地,搭建大棚,引入水源,等等,还真要发动群众来帮忙,以后,苗圃搞好以后,公司会有技术员在这里,再请几个人帮忙就可以了,不需要强劳力,妇女都可以,将来采茶的事,妇女同志更有优势。”
大家就呵呵地笑,就问外面的老板什么时候过来?
胡晨阳说:“村里先把村民的工作做好,要把道理给大家讲清楚,要形成决议,然后把那些要租出去的山地搞清楚,把这些事做好了,做扎实了,我就通知外面的老板过来,跟每家每户签订协议。”
李火根就道:“好好好,按胡乡长说的尽快落实。”
胡晨阳严肃地道:“土地流转,好多地方都在做,有的是公开做,有的是偷偷做,但是都不大宣传,所以你们也没听过,人家为什么不宣传,就是怕上面反对。所以,这件事你们可以做,但是也不要急着宣传。土地是你们的,只要有利于发展农业经济,有利于增加农民收入,有利于壮大集体实力,村里完全有权决定。懂我的意思吧?”
李火根就道:“懂,懂,是我们自己要这样做,我们绝不跟乡里添麻烦。”
就叹气:“哎呀,早几年这样做,我们磨石岭不是这个样子。”
胡晨阳笑道:“老李,你们已经走在了全乡的前面哩。”
李火根就嘿嘿地笑:“有数,有数。”
胡晨阳这才道:“这样吧,现在我们去拜访一下你们村里的李金苟。”
李火根道:“早不说,我派人把他叫过来。”
“哎,”胡晨阳不以为然地说:“李金苟是能人,对能人我们就要特别尊重。三国演义,刘备要不是三顾茅庐,诸葛亮那里肯出山?”
……
在新峡县农村,一家人日子过得好不好,主要看住房。如果这家人盖了新房,那就算是有本事的人。
李金苟虽说是“能人”,家里却并没有盖新房,一家人住的依然是老房子。
胡晨阳就有些奇怪,
走进李金苟家院子,就看到地上摆着几排大塑料壶,里面装满了冬酒。一问才知道,原来,为了运送方便,李金苟先将做好的冬酒用塑料壶装好,人工运到山脚下,再请拖拉机运到乡里,到了乡里再倒进大坛子里封口,乡里专门有人收购他的冬酒。
听胡乡长一口一个“能人”称自己,李金苟也很有面子,但是,说到做冬酒,李金苟就不作声了。
胡晨阳想了想,对李火根说:“李支书,你们村干部有事先去忙。我跟万部长、阿柄就留在老李这里,商量一点事。”
李火根等人就走了。
胡晨阳道:“老李,我们乡里准备办一个冬酒厂,想请你这个能人去做技术顾问,每月拿工资,你愿意不愿意去啊?”
李金苟答应得很快:“不愿意。”
“为什么?”
“做冬酒要什么技术?村里人人都会做,个个都是老师父。”
胡晨阳道:“哎,听说你做的冬酒打开一个月也不会变酸,这就是你的本事,凭这一点,你就可以当顾问。”
李金苟却道:“没用,当不了几天你们就会让我回来。”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大家都知道了,还要我干什么?”
“哦,怕乡里面过河拆桥?”
“难说。”
阿柄听了就摇头,阿炳也有点听不下去,就道:“李金苟,乡里可以跟你签合同。”
李金苟道:“签合同也不来,靠不住。”
胡晨阳就问:“老李,那你想怎样?”
李金苟沉默了一会,一咬牙,道:“胡乡长,不瞒你说,我想自己办一个冬酒厂,自己当老板。”
胡晨阳就道:“可以啊,你敢不敢到乡里去办冬酒厂?乡里支持你!”
“乡里不行,水不行,要磨石岭的泉水才好。”
阿柄道:“不对啊,其他村民做的的冬酒也是用的泉水。”
李金苟道:“不光是泉水的事。”
说到这,又不往下说了。
胡晨阳就问:“你要自己办酒厂,也可以,打算什么时候办?资金有没有问题?”
李金苟答道:“只要路修好了,我就可以办。资金我自己想办法。”
胡晨阳就道:“怪不得你没有盖新屋。”
李金苟就笑笑,心道胡乡长虽然年轻,倒也有眼光,知道我不是盖不起新屋的人。
胡晨阳四处打量,发现院子里有个竹制的大背篓,心里很是亲切,因为自己父亲也是常常背着这种背篓上山采药的。走近那背篓,只见里面有半篓草,而且只有一种草,这跟父亲就不一样了,父亲采药,那是杂七杂八很多种的。
胡晨阳拿起一棵草,仔细察看,依稀是见过的?
问道:“老李,你还会采药啊?”
李金苟就有些不自然,说道:“啊?是。”
“是”什么,却没说。
“这是什么草啊?”
“我也不认得。无名草。听老人说,有时候脚扭到了,泡水,消肿止痛。”
“哦”。胡晨阳将草放回背篓,手里已暗中夹了一株。
再看李金苟,李金苟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胡晨阳心想:“这草恐怕有点名堂。”
也不点破,说:“老李,到乡里的事,你再好好考虑。其实,乡里的冬酒厂是一定要办的,你去不去都是肯定要办的。冬酒坛子打开以后,时间长了酒会变酸,这个是有办法避免的,比如可以将大坛子改成小坛子,现吃现开,对吧?”
李金苟冷笑道:“既然是这样,那你们还请我去干什么?说实话,我就守在磨石岭开我的酒厂,胡乡长要是真心支持我开酒厂,就赶快组织修路,靠李火根,还不知道那一年才能修通路。”
听他的语气,对李火根是很不服气的。
胡晨阳点点头,道:“老李,我问你,要是村里组织集资修路,你觉得一个人出多少比较合适啊?”
“多少我也不好说,但是我可以比别人多出一倍。”
“说话算数?”
“说话算数。”
“好,”胡晨阳道:“我先谢谢你,路是一定会修的,不光是为了你李金苟的冬酒厂,也是为了磨石岭村全体村民,为了陈木仔这样的孤寡老人。”
从李金苟家出来,阿柄摇头道:“没想到这个李金苟,是要自己开酒厂,野心不小!”
胡晨阳道:“我看这是好事,既然他敢开这个酒厂,说明他心里有数,早就谋划好了,‘万事俱备,就等修路’。”
回到村委会,李火根等几个村干部都在。
胡晨阳问:“李金苟想开酒厂,你们知道吗?”
李火根道:“知道,这个家伙,就是想吃独食,村里几次跟他商量,一起开酒厂,让他当厂长,他就是不肯。”
村会计道:“李金苟本事是有,就是太自私。”
胡晨阳严肃地道:“李金苟自私吗?我听他说,如果村里集资修路,他愿意比别人多出一倍的钱,这叫自私吗?一个自私的人能做到吗?”
李火根道:“胡乡长,刚才我们几个村干部商量了一下,准备晚上开一个村民大会,商量一下出租土地的事,请胡乡长跟大家讲讲话。”
胡晨阳点点头:“能不能在会上也商量一下集资修路的事?我想听听村民的意见。”
李火根道:“集资修路,我们也讨论过无数次,还是穷啊,集少了不顶用,集多了拿不出。”
胡晨阳问:“打过预算没有?”
“打过,修一条最简单的盘山公路,至少10万元是要吧?全村才107户人家,有些还是特困户,根本拿不出钱,算起来,普通农户每家要出到2千元以上,难呐!”
胡晨阳想了想,又问:“要是集资一半,5万元,能不能做到?”
李火根算了一下:“每户还是要出到1千元以上,还是难。”
“我知道难,要是不难,你们早做了。其实,还不光是钱的问题,还有劳动力的问题,壮劳力都出去打工了,怕他们不肯回来参加修路,对不对?”
“对。”
“我先不问你难不难,就是问你,敢不敢下定决心修路?”
李火根想了想,还是道:“难!”
阿炳听不下去了:“李支书,胡乡长都问你集资一半行不行,你还不敢下决心?难怪李金苟说你做不成一件事。”
李火根听了脸胀得通红,几个村干部也脸有愧色。
胡晨阳也是暗自摇头,问道:“晚上开会,通知了村民没有?”
“等下,等吃过了晚饭,敲钟。”
“敲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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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磨石岭之行(下)
听说是敲钟通知村民开会,胡晨阳就有些兴奋,很久没听到钟声了。
这时,李金苟来了,手里还拎着满满一塑料壶冬酒。
李金苟道:“胡乡长,请你喝我做的冬酒。”
胡晨阳就非常高兴,道:“好,好,谢谢你,老李!”就要掏钱。
李金苟道:“哎,胡乡长,我不能收你的钱,我要求你一件事哩。”
胡晨阳含笑问:“求我什么啊?”
李金苟道:“胡乡长认得的人多,求你帮我做宣传,宣传我李金苟的冬酒做得好。”
胡晨阳笑道:“好,我一定帮你做宣传,我还要发动所有的乡干部帮你宣传!”
李金苟大喜道:“哎呀,谢谢胡乡长!”
谢是谢了,却还是不走,道:“当着村干部的面,我还要问胡乡长一件事。”
“什么事?”
李金苟道:“有人说,不是党员就没有资格当村主任,这句话是对是错?”
胡晨阳看了看村干部们,都低着头不做声。
胡晨阳直视李金苟的眼睛,道:“不是党员,都可以当县长、省长、国家主席,何况是村主任?”
李金苟就点点头:“好。不打扰胡乡长了。”
“等一下,”胡晨阳道,“我还有一句话:一个好党员,更有资格当村主任。”
李金苟嘿嘿一笑,走了。
目送李金苟远去,胡晨阳心道:“李金苟不但想开酒厂,还想当村主任。难怪让他去乡里拿工资他都不干。”
李火根却在心里暗骂:“李金苟这狗日的!”
胡晨阳沉着脸问道:“大家都听懂了李金苟的话吗?”
村干部们都不作声。
胡晨阳道:“今天下乡,我看到了很多,也听到了很多,磨石岭的落后,有环境的原因,有乡里帮扶工作不到位,支持力度不够的原因,那么,作为磨石岭的班子成员,你们自己是不是也要认真总结和思考,如何理清发展思路?如何鼓起勇气?如何发挥实干精神?”说到这,胡晨阳看看手表,道:“你们自己先开个会,半个小时后我听你们的汇报。”
说罢,胡晨阳一拉阿炳:“出去走走。”
二人走出村委会,胡晨阳道:“阿炳,你觉得磨石岭的班子怎么样?”
万钢摇头:“不得力,在群众中威信不高。”
胡晨阳道:“你注意了没有,其他几个支委,人看着是挺老实,都不是‘拆烂污’的,这样的班子,可以做到很团结,但是,没有开拓精神,也没有互补性,一潭死水。”
“是。”
胡晨阳若有所思地道:“现在都在讲提高党的执政能力,一个村虽然小,同样也有这个问题,象磨石岭这种情况,党支部、村委会一肩挑,长期落后,长期不能改变落后面貌,群众就会对党支部失去信心,就容易出问题,而出了问题,又不容易控制局面,往往容易引发更大的问题。”
阿炳想了想,道:“磨石岭村一贯落后,不过呢,李火根这个人有一点比较好,基本上没有多吃多占,在全乡还算是比较好的。”
半个小时后,胡晨阳和阿炳回到村委会,李火根道:“胡乡长,我们下了决心,修路!”
胡晨阳道:“对!首先就是要下决心,下了决心,再来面对困难,解决问题。”
吃晚饭时,依然没喝酒,李金苟提来的冬酒,开都没开。胡晨阳交待了,等他离开以后,给李金苟送回去。
吃过晚饭,李支书拎起一把锤子,要去外面敲钟,胡晨阳有想法,却不明说,道:“敲钟是吧?大家一起去。”
众人听了都很兴奋,一起高高兴兴地来到村里的一棵大樟树下,树上挂着一个废旧的汽车钢圈,这就是“钟”了。
会计李小波是几个村干部中最年轻的,只见他在李火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李火根醒悟过来,就道:“胡乡长,今天的钟,就请你来敲。”
胡晨阳听了就很高兴,他确实是想过一把敲钟的瘾,本想等李支书敲得差不多了,再接过锤子搞几下,经会计这一提醒,李火根是要郑重其事了。
郑重点也好,开运动会都有个开幕式哩。今天这个敲钟,就当是磨石岭脱贫致富奔小康的“开幕式”了。
胡晨阳就从李火根手中接过锤子,来到树下,举起锤子狠狠敲了一锤!
“当!”
钟声打破了山里的宁静,传向四面八方。
一口气连敲了十几下,才停下来,问道:“够了吧?”
李火根笑道:“够了,够了。”
接下来,就是到村委会等候村民陆续前来了。
抓紧这个时间,胡晨阳与村干部们再次讨论了集资修路问题。
李火根表示:“如果集资五万元能把路修起来,困难再大,也要争取做到,实在不行,借钱、贷款也要完成。”
说完,又担心地问:“还有五万元怎么办?”
胡晨阳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问其他几个村委:“你们是不是都同意李支书的意见?”
几个村干部都表示同意。
胡晨阳就满意地点点头:“好,你们能表这个态,不容易!说明你们下了决心。党支部、村委会,就是要带领群众干实事,干难事,这个决心必须要有!十万元、五万元都让你们觉得很难,下不了决心,说到底,是因为村里太穷了。走出这座大山,你们知道现在全中国有多少千万富翁、亿万富翁?就是在我们新峡县,以后也会出千万富翁、亿万富翁。所以,十万元、五万元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问题,万事开头难,等村里的路、乡里的路都修好了,我们山里的资源可以开发出来,穷山沟会变成聚宝盆,我们的经济将会加快发展,到那个时候,你们发愁的绝对不会是五万元,恐怕会想:‘哎呀,到那里搞几千万,把农民新村建起来?”
大家都了都嘿嘿地笑。
胡晨阳看看大家,这才道:“下了了决心就好!如果你们集资五万元还有点缺口,也没什么了不起,我初步的想法:一、土地出租的钱,除了保障特困户生活必须,能不能先用来修路,算是村里借村民的?二、我会说服外地老板,既然来我们磨石岭投资创业,也算是我们磨石岭的村民了,也有义务参与和帮助我们修路;第三、乡里也要支持你们修路,乡里目前还比较困难,但是今年有一个情况比较有利:全国、全省都加大了扶贫力度,扶贫资金会比往年多一些,等扶贫资金下来,乡里要优先考虑磨石岭;第四:乡里也在大力发展经济,再过几个月,乡里的财政情况也会进一步好转,会帮助和支援你们;第五,乡里要向县里争取支持,多少总要搞点钱过来。”
胡晨阳那充满自信的话,让大家越听越舒心,越听越激动。
等胡晨阳说完,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李火根大声道:“胡乡长,没什么说的了,修路!再不修,我李火根是乌龟王八蛋!”
胡晨阳就很高兴,也道:“好,李支书是石匠出身,说话算数!我也是山里人出身,我也说句狠话:我要是不能帮你们解决那五万元,我胡晨阳是乌龟王八蛋!”
大家哈哈大笑!
已经有村民陆续来到村委会,胡晨阳就亲热地与大家招呼,问东问西,很是融洽。
有位中年妇女叫石根嫂子,听说胡晨阳是乡长,有些不敢相信:“哎呀,这么年轻的乡长啊?”
胡晨阳含笑道:“恩,还没讨老婆哩。”
大家就笑。
阿炳就问:“村里有没有还没定亲的女子,介绍给我们胡乡长当老婆?”
胡晨阳还加了一句:“最好是美女。”
大家又笑。
石根嫂子还当了真,想了一下:“没了,都定了亲,巴不得早点嫁出去哩。”
胡晨阳又问道:“石根嫂子,你有几个小孩啊?”
石根嫂子道:“咳,生了二个光棍,讨老婆都讨不起,榨油哩。”
“榨油”的意思,就是说把二老的骨头都榨油卖了,也没钱给二个儿子讨媳妇。
胡晨阳就道:“不要急,等村里修好了路,大家的日子也会好过起来。”
听说要修路,有人就激动起来:“哎哟,要修路啊?早不说,要知道是讨论修路的事,我们一家人都来开会了。”
胡晨阳问道:“村里有没有人懂草药啊?”
就有人回答:“老七叔懂,经常采药拿到乡里卖几个钱。”
胡晨阳又问:“李金苟懂不懂草药?”
就有人回答:“李金苟懂个卵,他就会做冬酒。”
大家就嘿嘿的笑。
胡晨阳心里就有了数,看来李金苟并不懂草药。
接下来的村民大会开得非常热烈,村民们听说有人愿意租荒山荒地种茶树,村里还要组织修路,很是振奋。
胡晨阳在会上提出了几件大事,除了土地流转、修路、办冬酒厂,还提出:“大家都知道‘靠山吃山’这句话,这们这里为什么叫磨石岭?就是因为出石头么,等路修好以后,把石头开采出来,也能卖钱,我听说,村里有不少人都干过石匠,李支书就是一个石匠,会打麻盘,老师傅么,嘿嘿,可以发挥你们的技术专长啊,可以搞石雕加工,做石狮子总比做磨盘赚钱么……”
胡晨阳的话,观念和思路都非常清楚,给大家展示了磨石岭美好的未来。
散会了,许多附近的村民还不愿散去,有的跑回家,炒了花生、南瓜子,送过来请胡乡长品尝。
有的村民道:“集资修路,大家都不准反对,那个反对,我骂死他!,”
有人就道:“你多操的心,修路还有人反对啊?有病啊?”
有的村民道:“我借钱也要参加集资!”
还有一个村民道:“等修通了路,老子要开一个采石场!”
胡晨阳听了就很高兴,发现这个自称“老子”的人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壮汉,就有些奇怪,一问才知道:他叫陈大军,当过兵,还是党员,因为母亲瘫了,只能窝在家里照看母亲。
胡晨阳就记住了陈大军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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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不眠之夜
磨石岭要修路了!
这一晚,磨石岭很多人都失眠了。
李金苟躺在床上翻来复去睡不着。
李金苟家的冬酒远近闻名,却因为磨石岭路不好,没办法建一个冬酒厂。李金苟干着急,却没有半点办法。上次他也想过竞选村长,没想到李火根发动乡里的党员一家家做工作:“有的人党员都不是,还想当村主任,信得过嘛?我们不相信党支部,不相信党员,相信那个?”
想想也是,村里多少人想跟他李金苟学做冬酒,他“教”了没有?没有嘛,一个不愿意带动村民共同富裕的人,大家为什么要选你当村委会主任?入党?更是想都不要想了!
自私的人,还真不配当村干部哩。
他李金苟真是自私吗?不是。他只是有自己的苦衷。李金苟家的冬酒不容易坏,这确实跟胡乡长白天看到的“草”有关,这是李家祖上传下来的,传儿不传女哩,就靠这一招,李金苟家的冬酒才能远近闻名,才不愁销路,一家人才能过得比别人家好一些,一旦公开了这个秘密,以后怎么办?还要不要过好日子了?
今天,胡乡长好象注意到了那“草”,还好没追问下去。
现在,胡乡长一来,就逼得李火根下决心组织村里修路了!
胡乡长这人不简单哩!
这些年,李金苟新房都不敢盖,逼着二个儿子在外面打工赚钱,为的就是要建自家的冬酒厂。钱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路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修通?
有时候真是恨李火根,狗日的李火根真是没有卵用!
现在好了,终于要修路了!
当李金苟再次翻身时,终于把老婆碰醒了。
李金苟老婆道:“哎呀,半夜不睡觉,你搞咋个鬼?”
李金苟就嘿嘿笑,索性一把抱住自己的老婆,开始扒她的裤子。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晚李金苟特别有干劲,他老婆先是推拒,后是积极配合,再到后来,舒服得失声喊起来了!
喊过之后,李金苟老婆臊得不行,心想这下完了,肯定让隔壁的荷花听见了,这明天要传出去,笑都让人笑死了!
爽过以后,李金苟却是好笑:“自己的老婆还会喊啊?”
……
这一晚,李金苟家隔壁的荷花也睡不着,她是个寡妇,男人上山时踩到一条眼镜蛇,被蛇咬了,抢救不及时,死了。村里人都说她是“克夫”的命,守了几年寡,村里打她主意的人不少,有村干部,也有隔壁的李金苟,她都看不上,唯独看上了村里公认的“大孝子”陈大军,只是,自己“克夫”哩,也不知人家大军是不是中意她?今晚开会时,她听见陈大军发誓要开采石场,更是怦然心动:这陈大军还胸有大志哩!
李金苟老婆的喊叫声,她全听见了,自己都臊得慌:暗骂道:你个女人,发骚哩!
……
这一晚,退伍兵陈大军更是睡不着,他当兵时所在的部队,是专修导弹基地的,成天在大山里施工,他是干爆破的,表现很好,本可以在部队多干几年,以他的专长,就是退伍回来,也不愁找不到好工作,每月赚几千元应该不是问题的。可就因为老娘病了,他不得不退伍了;又因为老娘瘫了,他不得不留在家里,家里穷得一塌糊涂,根本没钱娶媳妇。真应了那位城市兵阿新的话了:“交通基本靠走,娱乐基本靠手。”
光棍的日子,难熬哩!
睡不着,陈大军就起来了,开始给老班长写信:“老班长,我是陈大军,一直没脸给你写信,混得太惨了!现在好了,村里要修路了,我这个爆破工,可以发挥我的特长了!我已经跟几个人商量好了,只要路一修好,我们就搞一个采石场,山里的石头够多、够硬,是极好的建材。我陈大军也要当小老板了,今后,我们的日子会一天天好起来的……”
写完了信,陈大军再次躺下了,还是全无睡意,想到了许多战友,也想到了“她”,分部医院的护士姚晓翠,姚晓翠家也在农村,对农村兵就特别好,在陈大军心目中,姚晓翠就是天下最好、最美的女人!
想到女人,陈大军的下身就又坚硬了,但这回他没有用手,而是狠狠的甩了自己一个巴掌:“陈大军,从今天起,你要争气,你要干出个样子来,你要凭自己的本事,娶一个像姚晓翠那样的好女人!”
……
村支书李火根也没睡着。修路的决定已经做出,他依然有些后怕,怕胡乡长太年轻,万一胡乡长变了卦,或者中途被县里调走,剩下的五万元到那去年筹集?路还修不修了?磨石岭村可千万不要走了前进村的老路,路没修成,还糟塌了村民的血汗钱,那是造孽哩!
穷家难当,磨石岭的家,更难当哩。
老天保佑,胡乡长千万不要变卦啊!
……
晚上,胡晨阳借住在李火根家。今晚,大伙聊得高兴,胡晨阳也跟着高兴。
此时,胡晨阳正在修炼他的推云掌。
胡晨阳已经习惯了在练功时东想西想的,而不是按玄青道长要求的那样严格按心法修炼,为此他也困惑过,请教过玄青道长,道长道:“只要你脑子里不是想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无妨。”
这是引导,也是告诫。
胡晨阳就谨尊玄青道长的教诲,摸索出了适合自己修炼的方法:就是先按道长传授的心法认真练功,差不多了,就开始放松,任由思维驰骋。有时候,一些新的想法和工作思路,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自行“跳”出来的。
此时,他想的更多的是磨石岭,敲钟的情景,在李金苟家的情景,开村民大会时的情景,孤寡老人的情景,陈大军叫嚷着要开采石场的情景,都一一在脑海里闪过,同时,也暗自提醒自己:“修路的五万元,一定要尽快落实,有了这五万元,李火根这样老实巴交的村支书,做事才有底气。”
绝对不能让磨石岭的村民们失望!
……
早晨起来,饭还没吃,胡晨阳就跟李火根商议村里的工作。
胡晨阳问道:“陈大军这个人怎么样?”
李火根道:“陈大军不错,可惜,他家里有个瘫痪的老娘,被拖累了。”
听李火根介绍了陈大军的情况,胡晨阳道:“这是个人才!要想办法让陈大军解脱出来,村里要修路,肯定要就地取材,陈大军当个爆破队长,太合适了!”
李火根道:“村里有个寡妇叫荷花,是我侄媳妇,我做做她的工作,看看她愿不愿意帮着照看陈大军他娘?”
胡晨阳道:“这样好!我还有个想法:村支部能不能改选,让陈大军当个支委?”
李火根道:“行,村治保委员早不想干了,就让大军进支委。”
吃过早饭,胡晨阳叫了李火根、万钢和阿柄去陈大军家。来到陈大军家,陈大军正在劈柴。
见了胡乡长,陈大军很是激动,不知怎么地就给胡晨阳敬了个军礼!
胡晨阳就笑了,道:“大军,我来看看你母亲。”
进了陈家,陈大军的母亲躺在床上,神志还清楚,就是身体瘫了,家里有这种病人,是最不幸的,病人活着痛苦,也拖累家人。
看过陈大军母亲,大家在院子里坐着。
胡晨阳问道:“大军,村里要修路了,高兴吧?”
“高兴!”陈大军道,“我昨晚都高兴得睡不着哩。胡乡长,李支书,你们放心,我一定积极参与修路,我不会忘记自己是个**员,不会忘记自己曾经当过兵!”
“好!”胡晨阳高兴地说:“不愧是当过兵的!”
然后,胡晨阳冲李火根点点头:“李支书,你来告诉他。”
李火根道:“大军,刚才,我跟胡乡长商量了几件事,第一件事,改选党支部,准备让你担任支委;第二件事,村里要修路,让你担任爆破队长和突击队长;第三件事,我想让荷花帮你照看你娘,荷花已经同意了,就看你的意思了。”
陈大军很激动,道:“前二条,我都听李支书的。第三条,荷花是个好女人,我就怕拖累她?”
正好,荷花进来了,听见陈大军的话,道:“大军,有你这句话,我今天就搬到你们家来!”
胡晨阳高兴地说:“好,很好,你们二个都是活雷锋。”
陈大军嘿嘿笑道:“荷花是雷锋还差不多,我算什么雷锋?”
胡晨阳一本正经地道:“哎,她帮你,你娶她,让她幸福,你也是雷锋。”
大家都大笑!
胡晨阳又想起了贺红玉,心道:“我也是雷锋。”
……
村里的老七叔已经七十来岁了,身子还挺硬朗。
胡晨阳下山之前,特意来见了老七叔,还请他辨认了昨天从李金苟家背篓里拿出来的那株小草。
老七叔一看,道:“哦,这个草啊,山里多得是。”
胡晨阳就问:“这叫什么草啊?”
老七叔道:“我们都叫他‘背阴草’,这种草大都长在山上背阴的地方。”
胡晨阳就想起,自己小时候上山砍柴,好象是见过这种草的。这就是说,这种草,不光是磨石岭有,别的地方应该也有,至少胡家坡附近山上也是有的。
说到这草有什么作用,老七叔说:“没听说它有什么特别的作用,不过,也难说,是草都是药,也许真有什么用?”
下山时,胡晨阳还真就留心了一下,山沟处、背阴处,甚至石头的岩缝处,到处生长着这种“背阴草”,胡晨阳就采了一些,阿柄也要帮着采,胡晨阳却道:“行了,有一点就行了,不用那么多。”
胡乡长不说采这草干什么用,阿炳也就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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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陈长贵走了
几天后,胡晨阳再次主持召开乡党政联席会,汇总这次班子成员下乡情况。
胡晨阳首先介绍了自己在磨石岭的情况,也是希望对大家有些启示。
果然,听完胡晨阳的介绍,大多数人受到了启示,副乡长魏立民就道:“是啊,村级公路确实是头等大事。大家都希望乡里能帮助修路,可是,乡里也穷,拿有钱啊?我是不敢答应啊!”
这话的意思,胡乡长你是一把手,你可以答应,我们不敢答应啊。
万钢道:“我们就更不敢答应了。其实,还有一个情况,也让大家不敢搞集资修路的事了。以前,前进村搞集资修路,结果,修了一条烂路,集资的钱基本上打了水漂。”
胡晨阳听了,也是头痛,听蓝小凤说过,前任班子不是没想过动手解决前进村支书崔金旺的问题,终因情况复杂,下不了决心。
正开着会,文书小马来报告:“胡乡长,县里打来电话通知,县人大主任陈长贵走了。”
“走了”,就是“死了”的意思。
胡晨阳一听,大感意外,道:“什么意思,说清楚么!”
小马这才道:“陈主任死了,昨天晚上心脏病突发。”
胡晨阳的心情很是复杂,又问:“县里怎么说?”
“县里通知,明天开追悼会。”
这是对的,当地有三天出葬的习俗。
……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
起因很简单,春节期间,陈长贵酒喝多了点,血压本来就有些高,这天,有些便秘,蹲在县人大的公厕里,恰巧有二个干部进来,二人一边方便,一边说起了胡晨阳。
一个说:“胡晨阳这小子确实厉害,才到冠城乡没几个月,居然又从乡长变成了实际上的书记,党政一把抓。”
另一个说:“听说陈小旋有些后悔,不该跟胡晨阳分手。”
一个放低了声音说:“其实,都是陈长贵做事大绝。”
另一个也压低声音道:“你说陈长贵会后悔么?”
“这个不好说,胡晨阳要是不争气,当然没什么后悔的;胡晨阳要是飞黄腾达,那就有得后悔了,呵呵。”
“呵呵,后悔去吧!”
陈长贵本就有些便秘,已经蹲了很久了,二个人的议论,他全听见了,怒火中烧,却又不好发作,等二人出了厕所,陈长贵站起身来,头就眩晕,眼前一黑,就倒下了!二百多斤重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咚”的一声巨响,把刚刚走进厕所的一个干部吓了一跳,看清楚是陈主任,赶紧叫道:“快来人啊!陈主任摔倒了!”
大家一挤赶过来,只见陈长贵双目紧闭,或许是因为心梗的痛苦,面目有些狰狞。
大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几个胆大的把陈长贵抬出厕所,放在过道里,有人赶紧给120打电话,有的则帮着通知易少兰、陈小旋。
等了十多分钟,县医院的救护车来了,然而,陈长贵人还没送到医院,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消息传开,许多人震惊之余,不禁感叹:“人啊,说走就走了。”
……
陈家的顶梁柱倒了。
前来陈家吊唁的人依然很多,陈长贵虽然走了,但人家毕竟是市委甘新国副书记的亲家哩。
冠城乡党委和乡政府也派人送来了花圈。在陈长贵追悼会上,胡晨阳也来了。
新峡县有个说法:没满六十岁死亡的,都属于“打短命”的,照这个说法,陈长贵也算是“打短命”的了,不好听,所以,夏才生在致悼词时,称陈长贵“享年62岁”,也算是恢复了陈长贵的“本来面目”了,再说,人都死了,谁还较真呢?
追悼会结束后,胡晨阳随着长长的队伍,与陈长贵家属握了手。
胡晨阳感觉到了,陈小旋的手是那样的冰凉。
……
处理完陈长贵的丧事,甘新国主持了陈家的家庭会议。参加这个会议的除了易少兰及二个女儿,还有甘新国的儿子甘峻。
易少兰和二个女儿坐在一起,给人的感觉竟然不是母女,而是一个美丽沉静的大姐带着二个小妹,一个娇小妩媚,另一个丰腴性感。
甘新国也在打量着母女三人。陈长贵走了,死前一句话都没留下,易少兰和陈小旋母女如何安排,是个问题。当甘新国询问易少兰今后有何打算时,她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甘新国就有些感叹,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过柔弱了。
易少兰原是县采茶剧团的演员,16岁就成了剧团的主角,七十年代在县里移植改编的采茶戏《杜鹃山》中主演过党代表柯湘,轰动一时,剧组还曾经到首都参加过全国地方戏曲调演。那时,追求她的小伙子很多,可谁也想不到,她会爱上一个下放知青,那是一位名叫董君辅的京城知青,插队落户在老君乡,董君辅人长得文静帅气,喜欢写诗,就是他那一首首热情似火的诗,征服了少女的心。
董君辅的家庭出身不好,大地主、资本家、“右派”,都沾上了,所以,当知青伙伴们一个个当兵、招工、读大学等先后离开了插队点时,董君辅内心越来越绝望,易少兰这时就会鼓励他:“你好好表现,努力进步,以你的才华,肯定会有出头之日的。”
有一天,知青队的人给她打电话说董君辅病了,易少兰就请了假,赶去照料他,到那以后才知道,董君辅不是病了,而是喝了农药,幸好被人发现,抢救过来了。
易少兰哭得很伤心,骂他,捶他,到后来二人一块抱头痛哭。
再到后来,她追问他为什么要喝农药,他在她的一再逼问下,才说乡里革委会的陈主任看上她了,逼他“让”出她,还许诺给他一个工农兵大学生名额,他如果不答应,永远也不要想走出冠城乡。
他说:“我宁愿死,也不会放弃你!”
那一刻,她决定了,要为他去做一件比死还难的事。
她独自去找了“陈主任”,也就是陈长贵,以自己的身体,为心爱的人换取了一张工农兵大学生推荐表,又“奉献”了几次,才盖全了所有的公章,将董君辅送走。
董君辅永远跳出了冠城乡,从此杳无音信。
后来,易少兰怀孕了,也不知道孩子是董君辅的还是陈长贵的,就嫁给了陈长贵。结婚以后,陈长贵不许她再唱戏了,将她调到了乡里。
易少兰比陈长贵小了十来岁。陈长贵是个强悍霸道的男人,整人狠着哩。这么多年了,她不敢有任何背叛陈长贵的想法。想唱戏了,也只能在家唱,只能唱给陈长贵听,那时,他还让她脱光了在家唱给他听,跳给他看。
陈长贵死了,易少兰内心并不难过,甚至觉得多年来压在自己身上的一座大山,终于没了。
母亲的心思,大旋是知道一点的,但从来不说。小旋却是不知道的,在小旋眼里,母亲一贯顺从父亲,是因为母亲爱父亲,这样的家庭才和睦,才算是恩爱夫妻哩。
……
甘新国看着眼前这个柔弱的女人,心情很是复杂。
世上真有少数女人就是不容易变老,面前这位易少兰怕也是一个,40多岁的人了,皮肤还那么白净细腻,身段还那么线条清晰,与女儿走在一起,常常让人错当成姐妹。
想想自己家里那位,与易少兰站在一起,看着要老30岁。
甘新国与陈长贵认识几十年了,郑家与陈家又做了亲家,每年都要相互走动几回,甘新国与易少兰应该也是很熟悉了,但这易少兰却总是很低调,话极少,给他一种印象:她很怕陈长贵。按道理老夫少妻,应该是陈长贵怕她才对,结果却不是这样,不管是甘新国一家到陈长贵家做客,还是陈长贵一家到甘新国家做客,基本上都没看过这易少兰张狂过一回。
心道:“这才是好女人啊。”
怎么安排这个女人呢?
或者说,怎么安排这三个女人呢?
她们的靠山就是他了,而他,还真是想好好安排这三个女人,尤其是这个易少兰。这样的女人,柔弱得让他都有了想法,或者说是激起了他男人的**。
甘新国就道:“老陈走了,我不帮你们,谁帮你们?”
这话让三人女人都感到宽慰。是,有甘书记,还担心什么?
甘新国道:“我是这样考虑的,少兰和小旋,你们都调到市里去,一家人相互也有个照应,好不好?”
易少兰道:“谢谢甘书记,我倒没什么,小旋在新峡县,确实有人说她的闲话,调走也好。”
甘新国皱眉道:“谁说小旋的闲话?说她什么?”
易少兰道:“还不是因为那个胡晨阳?”
甘新国若有所思,道:“当初你们决定放弃胡晨阳,是有些草率了,我看那个胡晨阳还是不错的,要不我亲自找他谈谈?”
易少兰是很中意胡晨阳的,先就表态:“那当然好,晨阳那孩子,各方面都是没得说的,就怕他转不过弯来?”
甘新国道:“呵呵,转不转弯子,要看前面是个什么样的弯子了。”
言下之意,准备开出丰厚的条件了。
易少兰就道:“谢谢甘书记。唉,本来好好的一对年轻人……”
虽然没往下说,意思还是明白的。
甘新国就深深地看了易少兰一眼,这女人话不多,其实心里明白着呢。
明白人好啊,甘新国就喜欢跟明白人打交道。
甘新国跟陈小旋说:“看看,现在能不能联系上胡晨阳?”
陈小旋听说要联系胡晨阳,迟疑道:“我很久没跟他联系了。”
甘新国道:“打个电话试试嘛,主动点嘛。”
陈小旋找出家里的电话本,给冠城乡乡长办公室打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她熟悉的声音:“你好,我是胡晨阳。”
第三十一章 转不转弯子
陈小旋道:“晨阳,是我。”
胡晨阳显然很意外,沉默了一下,道:“小旋?有事吗?”
陈小旋就哭了,哭声里有悔恨,也有幽怨。
甘新国就从陈小旋手中拿过电话,道:“晨阳吗?我是甘新国啊。”
“甘书记?”胡晨阳更意外了。
甘新国道:“呵呵,是我。”
“甘书记,您好。”
“恩,晨阳啊,你现在在那?”
“我在乡里。”
“哦,晨阳啊,我现在是在小旋家里,对,一家人商量些事,大家都说到了你,都觉得你很不错。你少兰阿姨说,她觉得你各方面都好,小旋也是这样认为的,呵呵,小旋还是放不下你啊。”
胡晨阳没有接话。
甘新国就又道:“晨阳啊,老陈生前也多次跟我提到你,推荐你,我呢,也听说了,你现在干得不错,很好!好好干!有什么想法,工作上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来找我。”
“谢谢甘书记!”
“呵呵,晨阳啊,我呢,一直想找你好好谈谈,也没合适的机会。怎么样,现在能不能过来一下?我们一家人都很欢迎你啊。”
胡晨阳沉默了一下,道:“甘书记,您那么忙,我又一时半会赶不到县里,那天再到市里去向你汇报好么?”
甘新国在心里赞叹了一声,道:“那好,欢迎你来市里找我。”
“恩,谢谢甘书记。”
挂了电话,甘新国赞道:“这小子一下还转不过弯子,话却说得很圆满。不错!”
甘峻道:“胡晨阳有什么好?不就是一个乡巴佬?”
“你懂什么?”甘新国训斥道,“你要有他一半的本事,我做梦都会笑出来。”
……
接到甘新国的电话,胡晨阳嘴上说得婉转,心里也是有些矛盾:陈长贵走了,自己也没什么怨气了,陈小旋还能这样,也让自己无话可说了,有些事,看看再说了。
另外,陈长贵死了,甘新国居然急于管陈家的事,这事真是有些搞不懂。
陈小旋想与自己重归于好,这个也不难理解,而且,陈小旋能放下自尊,给他打这个电话,也算是勉为其难了,至少比“上次”的态度好多了。
只是,陈家人又搬出别人来了,以前是高明亮,杨文远,现在竟然是甘新国,级别还越来越高了!
甘新国那些话,句句都是暗示,用新峡县的土话说,那又是要他“接缸”了,问题是,自己能接这个“缸”么?真要接了这个“缸”,不但是要跟陈小旋和好,也是要投靠甘新国了!
抱得美人归,还找到甘新国这样的靠山,要是放在以前,胡晨阳做梦都会笑,现在,却是要慎重再慎重了。
他想起那天深夜,高明亮与他的那段对话:
高明亮道:“恩,晨阳,我现在想明白了一件事。”
“哦?”
“你、我都做错了一件事,所以,汪书记才会这样对待我们。”
“什么事?”
“就是你跟陈小旋的事。”
胡晨阳一听就明白了:“这样啊?”
高明亮道:“其实,我当初也是好意,想通过陈长贵,跟甘新国拉上关系,大家来对付左达来。但是,我事先没有请示汪书记。可能,汪书记误会了。连带着,对你也有影响。”
胡晨阳心情很是复杂:“那现在,误会应该消除了吧?”
“对你来说,应该是消除了,因为你被陈长贵扫地出门了么。对我来说,不知道汪书记是怎么想的。”
……
跟陈小旋和好,本来是件简单的事,却因为甘新国的介入,又会扯上汪书记,要说“靠山”,甘新国能跟汪国本比么?
再说,现在的胡晨阳,已经不是刚与陈小旋分手时的那个胡晨阳了。
如果说自己对爱情还抱有那么点“奢望”的话,那就是希望能爱上一个值得自己爱上的人,而那个人,不是乔树军又会是谁?
他或许还不能算是已经爱上了乔树军,但他却做好了随时爱上她的准备。
这话听着有些费解,但事实就是这样。
现在的问题是,他想投入,却无法投入。
只要她愿意,一切都不是问题。
问题是,她愿意吗?
不知道。
也许,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二人的相识只是一个偶然的交错点,经过这个交错点以后,二人不是越来越亲近,而是越来越生分,渐行渐远?
毕竟,他和她是在完全不一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二人的差异太大了。
一切都是不确定的。
这样一想,胡晨阳真是有些灰心丧气。
胡晨阳甚至想到了:“乔树军怎么那么了解我?是不是我与陈小旋的那些破事她都知道?”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胡晨阳心情就更复杂了。
她究竟是怎样想的?自己知道吗?
不知道。
只知道她关心他,愿意倾听他的想法,愿意与他交流。只知道,她是欣赏他的,也一直在激励他奋发向上。
而这种欣赏,是仅仅局限于对他学识、才华的欣赏,还是对他整个人的欣赏,那就不知道了。
胡晨阳犹犹豫豫地给乔树军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却没有人接。
自从知道乔光荣是乔树军的父亲,胡晨阳是轻易不敢往她家里打电话了,乔树军也体谅他这一点,有几次晚上都是她打给他的。
乔光荣,那个不怒自威的省纪委书记,他现在知道了自己和乔树军的关系吗?如果不知道,一切都还悬着。
很难想象,他知道以后,会是怎样的态度?
此后,二人也有了默契似的,再不提乔光荣的事。
但是,胡晨阳能感觉到,树军姐的心态好象有些变化了,跟他说话的语气,更柔和了,开始说一些日常生活中的事情了,比如天气的变化,洪都今天下雨了,下雪了,或者出太阳了;比如上星期她陪母亲去了趟“滕王阁”,“滕王阁”经过重新修建,确实比以前更壮观了;还有她集邮的事,说起集邮,她的话就特别多。自称是多年的老“邮民”了。
胡晨阳又试着给高小洁打了个电话。
高小洁听说是胡晨阳,十分高兴,抱怨道:“胡晨阳,你这个家伙,现在才想起给我打电话!”
胡晨阳嘿嘿笑道:“你们都好吧?”
“都好,葛科长提副处了,不过他离开组织部了,调到省药品监督局去了。树军姐还在研究室。”
胡晨阳就势道:“我刚才给乔处长办公室打了电话,好象没人接?”
高小洁道:“我说呢,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胡晨阳又是嘿嘿一笑。
高小洁这才道:“树军姐到京城开会去了。”
“哦。”胡晨阳这才道:“小洁,我现在在冠城乡当乡长。”
“知道,我听树军姐说了,干得还好吧?”
“还行。”胡晨阳幽默地道:“还没被压趴下。”
高小洁道:“知道你是好样的,好好干,前途大大的!”
“谢谢!有机会再来冠城乡?”
“好啊,树军姐去,我就跟着去。”
挂了电话,胡晨阳心里又是一沉:乔树军去京城了!
是,一个省委组织部的处长,去京城的机会太多了。
而胡晨阳这样的乡镇基层干部,不要说去京城,连市里都很少去。
层次不一样啊。
这又让胡晨阳有些消沉,自己与乔树军的距离有时似乎很近,近到可以推心置腹;有时似乎又很遥远,远到让人心灰意冷。
胡晨阳使劲晃晃脑袋,对自己道:“清醒些,别想那么多了,好好把冠城乡的事干好!”
这样一想,还真有点作用,想起一件事来,就给罗威打了个电话:“大哥,我晨阳啊,收购山货的人,你派来了没有啊?”
“咳,忘了。”接着电话里面还传来“啪”的一声,估计是罗威煽了自己一巴掌。
就听到李亚琳在旁边说:“哎呀,你轻点!”
她还心疼他呢。
胡晨阳微笑道:“大哥,听见没有,轻点。”
罗威嘿嘿一笑,道:“兄弟,我这就派人去冠城乡!”
胡晨阳挂断电话以后,想了想,又给乡里工商所所长打了电话。
……
晚上,胡晨阳在办公室接到了乔树军的电话。
胡晨阳因为白天的事,心里有些憋屈,情绪也有些低落。也不象以往那样轻松愉快地叫她“树军姐”了。
乔树军道:“晨阳,我现在在京城。”
胡晨阳“恩”了一声:“白天我打你电话,你不在,我又给高小洁打了电话,她说你去京城开会了。”
乔树军开玩笑道:“行啊你,还有‘内线’了。”
胡晨阳嘿嘿一笑。
乔树军告诉胡晨阳:这次部里开会,是因为中组部要编辑出版一本《基层党建工作文选》,赣源省也推荐了几篇文章,其中就有胡晨阳写的那篇《关于强化边远乡镇基层组织建设的几个问题》,经过大家不记名投票评选,胡晨阳的文章已经入围了。
乔树军道:“我先祝贺你一下。”
“谢谢!”胡晨阳道,“其实,我要现在写这篇文章,又有些新的感受了。”
“那好啊,可以修改的。”乔树军道,“我告诉你这件事,就是想让你有时间把文章再修改、润色一下,当然,不改也很好了。”
胡晨阳道:“既然要出书,我还是挤出时间再改改吧。”
乔树军“恩”了一声,“也别太费心思,不要太追求完美。”
胡晨阳听了这话,心里一动,道:“‘不要太追求完美’,这话很有道理,送给你也比较合适,你觉得呢?”
乔树军又“恩”了一声,没有接茬,心道:“胡晨阳这个家伙就是这样,机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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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集市(上)
几位外地客商出现在冠城乡集市上,他们公开打出标语:“让利于民,山货收购价一律比原先价格提高二成!”
这事立即轰动乡里,成了冠城乡的爆炸性新闻。
收山货的李老板一听还有这事,心想“那个狗日的,敢跑到冠城乡来抢老子的生意?”就纠集了几个人想对外地客商动粗,到了集市上,发现对方是有三个人,一个是中年人,另外二个是年轻后生。三个人身边还都放着一根扁担,好象随时可以抄起来打架。
李老板心里已经有些发虚,表面上还装出凶神样子:“那个让你们来收山货?懂不懂规矩?”
中年人看看李老板,似笑非笑的样子:“收山货还要经过那个批准不是?”
李老板道:“你要收也可以,为什么要把价格抬高来?”
中年人就一笑,问旁边围观的人:“你们说,让利于民好不好?”
围观的人当然都说好,有的人还说:“不要怕,要打架我们一起帮你们打!”
中年人就向大家拱手:“多谢,多谢!他们要敢动手,我一扁担横倒他几个!”
大家就都叫好!
平时山货价格低,乡里人虽然不情愿,忍一忍也就过去了,现在价格提高了,有人想再压回去,这就不能答应了!
李老板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带着几个人灰溜溜走了。
李老板越想越不甘心,就给乡里工商所干部姚胖子塞了五百块钱,请姚胖子出面,想办法把那几个外地客商赶走,姚胖子就来到集市上,要那几个客商提供工商执照,为首的中年人就拿出一个复印件,原来是县里的,叫做“金顶茶业股份有限公司”。
姚胖子说复印件有假,要拿执照正本或者副本才作得数。
中年人就发冷笑:“我们的生意全省都有,是不是每个地方都要带副本才可以做生意啊?”
姚胖子道:“其它地方我管不了,在冠城乡没有执照就不行。本来按规定还要没收你们的货物,我今天就放你们一马,你们赶快回去,以后来冠城乡做生意,记得带执照来。”
李老板就很得意,拉着姚胖子喝洒去了。
第二天,那几个客商依然打着横幅在那收购山货。
李老板气得发晕,就又去找姚胖子,没想到姚胖子把他拉到一边,悄悄把那五百块钱退回给他,还说那几个客商是乡里胡乡长请来的,昨天晚上胡乡长批评了我们所长,所长连夜组织开会,传达胡乡长指示,任何人不得刁难外地客商。
要不是姚胖子平时跟所长关系好,恐怕难收场。
李老板没办法,他跟原来的乡长陈水金关系好,可现在陈水金调到葛山乡去了,想跟新来的胡乡长拉上关系,副乡长魏立民还答应帮他介绍,到现在也没什么动作。
乡里的运输公司一搞起来,李老板就知道,以后,乡里老表去县城的就多了,再压低山货收购价,怕是难了。
只是,没想到,变化会这么快,有人一下提高了二成收购价,明显就是来抢生意的么。
李老板想来想去,只好先去找副乡长魏立民,看看他怎么说。
李老板道:“魏乡长,有人要赶走我,你不能不管啊!”
魏立民当然知道李老板跟陈水金的关系,平时跟李老板也还不错,时常在一起喝个小酒,就问:“怎么回事?”
李老板就把有人抬高山货收购价的事说了。
一听是这事,魏立民就犯了难,人家提高收购价,让利于民,这犯了什么法?这怎么管?真要管了,还不让乡民骂死?
李老板道:“胡乡长晓得我跟陈乡长、魏乡长都是朋友,还这样对我,还不是没把陈乡长、魏乡长放在眼里?”
魏立民听了这话就不舒服,说:“李老板,不要乱扯。你要想做生意,就把价格也提高二成,不打算做生意,你可以走人。”
事已此至,李老板没办法,也只好提高了二成收购价。
别人不清楚,他自己是清楚的,每年光转手批发山货,他就要赚十几万元,提高二成收购价,就也是少赚一些,再说还可以提高批发价,“羊毛出在羊身上”。
通过这件事,也可以看出,陈水金、魏立民这些人都没什么卵用。
还是要想办法巴结上胡乡长才对。
……
山里的人们是淳朴的,他们听说乡里搞起了运输公司,山货收购价提高了不少,都奔走相告。
妇女主任蓝小凤还联合乡团委在集市上组织了一只宣传队,为信用社做宣传,打出的宣传口号是:“把钱存进信用社,就是支持乡里发展经济!”“脱贫致富奔小康,信用联社架金桥”
还排练了一个方言小品:一个老大妈背着儿子媳妇,偷偷把钱放在米缸里,结果钱让老鼠咬烂了,痛哭流涕。小品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都表示要把钱存进信用社,有人当场就把卖山货的钱存进了在集市上现场揽储的信用社。
小品中演小媳妇的是乡里的团委书记倪虹,不知什么时候起,胡晨阳也站在人群中,笑呵呵地观看了演出。
小品演完了,大家都热烈鼓掌,蓝小凤发现了胡晨阳,拉着倪虹来到胡晨阳面前。
胡晨阳鼓励道:“不错,不错。”
蓝小凤道:“胡乡长来逛集市啊?”
“恩,来看一下。”
蓝小凤和倪虹就陪着胡晨阳四处转。
这才发现,胡乡长很喜欢与农民聊天。
这不,没走几步,胡乡长又笑呵呵地与一位刚卖完山货的老大爷聊上了:“老人家,你是那个村的?”
老大爷答道:“磨石岭的。”
“哦,老人家,现在山货的收购价提高了吧?”
老人乐呵呵地道:“是啊是啊,提高了二成啊!以后都这样吧?”
“以后?”胡晨阳笑呵呵地道,“以后要是交通方便了,把货拿到县城去卖,价格还更高哩。”
老人更高兴了,连声道好。
告别了老人,没走几步,胡晨阳又在一个卖野鸡和野兔子的山民面前站住了,这是一个中年农民。
蓝小凤认识他,打了个招呼:“蛮牯。”
蛮牯也招呼道:“蓝主任。”
“蛮牯?”胡晨阳笑着问道:“你是那个村的?”
蛮牯回答:“凤凰岭的。”
胡晨阳又问:“老表你贵姓?”
蛮牯忙道:“免贵姓蓝。”
胡晨阳就道:“姓蓝?我知道你是个男的啊,一看就知道啊!
大家就笑。
蛮牯也嘿嘿地笑,说:“我姓蓝,蓝天的蓝。”
蓝小凤道:“胡乡长,蛮牯跟我一样,是凤凰岭蓝家的,我们蓝家是少数民族呢。”
“哦,那个少数民族啊?”
“畲族。”
蛮牯道:“我们自己叫‘山哈’”。
胡晨阳就问:“山哈?什么意思?”
蛮牯回答:“山哈就是住在山里的客家人啦。”
“哦,”胡晨阳就道:“请你回去转告你们村支书,过几天我会去你们凤凰岭。”
蛮牯高兴地说:“那好,我请胡乡长到我家吃野鸡。”
“好啊!”
与蛮牯分了手,再走了几步,发现一个算命先生缩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地上摊着一张八卦图。
胡晨阳走过去,蹲下来,问道:“师父,算命怎么算啊?”
“别人算二块,你算要十块。”
胡晨阳就对蓝小凤和倪虹道:“听到了吧?我的命值十块钱哩。”
蓝小凤和倪虹都忍住笑不作声。
看胡晨阳起身要走,算命先生忙道:“可以跟你打折,5块。”
胡晨阳就作出失望地样子:“啊,只值5块?”
蓝小凤和倪虹实在忍不住,笑得肚子痛。
在回乡政府的路上,蓝小凤道:“胡乡长,运输公司搞起来了,山货价格也提高了,农民都高兴。光这一项,农民纯收入就要增加不少。”
倪虹道:“更关键的是,农民的积极性提高了!农业的的生产力也就跟着提高了。”
“对!”胡晨阳赞赏地道:“不是有句成语么:纲举目张,我们现在所做的这些,就是在营造一个良好的发展环境,农民是最能吃苦耐劳的,也是最讲实际的,如果他们能从发展农业中得到实惠,又怎么会放弃土地和家园?”
蓝小凤道:“是,胡乡长看得远,抓到了要害。”
胡晨阳道:“搞运输公司,这还是人家曾明才提的建议。小伙子不错。听说他在县里的女朋友吹了,蓝主任帮个忙,在乡里给他物色一个。”
蓝小凤就道:“胡乡长你自己还是个单身哩,要不要我先帮你物色一个?”
说完这话,蓝小凤还用手捅了捅身边的倪虹。
倪虹脸就有些红。
胡晨阳呵呵一笑:“蓝主任你先帮曾明才物色,你这个媒婆当得好,后面的生意就跟着来了,我再找你帮忙。”
蓝小凤道:“我要把最好的留给你哩。”
胡晨阳就“啊”了一声:“还有最好的?是那一个啊?”
蓝小凤就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胡晨阳却把话题扯开了:“蓝主任,你刚才说,你也是畲族人?”
“对啊。”
“你们畲族人,会不会跟有的少数民族那样,实行‘走婚’什么的?”
“没有啦。”蓝小凤笑道:“其实,我们畲族跟汉族也差不多了,我要不说我是畲族,你哪知道我是畲族?”
“哦”,胡晨阳故作失望,“我还以为可以‘走婚’呢,那样的话,我也去‘走’一‘走’,当你们畲族人的‘临时女婿’。”
蓝小凤道:“胡乡长姓胡,真会胡扯啊!”
大家哈哈大笑。
倪虹内心还是体会到了胡晨阳的体贴。蓝小凤刚才虽是好意,却让自己有些难堪,经胡晨阳这一胡扯,已将刚才的难堪化于无形。
胡乡长真是机敏!不仅仅是机敏,还很善良。
这些天来,胡乡长的所作所为,已让乡里的大多数干部折服,而象倪虹这样的女孩子,更是从心底敬佩、爱慕胡乡长的,只是,人胡乡长眼光高,怕是看不上自己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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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集市(下)
农贸市场是胡晨阳了解乡情、村情的一个好地方。乡里的干部、村里的干部要找乡长还是比较容易的,而一些普通村民,如果不是遇到特殊情况,有几个会主动去找乡长反映情况?
如果说县长算是“七品芝麻官”,那乡长最多算是“九品”。就这九品小官,在朴实的村民眼里,也算是“大官”了,如果不是干部主动下到村里,一个普通的村民不大可能跟乡长扯上什么关系。
但是,胡晨阳有自己的办法接触到普通的村民,听到他们的真话。
那就是去逛农贸市场。
每天早上六、七点,只要没有特殊情况,胡晨阳一般都会到农贸市场转转,跟农民老表谈谈,问问肉价、菜价,有时还能听到乡下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找谁谈,胡晨阳也是有绝招的,一般都是跟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闲聊,所谓“人老话多”,很容易就掏出他们的心里话。
在新峡县呆了七、八年了,胡晨阳能够说一口新峡土话,加上他态度和气,老表们大都能跟他说实话。
这天,胡晨阳就跟一位卖土豆的老大爷聊上了。
胡晨阳发现,这老头出售的土豆个头很小,卖相不好看。胡晨阳就蹲下身子,道:“老人家,你的土豆长这么小啊?”
老头叹气道:“没水哎。”
“没水?”
“没水,水塘里边都没水了,菜都要干死了。”
胡晨阳一听,觉得情况有些严重,进一步追问下去,才知道了原委。
老头姓潘,是老屋村村民,今年天旱,入冬以后就没下雨了,村里的小水塘基本上都干沽见底了,菜地没了水,都是靠菜农从远处的大水塘挑水种菜,勤快的还好一些,懒一些的,就让菜地荒了。
没有水,菜也长不好,难怪土豆长得一丁点大哩。
“水库呢?”胡晨阳问。
“水库?”潘老头道,“往年都是用的溢塘水库的水,今年不行了,乡里把水库包给人养鱼,水库老板为了捞鱼,把水都放干了,天上不落雨,没蓄到水,水库都没水了。”
胡晨阳又跟潘老头聊了几句,看他也说不出更多的情况了,就返回了乡政府。
有些住在乡政府的干部,这会才刚刚起床呢。
妇女主任蓝小凤也起来了,正在涮牙,胡晨阳看了她一眼,迟疑了一下,道:“你知道溢塘水库的事么?”
蓝小凤点了点头。
胡晨阳就没再问,进了办公室。
乡里的情况,胡晨阳现在比较清楚了,前任书记王冬生因为要退下来,很多事都不怎么管,有些事基本上就是前任乡长陈水金作主了,而那个陈水金,基本上就是个目光短浅的人。
冠城乡之所以如此落后,也是有原因的,上任班子至少在几件事情上,做得很糟糕,影响了乡里的发展。
一件事情,是种所谓湿地松,种湿地松本来是一件好事,象永阳县,在一些丘陵地带种湿地松,效果就不错,几年就能收效,不但提供大量优质木材,还办起了一个松脂厂,规模不小,效益也相当不错。但是,冠城乡是个山区,海拔较高,种湿地松效果就不大好,加上农民老表穷,无力投入,效果就更差了,现在那些湿地松,种在山上,生长很缓慢,用老表的话说:“长又长不好,砍又砍不得”,如果当初是种茶树或者茶油,到现在也应该见效了。
在招商引资方面,冠城乡也几乎是无商可招,曾经有外商想来办一个造纸厂,看了那些半死不活的湿地松也都摇头,说是等它们成材了再说。其实,即使引进一个造纸厂,也属于高污染企业,不办还好。
现在,连水库都出问题,农民连基本的种植都要靠天吃饭,这不是倒退又是什么?
胡晨阳心里想着这些,暗自发狠:水库的问题,一定要搞清楚!
蓝小凤进了胡晨阳办公室,还给他拿来了几个大肉包子。
胡晨阳还真是有点饿了,一边吃,一边听蓝小凤介绍溢塘水库的情况。
原来,建国几十年来,国家拨款,乡里陆续修建了大大小小十来个水库,小一点的水库是由村里管着,大一点的水库则是乡里管着,溢塘水库就是由乡里管的,这几年,乡里一方面向县里申请资金维护水库,另一方面实际上却是将水库承包给了一些外地老板养鱼,水库的水基本都有十几米深,鱼长得又大又肥,但是,捕捞比较麻烦,有的老板就采用放水的方式,将整个水库的水都排干,捞鱼自然就方便了。然后,再重新蓄上水,重新放养鱼苗。一般情况下,这样做也说得过去。但是,今年遇到了特殊情况:入秋以后,没下什么大雨,全乡都出现了旱情,溢塘水库还没来得及蓄上多少水,就遇上了干旱,勉强能保住鱼苗存活,不可能放水灌溉农田。
听了蓝小凤的介绍,胡晨阳问道:“承包溢塘水库的是什么人?跟乡里什么人有关系?”
蓝小凤也不隐瞒,道:“溢塘水库老板姓乌,这人跟陈水金关系蛮好。”
胡晨阳又问:“村里的水库,是不是也都承包给个人了?”
“都差不多吧?”
胡晨阳听了,点点头:“国家投资搞了几十年农田基本建设,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提高抗灾能力,现在,遇到干旱,水库却没有了水,那么,国家的水库,村民的水库,最终成了什么?成了少部分人养鱼致富的工具,而大多数农民,却连基本的用水保障也得不到,是不是这样?”
“是。”
胡晨阳道:“蓝主任,等下麻烦你,把水库承包合同找来,我要看看是怎么签的。”
上班以后,胡晨阳把财政所长刘保权叫来。
刘保权跟刘章权名字只差一个字,有人还以为他跟刘章权有什么亲戚关系?其实什么关系也没有。
胡晨阳问道:“乡里每年向县里申请的水利款,都用到哪里去了?”
刘保权嘿嘿一笑。
“笑什么?”
刘保权这才道:“水利款表面上是打到水库的账上去了,其实,水库老板没有占乡里的便宜,乡里的一些开销,包括招待费什么的,都是水库老板结账。”
也就是说,水利款都吃掉了。
原来是这样干的。胡晨阳明白,这个还真不好说什么,乡里穷么,本来就是吃饭的财政么。
蓝小凤已经找来了乡里负责水库管理的干部“没搞手”,还带来了溢塘水库的承包合同,胡晨阳仔细看了合同,其中有一条规定:承包人未经乡里同意,不得放干库水捕捞。
显然,水库老板是违反了这一规定的。
合同没有问题,那就是执行过程中的问题了。
“没搞手”这人资格比较老,上次乡里要求大家写“建议书”,乡里有几个干部没写,“没搞手”就是其中之一。
胡晨阳沉着脸问:“乌老板放干水库的水,当时有没有跟乡里打招呼?”
“没搞手”道:“我不知道这件事,如果知道,肯定也是不会同意的。”
胡晨阳追问:“放水的事,是当时不知道,还是直到现在还不知道?”
“没搞手”犹豫了一下,道:“放水以后,还是知道了,因为乌老板送了一些鱼到乡里来。”
胡晨阳讥讽地道:“送鱼来了,所以,就卡住了你们的喉咙?”
“没搞手”脸都有些涨红了。
蓝小凤道:“这事,我们都有责任,当时,乡领导应该出面的,大意了,没想到,偏偏就遇到了干旱。”
胡晨阳道:“现在,唯一的补救措施,就是通知乌老板,无论如何,都要向附近村子放一些水,放到最低限度。保住鱼苗不死就可以了。”
乡干部道:“水放干了,老天再不下雨,水库的鱼就保不住了。”
胡晨阳道:“水库的水不会干的,凡是大的水库,都是有地下泉眼的。挖开泉眼,还能用抽水机抽水。”
这个道理,没搞手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些犹豫:“要是乌老板不肯呢?”
“不肯?”胡晨阳一拍桌子:“谁批准他放水的?告诉他,就说我说的,不肯就把水库收回来!”
没搞手吓了一跳,赶紧出去打电话了。
蓝小凤也是第一次看见胡晨阳发脾气,心里却很是高兴:原来还担心胡乡长书生气十足,没有“杀气”,没想到胡乡长也有拍桌子的时候。
随后,胡晨阳主持召开了乡里的抗旱工作会议,决定调集一批抽水机、柴油,组成几个抗旱工作组,帮助农民解决用水问题。还下发了紧急通知,全面清理水库承包合同,要求乡里、村里加强合同管理,凡不严格执行合同,导致水库蓄水、调节功能下降的,要追究承包人和管理人的责任,有严重违反合同规定的,乡里、村里有权提前中止承包合同,收回水库。
据说,溢塘水库的老板咬着牙放了一些水。
过了几天,胡晨阳早上又出现在乡里的农贸市场上,想找那个卖土豆的老头,却没看到他,就只好问另一些菜农:“你们哪个是老屋村的?”
就有一中年妇女道:“我是老屋村的。”
“哦,溢塘水库放水了么?”
“放了一点。”
“放了一点?”胡晨阳接着问:“水够用么?”
“够是不够,总比没水好一点。”
胡晨阳点点头:“乌老板怎么说?”
那妇女看了胡晨阳一眼:“你认得乌老板啊?”
胡晨阳摇头:“不认得,听说是他承包了水库。”
那妇女这才道:“乌老板气得露卵,骂我们村里有人跟乡长告状。”
胡晨阳听了,嘿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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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父女
晚上还有一章。
另外,一直有个别读者在说《官僚》跟吴强辉的《官符如火》相似,在此再次申明:我就是吴强辉,《官僚》就是《符如火》的重写,难免有些重复的地方。但是,原书只有86万字,而《官僚》如果成绩好,可能会写到几百万字,想重复也是不可能的了。
重写一本书,比新写一本书更需要勇气与毅力,有人说成功的几率很小,我想挑战一下。
感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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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冬妮第一次从乔光荣嘴里得知女儿可能喜欢上了一个名叫胡晨阳的小伙子,很是吃惊,几乎不相信有那种可能:“乡干部?”
乔光荣点点头:“恩,那个小伙子我也见过的。”
“你又怎么会见过?”
“这个说来话长了。”乔光荣就把高明亮被查处的事说了。
“**分子的秘书?”伍冬妮下了结论。
乔光荣微笑道:“你这么说也行。小伙子本人没什么问题,很有才华,否则,组织上也不会放他下去担任乡镇一把手。”
“你说,树军会喜欢他吗?”
“这个难说,也许不是会不会的问题,也许已经喜欢上了?”
“啊?这么快?”
“快?快倒不算快,听说,二人通了半年信了。”
“写信?也是哈,树军从来就没有跟冯正霖通过信。”
“对啊!”乔光荣道,“说到底,我们的女儿,也是学中文的,骨子里还是有文人气质,欣赏有文采的人。”
“欣赏归欣赏,不一定要喜欢啊。文人都比较轻狂的,有几个能成大器?”
“你说的也没错,但是,凡事总有特例。再说,小伙子是个怎样的人,你、我都说不清,只有树军最清楚,相信女儿的眼光吧。”
这二天,树军出差去了,伍冬妮接到了一个男子打来的电话,说是找树军的。
伍冬妮很是热情地道:“哦,你找树军啊?”
“恩,她在吗?”
“树军她出差了,明天应该会回来了。”
“好,谢谢!”
“哎,你是那里?”
对方迟疑了一下:“哦,我是新峡县冠城乡政府的,我姓胡,乔处长在我们乡挂点扶贫,对我们帮助很大。”
伍冬妮心道:果然是那个胡晨阳,就道:“你是不是那个……胡乡长啊?”
“是,我是胡晨阳,哎,您是?”
“哦,我是树军的妈妈。”
“哦,阿姨好!”
“好。”
大家都明确了身份,说话就有意思了。
伍冬妮道:“小胡啊,现在你那个乡,怎么样了?”
“还好啦,发展速度,今年在全县应该是最快的了,乔处长对我们帮助很大!”
伍冬妮听了发笑,小伙子怎么一有机会就夸赞树军?平时就是这样给树军灌“**汤”的?
“恩,小胡,有什么困难,提出来,只要我们能帮上的,就帮你一把。”
“谢谢阿姨!”
“不谢。哎,小胡,你以前是在那工作?”
“哦,我原来在新峡县委工作。”
“你家在哪?”
“我家在农村。”
“哦,哪个县?”
“遂南县,知道吧?”
“知道,遂南县再过去一点,就是章贡市了,对吧?”
“对!”
“树军她爸爸就是章贡市的,你们算是半个老乡?”
“嘿嘿,阿姨说得对,是有这个说法。”
“小胡啊,你是遂南县人,怎么会到新峡县工作了呢?”
“嘿嘿,这个说来话长,我原打算做记者的,大学毕业前在报社实习,认识了新峡县委书记,他建议我到新峡县委工作。”
“哦,县委书记看中了你?”
“是吧?”
“那你挺能抓住机遇的。”
“嘿嘿,是吧?”
“听说你们冠城乡很穷啊?”
“是,全省有名的贫困乡。”
“哦,那你的担子很重啊?”
“是,好在有各级领导的大力支持,特别是乔处长,给了我很多帮助。”
伍冬妮心道:又来了,这家伙一有机会就要夸树军。
二人聊了十来分钟,实在是没话说了,伍冬妮这才道:“好,小胡,有机会到省里来,欢迎你来家里做客。”
“哎,谢谢阿姨。”
挂了电话,伍冬妮有些得意的来到书房,跟乔光荣说:“知道刚才谁的电话吗?”
“谁的?”
“胡晨阳,胡大乡长。”说罢,伍冬妮忍不住笑了。
乔光荣微笑道:“你们说什么了,这么高兴?”
“也没说什么,这家伙嘴巴甜,口口声声感谢乔处长对他工作的支持。”
乔光荣点点头:“这是事实啊。”
“事实?我倒是想知道:树军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家伙?”
“这要问你女儿了。”
“问她?问她还不如问你。”
“我哪知道?”想了一下,乔光荣道,“或许,有点喜欢的意思吧?”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支持,也不反对。”
伍冬妮想了想,道:“也只能这样了,树军是个慢性子,急也没用。”
乔光荣道:“我原来最担心的,是树军可能会选择独身主义。现在看来,不是这么回事。这就好,我还是那句话:相信树军的眼光。”
第二天,乔树军回到家里,吃过饭后,树军拉着老爸出去散步,树军道:“爸,下面的干部都说,这几年,年年都提反腐倡廉,但是,**现象好象越来越严重了。”
乔光荣道:“不是好象,是事实。我那里有统计数字,确实是越来越严重了。”
树军道:“下面还有人说,反**到底是真反还是假反?”
乔光荣看了女儿一眼:“连这个都怀疑?”
树军道:“我也不想怀疑。有人给我讲了个历史故事,听着都有些可怕。”
“什么故事?”
“是一个发生在南北朝的故事,说是有个叫做宇文泰的人,这人跟曹操差不多,挟天子以令诸侯,他手下有个谋士叫苏绰,有诸葛亮之才。有一次,君臣二人探讨如何强化权力统治,有一段对话,非常说明问题。”
当时,宇文泰向苏绰讨教治国之道,苏绰回答得非常明确:“用贪官,反贪官。”
所谓用“用贪官,反贪官”,苏绰的解释是:“你要想叫别人为你卖命,就必须给人家好处。当官的用手中的权去搜刮民脂民膏,他不就得到好处了吗?”
宇文泰问:“贪官用我给他的权力得到了好处,又会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苏绰回答:“他的权力是你给的,为了保住即得利益,当然就要维护你的权力。那么,你的统治不就牢固了吗?”
宇文泰一听就明白了,道:“既然用了贪官,为什么又要反贪官呢?”
苏绰回答:“贪官多了,影响太坏,不处置也不行,可以选择性地处置一些贪官,尤其是那些不听话的贪官,正好可以借反贪官的名义除掉他,这样,人民也会拥护你。反过来,如果你手下都是清官,这种人,都深得人民拥戴,他不听你的话,你还不好动他,人民不答应,你还难办。”
宇文泰听了,就很得意:“对,对,是这个道理。”
苏绰又提出一个问题:“如果你用贪官而招惹民怨怎么办?”
宇文泰大惊:“那怎么办?”
苏绰回答:“祭起反贪大旗,大力惩治贪官,让民众认为上面还是好的,不好的是下面那些贪官,抓几个典型,宰了他们,为民伸冤!再把他们搜刮的民财收缴充公。这样,国库也有钱了。”
苏绰最后总结道:“统治之道,就是用贪官来培植死党,除贪官来消除异己,杀贪官来收买人心,没收赃款充实国库,这就是权术的精髓。”
听了这个故事,乔光荣半天没有作声,父女俩默默地走着,乔光荣忽然问道:“刚才这个故事,是那个胡晨阳说给你听的?”
“是。这个家伙喜欢历史。不过,他还告诉了我一个结果:就是这个宇文泰,虽然他在位时牢牢掌控了权力,但是,他死后,北周政权只维持了二十多年就崩溃了。可见,所谓‘用贪官、反贪官’的用权之道,从根本上是损害国家权力基础的,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乔光荣这才有些高兴:“好,能这样看问题就好!”
树军道:“是,我也觉得,如果只看到权术,而不能看到危害,很要不得!”
又走了几步,乔光荣站住了,看看四周没人,才道:“树军,我问你一个问题?”
“恩。”
“你跟胡晨阳,有没有谈情说爱?”
树军老老实实承认:“没有。”
乔光荣心情有些复杂:“这个年轻人,内心太复杂了,你要慎重。”
“是。”乔树军道,“他是很复杂,有时候,我也很惊讶,他思考的问题,可能有的县委书记、市委书记甚至更高级别的官员都未必会去深究,可他就喜欢思考,也许是忧国忧民,也许……”
“也许”什么?树军没有往下说,显然,他担心的问题,与乔光荣担心的问题是一样的。
女儿能这样想,乔光荣有些欣慰,道:“不要轻易下结论。”
“恩。爸,我觉得,他还是很努力地在做事,是一个比较踏实的人,他告诉我,既然当了乡长,就要当冠城乡历史上最好的乡长,踏踏实实为冠城乡的老百姓做好事,做实事,我相信他能做到。”
乔光荣微笑道:“那好,我们一起来看看,最好的乡长会是个什么样子?”
二人都笑了,心情也放松了一些。
树军道:“我们还探讨过,为什么有的领导明知有些人不太廉洁,还是要用这种人,可能也跟现在的领导比较软弱有关,自身也不是很过硬,硬不起来;大气候如此,也容不得你标新立异,潜规则太多,理论上也比较混乱,各种似是而非的理论把人们的思想观念都搞乱了,在这样一个浮躁的年代,能够保持清醒,能够努力要求自己做一个好官,真的是很难得了。时势造英雄,也许,我们这个时代,终究会造就一批新的政治领袖人物?”
乔光荣有些激动:“这是他说的?”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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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宣传部的来了
经市纪委调查核实,杨文远在办理洪小茹丧事的过程中,确实存在收取大量钱物的问题,但因为其妻子惨遭不幸,情况比较特殊,在当时的情况下也不大好拒收钱物。经市委研究决定,给予杨文远党内记大过处分,免去新峡县委副书记职务,提请县人大常委会免去其县长职务,调市政协任办公室副主任(正处级);同时,提名夏才生为新峡县县长候选人。
市委副书记甘新国把杨文远叫到市里,代表市委跟他谈话:“暂时任市政协办公室副主任,明年市政协开会时,争取搞个市政协副秘书长兼办公室主任。”
杨文远也只有表示接受组织上的安排。
……
处理完杨文远的事,甘新国的心事就又放在易少兰身上了。
甘新国从新峡县回到市里以后,脑子里时常会想起易少兰。上次,在陈家主持家庭会议,让他更清楚地得知了陈小旋和胡晨阳的事,不但陈小旋对胡晨阳难以忘情,就是易少兰、陈大旋也是非常欣赏胡晨阳的,可惜,一桩本来美好的姻缘,就是让陈长贵和杨文远拆散了。
甘新国也看出来了,当他出面说服胡晨阳时,陈家的三个女人都是从内心感激他的,这让他觉得应该尽力促成这件事,真要促成了这事,想必她们会更感激他。
所以,甘新国特意把新峡县委常委、宣传部长曹拥华叫到市里。
甘新国道:“拥华啊,市里对文远的安排,你有什么想法?”
曹拥华道:“还行吧?保留了正县。”
甘新国点点头:“为了文远的事,我是舍下老脸求情啊。”
曹拥华感激地道:“是,要是没有甘书记,文远这一关很难过。”
甘新国道:“文远做事,还是过于强势了些,小看对手了。”
“是。”
“我说的对手,你知道是谁吗?”
曹拥华一愣,心道:“甘书记为什么会这样问?”
想了想,曹拥华道:“甘书记,这些天,我也在想这个问题,觉得我们的对手远不止一个,有些事,不像是李诚彬干的?”
甘新国满意地点点头:“你能这样想就对了,早就应该提醒文远啊。”
这是婉转地批评了。
曹拥华就有些惭愧:“咳,都有些大意了。”
甘新国道:“新峡县,有文远当县长,加上你们几个,几年之后,本来是完全可以全面掌控新峡县的,现在,整个格局都不对了。”
曹拥华就更惭愧了:“对不起,我们没做好工作。”
甘新国摆摆手:“我不是要批评你,是帮你分析分析,现在新峡县是个什么局面?你们要怎样和书记、县长相处?”
曹拥华道:“我听甘书记的。”
甘新国满意地点点头:“你觉得,夏才生怎么样?”
“还好,是个干事的人。”
“那你觉得,跟他合作怎么样?”
“我觉得好!”
“哦,怎么个好法?”
曹拥华想了想,道:“我觉得,目前情况下,跟他合作,进退自如。进,可以想办法对付李诚彬;退,可以防止李诚彬打压我们。”
“恩,就这样吧。”
“是。”
“恩,拥华啊,我听说,夏才生这人非常看重一个人?”
曹拥华一听就懂:“对,胡晨阳,原来高明亮的秘书,也是陈小旋原来的男朋友么。”
“呵呵,你觉得胡晨阳怎么样?”
“能力很强,这是公认的。”
“当初你们怎么没想过要用他?”
“唉,我何尝没想过?一个好笔杆子啊,我还想过把他搞到宣传部来哩,可惜,陈主任和文远不认可啊,说是高明亮用过的人。”
“做事情,为什么不可以缓一缓?胡晨阳只是个秘书,有什么大错?纪委都放过了他,杨文远却不肯放过他,为什么要急于赶尽杀绝?”
“是。”
“拥华啊,你们要搞好跟夏才生的关系,胡晨阳这个人,就好善待他,甚至支持他的工作。”
“是,这个没问题。我还是蛮欣赏这个人的。”
“恩,听说,他下到乡镇以后,工作干得有声有色,上上下下都说好,你作为宣传部门,可以组织宣传么。”
“是,我马上组织。”
“你亲自去一趟,带上陈小旋去。”
曹拥华一愣,明白了:“是。”
“我听说,胡晨阳和陈小旋还是很有感情基础的么,现在,老陈走了,杨文远也离开新峡县了,以前的事,最好是能化解,你也帮助做点工作么。”
“是,我尽力!”
“好。你的事,我也一直是在考虑的,要看机会了。”
“谢谢甘书记。”
……
县委宣传部办公室打来电话,曹部长要亲自带队来冠城乡,帮助总结经验。
胡晨阳得知后,心道:“来了。”
不出意外,陈小旋肯定要来。
唉,如何面对她,是个难题。好在提前电话通知了,多少有点心理准备。
怎么办呢?
出去躲几天?不行!胡晨阳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自己可是一把手,县委宣传部长亲自来冠城乡,自己不留在家里接待,太不像话了。
演戏?只是,那个女人肯陪自己演?
胡晨阳有些心烦,最后想,管他呢,只能是来了再说了,见招拆招了。
……
县委宣传部一行声势不小!县电视台记者都跟着曹拥华来了。当然,陈小旋也来了。
曹拥华很亲切地握着胡晨阳的手,连道辛苦,还很是爽朗地笑道:“看看我把谁带来了,小旋,呵呵。”
胡晨阳也就微笑着与陈小旋握手:“陈科长,你好。”
“陈科长!”这个称呼,看似尊重,其实却有点冷。
小旋心里实在是有点幽怨:“这个人的手那么温暖,心却那么冷。”
也没办法,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在简陋但干净整洁的会议室,胡晨阳汇报了工作,他根本没有看笔记本,把自己上任以来的工作思路、做法作了介绍,最值得一提的,当然是解放思想大讨论、筹建运输公司、陶瓷厂的招商引资和服务三农的事。
胡晨阳还多次强调,冠城乡工作上有那么一点起色,这都是在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下取得的,在乡里则是刘章权书记在任时领导有方,也是乡党政班子全体成员共同努力的结果。
汇报很生动,也很得体,展示了胡晨阳的能力和自信,陈小旋也拿个笔记本在不停地记录,心里想的却是:胡晨阳这个人,一旦当上一把手,是不会错失良机的,他终于翻身了!
曹拥华是搞意识形态的,对冠城乡开展解放思想大讨论的做法是满口称赞,说:“有人以为,我们强调解放思想是在唱高调,冠城乡的变化告诉了我们:观念变了,发展就快了……”
曹部长的讲话不算短,对冠城乡的工作乃至胡晨阳本人都评价很高,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一直就是高度信任和大力支持胡晨阳的。
然而,班子成员中,谁不知道当初杨文远、曹拥华、崔金泉是极力打压胡晨阳的?
……
中午吃饭就在乡里的食堂,以前,乡里的食堂只提供单身汉伙食,现在,胡晨阳聘用了一个有二级厨师证书的小伙子,伙食搞得不错,还隔了个小餐厅,有人客基本上就在食堂了,做出来的菜色、香、味都还不错,乡里的菜谱,也并不讲究新鲜的大鱼大肉,以腊味为主,加上凤凰岭送来的野鸡野兔,颇有冠城乡的特色。
胡晨阳身旁分别坐着曹拥华和陈小旋。胡晨阳作为主人,很是周到地不时用公筷给曹拥华和陈小旋夹点菜,做得自然之极。
胡晨阳还少不了要向大家敬酒,这家伙酒量也是吓人,白酒轮着敬大家,陈小旋看了,小声道:“晨阳,少喝点酒。”
声音虽小,其实大家都听见了。
曹拥华呵呵笑道:“还是小旋关心晨阳啊。”
大家都说是,就有人起哄,要陈小旋跟胡乡长喝一个交杯酒。”
陈小旋嘴上不说,心里却很是期待。
胡晨阳平静地道:“陈主任刚刚去世,大家就不要开小旋的玩笑了。”
这话一说,大家都意识到了,确实不妥,小旋自己都有些惭愧。
胡晨阳接着道:“小旋年轻,机会多的是。桌上还有一个蓝主任哩,机会难得,我倒是有个提议:为了表示对县委宣传部的感谢,请蓝主任跟曹部长喝一个交杯洒?”
这个提议,还真不能不响应。
蓝小凤就大大方方地跟曹拥华喝了个交杯酒,赢得了大家的喝采。
“小旋年轻,机会多的是”,这话更是让大家包括小旋本人听出了胡晨阳的潜在意思。
曹拥华的几次撮合,都让胡晨阳化于无形,知道此事难为,也就不再勉强。下午,胡晨阳陪客人采访了运输公司、陶瓷厂,胡晨阳与陈小旋走在一起的情形,让很多人都看到了,难免有想法,觉得陈小旋那么年轻漂亮,与胡乡长还真是一对。
尤其是乡里的倪虹,看到胡晨阳和陈小旋在一起,二人还偶尔有些小声地交谈,不说亲密,至少也是比较亲切、随和的,就想:这二个人毕竟是有感情的,陈小旋各方面的条件也确实是好,配得上胡晨阳。
想着这些,倪虹的心情有些复杂、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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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开车不能玩鸟(上)
冠城乡运输公司的一辆车在粤海省出了大事故,起因是司机肖波开着大货车行驶时,看见驾驶室挡风玻璃前有一只鸟在飞,觉得好玩,就加了速,看看能不能撞到这只鸟,却忘了开车时怎能分心?结果,在一个弯道处,一下没反应过来,冲出了路面,翻了,车子严重损坏,部分货物受损,车上二个司机也都受了伤,还好没死人。
跑长途都是二人轮着开的,出事时,另一位司机还在后座睡觉。
后来,这起事故也成就了一句经典的话:“开车不能玩鸟”。
这是冠城乡运输公司成立后发生的第一起重大交通事故。
肇事司机肖波正好是副乡长魏立民的外甥,也是贷款买的车,出事以后,魏立民和运输公司总经理“猴子”、县人保公司业务科刘科长都连夜赶往出事地点,由于是在粤海省出的事,只能听当地交警的安排,将车拖至当地修理厂,初初估计了一下修复费用,高得吓人,用新峡土话,叫“杀猪”。
还好,县人保公司与粤海省当地人保公司取得了联系,哪个修理厂不巴结保险公司?经过当地人保公司出面,修理费一下压低了八千元。要按猴子的估计,还可以再压低点的,县保险公司的业务科长说:“算了,这是在粤海,差不多就算了。”
出了事,总是要花钱的,施救费,医疗费,违章罚款,私下“打点”交警,还有一路上的招待费用,等等,运输公司垫付了不少钱,以后都是要从司机的运费中扣回来的。“猴子”皮带上绑了个钱包,出门时还鼓鼓的,回到新峡时,差不多空掉了。
运输公司就怕出大事啊!
俗话说:“祸不单行”,就在“玩鸟”事故后不久,冠城运输公司又一辆车在湘省出事了,整个大货车都掉到河里去了,车上二个司机和一个货老板都死了!
一下死了三个,就可就是重大恶**故了。
事故的起因是湘省连续下暴雨,一些山区路面湿陷、跨塌而造成的,司机对路况不熟,根据交警勘察和裁定,肇事司机负事故的全部责任。
车辆出事时,暴雨还在下着,猴子先行带着人赶到了现场,在当地交警协助指挥下,请人将死者捞了上来。
车上只找到副驾驭和货主的尸体,肇事司机不见了,后来大家分析,肇事司机大概是跳车了,只是,跳车也没用,还是让洪水冲走了。
说来也怪,当肇事司机的老婆后来也赶到河边时,下游的水面上突然就浮出一具尸体,后来请人打捞起来,还真是肇事司机。
这事传开来,大家听了都觉得有些诡异。
连续二次大事故,经济损失很是惨重,运输公司面临严峻的考验。
其实,大家也分析过,第一年,运输公司新手多,技术、人缘、货源都要差一些,头一年是最难的,挺过了这一年,后面就顺畅多了,其它一些运输公司也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从经济上来说,货主是个粤海省人,挺有钱的,家属对出了这事也没话可说,匆匆处理了。
剩下的,就是乡里自己的事了。二个司机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家里也很穷,买车的首付款都是东拼西凑的,实在是无力归还贷款了。
其实,出现一、二户人家还不起贷款本金、利息的情况,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车子是挂的运输公司的牌照,在还清所有欠款之前,车子的产权是在运输公司手里,现在,车子还在公司手里呢,加上保险公司的赔款,即使有些资金缺口,问题也不是太大。
运输公司要对付存心不还款的人,办法还是有:养路票都是由运输公司代买的,还有车辆检测、年检,“运管证”等都由运输公司负责代办的,少了一项也不行,必要时还可请交警、法院上路扣车。但是,真要搞到这一步,影响面就大了,公司下一步的壮大和发展就会受到影响。
贷款买车以来,头二个月,都能按期归还贷款本金、利息,这只能算是正常还款,现在出了大事故,算是遇到了真正的考验了,在这种情况下,运输公司能不能确保按期归还贷款,就是个问题了。
如果不能按期还贷,其它司机也“有样没样,看看世上”,来个故意拖欠贷款,就又是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了。
所以,乡信用社王主任也很紧张,几次三番找到“猴子”,要求运输公司高度重视这个问题。
“猴子”也知道厉害关系,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其实心里也在“打鼓”,就来跟胡晨阳商量。
“猴子”道:“出事的这二辆车,死人的事,那个没办法,人都死了,不可能逼人家还款了。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肖波的事,他要是不还款,就麻烦了。”
胡晨阳听了,有些不解:“有什么麻烦的?”
“猴子”道:“肖波这个家伙,现在有点怕了,不想开车了,已经放出口风,说是不会再还款了。关键是,这个家伙是魏乡长的外甥。”
胡晨阳点点头:“我来找魏乡长谈。”
第二天,胡晨阳找来魏立民,先不说“玩鸟”的事,而是问他:“老魏,你觉得,乡运输公司搞起来以后,效果怎么样?”
魏立民道:“当然好!明显带动了乡里的经济发展,还增加了税费,搞活了流通,一辆车好比一个小企业,这个好处,当初大家都认识得不太清楚,现在都看清了,嘿嘿。”
胡晨阳又点点头:“那你说,运输公司是做大做强,还是见好就收?”
“能发展当然要发展!”
胡晨阳这才道:“我的想法跟你一样,要加快发展,听说,有的乡镇也想搞运输公司了,这是要抢我们的生意啊。”
魏立民“啊”了一声,骂道:“现在就是这样,一窝蜂。”
胡晨阳道:“现在到了很关键的时候了,信用社是愿意与我们合作的,前提是:车主归还贷款必须足额、及时,否则人家不跟我们玩了。没有信用社的支持,我们还怎么发展?这还不光是运输公司的信用不好,整个乡里的信用都受损失,这不是小事。”
“那是!”
胡晨阳这才转入正题:“魏乡长,听说,你有个外甥在运输公司开车?”
魏立民就叹气:“我那个外甥,真是气死我了。开车玩鸟,那还不出事!”
胡晨阳点点头:“我听说,当初,信用社和运输公司都不想贷款给肖波,是你出面担保的?”
魏立民又叹气:“我也不想啊,是我老婆,吵得要死。现在麻烦了。”
胡晨阳道:“老魏啊,现在是关键时刻,大家都在看着你哩。”
魏立民想了想,一咬牙:“我可以垫几个月,再多就有困难了。”
胡晨阳道:“可不可以想办法把车子转让掉?前面亏就亏一点?”
魏立民道:“我跟我老婆商量一下。”
胡晨阳“恩”了一声:“不管怎样,于公于私,都要解决好这件事,经济上有困难,你可以跟我说,大家想想办法。还款的事,不能含糊,好不好?”
魏立民听出了胡晨阳话里的份量,看了胡晨阳一眼,叹口气,走了。
……
胡晨阳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肖波实在还不起,魏立民又“打赖”不想承担连带责任,那就按当初约定的,由罗威这个“总担保人”负责偿还。
真这样做了,运输公司经济上受一点损失,信用却有了,得大于失。
至于魏立民个人,真要带头赖账,那他这个副乡长,怕是当到头了。
胡晨阳担心和考虑的就是信用问题,冠城乡如果信用出了问题,受影响的还不只是运输公司,整个乡里的信用环境、招商引资环境都受到影响,那就很糟糕了!
所以,在乡里的党政联席会上,胡晨阳反复强调了厉害关系,也引起了大家的重视,尤其是魏立民,表示“砸锅买铁也要按期还清信用社贷款!”
随后,胡晨阳还亲自带着魏立民、王主任、罗威、“猴子”一块去了县里。
先是去了县人保公司。
人保公司的办公大楼也是新盖的,跟县交警大队的办公楼就隔着一条马路,进了院子,胡晨阳注意到,院子本来挺大的,但却在院子中央搞了个人工水池,还修了个小假山,水池中还放养着一些红鲤鱼。
县人保公司的经理名叫林建光,40出头,跟“猴子”是高中同学,对冠城乡的运输公司还是很支持的。冠城运输公司成立以后,一下增加了几十辆车,后面想买车的还在排着队等贷款,县里其它乡镇的农户甚至还有附近几个县的农民,都想加入冠城运输公司,按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一、二年内发展到上百辆车不是什么问题,一年的保险费也有上百万元了,冠城运输公司一下就成了全县的保险大户,县人保公司一下新增了五、六十万保险费,增幅列全市第一,大会小会都受表扬,所以,林建光的日子过得很舒心,大家开玩笑说他“躺着都能完成保费任务”。
(晚上还有一更)
第三十七章 开车不能玩鸟(下)
林建光笑呵呵地出来迎接胡晨阳等人,胡晨阳指着水池、假山道:“林经理还有这个雅兴?”
林建光却叹气:“我哪有这个雅兴?胡乡长,你不知道,这个房子还是市公司原来的老经理手上批下来的,他有一个爱好:喜欢搞水池子,我们市公司院子原来也是这样搞的,后来,老经理下来了,新经理上任后,把水池子填平了,老经理气得住院了。本来我也想把这个水池子也填掉,算了,以后再说。”
胡晨阳笑道:“有一年,有位中央领导到我们庐阳视察,提倡多种竹子,领导发了话,当然就要执行,有人还提出口号,要将庐阳市打造成一个所谓的‘竹城’,花了大把的钱,但凡是种在马路边上的竹子,后来都死光光了。”
“为什么会死掉?”
胡晨阳道:“怎么说呢?竹子这个东西,其实不适合种植在马路边上,噪音,污染,都不适合它们生长。想拍领导马屁,也得按客观规律来。”
大家都说是这个道理。
胡晨阳又一指水池和假山,:“林经理,你想填掉这个水池,可以找个理由,就说交警大队年轻人多,喜欢打蓝球,又没有空地,想在保险公司院子里搞一个蓝球场,也方便大家经常交流,交警开了口,保险公司肯定是要给面子的。”
林建光听了,二眼放光:“哎呀,胡乡长这个主意好!”
胡晨阳幽默地道:“不是馊主意吧?”
“不是,不是!”林建光道,说实话,早就想填掉这个水池子了,蚊子都特别多!就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怕老领导不高兴。”
一行人进了林建光在二楼的办公室,茶几上已经放着一些洗好的水果,林建光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条芙蓉王的香烟,一人发了二包,大家也不客气,都往包里塞。
胡晨阳这才说明来意:“林经理,你也知道,运输公司接连出了二件大事,有点麻烦。”
林建光道:“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确实,运输公司这二件事故,对冠城运输公司来说,好象天都要塌下来,但是,对于见多识广的保险公司来说,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一场车祸死了三个人,看似很可怕,但都是死在车上,保险公司并不需要支付太多的赔款,三个人加起来还不到15万元,如果是压死、压残一个人,赔款可能还更多。
所以,对保险公司来说,二件事故都没什么了不起。
胡晨阳道:“现在的情况是,信用联社对我们有些不放心,所以,我今天带大家来,就是想请保险公司支持一下,早点把赔款付了,信用社也好放心。”
林建光道:“赔款的事,要所有手续都齐全了才能结案,恐怕要等,要不这样,考虑到运输公司的实际情况,可以先预付一半。”
胡晨阳很高兴:“那就太感谢了。”
林建光嘿嘿笑道:“不用谢,互相支持。冠城运输公司发展这么快,市里也是很重视的,肯定是要支持的。”
胡晨阳看看手表:“既然这样,就请林经理陪我们一起去信用联社,当面说明一下情况?”
“好。”林建光满口答应。
……
县信用联社主任龙贵飞在电话中听说胡晨阳一行要来,心里就踏实了许多:这年头,凡是做“杨白劳”的,都是要千方百计躲债的,哪有主动去见“黄世仁”的?
没等多久,胡晨阳就带着一伙人就来了,沙发都坐不下了,临时搬了几个椅子进来。
胡晨阳道:“龙主任,最近,冠城乡运输连接出了二个比较大的事故,我听说龙主任不大放心,担心不能按期还款,这种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乡里也很重视这个问题,今天我和大家一起来找龙主任,一是表示感谢,二是表个态:请龙主任放心,运输公司一定会按时归还贷款本金和利息。”
龙贵飞听了,当然很高兴,道:“那真是太好了,我也不瞒你们,听说冠城运输公司接连出了二个大事,我是有些担心,怕出现连锁反应。胡乡长还记得我以前讲过一个故事吧?”
“记得。”胡晨阳道,“有一个地方农民集体赖账,公安的警车都进不了村子。”
“对啊,”龙贵飞道:“一、二个人还不了款,没什么了不起,就怕带坏了头,怕失控。”
胡晨阳点点头:“龙主任提醒得对,我们乡里很重视这个问题,运输公司出了二个事,其中有一个事故跟我们魏乡长有点关系,魏乡长就是担保人。”
“哦,”龙贵飞其实知道这事,故意装作不知道,“还要请魏乡长多多支持了。”
魏立民当即表态:“龙主任,于公,我是冠城乡副乡长,又分管企业,乡里的经济要是搞不上去,我也脸上无光;于私,我是肖波的姨父,又是担保人,肯定要帮他的,我在乡党委会上也表了态:我魏立民就是砸锅买铁,也要按期归还信用社贷款。”
接着,罗威也表态:“龙主任,我的实力你也知道,有我这个总担保人,你放一万个心好了。”
林建光也道:“龙主任,这二个案子,‘玩鸟’那个案子确实不应该出,说明司机年轻,不懂事,运输公司还要加强管理。后来那个事故,车子掉到河里,属于天灾**,这个没办法,一百年也难得遇到这种事,我们保险公司会尽快结案,如果他们同意,我可以将赔款直接打到你们信用社。”
“这个办法好!”胡晨阳道,“龙主任,我以前说过,要在冠城乡建设信用乡、信用村,这绝对不是空话,这二次事故,算是坏事,我打算让它变成一件好事。乡里已经召集了全体股东和司机家属开会,大家都表示,信用社贷款支持我们买车,我们做事要讲良心,绝对不能故意拖欠不还。”
龙贵飞听了,当然高兴,也道:“胡乡长,不瞒你说,当初给你们冠城乡贷款买车,我也是担了很大风险的,搞不好,我的帽子就摘掉了,所以,听说运输公司出了大事故,我也很担心,一天几个电话,要求王主任盯紧一些,真有情况,我们也是不会讲客气的。不瞒你说,我跟我们的律师都打了招呼了。越是第一次,越要果断,不能带坏了头。”
胡晨阳道:“必要时运用法律武器,这个很好,乡里一定会积极配合。现在,我把运输公司成立以后,对乡里经济发展所起的作用,给大家汇报一下……”
随后,胡晨阳指出:运输公司办起来以后,乡里农产品收购价提高了,带动了全乡农民致富,也激发了农民发展种植业、养殖业的积极性;带动了税收;带动了农民就业;带动了整个乡里经济的发展,还明显改善了投资环境。现在,县里和外地客商到冠城乡考察、洽谈投资合作的老板明显增多。
胡晨阳还特别谈到:“王主任你是信用社主任,你最清楚,这几个月,乡里的存款增加了多少?是不是比贷款增加得要多得多?”
王克勤道:“胡主任说得对,这几个月,确实是增加了不少存款,乡里的经济实力确实是增强了。”
龙主任满意地道:“这个我知道,这几个月,冠城乡的存款增长比例在全县是最高的,这个情况我很清楚。说实话,一个地方的经济发展得如何,有没有水分?有多少水分,我们搞金融的心里最有数,经济发展没发展,企业发展没发展,发展得怎么样,看看存款,看看‘现金流’就清楚了。空喊口号,或者靠统计报表做假,也许可以欺上瞒下,但是瞒不过我们这些人,呵呵。我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我认为:刚才胡乡长介绍的冠城乡的发展、变化,包括运输公司的发展、变化,都是比较客观的。”
胡晨阳笑道:“大家听懂了没有?龙主任的意思是说:银行比统计局可靠!”
大家都笑。
龙贵飞道:“不要外传,不要外传。”
胡司令诚恳地道:“龙主任,林经理,我跟你们说实话,一直以来,冠城乡确实很穷,错过了一些发展机遇,但是,有一句话,叫‘后发优势’,我的理解,冠城乡的‘后发优势’,体现在几个地方:第一,国家的支持,多年来,国家一直在帮助我们这个贫困乡输血、造血;特别是今年,扶贫力度明显加大了。扶贫也这么多年了,开始起作用了;第二,从上到下,全乡一万多干部群众,都有加快发展的强烈愿望,会格外珍惜每一次发展机遇,比如,办运输公司,就是一次宝贵的发展机会,我多次说过,冠城乡运输公司不办则已,办就要办好,运输公司未来的发展方向,是一个综合性的运输集团公司,对这一点,我是有信心的……”
胡晨阳的话,很有气势,深深感染了大家。
“后发优势还有很多,”胡晨阳接着道,“比如,劳动力成本优势;比如,可以借鉴别人的成功经验,少走弯路,等等……”
胡晨阳这些话,主要还是说给龙贵飞听的,他就是要让龙贵飞坚定信心,坚决支持运输公司的发展,动摇不得。在胡晨阳看来,如果信用联社动摇了,放弃了对运输公司的支持,那也意味着着信用社对整个乡里的情况不看好,对他胡晨阳也不看好,那是很糟糕也很伤元气的事情。
龙贵飞也是个聪明人,听懂了胡晨阳的意思,暗自感叹此人厉害,其水平远远超过那些土包子乡长、镇长,也难怪夏县长会那么器重他。
龙贵飞当即表态道:“胡乡长,你说的我都明白,你放心,信用社一定会继续支持冠城乡的发展,看下个月情况,如果还款正常的话,原则上,收回多少贷款,就新增多少贷款,好不好?”
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说:“那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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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背阴草(上)
那天,从磨石岭回到乡里,胡晨阳将十几株“背阴草”洗净、凉干。
从外表上看,这些个“背阴草”连草带根都很平常,真看出有什么特殊?
这些天,胡晨阳一有时机就在琢磨“背阴草”的事,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这个背阴草,应该跟李金苟做的冬酒有关。很可能他在冬酒里掺了这种草?”
“事有反常即为妖”,李金苟做的冬酒为什么就不容易坏?十有**是掺了某种东西,回想当时胡晨阳在李金苟家,从背篓里拿出一棵“背阴草”时,李金苟居然很紧张的样子,这种到处都生长着的草,有什么好紧张的?
这样看来,这“背阴草”就是李金苟的所谓“绝招”了。至于他是如何知道背阴草有这种功效,也许是祖传的,也许是误打误撞发现的?
怎么操作呢?乡下人,不可能有什么先进的提炼方法,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将这种草的汁“捣”出来,往酒里掺。
掺多掺少是个量的问题,只要能证明这个“背阴草”确实能起到一种防腐作用,就很好了。
真要这样,这个毫不起眼的“背阴草”,可能就是宝贝了!
当今,人们越来越重视食品安全问题,传统的化工类食品防腐剂尽管是安全的,是允许的,但远远不如天然的或半天然的食品防腐剂更受消费者信任和欢迎,这是肯定的,也是必然的趋势。那么作为食品生产厂家,肯定也是要考虑和顺应这种趋势的。
另外一个思考方向是:这种防腐剂仅仅只是使用在食品方面吗?应该不止,至少在医学上也是有广泛用途的。
天然的东西,好是好,但有一个问题:成本。比如有些纯天然高档化妆品,价格就极其昂贵。
为什么那么贵?因为成本太高,有些物质据说是从大量名贵鲜花中提取的。
加上西方国家昂贵的劳动力、运输成本,加上专利、品牌、复杂工艺、广告代言、代理商、高关税等诸多因素,不昂贵才怪呢。
即使那么昂贵,人们依然趋之若鹜,不惜花费大把的金钱换取有限的功效。
健康、美丽,这是人们永远渴望、追求的东西,前提是:你有这个能力追求。
不要说在西方发达国家,就是在华夏,随着改革开放的进程,人们的生活水平和消费观念,总体上还是提高了很多,人们也越来越重视生活质量了,有越来越多的人,为了健康、美丽,舍得花钱了,也有能力花钱了。
如果能从这随处可见的背阴草中提炼出天然防腐剂或者杀菌剂,甚至发现更多的用途,那将意味着什么?
首先,意味着低成本!低成本才更具竞争力!
其次,这是国内的,是民族品牌。
第三,将帮助广大山区农民致富。
第四,将振兴一个企业,甚至影响到很多相关产业
可能还有更多……
下一步,如何操作?
胡晨阳想到了几个人:罗威、贺红玉,还有乔树军。
想来想去,胡晨阳还是觉得罗威和贺红玉他们从未涉足医药化工这一行,缺乏专业眼光,恐怕暂时帮不上什么忙。
那就只有跟乔树军说了,看她能不能帮着找到一个有足够实力的企业来做这件事?
当然,这并不是说,胡晨阳就没有第四个、第五个人选。但胡晨阳肯定是把乔树军作为最佳人选的,这里不光是为了背阴草的事,也存着“心机”的:他就是想拉着乔树军一块做点事,只有这样,自己与她之间才会有更频繁、更密切的联系,二人互动多了,心也就贴得更近了,有些事也看得更清楚了。
这也是胡晨阳的“狡猾”之处。
反复思考以后,胡晨阳给乔树军打了电话,说了背阴草的事,也说了自己的判断,然后问她能不能联系到有实力的制药厂家?
乔树军沉默了一会,反问他:“晨阳,你就这么信得过我?”
胡晨阳故意“啊”了一声:“难道你不值得信任吗?哎呀,后悔啊,不该告诉你啊!”
乔树军笑道:“行啦,赶紧把那什么背阴草给我寄过来。”
……
乔树军接到了胡晨阳的电话后,就急切地等着他的邮件。
到目前为止,胡晨阳的想法还只是一种推断。胡晨阳所说的“背阴草”,她还没见过。但她觉得胡晨阳的分析、推断很有道理,值得验证。更让她高兴的是,胡晨阳把这么一件重要的事托付给了她。
这是他对她的一种绝对的信任!
如果他的想法得到验证,这将涉及到巨大的商业利益,如果她稍有私心,胡晨阳可能会一无所获。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性都可能扭曲。
但是,胡晨阳就是把这事托付给了她,这让她很高兴,也有些感动。
更让她感动的是,胡晨阳并没有考虑他自己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而是希望这件事能对国家有利,能惠及于广大的山区群众。
这是一种胸怀,有这种胸怀的人,在当今这个社会,真的是不多了!
这时候的胡晨阳,在乔树军心目中大大的升华了。
总的来说,这个胡晨阳是让她越来越满意了。
几天后,邮件终于到了。
乔树军先没急着拆,而是欣赏着胡晨阳的笔迹。从一年前第一次收到晨阳的信,她就欣赏并研究了胡晨阳的笔迹,发现他的笔迹很有力!字体接近庞体,一笔一划都像他的人,精瘦有力,干净利落。再仔细观察,他的字写到后来,稍稍有点往上斜。据说,这种人大都自尊心很强。
很好!在她心目中,胡晨阳就应该是一个自尊自强的人,如果他认她这个“树军姐”,只是为了在省里找个关系投机钻营,那她真就轻看他了,跟这种人交往就没什么意思了。
乔树军小心地拆开邮件,里面放着十几株已经有些萎缩了的“背阴草”,很普通的样子嘛。
想了想,乔树军给伍青青打了个电话:“姐,传说中的‘背阴草’已经到了。”
伍青青道:“很好!我让司机过来接你。”
……
“赣源药业”是近年来在华夏迅速崛起的一家大型制药企业,雄厚的科研实力,保证了其在国内的领先地位。
不为常人所知的是,“赣源药业”只是“双和集团”的外围公司。而“双和集团”的核心业务是金融、房地产、能源和国际贸易,触角遍及全球。
“赣源药业”的老总不是别人,正是乔树军的表姐伍青青。
伍青青的母亲与乔树军的母亲伍冬妮是亲姐妹,只是,伍青青自幼父母双亡,被二舅收养,按伍老爷子的意思,让她也姓了伍。
伍青青长得很秀丽,有着伍家人标志性的挺拔的鼻子,只是脸上的轮廓过于精细了些,多少显得少了些女人的温婉?乔树军有时会俏皮地想:伍家的祖上可能有希腊人血统吧?
几天前,乔树军已经把背阴草的事告诉了伍青青,不过她没有提及胡晨阳的单位和身份。
伍青青立即叮嘱乔树军:“交待那个人,此事务必绝对保密!”
乔树军就故意道:“你啊,开口就是命令,交待这个,交待那个。”
伍青青就笑:“咳,不好意思,都成职业病了。”
虽然自嘲,还是再次叮嘱:“真的,树军,一定要注意保密。这事如果是真的,你知道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
“简单的说,意味着传统防腐剂的生产将发生革命性的变化!意味着滚滚而来的财富!”
说罢,又道:“但愿这个人不是个骗子。”
听了这话,乔树军气得“啪”地把电话挂了!
电话那头,伍青青有些意外:“淑女也有发躁的时候啊?”
就觉得有趣:“那是个什么人啊?”
现在,这个传说中的“背阴草”就摆在伍青青的面前。
伍青青仔细察看着几株“背阴草”,道:“有点意思。”
然后,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廖博士,请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不一会,进来个穿白大褂、戴眼镜的男子,估计就是廖博士了。
伍青青道:“廖博士,这种草,我们姑且叫它背阴草,你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R元素。这事只能你一人知道,有结果直接向我报告。”
廖博士点点头,也不多说,拿了“背阴草”就出去了。
……
二天后,伍青青给乔树军打来电话:“树军,我要见那个提供背阴草的人,马上!”
乔树军道:“马上?那你得动用直升机了。”
伍青青一愣:“他离我们这很远是吧?”
“也不算太远,就在长那个什么背阴草的地方。”
“山里?”
“对。”
“原来是个‘山牯佬’?”
乔树军就一笑:“你以为呢?”
伍青青道:“那你通知他,尽快来见我。”
乔树军却道:“这个不急吧?”
“不急?什么意思啊?”
乔树军道:“晚上七点,‘欧雅’等我。”
不再多说,把电话挂了。
电话那头,伍青青就一愣:“这么牛?”
……
乔树军没有急于给胡晨阳打电话,她要好好考虑一下,怎么跟胡晨阳说这事?
表姐急于要见胡晨阳,显然是试验结果已经出来了,而且证明了胡晨阳的判断是正确的,甚至可能比他预计的还要好。
怎么跟他说呢?
自己是参与还是回避呢?
还有,以表姐的精明,会不会象打发叫花子似的就把胡晨阳给打发了呢?
以胡晨阳自尊的个性,会不会接受和容忍表姐的嚣张跋扈呢?
自己夹在二人中间,又应该是怎样的立场呢?
怎么办呢?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纠结啊纠结!
内心,乔树军是很在意胡晨阳的。虽然二人并没有互道衷肠,也没有天天联系,尤其他到乡里工作以后,信也很少写了,电话是有打,有时是他打给她,有时是她打给他,谈的是他的工作,他的心情,分享的也是他的快乐。
而她,很少主动跟他谈她的工作和心情,似乎他称她为“树军姐”,就应该是她来关心他。
二人似乎都习惯和适应了这种“角色分工”。
而实质上,这只是假象,二人其实都陷进去了,都动了真情。
(晚上还有一更)
第三十九章 背阴草(中)
“欧雅”是一家有欧洲风格的咖啡厅,离洪都市的“八一广场”也不远,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方。
当乔树军来到“欧雅”时,表姐伍青青已经到了,坐在一靠窗的位置,无聊地翻阅着一本时尚杂志。
伍青青嫁入了京城冯家,这段婚姻是政治联姻的产物,看似风光,其实糟糕得很。表姐索性离开京城,跑到赣源省来打理“赣源药业”,也算是眼不见、心不烦。
按她的本意,当然是想脱离冯家,但是,谈何容易!
如果以婚姻质量来衡量女人的幸福指数,表姐要归类到不幸的女人当中。
但是,在当今社会,这种归类法太老套了。
当今的女人,没有幸福的婚姻,依然可以活得洒脱自在。
表姐说过:“早在武则天时代,就是女人鄙视男人。好一个武媚娘,太强大了!”
表姐还说:“还有更早的,‘千金难买一笑’,烽火戏诸侯,我觉得也是女人在鄙视男人,千军万马都让一个假装不会笑的女人玩了。”
表姐的历史知识都用在鄙视男人上了。
伍青青虽然姓伍,但她和乔树军一样,都是伍家的外孙女。
在美女如云的都市,伍青青和乔树军的容貌都不算太出众,但要论到气质,伍家的儿女就显出优势了,这种气质的形成,固然与伍家红色贵族的背景和成长环境分不开,但也不全是,还有个性、学识以及内心深处对高贵的崇尚与追求。
现在已是四月了,白天的气温达到二十多度,感觉非常舒适,街上都已经有年轻的姑娘穿裙子了,今晚二人都穿的套装,显出职业女性的高雅,如果硬要找出差异的话,青儿要干练一些,而树军要温婉一些。
结识胡晨阳以后,乔树军女性的一面得到了激发,不光是内心与情绪变得阳光、开朗了,连带穿着、打扮都有了一些改变,时尚了许多。
伍青青的眼光何等毒辣,看到乔树军近来发型都有所改变,心里就有些讶异,乔大小姐变了!
“女为悦已者容”,是谁让一向不讲究穿着打扮的大小姐有了这些改变呢?
莫非她的生活中出现了一个“钻石王老五”?
当然,此时任凭她有伍家遗传的高智商,也绝对想不到一切的改变竟然会与那个“山牯佬”有关。
服务员过来询问二位客人需要什么?
伍青青就要了二杯咖啡以及无花果、蓝莓干等小吃。
服务员问道:“请问还要什么?”
伍青青道:“Donotbotherus,right?”意思是:不要来打扰我们,行吗?
服务员就一鞠躬,退下了。
伍青青道:“大小姐,有什么事,说吧。”
乔树军道:“没搞错吧?是你有话要跟我说吧?”
“恩,”伍青青道:“树军,是这样,‘山牯佬’寄来的东西,含有我们所期待的R元素,而这种元素,目前虽然也能通过化工合成,但工艺复杂,成本也偏高。”
“明白了。”
“但是,”伍青青道,“目前也只是找到了这种R元素而已,至于这种所谓的‘背阴草’,显然是天然的,而不是人工栽种的。问题就来了:这种草的生长环境如何?适合不适合人工栽种?种植成本高不高?产量能不能上去?最终能不能形成规模生产,能否为企业带来利润?这些都是不确定的,也不是短期内能够确定的。”
乔树军点点头:“恩。我听明白了。”
伍青青接着道:“你明白就好。这也是我要告诉‘山牯佬’的,或者通过你转告也行。”
乔树军就盯着伍青青问:“仅仅是转告这些?”
“当然不仅仅是这些。”伍青青道:“其实我还是想见见他,毕竟,R元素这种东西,有研发价值。即使我们暂时不投入研发,我也不希望这个秘密落入我们的竞争对手手中。”
乔树军道:“什么意思?你不研发,还不希望别人研发?过份了吧?”
“是有点过份,但这是为了赣源药业的潜在利益。希望你配合。”
“以我对他的了解,可能你会失望了。”
伍青青紧盯乔树军:“什么意思?”
乔树军道:“这个人,我比较了解他,你如果不打算投入研发,他一定会去寻找愿意研发的人,而且他一定会找到。”
“这个人就这么沉不住气?”
“我想是的。”
“这个人是不是急于发大财啊?”
乔树军就一笑:“也许吧?”
伍青青紧盯着乔树军,想了想,道:“如果是这样,那我也不必见他了,随他好了。”
乔树军心里一惊,表姐要翻脸?真的假的?
表姐这个人真真假假惯了,要让胡晨阳跟她打交道,还真不知是什么结果?
想到这,乔树军沉静地道:“那行,他就不必来了,我也‘配合’你,跟他说假话,让他相信:他的想法属于突发奇想,所谓背阴草只是普通的草,没多大价值,不值得投入研究。醒醒吧,请不要再做大头梦了。”
“很好”,伍青青点点头,“不过,他会信吗?”
“会吧?”乔树军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他一个‘山牯佬’,还不是我们怎么说,他怎么信?”
伍青青这才发现乔树军情绪不对,立场也不对?就道:“呵呵,大小姐立场有问题啊。”
乔树军道:“我没有立场,倒是你,对一个你不了解的人妄加揣测,将可能存在的巨大发展机遇拱手送与他人,伍总,我觉得你有些失职哩。”
乔树军的话让伍青青感到了压力,这话不管是真是假,都是在敲打她了。
自己这位表妹,其实也是很厉害的,像她父亲乔光荣,绵里藏针。
伍青青就笑道:“行了,说实话,我真是很想见到这个人,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想把他招揽进赣源药业,甚至重用这个人呢。”
又郑重道:“当然,一切都要等见面以后再说。”
乔树军道:“让他进赣源药业?你恐怕又要失望了。此人恐怕跟我一样,舍不得丢掉公务员这个铁饭碗哩。”
伍青青一笑:“又是一个官迷。”
乔树军也笑:“你说对了。”
伍青青道:“行啦,别绕圈子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值得你这么帮他?”
乔树军点点头:“现在让我告诉你,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死丫头,早该说嘛。”
乔树军道:“这个人名叫胡晨阳,是我在挂点扶贫时认识的,就是那个新峡县冠城乡,全省有名的贫困乡,去年组织部挂点扶贫,就是在他们那个地方,买茶树苗的钱,还是通过你拉到的赞助嘛,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
“胡晨阳现在就是冠城乡的一把手,他压力很大!发展是第一要务,所以,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是想把乡里的经济搞上去,找到和发现这个背阴草,纯属偶然。不过,既然发现了,那他当然希望找到合作者,这不是为了他个人,而是为了山区的农民脱贫致富,所以,他一定会积极寻求合作者,这是任何人都不可能阻止的。”
伍青青点点头:“可以理解。但是,研发工作是需要一个过程的,这个过程可能很长,急功近利是不行的。”
乔树军点点头:“所以,你们双方需要沟通,看能不能找到共同点?”
“这个人好不好讲话?”
乔树军一笑:“我觉得吧,他比你好讲话多了。”
伍青青也笑了:“那行,我现在拿定主意了:我亲自去一趟,行了吧?”
“啊?伍总亲自出马?”
“亲自出马,必须的。”
乔树军道:“也好,希望你们合作愉快。”
“你不去啊?”
“我?我就不掺合了。”
伍青青就暗笑:死丫头,这会儿她又不掺合了!
就笑眯眯地道:“这个胡晨阳,看来不是个寻常人物啊。乡里的一把手是吧?小科级干部,此人应该在30岁以下?”
乔树军脸就有些红:“你这么猜,有根据嘛?”
“当然有。以他的思维水平,显然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而如果他超过30岁还在乡里混乡长书记,那就是一般般啦,一个平庸之辈,我妹妹怎么会跟他交往呢?”
“哎呀,姐你可以当侦探了。”说这话时,乔树军想到自己也在琢磨胡晨阳的笔迹,据此分析他的个性。看来,自己也有伍家人搞情报的天份了?
当晚,乔树军就给胡晨阳打了电话。
乔树军先问:“晨阳,你听说过赣源药业吗?”
“赣源药业?”胡晨阳道,“当然听说过,我们赣源省制药行业的龙头老大嘛,经常在报纸、电视上看到它们的广告。”
乔树军“恩”了一声,“知道就好,我把背阴草交给他们了,他们经过提炼,认为背阴草可能有研发价值,但是,研发过程可能会很长,也就是说,不可能马上见效,反正就这个意思吧,具体怎么回事,我也说不清。赣源药业的老总说,她会亲自来你们冠城乡,到时,你们面谈。”
“亲自来?”胡晨阳当然很高兴,“很重视嘛。哎,树军姐,你会不会一起来啊?”
乔树军道:“我就不参与了。哎,晨阳,这个赣源药业的老总是个女的,名叫伍青青,这个人很厉害的,说话真真假假的,还有点八卦,总之,你要小心些,尽量不要牵扯到我。”
胡晨阳听了发笑:“恩,她如果问到你,那我应该怎么说?”
“挂点扶贫,就说这个就行了。”
“好的。”
放下电话,胡晨阳也有点好奇了:“那个伍青青到底什么人?让树军姐如此紧张?她们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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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背阴草(下)
(晚上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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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青青一行是开着一辆面包车到冠城乡来的,为了摆放一些仪器、设备,面包车后面的几排椅子都拆除了。
冠城乡给大家的印象,山多,树多,空气很清新,乡里的路不太好,好房子不多,连乡政府都是旧房子,环境比较干净整洁。
伍青青一见到胡晨阳,就验证了自己的猜测:这个冠城乡的一把手果然是一个年青人!
此人的眼神很特别,很纯净,面对她这样一个美女老总,迎向她的目光坦然而友好。神情中没有一丝猥琐,而那种猥琐,是伍青青经常能在别的男人脸上捕捉到的。
伍青青心中就有些称奇,没想到这个“山牯佬”还有些气度不凡的样子。
交谈以后,伍青青就更对胡晨阳刮目相看了。
在简陋的办公室,胡晨阳亲手给客人泡了几杯金顶养生茶,一边泡茶,一边笑道:“不瞒你们说,这是我亲手加工的茶叶。”
伍青青就笑:“胡乡长还会做茶叶啊?”
胡晨阳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呵呵笑道:“是啊,哪天混不下去了,就卖茶叶去。”
伍青青一行人喝了茶后,都道“好茶”,不是恭维,是真觉得这茶好。
胡晨阳笑道:“茶好,是因为这块土地好。有些地方,姑娘们在山上采茶,云彩都在她们脚下飘荡,这样的茶,能不好吗?”
廖博士这次也来了,听了胡晨阳的话,很是神往,道:“云彩在姑娘们脚下飘荡,确实很美!”
大家就笑。
伍青青笑着问:“胡乡长说话都有诗意,是学文科的吧?”
胡晨阳道:“是啊,在大学,学文科的女生都很骄傲,而我们学文科的男生,在学理科的女生面前,就有点抬不起头啊。有位理科女生问:‘哎,你知道量子力学中的薛定谔方程吗?’文科男生答:‘薛定谔,我没听说过,他是那个朝代的诗人啊?’”
大家听了哈哈大笑。
伍青青心道:“此人还很幽默。”
胡晨阳接着道:“所以,我今天在各位专家面前,还有点惶恐不安啊。”
伍青青就又给胡晨阳加了分:“此人幽默机敏,善于与人打交道。”
伍青青道:“胡乡长,这样,我们时间很紧,有些事要分头进行,请你安排人员陪廖博士他们上山采集植物标本、土样和水质等情况。”
胡晨阳就点点头,也不多问,打电话把阿柄叫来了,吩咐阿柄陪廖博士等人去一趟磨石岭。
屋子里只剩下伍青青和胡晨阳了。
伍青青道:“胡乡长,你是不是跟乔树军很熟啊?”
“还行。”胡晨阳道,“去年,乔处长在我们乡挂点扶贫,对我们帮助很大,省委组织部还为贫困农民捐款种茶树,这些,都让我们很感激。”
伍青青“哦”了一声,道:“可是,我觉得你们之间的交情很深呢。”
胡晨阳微笑道:“交情嘛,当然是有的,乔处长在省里主编《赣源组工》,我呢,写过几篇文章,在《赣源组工》上发表了,所以,算是有几年的交情了。”
“那你们见过面吗?”
“当然见过。他来我们新峡县挂点扶贫,我们当然见过。”
伍青青点点头,又道:“我怎么觉得,你们之间的交情,好象不至于让你将背阴草这么重要的事托付给她吧?”
还在打探!
胡晨阳心道:这个伍总果然如乔树军所言,有些“八卦”,尽管是女强人,说到底也还是女人啊。
想了一下,胡晨阳道:“我觉得乔处长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难道不是这样吗?”
伍青青点点头:“是,你运气不错。”
胡晨阳微笑道:“我并不是一个轻易托付别人的人。”
话里有话,却又滴水不漏。
伍青青越来越觉得这个胡晨阳有点意思了!
伍青青点点头:“很好!现在请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发现背阴草的?”
胡晨阳也不隐瞒,将李金苟其人其事说了。
伍青青就更对胡晨阳有了好感,道:“这么说,你也是偶然发现的?”
“是”,胡晨阳道,“我也不知道这个秘密在李金苟家传了多少年,我甚至不能肯定这是不是一个秘密,你们的到来,让我相信,这是一个秘密,而且是有价值的。”
伍青青道:“是,这是一个有价值的秘密,而且我要说,李金苟的做法是完全错误的。他将背阴草掺杂在冬酒里,虽然能起到防腐作用,但这种草药,成份很复杂,有一定的毒性,直接、过量添加,会产生不良后果。”
胡晨阳点头道:“我明白了。”
伍青青接着道:“胡乡长,你很坦诚,那我也坦诚地告诉你:背阴草中含有一种元素,我们称它R元素,这种元素确实能起到防腐、杀菌作用,现在的问题是:这种背阴草能不能人工栽种?能不能大面积人工栽种?人工栽种后,它的成分、含量会不会受到影响?人工栽种的成本有多大?从背阴草身上提炼出来的物质能不能加工成单一产品或者复合产品?相关产品能不能达到预期效果?最终能不能产生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这些,都需要通过生物试验和临床检验,一步步往下走,不是短期内能得出结论的。”
胡晨阳点点头:“明白了。”
伍青青道:“还有一个资金投入的问题。即使是在实验阶段,投入也不小,不是轻易能下决心的。”
胡晨阳又点点头,表示理解。
伍青青道:“现在,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胡晨阳想了想,道:“首先,谢谢伍总的信任!我和乔处长从相识到相知,其实也很偶然,但我们彼此是坦诚的。现在,我在伍总身上同样看到了这种坦诚,我很感动。我的运气是不是太好了一点?”
伍青青笑了。现在她已经确信:“树军与这个家伙交情很深!这个家伙确实有过人之处,其言谈举止也远比同龄人成熟、大气。”
胡晨阳接着道:“李金苟家的冬酒不容易坏,这确实反常,所以我想知道原因,想知道有没有研究价值。现在既然已经知道在冬酒中不适合添加背阴草,那我会告诉他以后不要这样做了。”
“恩,应该这样。”
“背阴草是否具有研发价值,以及如何开展研发工作,这是伍总要考虑的事情,我想说的是:如果你们决定了要开展研发工作,我们冠城乡一定全力配合,并提供最好的服务。”
“恩,如果我们决定做这件事,乡里有什么要求?”
胡晨阳道:“我是这样想的,如果你们开展研发工作,肯定有一个过程,不可能一下子就大面积种植背阴草,我有个建议:你们可以选择一到二个合适的中草药品种让我们冠城乡种植,与此同时,稳步推进背阴草的研发工作,做到生产、研发两不误,同时,也有利于你们保护商业机密。”
他连保密都想到了!伍青青暗自赞叹:“这个家伙的思路太缜密了!”
“恩”,伍青青道,“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胡乡长,你个人有什么要求?”
胡晨阳微笑道:“我个人?没有,真的没有。能推动乡里的经济发展,就是对我个人最好的奖励。”
伍青青紧盯着胡晨阳,问道:“这是你的郑重承诺吗?”
胡晨阳神情严肃地道:“是的。”
“很好!”伍青青深深地看了胡晨阳一眼:“我现在明白了,我表妹为什么愿意帮你?”
“表妹”!
胡晨阳微笑道:“难怪我觉得你们俩有点像。”
“很像吗?”
“也不是,我说的像,是指气质。”
这个恭维让伍青青很满意。
接下来,胡晨阳跟伍青青就聊得比较轻松了,胡晨阳讲起了冠城乡的磨石岭,讲到了背阴草的生长环境,讲到了磨石岭的钟声,也讲到了磨石岭人正在集资修路。
伍青青道:“这些,你都跟乔树军说了吗?”
胡晨阳道:“有些她知道,有些她不知道。”
“没想到,当个一把手,要操那么多心。”
胡晨阳笑笑:“干什么都不容易。”
伍青青点点头:“你是很优秀,难怪树军会这么帮你。”
胡晨阳点点头:“我很感谢她,或许,感谢二个字,远远不能表达我的心情,但是,也只能说感谢了。”
这话说得很动情!
伍青青也有些感动,道:“你啊,你是不是觉得她有些高不可攀?”
这时,胡晨阳被伍青青左绕右绕,已经有点迷失了,道:“是,她确实有些高不可攀,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伍青青道:“那你错了。”
“错了?”
“对。你一个乡里的小干部,确实没什么机会,你不知道,追求她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都是些什么人?”不说也罢,反正比他胡晨阳强呗。
“但是,”伍青青道,“胡晨阳,如果我告诉你,树军以前其实都没有恋爱过,你信吗?”
胡晨阳就有些呆了,想了想,才道:“我信。”
伍青青点点头:“所以,你这个看似没有机会的人,可能面临最大的机会,你懂吗?”
胡晨阳当然懂了,也很是兴奋,又有些困惑:“我运气是不是太好了点?”
伍青青笑道:“对啊,我也觉得你运气太好了,她怎么就给了你机会呢?哎,你平时怎么称呼她?”
胡晨阳实话实说:“我叫她树军姐。”
“‘树军姐’?”伍青青眉头一皱,“不行,以前可以这么叫,以后不行了,你不能老叫她姐,就叫树军,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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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我爱天狼星
伍青青让胡晨阳不要再叫乔树军为“树军姐”,这个意思他当然懂,但是,如果他真的鼓足勇气开始向乔树军表达情感,乔树军拒绝她,那又怎么办?如果时机不成熟就贸然行事,搞得二个人连朋友都没得做了,那他情愿维持现状。
胡晨阳想了一会,诚恳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很矛盾。”
伍青青点点头:“可以理解。树军是个慢性子,能够这样对你,已经是破天荒了,也许,他就喜欢你这样的。你还是要有信心,沉住气。我也会帮你的。”
“谢谢!”胡晨阳深深地看了伍青青一眼,“能认识树军,又能认识你,我运气真是太好了!”
“恩,”伍青青笑道,“这话我爱听!”
……
傍晚时分,廖博士他们终于回来了。
廖博士见了伍青青,什么也没说,只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伍青青高兴地道:“很好!今晚不走了,上山看星星!”
几个员工高兴得欢呼起来!
和伍总一起“看星星”,是对员工最高的奖励。以往,只有公司年度优秀员工才能享受到这个待遇。
胡晨阳在一旁听得有些发晕:“看星星?”
伍青青此时已经与胡晨阳熟了,又因为乔树军的关系,彼此都很亲切,就道:“晨阳,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看星星啊?”
胡晨阳微笑道:“好啊,需要我做什么?”
伍青青道:“带几个应急灯,到附近找个小山头就行了。”
“好!”
晚饭安排得很有冠城乡特色,没有大鱼大肉,只是些小鱼干、板鸭、腊肉和新鲜蔬菜,也没灌酒,大家喝得随意,吃得也很香。
吃完饭,伍青青他们在乡里旅馆开了二个房间,几个人洗了澡,换了衣服,天已经黑透了。
阿炳在前头带路,大伙拿着应急灯,向附近一个小山头走去。伍青青选了一处相对平坦的地方,开始架设天文望远镜。
夜色已深,一轮皓月当空,满天繁星闪烁。
伍青青亲自动手,先是将望远镜的支架立好,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望远镜架好。这是一架专业的天文望远镜,可以探测深空的那种,看着就象一门炮。
大家都是外行,没人能帮她的忙。其实,即使有人能帮上忙,她也不会让人帮的,架设望远镜的过程,就是一种愉悦的享受。
差不多已经架好了,伍青青问道:“你们谁是狮子座?”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伍总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伍青青道:“今晚11时左右,将有一场狮子座的流星雨。谁如果是狮子座,他将优先得到观测流星雨的机会。”
好象没人是狮子座的。
“没有啊,那算了。不过,你们今天都很幸运,都有机会观测到流星,记得要许愿哦!”
大家听了都很是兴奋,也很是期待。
望远镜已完全架好,伍青青先自观测了起来,一边观测,一边兴奋地道:“太棒了!”
听得大家很是心痒。
冠城乡丝毫没有城市的光污染和空气污染,在这里观测星空,要比在城里观测效果更好。所以,伍青青也显得格外兴奋。对于观星人来说,星空永远是变幻莫测的。
伍青青道:“来,晨阳,你也来看看?”
这句“晨阳”,叫得很自然,胡晨阳也听得亲切,但是,伍青青手下的几个员工就有些意外。他们可是知道,伍总平时难得这样亲切地称呼别人的。
胡晨阳就来到天文望远镜前,观测起来。
伍青青在他身旁提醒:“看到流星,别忘了许愿!”
胡晨阳却已经呆了。他是第一次有机会从天文望远镜中观测星空,深空中无数闪烁的星体,让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才是浩瀚无垠!
此时,他忘记了许愿,也对伍青青的提醒充耳不闻。
康德说过:“世界上有两件东西能够深深的震撼我们的心灵:一件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准则;另一件是我们头顶上灿烂的星空。”
此时,灿烂的星空确实让胡晨阳感到震憾!
终于,胡晨阳看到了一棵流星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划过星空!
胡晨阳大声喊道:“流星!”
伍青青大声喊:“许愿,许愿啊!”
胡晨阳清醒过来,笑道:“晚了,来不及了。”
大家就都觉得遗憾。
胡晨阳自己倒不觉得什么。
随后,阿炳也有幸观看了一回星空,同样赞叹不已,自称“土包子开了洋荤了!”
伍青青道:“你们想认识那棵星星,我可以告诉你们。”
胡晨阳道:“我想认识天狼星。”
伍青青就有些意外和激动:“为什么?”
胡晨阳道:“苏轼有首诗写道:‘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这个天狼星到底在哪?我想知道。”
伍青青道:“我也喜欢天狼星!天狼星太好找了,用肉眼都能看到。”说罢,指了指西北方向的天空:“看见没?在西北边,最亮的那棵星星,就是天狼星了,天狼星很有‘个性’,显得有些寂寞和孤独。所以,有一种说法,喜欢天狼星的人,内心都有一种孤独感。”
胡晨阳道:“有道理!”
廖博士也道:“有点象人类,天才都是孤独的,呵呵。”
一伙人搞到十点多钟才下山,胡晨阳回到乡里的办公室,有些迫不及待地拨通了乔树军家的电话,铃声刚响了二下,就听到了乔树军的声音:“晨阳?”
胡晨阳内心顿时涌上一股暖流:“是我。”
乔树军道:“还在忙啊?”
“恩,刚回来。”
“跟伍总谈得怎么样?”
胡晨阳嘿嘿一笑:“我已经知道了,她是你表姐。”
乔树军也笑了:“她告诉你的?看来你们谈得不错。”
“恩,伍总不错,有这个意向,将一到二个药材品种放到我们冠城乡栽种,同时,有步骤地开始背阴草的研发工作。”
“这下,你高兴了吧?”
“恩,当然高兴!不过,还没最后定,还不能高兴得太早。”
“恩,表姐有没有八卦啊?”
“八卦?”胡晨阳想起了乔树军此前的叮嘱,心想坏了,伍青青想知道的,估计都知道了。
胡晨阳老老实实承认:“你表姐是很八卦。”
“那你告诉她什么了?”
“我告诉她,我叫你‘树军姐’。”
乔树军一声哀叹:“啊?你啊!完了!”
胡晨阳也意识到出了点问题,道:“对不起。她挺诚恳的。”
“诚恳。”乔树军无奈地道:“算了,你不是她的对手。也怪我没告诉你她是我表姐。”
胡晨阳就转移话题:“表姐带来的几个人,非常专业。”
“那当然,赣源药业实力很强。表姐的管理能力是一流的,也是个很强硬的谈判对手。”
“恩,我其实没有太多的想法,只要背阴草有开发价值,我希望它能为冠城乡带来一定的发展机会,仅此而已。冠城乡太穷了,再好的宝贝也没能力开发,只能一步步来。”
“恩,你有没有想过,你个人是不是应该得到点什么?”
“没想过,真没想过。我现在又不缺钱。”
“是吗?乡长的收入很高是吗?”
胡晨阳就笑:“不是啦。不瞒你说,现在市面上有一种茶,叫‘金顶养生茶’,就是我和几个朋友搞起来的,赚了一些钱。”
“哦,赚了多少啊?”
“嘿嘿。总之,我心里比较踏实,我也想过得好一些,想让我的家人过得好一些,但我不想也不会在官场上做一个贪官。高明亮的教训够深刻了。”
乔树军“恩”了一声:“没想到你还跟人做生意。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嘿嘿,没有啦。”
胡晨阳再次转移话题:“哎,树军,刚才,我陪伍总她们到山上看星星了。”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树军而不是“树军姐”。
乔树军听了就又是一愣:“这家伙,不叫姐啦?”想了想,道:“表姐是个天文发烧友。哎,你看到流星了吗?”
“看到了。”
“许愿了没?”
“没,当时我在发呆,没来得及,嘿嘿。”
“我第一次看时,也是这样,人都呆掉了。”
胡晨阳兴奋地道:“没错!哎呀,仰望星空,我想了很多!”
“恩,你怎么想的?”
“我在想,星空是那么的壮美与浩瀚,人在茫茫宇宙中显得非常渺小,真的是非常渺小!”
“是。”
“作为个人,我们很渺小,但是。作为宇宙中的生命现象,人类又很伟大。‘天上一棵星,地上一个丁’,地上才多少人?最多五、六十亿吧?在浩瀚宇宙中,又有多少星球?那么,一个普通人的生命,是不是要比宇宙中的一棵星球都更珍贵呢?我们是不是应该更珍爱生命呢?”
“恩,这些想法,你跟表姐说了吗?”
“没有,我只想跟你说,所以,我就急着回来了。”
“晨阳。”却没了下文。
胡晨阳就有些奇怪:“你想说什么?”
“恩,”乔树军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你别看表姐是个女强人,其实,她的婚姻很失败,很受伤。有时候,表姐迷恋星空,也是想逃避现实。”
又轻叹了一口气:“想逃避的,又何止是表姐一人?”再不往下说,果断地把电话挂了。
胡晨阳就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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