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工人之家（上）
第三十四章 工人之家（上）
黄明丽是个聪明人，纪检部门既然盯上了她，总是掌握了一些证据的，再顽抗下去也不明智，所以，她坦白了与贾卫平的关系，至于与别的男人有什么关系，她则坚决不说，一切都推到贾卫平身上。
贾卫平也承认自己“关照”了黄明丽，两人有不正当关系，黄明丽的“生意”中也有他的股份。不过，跟黄明丽一样，贾卫平也没有揭发谁。
省里那家施工单位果然派来了维修队，将郧阳大桥裂缝处修复了，修复期间虽然给通行带来了一些不便，也引来些议论，但总的来说，修复一新的郧阳大桥，似乎比以前更漂亮了。
“裂缝事件”基本上就这样了。
在这个事件中，胡晨阳批转的那封“群众来信”，其实并没有提供直接的证据，但是，只要纪检部门认真去查，总是能找到突破口的。
高治云的揭发，才是突破的关键，如果不是认准了贾卫平要“倒霉”了，高治云敢不敢站出来，还很难说。
随着调查的深入，到后来已经动用司法手段了，贾卫平和黄明丽都肯定是要被移交司法部门了。
胡晨阳上任后，连续拿下了二个正处级干部，一个是“不作为”，一个是“乱作为”，在郧城官场引起很大震动，大家对新市长胡晨阳的评价还是不错的，甚至对市委书记万红玉的评价也提高了。
在郑浩民和贾卫平的事情上，胡晨阳的秘书王均都起了一定的作用，他的正直也得到了胡晨阳的认可。
跟了胡晨阳一段日子，王均也学到很多东西，不光是业务上、文字上，胡晨阳的为人行事和勤奋敬业，更是让王均佩服，也更能理解胡市长如此年轻，却能有今天的成就。
王均家在房陵 县农村，郧阳大学毕业时，学的就是汽车工业，在他们这些郧城市的农家子弟，自小的一个梦想就是能进二汽，哪怕是当一名普通工人也好。以前，二汽在征地时，也确实“捎带”着招了一些农民进二汽，但是，房陵 县还是偏远了些，并不在二汽的扩张范围，也就很少在房陵 县招工，对于王均这样的孩子，想进二汽，那就得好好读书，有本事考上郧阳大学，而且要学汽车专业，才可能进二汽。
然而，等王均真的从郧阳大学毕业时，二汽的情况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已经不可能接受郧阳大学所有的汽车专业毕业生了，只能“选择性”地接受一些，说白了，没有关系不行啊。
王均回到了家乡，先是在乡里当文书，还好，他文笔不错，自己也有意识地想通过文字引起领导的注意，平时，他没少研究领导的讲话，也尝试着写些调查报告、通讯报道和信息什么的，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调到了县里，只是，在县里“一不小心”得罪了领导，这时候，他越发坚信：自己还得靠文笔改变命运，所以，尽管他已经不大可能成为领导身边的文字秘书，但他写的调研性文章，还是得到了市委政研室领导的关注，将他调到了市里。
到了市里，有人给王均介绍女朋友，他一听对方是“二汽”的，而且一家人都在“二汽”，王均心里就很愿意，他觉得自己没能成为二汽人，能当上二汽人的女婿，也不错。
王均的妻子贺小娟中专技校毕业，是厂里的行车工，是个爱说爱笑的人，性格也挺直爽的，平时，小娟一家人对王均就不错，现在，王均成了胡市长的秘书，一家人都为王均高兴，当然，这事也让大家都觉得很有面子。
“行车”，简单说就是车间内可以来回移动的吊车，在二汽这种机械制造行业，“行车”是必不少的，“行车工”在车间也很受工人们欢迎。
车间的工友们平时都很喜欢贺小娟，也爱开个玩笑，现在，贺小娟成了市长秘书夫人，大家也拿这事开玩笑，
“行车班”的马大姐就说：“小娟，现在的日子跟以前不一样了吧？”
小娟道：“啥意思啊？”
马大姐道：“你们家王均现在是市长的大秘书了，小心啊，小心有人抢你老公啊。”
小娟笑道：“不会吧？我们家王均对我蛮好的，比以前还好。”
“比以前还好？那你更要小心了。”
“啊？”
“他干嘛比以前还好？哎小娟，你听说了没有？有些男人在外面做了了亏心事，他回家对老婆更好了，为啥？他心虚啊。”
这些都是玩笑话，玩笑开多了，难免对贺小娟有一点影响。
以前，王均基本上都是按时上下班，晚上也不大出去。现在，上班得提前去，下班则是没个准时了，有时很晚才回来，晚上应酬也多，当然，小娟并没有抱怨，应酬也是工作，她能理解。
除非王均出差，贺小娟每晚都要等王均回来才会睡觉，王均说过她几次，让她不要等，她依然还是要等，这也是她从一本书上看到的，据说，这样做会让自己的男人有点心理压力，会想到家里还有个人在等他。
今晚又是等到快十一点，王均才回家了，身上还有点酒气。
王均洗了个澡，然后上床了。
看见王均洗了个澡，小娟还挺高兴，按“惯例”，这家伙主动洗澡，那就是想要跟他亲热。
没想到，王均上床后，并没“招惹”她，没过几分钟，居然睡着了！
这让贺小娟有些失望！
这一失望，想法也多了，想起车间里姐妹们、大妈们的话，再看看身边这个熟睡的男人，贺小娟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就这样想着心事，贺小娟也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了……
半夜？或许已经接近清晨了？贺小娟被王均的抚摸弄醒了，有些迷糊地道：“你干嘛啊？”
王均没作声，只是在她下面摸了一把。
小娟会过意来，主动退下了裤子，王均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两人都睡了一觉，精神正好，尤其是王均，很是卖力，让小娟很满意。
完事以后，小娟道：“昨晚怎么不要？”
王均嘿嘿一笑：“昨晚多喝了点酒，不能做，伤身体。”
小娟笑道：“哟，还知道这个？”
“嘿嘿，胡市长告诉我的。”
“啊，胡市长还跟你说这个？”
“市长也是人。”
贺小娟道：“胡市长老婆不在身边，你说，他身边有没有别的女人啊？”
王均正色道：“贺小娟同志，这个不能乱说的。”
“我知道不能乱说，我是问你嘛，我还会出去乱说？”
“没有。胡市长没有别的女人，真的。你想啊，他来郧城市也没多久，每天就是工作，下乡，大家都是工作上的接触，反正，我是没发现他跟那个女人关系密切。”
“时间长了，可能就有了。”贺小娟故意道。
“不会吧？”王均看了贺小娟一眼，“哎，老婆，你什么意思啊？硬要给胡市长安排一个情妇？”
贺小娟道：“现在，当官的有几个没有情妇的？”
王均道：“也是。交通局那个贾卫平，为什么出事？就是把工程包给她情妇做。”
说到这，王均想起一件事，道：“哎，说点高兴的事吧，胡市长说，他会来我们家做客。”
“真的？”贺小娟很高兴！胡市长答应来家里做客，那就真的说明，王均跟胡市长关系不错，市长给他面子呢。
贺小娟道：“哎呀，这么好的消息，昨天都不说！”
“嘿嘿，昨天喝多了，忘了么。”
两人说了会话，又相拥着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贺小娟的家人听说胡市长这个周末要到家里来做客，自然都很高兴，大家商量着怎么在家里招待胡市长。
王均道：“其实也不用特别准备，胡市长不喜欢大鱼大肉的。”
贺小娟父亲贺大鹏道：“咱老家是东北人，就给胡市长整几个东北菜，猪肉炖粉条什么的。”
大家都很赞同。
王均特别叮嘱道：“胡市长要来的事，可别急着说出去，我就怕他临时有事。”
“对！”贺大鹏道，“市长忙啊，都别说出去，万一真有事没来，咱家可就丢人了。”
虽然没说出去，但一家人都很期待，全家人还搞了次卫生大扫除，连窗户上的玻璃都擦得明晃晃的。
周末上午，胡晨阳在王均陪同下，来到了贺小娟家里。
贺小娟一家住的是二汽的家属楼，这种比较老式的宿舍楼几乎都是四、五层，房间小，客厅也不大，房间里甚至厨房都建有阁楼，可别小看这些阁楼，正是这些阁楼，扩大了室内的储物空间，有的人口多的家庭，还有睡在阁楼上的呢。
第一次上门，司机小陈还提着东西，是胡晨阳带来的茶叶。
胡晨阳紧紧握着贺大鹏的手道：“贺师傅您好，早就听王均说过，您是二汽的第一代工人，了不起啊！”
贺大鹏乐呵呵地道：“是，是，我建厂那年就来了，响应党的号召，一汽支援二汽，那时，生活苦啊，吃的咸菜都是从外地运进来的。”
小娟故意问：“爸，你们干嘛运咸菜？不运新鲜蔬菜？”
贺大鹏道：“哪有新鲜蔬菜？有咸菜、萝卜干就不错了！””
贺大鹏说话带有东北口音，但他与大多数郧城人一样，说着有郧城特色的普通话。
郧城话以普通话为主，却又是不那么标准的普通话，这种“郧城普通话”是经过几十年的演变而成的，有一种特殊的韵味。
郧城市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城市，90%以上都是外来人口，尤其是第一批外来人口，基本上都是从东北的一汽“对口支援”过来的，这些说北方话的工人老大哥，是这座新城市的主人，也给这座城市注入了汽车人的灵魂。
贺大鹏回忆道：“ 60年代，当地的山里人都没见过汽车，见了汽车叫做‘爬爬’。”说到这里，贺大鹏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胡晨阳饶有兴趣地听着贺大鹏讲当年二汽创业的事，不时地附和几句，赞叹几声，气氛非常好。
胡晨阳问道：“贺师傅，您现在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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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工人之家（下）
第三十五章 工人之家（下）
贺大鹏道：“要说最大的心愿，当然还是房子问题。我们二汽大部分职工，都还住的是老房子，听说，总部领导也想改善职工的住房条件，可是，没有地啊，地皮太贵了。”
胡晨阳道：“贺师傅，地皮问题，确实是制约我们郧城发展的关键，也是改善老百姓住房条件的关键，最近，市里决定造地一千亩，这还是第一步，以后，还要造更多的地，不光是要拓宽城市发展空间，也要逐步改善住房条件。”
贺大鹏激动地道：“那太好了！胡市长，你要早来几年，多造点地，我们二汽总部可能就不会搬走了。”
胡晨阳笑笑：“贺师傅，造地本来就是二汽发明的，当年，要不是造地，二汽怎么发展得起来？政企分开以后，造地是我们市政府的职责，这项工作，我们落后了，现在要急起直追。二汽的安总告诉我，其实他也不想总部搬走，实在是发展空间有限，另外，就是交通问题了。将来，等我们郧城市建起了机场，郧城市变成了一个航空港，再加上高速公路和铁路，到那时候，我们郧城市会有更大的区位优势和发展空间，一定会发展得更快、更好。”
“好，好！”贺大鹏高兴地道，“什么时候，要能在家门口坐上飞机，那就好了！”
吃饭时，果然是一桌东北风味的菜，猪肉炖粉条、酱扒茄子、家常黑白菜等，还包了白菜猪肉饺子。
贺大鹏的妻子始终忙里忙外，不肯上桌，胡晨阳请她上桌，她只是笑笑，又到厨房忙乎去了。
几个男人喝了二瓶白酒，胡晨阳看见贺大鹏边喝边出汗，就知道贺师傅是个高手
王均的酒量跟老岳父比就差了很多，据说原来更不行，还是成了贺大鹏的女婿之后，陪岳父喝酒，练出了点酒量。
贺大鹏告诉胡晨阳：“我年轻时能喝一斤多，现在不行了。”
贺大鹏还会划拳，问胡市长会不会？胡晨阳笑道：“我个我不会。”
小娟嗔道：“爸，你也真是，还想拉胡市长划二拳？”
贺大鹏哈哈大笑！
胡晨阳端起酒杯道：“贺师傅，您为二汽也为我们郧城市的发展奉献了青春，我敬您一杯！”
贺大鹏一激动，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小娟又笑他：“爸，人家敬酒的还没喝，您倒先干了！”
胡晨阳笑道：“没事，是我动作太慢。”说罢，将杯中酒也干了，
小娟赶紧先给胡晨阳加酒，然后再给父亲加酒。
贺大鹏道：“我也要敬胡市长一杯，王均跟了胡市长，还要请胡市长多教他。”
王均笑道：“是，跟在胡市长身边，确实学到很多东西。”
胡晨阳对贺大鹏道：“贺师傅，你这个女婿不错，他最大的优点，是肯讲真话，这个我喜欢。”
贺大鹏道：“这说明胡市长喜欢听真话，这才是好领导！”
贺大鹏的话很直接，直爽的性格中，也有北方人的那份狡黠。
吃完饭，又在客厅坐了会，喝了杯茶，听贺大鹏夫妇聊了些家长里短，胡晨阳这才告辞，他紧握着贺大鹏的手，道：“贺师傅，今天听您讲了二汽人创业的故事，真的是不容易，您多保重，健康长寿，再过几年，郧城市会发展得更好，您也一定会住上新房子。”
“呵呵，好。”
贺大鹏一家人送胡市长出来，就在走出宿舍楼时，迎面过来一位美女，当她看见胡晨阳时，两人都有些意外，又都有些犹豫，还是没打招呼。
细心的王均注意到了，但他装作没看见。
胡市长走后，贺大鹏一家人回到家里，王均悄悄跟贺小娟道：“哎，刚才在楼门口，看见冷老师了？”
贺小娟道：“你是说冷大美女？”
“冷大美女？”
“恩，她姓冷，人又长得漂亮，有人叫她冷大美女。”
王均道：“我刚才看见她和胡市长，两人好象认识？”
小娟道：“不会吧？要说她认识胡市长，倒是有可能，市长么，经常上报纸、电视，有可能。胡市长认识她？不可能。”
二人正说着话呢，门外有人敲门，小娟起身开门后，门外正是那位“冷大美女”。
“冷老师？”小娟有些意外，“进来坐吧？”
冷大美女道：“不进去了，问你个事？”
“什么事啊？”
小娟道：“刚才，来你们家做客的，是胡市长吧？”
“对，是胡市长。”
“你们家那位……是给胡市长当秘书吧？”
“对。”小娟有些不明白，这位“冷大美女”到底想问什么？
冷大美女道：“我是想问胡市长是不是也是武大毕业的？”
原来她想问这个！小娟大声朝屋内喊：“王均，问你个事，胡市长是不是武大毕业的？”
王均也出来了，看见冷大美女，点点头：“冷老师你好。”
“你好，王秘书。”
王均其实早就知道这位“冷大美女”是中专技校的老师，父母也是二汽的职工，只是，这位冷老师平时不大搭理人的，今天倒是难得主动来小娟家。
小娟可不大愿意王均跟冷大美女搭讪，道：“王均，冷老师想问胡市长是不是武大毕业的？”
王均道：“是啊，我听他说过，武大中文系的。”
冷大美女似乎已经知道会是这个答案，只是想确认一下罢了。
“谢谢你们。我就是问一下。”说罢，“冷大美女”下楼去了，她家里住在另一个单元。
王均和小娟回到屋里，小娟道：“我明白了！她也是武大毕业的！说不定，她以前就见过胡市长！”
王均道：“有可能。不过，估计也不熟悉，否则，二人今天就打招呼了，不会连个招呼都没打。”
……
还真让王均猜对了，这位“冷大美女”，以前确实在武大见过胡晨阳，她相信胡晨阳也见过她。
刚才，从胡市长见到她时那有些意外的神情，她明白：这种“意外”，不是一个男人看见一个陌生美女时的意外，而是牵动了某种记忆时才有的“意外”。她相信，胡市长看见她时，肯定是想起了什么。
而这些天，当她从电视上第一次看到胡市长时，她也觉得：以前似乎在那里看见过他？
了解到胡市长是赣源省交流过来的干部后，她细想了一下，觉得如果自己真的见过他的话，那也只能是在大学期间了。
虽然有这个推测，“冷大美女”也并没有急于去证实，即使证实了胡市长是武大的校友，那又能怎么样？校友多了去了。
今天，因为两人直接打了个照面，而他又确实有些“意外”的样子，让冷大美女有了想要证实一下的冲动，否则，她是不会来找贺小娟求证的。
在她的记忆中，胡晨阳是一个满脸青涩的少年，好象喜欢学雷锋做好事？因为他经常帮同室的同学去学生食堂打开水，有时一只手各拎几个热水瓶，当热水瓶装满了热水时，他手上各拎3个热水瓶，吃饭的碗则扣在脑袋上，那样子有点搞笑，或许，正是这个有点搞笑的形象，使得她对这个“活雷锋”有了比较深的印象。
当然，仅此而已，她和她并没有机会接触。
以后，她经常遇见他，有时，她还从他的目光里捕捉到一种慌乱，这种有些慌乱的目光，她其实并不少见，那可以说是一种朦胧的爱慕或者倾慕？
她曾经想过，或许，有一天，那个少年会鼓足勇气出现在她面前？
然而，始终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
从贺大鹏家里出来后，胡晨阳回到住处，这是一套三室二厅的房子，是市里专为外地交流来的干部准备的，红玉书记也住在这栋楼里。
今天，在二汽遇见的那位美女，胡晨阳确实是有印象。
在胡晨阳印象中，那是一个有些孤单的身影，胡晨阳有时会在食堂，有时是在学校图书馆里遇见她，大多数情况下，她都是一个人，也很少跟人嬉闹，很文静的样子。
印象中的她很清秀，很耐看，但不张扬，不像有些女生比较“招惹”男生。她不，她总是静静的，跟女生都不大接触，跟男生就更不接触了。
那时的胡晨阳，年轻很小，他考上武大时，还不到17岁，虽然在中学时在课桌上“铭刻”了那句名言：“金钱在向你招手，美女在向你扫手”，但那有搞笑的成分，他家里很穷，加上年纪又小，哪里真的会跟城里的孩子那样以恋爱为乐事？那时，他就二个念头：一，用功学习；二，想办法为自己赚点“饭票”。
所以，那时的青涩少年胡晨阳最多只是在心里倾慕某个女生，却不敢有直接的行动。
这个美丽而沉静的女孩，就是胡晨阳倾慕的对象之一，尽管他连她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去打听，但他就是远远地倾慕她。正因为只是倾慕而没有主动接触，没有追求，更没有花前月下，所以这种倾慕，只停留在精神上。
“距离产生美”，这种精神上的“倾慕”，可能比现实中的恋爱更美。
那时的胡晨阳，深知自己的处境，不敢也不可能往前走，尽管班上也有女生“倾慕”他的才华，主动跟他接触，想走入他的情感，但他同样不敢。
那时候，除了用功学习，他还要为《都市时报》写稿，这要归功于他曾经写过一篇评《水浒》的文章：《武松是一个很自恋的人》，这篇文章从另一个视角分析了他为什么会拒绝潘金莲，写得有很趣，编辑采用了，刊登以后反响不错，文艺版主编魏秋月还约见了他，很赏识他的文笔，鼓励他多写点这类文章，还答应在《都市时报》为他开辟一个“评水浒专栏”，稿费从优。
所以，写评水浒的文章，成了胡晨阳为自己赚“饭票”的主要财路。
那时候，他不敢想别的，不敢恋爱，写文章赚学费，赚“饭票”才是“正事”。
今天，与“冷大美女”的邂逅，牵动了他对大学生活的一些回忆，更让他感慨的是，没想到，会在二汽遇见她。
有些巧，但也仅此而已，两人以前并没接触，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算是一段有些朦胧的回忆吧？
当然，如果现在他想知道她的名字，很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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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医闹（上）
第三十六章 医闹（上）
新的一周又开始了，胡晨阳主持了市长办公会。
会上，听取了国土局长关于造地工程的最新进展，分管招商引资的常务副市长罗天增高兴地谈到：由于造地工程进展顺利，市里的招商引资工作也突破了土地短缺的“瓶颈”，现在，跟外商谈项目，我们更有底气了。
工业副市长邱国明也道：“确实，缓解了土地压力，郧城市全盘都活了，早几年要有这魄力，二汽总部恐怕不会搬走。”
胡晨阳道：“第一期造地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尽快到位，同时，国土局要着手考虑第二期、第三期造地规划，除了工业用地，还要着手考虑商业用地和商品房用地。同时，我们还要考虑为特困家庭解决住房问题，也就是廉租房问题。”
罗天增道：“那再造10000亩地恐怕都不够。”
胡晨阳笑道：“是不够，不要说10000亩地，20000亩地也不够，可是我们想想，当年，二汽是怎样发展起来的？他们造了多少地？”
罗天增道：“现在，造地工程量很大，也很艰苦，施工人员和设备都跟不上去。”
胡晨阳道：“可以向全省甚至全国招标，你们要把话放出去：参与了造地工程的，今后在承包大型工程时，会优先考虑。不能在啃硬骨头的时候，找不到你的影子，到了吃肉的时候，嗬嗬，都来挟一筷子。”
大家都会心地笑了。
……
开完市长办公会，胡晨阳回到自己办公室，王均也跟着进了办公室。
胡晨阳道：“王均，你岳父酒量不错。”
王均道：“是，北方人嘛，酒量就是比我们南方人好。”
王均犹豫了一下，道：“胡市长，昨天，你从我们家出来时，在楼门口遇见一个女人，她好象认识你？”
“哦？”胡晨阳若有所思。
“是，她后来还来我们家打听你是不是武大毕业的？”
“然后呢？”
“我说你是武大毕业的。她也没说什么，走了。”
“她也是武大的吗？”
“是。”王均肯定地道，“听说，当年她考上武大时，是二汽职工子弟中考得最好的。”
胡晨阳点点头：“那我们以前大概是见过的，一个学校嘛，总有机会见到的。”
胡晨阳没有多说，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没有问。
王均也就不再说什么。
……
晚上，王均回到家里，贺小娟告诉他一件事：“听说，冷医师被人打了。”
王均“啊”了一声，问道：“怎么回事？”
原来，冷医师就是“冷大美女”的母亲，是市中心医院的麻醉师，前几天，医院在给一位病人做手术时，病人死在手术台上了，患者家属开头还没说什么，过了二天，突然来了一伙人在医院闹事，要医院承认是医疗事故，要求赔偿，争辩过程中，有人动了手，将参与手术的医师、护士都打了，其中就有冷医师。
冷医师母女是单亲家庭，母女相依为命，现在，冷医师竟然被人打了，想必她女儿心里一定很难受。
……
第二天上班后，王均把冷医师被打的事跟胡市长说了。
王均还特意解释了下：“冷医师就是你那位武大校友的母亲。”
胡晨阳脸色有点异样，想了一下，道：“你跟卫生局联系一下看看他们有没有掌握这个情况，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具体原因是什么？”
“好。”
王均觉得，胡市长考虑的是对的，医患纠纷本身就很复杂，应该先搞清楚情况再说。
随后，王均跟市卫生局联系了一下，对方得知是市长办公室，不敢怠慢，表上马上落实这个情况。
下午，市卫生局长程贤德亲自打来电话，表示要向胡市长汇报市中心医院医生、护士被找事件。
王均请示胡市长以后，胡晨阳道：“请公安局长和洪雁副市长一起听汇报。”
“好。”
不久后，洪雁副市长等几个人都来到胡市长办公室。
程贤德先汇报了打人事件，道：“这件事，本来死者家属并没有表示什么，后面，可能是听了人挑唆，忽然来了一大帮子人，有几个人以前也来闹过事，都是熟面孔了，因此，医院认为，肯定是有‘医闹’在其中挑唆了。”
程贤德还解释了一下什么是“医闹”：所谓“医闹”，是这几年出现的一个新词，就是一些本来跟患者无关的社会人员，受雇于患者方，插手、加剧医疗事故或者医患纠纷，并从中牟利。这几年，全国各地，‘医闹’的事越来越多，之所以会出现今天这样的局面，跟国家的法律变化也有关系，从02年4月1日起，最高人民法院出台的全新的司法解释《关于民事诉讼证据的若干规定》正式实施，新规定将医疗纠纷案中原来患方的举证义务转至医方身上，即所谓医疗纠纷‘举证责任倒置’，这样一来，病人告医生的‘门槛’很低，只要他认为医院有责任，他不需要拿出什么证据，而医院必须拿出证据，证明没有责任。
国家出台这样的司法解释，也是为了保护患者这个弱势群体，出发点是好的，现在的问题是：由于‘医闹’们在背后兴风作浪，我们医院、医生、护士们反倒处于弱势，动不动就被人告，挨打、挨骂成了常事，甚至还有被逼着给死者下跪、披麻带孝的，侮辱人啊！
程贤德最后道：“这些‘医闹’太可恶了，唯恐天下不乱。”
胡晨阳问市公安局长戴有光：“戴局长，你怎么看？”
戴有光道：“这些‘医闹’都有人躲在背后操纵，他们很狡猾，很有经验，打人是打了，但也不会打得太厉害，打人，骂人，或者在医院设置灵堂，其实都是给医院施加压力，逼着医院多赔钱，花钱消灾。”
“对！”程贤德道，“他们就是为了钱。医院赔得越多，医闹也拿的越多，真正操纵的，他不出面，躲在后面，那些出来闹事的，都是些农民，或者是社会闲散人员，请他们闹事，每个人几十块钱一天，还包盒饭。”
胡晨阳又问：“在这个具体的事件中，医院有没什么责任？”
程贤德道：“这个我们也调查过了，医院在操作上，用药上，都没有问题，事先也跟患者家属讲清楚了：手术风险比较大，是家属坚持要做手术的，而且，患者家属在医院有个熟人，是通过他说情，医院才答应做手术的，没想到，让‘医闹’一插手，患者家属翻脸不认人了。”
胡晨阳问分管文教卫生的副市长洪雁：“洪市长，你的意见呢？”
洪雁道：“怎么说呢，医院和我们卫生部门都是被动应付，医闹是越来越嚣张了。”
胡晨阳道：“只要医院没有责任，那么，对于那些医闹就要硬一些，必要时，可以请公安出面维持医院的正常秩序。我们的医院，我们的医生、护士救死扶伤，还要让‘医闹’们折腾甚至殴打、污辱，这个不行，对于那些医闹，尤其是躲在背后的策划、组织者，要调查清楚，坚决打击，这个是我们社会的毒瘤，必须铲除。”
说到这里，胡晨阳道：“现在，你们随我一道去慰问被打的冷医师。”说罢，又对王均道：“通知电视台和报社。”
“是。”王均有些振奋，胡市长不光是要去慰问冷医师，还要造舆论了。
不一会，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都赶过来了，一行人去了二汽的宿舍楼。
胡晨阳一行到达时，市中心医院的领导也已经接到通知，等候在冷医师家里了。
就在几天前，胡晨阳曾经来过这栋楼，邂逅了美女校友，没想到，几天后，又再次来到这栋楼，而且进了冷老师的家。
冷医师躺在床上，她的伤其实不重，只是面部被一个女人抓伤了，医院怕再出事，让涉及此事的几名医生、护士都在家休息，现在，听说市长要来慰问，肯定是要躺在床上了。
此时，冷老师也在家里，当她看到胡晨阳时，彼此都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冷医师50多岁，母女长得很像，年轻时肯定也是美女。
胡晨阳握着冷医师的手，道：“冷医师，你受委屈了。”
市中心医院陈院长在一旁道：“是啊，是啊，冷医师真是受委屈了。”
接着，陈院长汇报了冷医师等人被打的经过，还说：冷医师本来不会被打的，是为了保护一个怀了孕的护士，才受了伤的。
胡晨阳有些动容，道：“冷医师这是见义勇为啊。”
陈院长也很识趣，马上道：“是啊，冷医师是我们医院最好的麻醉专家，她同时还是外科副主任，现在她被那些‘医闹’们打了，我们全院的同志都很心痛，也很愤慨。”
胡晨阳很是严肃地道：“我们的医生，护士，每天都在救死扶伤，现在，有些人，尤其是那些医闹，为了达到个人私利，无理取闹，甚至伤害、侮辱医生、护士，谁给了他们伤害、侮辱他人的权利？刚才，市政府已经研究了这个问题，已经责成公安部门立案处理，对打人者，对那些所谓职业医闹，要严厉打击。”
听到这里，现场的人都热烈鼓掌。
电视台记者自然是把一切都拍摄下来了。
当晚，郧城电视台就播出了胡市长慰问被打医师的新闻，同时，还播出了另一条新闻：市公安局迅速出动，将带头在市中心医院闹事并打伤医生、护士的几个“医闹”治安拘留。
晚上，冷医师母女看着新闻，心情很是复杂。
冷医师道：“这下好了，以后，医闹的事会少一些吧？”
女儿则说：“想不到，他竟然成了一个很有作为的市长。”
母亲听了，有些奇怪：“你们以前认识？”
女儿道：“算是认识吧？他也是武大毕业的。”
“那你怎么不对他热情一点？”母亲对女儿有些不满。
“怎么热情？”女儿道，“人家是带着电视台记者来的，是来做秀的，不是来找我叙旧的。”
说完这话，她又觉得不妥：自己跟他，有“旧”可“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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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医闹（中）
第三十七章 医闹（中）
几天来，市里公安部门针对“医闹”迅速采取了行动，先前被拘留的几个“医闹”也交待出了他们背后的指使者，有的为了“立功”，还揭发了其他的“医闹”团伙，这些主犯、惯犯相继落网。
市里针对“医闹”的行动，通过报纸、电视报道以后，在全市也产生了重大影响，不光是市里，一些县里的“医闹”也感觉风声不对，收敛多了。
胡市长慰问冷医师的新闻，以及公安部门打击医闹的行动，产生了良好的效应，全市卫生系统的干部职工深受鼓舞，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与此同时，省电视台也在同一期新闻节目里连续播出了郧城市选送的二条新闻：一是郧城市长胡晨阳亲切慰问在“医闹”事件中被伤害的医务人员；二是郧城市警方迅速行动打击“医闹”，这二条新闻在全省都产生了影响，其中有些胡晨阳在鄂省的同学惊喜地发现：这个郧城市长胡晨阳不就是当年班上的那个“小老头”？
有些同学还相互打电话求证，有的人已经得到了准确消息，证实胡晨阳确实是他们在武大的同学。
省政府分管文教卫生的柴副省长看过二条新闻后，也很高兴，当即交待秘书打通了胡晨阳的电话，柴副省长很是亲切地道：“晨阳同志，你在电视上的光辉形象我已经看到了，哈哈！很好，打击医闹，这件事你抓得很好！”
胡晨阳道：“医闹已经成为社会的毒瘤，越不敢管，他们就越猖獗。”
“对！”柴副省长道，“下一步，你怎么做？”
“下一步？”胡晨阳也是聪明人，马上道：“下一步，我想还是综合治理，一方面要打击医闹，另一方面，我们卫生系统也要内强素质，外树形象，提高人民群众对医院和医务人员的满意度。”
“对！”柴副省长很欣慰，“晨阳同志，希望你把这件事抓好，抓彻底，创造出经验来，过段时间，争取全省在你们郧城市开现场会。”
“谢谢柴省长，我一定把这事抓好。”
放下电话，胡晨阳很兴奋。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就得到了了省政府领导的重视，看来，柴省长也深谙“抓典型”之道啊。
柴副省长这个电话还真来得及时，是，应该借这次打击医闹，把卫生系统各方面工作推上去，创造出经验来。
……
下班前，胡晨阳对王均道：“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去看望冷医师，不要惊动什么人。”
“哦。”王均心道：“这回，有点私人拜会的意思？是去看冷医师还是去看望‘冷老师’？ 也许都有吧？”
晚上八点，胡晨阳和王均再次来到冷医师家里，出来开门的冷老师看见胡晨阳和王均，很是意外。
胡晨阳微笑道：“你好，冷老师。”
“你好，胡市长。”
“你好。我们来看望冷医师。她在家吧？”
“啊，在，请进。”
冷老师把两位“不速之客”让进屋里，大声道：“妈，胡市长来了。”
冷老师正在厨房，听见声音出来，见到胡市长，也有些意外：“胡市长？”
胡晨阳道：“冷医师你好。”
“你好，你好。”
胡晨阳道：“您身体还好吧？”
“还好，谢谢胡市长关心。”
冷老师给两位客人泡茶，当她的目光与胡晨阳的目光相遇时，他的目光是亲切、坦然的。
冷老师心道：“他不再是那个目光躲闪的少年了。”
冷医师道：“真的感谢胡市长，还又来看我。”
胡晨阳微笑道：“上次来，一大堆人，想和您说说话都不成。”
冷老师轻哼了一声：道：“来就来吧，还把电视台的都带来了，做秀么。”
胡晨阳有些尴尬。
冷医师喝道：“欣儿，怎么说话呢？”
冷老师不服气：“本来嘛。”
王均看在眼里，没想到这位冷大美女对市长说话也是这么不客气，这个场面有点尴尬了，看来，自己还是回避为好。想到这，王均起身道：“胡市长，冷医师，你们慢慢聊，我回家看看。”
胡晨阳道：“好，等下我自己开车回去。”
“哎。”王均告辞了。
冷医师道：“胡市长，这次，市里打击医闹，真是大快人心，大家都说，胡市长做了件大好事。”
胡晨阳微笑道：“哪里，你们医护人员确实不容易，一不小心就有麻烦。”
冷医师道：“我们搞医的，本来就应该严谨细心，人命关天嘛。说实话，这次死人事件，本来也是可以避免的，应该坚持不做手术的，是病人家属找了熟人，想冒险，说好了手术失败不怪我们的，结果，人死了，翻脸不认人了。”
冷老师道：“这就是人性，在利益面前，人性都扭曲了。”
胡晨阳接口道：“同意，人性是靠不住的。”
胡晨阳这句话，倒是让冷老师有些意外：“你也这样认为啊？”
胡晨阳微笑着点点头，然后道：“我们两个校友还没正视认识呢，我叫胡晨阳，中文系的。”
“我叫冷欣，化学系的。”
俩人还煞有介事地起身握了手。
冷医师道：“我还有几件衣服要洗，你们聊。欣儿，对老同学，要友好一些。”
“知道啦。”冷欣答应道。
胡晨阳看了冷欣一眼，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叫冷欣，不过，此前，我倒是听说你有个外号？”
“什么外号？”
“冷大美女。”
冷欣一笑：“王均告诉你的吧？”
“是。”
“这个外号，是学生们给起的。”
“很贴切。”
冷欣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你很了解我吗？”
胡晨阳没有下面回答，道：“你毕业以后，就当了老师？”
“恩。”冷欣道，“我们汽车工业学校，原本就是二汽的，算是为二汽培养蓝领工人吧，收的学生，绝大部分也都是二汽子弟，后来，政企分开，学校划归了地方，我现在不算是二汽人了。”
胡晨阳点点头：“不是二汽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怎么说呢？”冷欣道，“也许是有一种情结吧？”
胡晨阳微笑道：“也许。王均告诉我：他能成为二汽人的女婿，都觉得挺荣幸的。”
两人又笑了。
冷欣笑道：“没想到，你还挺幽默。”
“你以为呢？”
冷欣看了胡晨阳一眼，道：“在武大，我们从来没说过一句话，连对方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你真的给我留下了印象。你来郧城当市长，第一次在电视上看见你，我就觉得眼熟：这个胡市长，很像一个人。”说到这，她做了一个双手拎热水瓶的动作，道：“那个人经常帮别人打开水，二只手拎六个热水瓶，头上还顶着一个吃饭的碗。”
胡晨阳微笑道：“头上顶一个碗，这是对的么，表示吃饭是头等大事么。”
两人都笑！
胡晨阳道：“你们是城里的学生，恐怕很难理解我们这些农村出来的学生，吃饭真的是头等大事，那时候，我得为自己赚学费、赚饭票，真的不敢想别的。”
“不敢想别的”，胡晨阳这句话，多少流露了他当时真实的心理状态。
两人就这样轻松、坦诚地交流着，对于胡晨阳来说，他本就善于跟人交流。而对于冷欣来说，这么多年，真的很少跟一个男人如此坦然地交流。
是因为他们是校友么？
……
冷医师虽然在卫生间洗衣服，但却竖起耳朵想听到些什么，小客厅里不时传来的两人的笑声，让冷医师很欣慰，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女儿在感情上是受到过伤害的人，对男人有一种排斥心理，难得跟一个男人这么开心地聊天。
这些天，整个医院都在谈论胡市长打击“医闹”和慰问被打医师的事，对这位市长很有好感。医院甚至有位小护士道：“天啊，那天被打的怎么不是我呢？如果是我，胡市长看望的就是我了。”
大家都笑她是“花痴”。
……
第二天，胡晨阳在副市长洪雁、市政府秘书长韩乐生陪同下，来到市卫生局调研，在听取了卫生局长的工作汇报后，胡晨阳首先传达了柴副省长的指示，要求卫生系统要努力争先创优，着力解决好三个问题：一、如何树立良好的医德医风？二、如何改善医患关系？三、如何解除医护人员的后顾之忧？
为此，市卫生局又紧急动员，召开了全市卫生系统会议，认真落实胡市长提出的三个要求，拿出了一些具体措施，其中就有一条：向保险公司投保医疗责任保险。
医疗责任保险，就是为医院和医护人员提供的责任保险，也就是说，如果医院或医护人员在医疗纠纷中必须承担责任的话，赔偿费将转嫁到保险公司身上。
医疗责任保险的发展也经历了一个过程，最早是保险公司积极推广这一业务，但许多医院都觉得保险公司收费偏高，不大愿意投保，但到了后来，医疗纠纷急剧增加，医疗责任赔偿费直线上升，保险公司开办这个险种处于严重亏损。现在是医院部门想参加医疗责任保险，保险公司反而不大愿意开办这项业务了。
胡晨阳从洪雁副市长那里得知保险公司不愿意开办医疗责任险，微笑道：“保险公司么，我是跟他们打过交道的，这件事，还得找人保公司，他们是保险行业的龙头老大。这样吧，让他们人保公司的总经理到我这来一下，就说我要听他们汇报工作。”
市长要亲自听保险工作汇报，这可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市人保公司总经理周经平很快便赶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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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医闹（下）
第三十八章 医闹（下）
市人保公司总经理周经平进了胡晨阳办公室，先从包里拿出二个保温水杯，说是“宣传品”，王均在商店看过这种水杯，好几百块钱一个，不同的是，这个水杯上印着“(看小说到UU小说 www.uu234.com)”，是人保公司的英文简称，果然是“宣传品”。
既然是“宣传品”，王均就收下了。然后带他进了里间。
胡晨阳握着周经平的手道：“我跟保险公司打过不少交道。”
周经平道：“听说过。上次在运输大会上，南冠汽运的侯总介绍运输公司的发展，就多次提到过，胡市长对保险工作非常重视，非常支持。”
胡晨阳道：“我不但支持保险工作，我还特别支持你们人保公司的工作，‘人民保险为人民’，这个我喜欢。”
周经平连声道：“谢谢，谢谢胡市长支持。”
胡晨阳道：“周总，今年市里大力发展运输事业，要增加多少保险费？”
周经平笑道：“我们测算了一下，光这一块，估计会新增一个亿的保费吧？”
胡晨阳道：“所以说，经济发展了，保险才可能发展，你们的日子也好过，开句玩笑：躺在床上都能完成任务。”
“嘿嘿，今年的日子是要好过一些。”
胡晨阳这才道：“我听说，卫生系统想把医疗责任保险搞起来，你们不想搞？”
周经平道：“胡市长，我们也不是不想搞，这几年，各种医疗纠纷直线上升，赔偿金额也是越来越高，全省、全国都这样，现在，全省基本上都停办了。毕竟，我们是商业保险公司啊。”
胡晨阳道：“这个我能理解，比如农业保险，也是长期亏损的，对吧？我在赣源省时，我们就在新峡县大面积推广生猪保险，得到了省保监局的大力支持，结果，生猪保险不但推动了全县养猪业大发展，就是生猪保险本身，到年底一算账，还略有节余。”
周经平道：“还有节余？这个不容易！保险费上浮了没有？”
胡晨阳道：“没有吧？全县统保，保险费是分成三块的：省政府贴补一块，县里贴补一块，养猪专业户自己承担一块。”
周经平道：“有政府支持，是可以搞的，不亏最好，实在不行，少亏一点也是好的，就怕百分之二百、三百的赔，这样赔，即使我们想搞，上面也通不过。”
胡晨阳道：“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省保监局对农业保险非常支持，要求作为一项政治任务来完成。现在，卫生系统为什么主动找你们办理医疗保险呢？这跟最近市中心医院医师、护士被打有关，所以，市委、市政府下决心解决医闹问题，我们这个做法也得到了省卫生厅的大力支持，并希望我们创造出好的经验来。柴副省长还亲自给我打电话，希望我们把这件事抓好，抓彻底。那么，怎么才能抓好、抓彻底呢？”
听了胡市长的话，周经平明显有了压力。看来，今天，要是不答应胡市长开办医疗责任保险，会影响到胡市长所说的“抓好、抓彻底”。
果然，胡晨阳接着道：“前几天，我向卫生系统提了要求，要求他们着力解决好三个问题，一是如何树立良好的医德医风？二是如何改善医患关系？三是如何解除医护人员的后顾之忧？他们表示，要借公安部门出手打击医闹的东风，规范操作，强化服务，同时，努力为医护人员创造更好的工作环境，要为他们减压，这其中就包括投保医疗责任保险，可是，这事到了你们人保公司，得不到你们的支持，不给力，你这个‘人民保险为人民’，是不是有点唱高调啊？”
胡晨阳的话，无疑是将了周经平一军。周经平叹气道：“胡市长，我们真有难处，医疗责任险实在是亏得太厉害了。”
胡晨阳耐心道：“周总，也许，医疗责任险是会亏损，但是，从绝对数来说，你们能亏损多少？一百万？二百万？市里车险你们增加多少保费？你刚才说了，一个亿，一个亿，能产生多少利润？保守一点，二千万有没有？从中拿出一点，贴补医疗责任保险，不行吗？我请你们把医疗责任保险作为一个政治任务来完成，行不行？”
周经平真有压力了！想了想，道：“胡市长批评得对。这样，我们回去后立即向省公司请示，拿出个方案来。”
“好。”胡晨阳道，“其实，你们要有信心，打击医闹以后，无理取闹的事会减少很多，医疗赔偿自然就减少了，这个险种，往年亏了，今年不一定亏；即使亏，也不一定是严重亏嘛。”
周经平心悦诚服地道：“胡市长说得对。”
……
围绕柴副省长“抓好、抓彻底”的要求，郧城市整个卫生系统都动起来了，此外，财政、公安、保险等其他部门也给予了积极配合，市电视台、报社也加强了对卫生系统的宣传报道，使人们对医务工作者的处境有了更多的了解。
这一切，主观上当然是想创造经验，客观上也确实推动了卫生系统争先创优工作。
省卫生厅很关注郧城市的做法，多次派人来了解各方面情况，认为郧城市卫生系统围绕“解决三个问题”确实做了不少工作，各方面工作都有明显起色，要求郧城市好好总结经验。
也是到了总结经验的时候了。
经验材料的第一稿是市卫生局搞的，胡晨阳看过以后，问王均什么意见？
王均说了三个字：“不到位。”
“对。”胡晨阳道：“你跟他们说，把材料拿到宣传部去，请他们把把关。”
所谓“把把关”，就是要“到位”，必要时还得“拔高”，这个话，胡晨阳不好明说，但宣传部的同志不说也明白。
所以，材料到了宣传部，经过重新组合、拔高，立意、境界都有提升，卫生局的笔杆子看过以后，不得不服。
材料报到省卫生局，同时呈送柴副省长，柴副省长看过以后，决定亲自来郧城市看一看。
因为柴副省长此前说过，希望郧城市创造出经验来，争取在郧城市召开全省经验交流现场会。柴副省长这次亲自来郧城，应该就有考察的意思了。
胡晨阳与市委书记万红玉商量接待工作，红玉书记当然也很期待全省的现场会能在郧城市开。
红玉书记有些感慨地道：“晨阳，这是典型的坏事变好事了，你当初去看望那位被打的医师，是不是就想要大做文章啊？
胡晨阳微笑道：“我觉得吧，某个部门，或者某个行业，总会出些这样、那样的问题，出问题以后，怎么去解决，用柴副省长的话，‘抓好，抓彻底’，有这种态度，认真去抓，那就会比别人做得好。”
红玉书记道：“是。今年，你来以后，我们郧城市有几样工作都很出彩，说实话，这些日子，我从你身上学到不少。”
“哪里，”胡晨阳微笑道，“政府这边的工作，也得到了市委的大力支持。”
红玉书记道：“支持是应该的，而且，你这边的工作，挺让我放心的。”
红玉书记还告诉胡晨阳：柴副省长也是当过县委书记、市委书记的，目前的几位副省长中，他是最年轻的，深得于长春省长器重。在省里，柴副省长敢抓敢管，对工作要求很严，有些人都怕他。
红玉书记有些担心郧城的工作并不是那么到位，过不了柴副省长那一关。
这就是红玉书记的长处了，比较有大局观，眼睛不光是盯着郧城市，对省里的那些头头脑脑，挺了解的。
胡晨阳道：“我们也不搞虚的，如实汇报。总结经验，开现场会，并不是我们的想法，是柴副省长自己提出来的，我想，他也是希望郧城市出成绩、出经验的。”
红玉书记笑道：“那倒是。”
……
柴副省长要来，但是，具体那天来，并没有明确。
这天，省卫生厅彭厅长突然就给分管副市长洪雁打了电话，说柴副省长已经在郧城市了。
洪雁大吃一惊，赶紧向胡晨阳报告。
胡晨阳道：“来了才通知我们？估计已经暗访了。”
洪雁听了，越发紧张：“啊？要是碰上什么不好的事，那我们都得挨批了。”
胡晨阳道：“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见面后，柴副省长解释说不喜欢有的地方官员在地界处迎接，所以，没通知大家准确时间。
跟随柴副省长一起来的，还有卫生厅彭厅长等人。
柴副省长是鄂省人，当过县委书记、区委书记、市长、市委书记，又当了一年省长助理，然后才是副省长，这种经历也可以说“很扎实”，所以，他要认真起来，下面想要弄虚作假，还真难过他这一关。
按原来的准备，是先请省里的领导去中心城区的医院看看，但是柴副省长说：“不去看了，先听汇报吧。”
汇报以胡晨阳为主，他的汇报思路很清楚：从打击“医闹”入手，态度坚决，行动迅速，给不法分子以震慑。然后，回过头来，认真反思和查找卫生系统各方面存在的不足，健全制度，规范行为，优化服务，努力化解医患矛盾，树立良好的医德医风，同时，为医务工作者减压，为他们创造良好的工作环境。
胡晨阳最后道：“当然，对卫生系统的工作，最有发言权的，不是我们，而是郧城市的老百姓，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的工作做得还很不够，要真正树立良好的医德医风，要真正让人民群众满意，还要我们付出更多的努力。”
柴副省长带头鼓掌，然后道：“刚才，晨阳同志说到，郧城市委、市政府对解决医闹问题态度非常坚决，这一点，我非常认同，也非常欣赏。同志们，在一些地方，医闹为什么越来越猖獗？说白了，就是因为我们某些部门的软弱，不敢管，怕事情闹大，怕失控，这也是没有自信的表现。老百姓常说‘好人怕坏人’，这也就罢了，但是，政府，我们的治安管理机构如果也怕坏人，那就奇怪了……”
柴副省长的敢言、直言，再加上他的敏锐，让胡晨阳觉得：柴副省长倒是有点象庐阳市的汪书记啊，以后要多关注这位柴副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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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柴副省长
第三十九章 柴副省长
柴副省长住在郧城宾馆，晚上，市里的几个主要领导和分管领导都来陪，当然也准备了一些活动，保龄球或者足疗什么的，都让柴副省长谢绝了。
柴副省长道：“算了吧，聊聊天就挺好。”
“聊聊天”，还真从天气聊起，柴副省长说了个笑话：说是省城的夏天，那真是名不虚传的“火炉”，据说女人在家里都打“赤膊”，所以，盛夏时节，最好少去别人家串门。
大家哈哈大笑。
“郧城的气候就不错”，柴副省长道，“山区，夏天不太热，冬天也不太冷。”
红玉书记叹气道：“郧城气候是不错，可是，人家还是想住到‘火炉’里去。”红玉书记这是在暗指二汽总部搬迁的事。
柴副省长一听就明白：“哎，二汽要找出路，二汽的干部也要找出路。”
胡晨阳觉得，这话很有意思！二汽的干部也要找出路，说到点子上了。
胡晨阳发挥道：“二汽找出路，我们郧城市更要找出路。”
“对！”柴副省长道，“这次来郧城，印象最深的，就是你们的精神状态不错。以前，我见到有的郧城的干部，盲目自信，以为有个二汽就不得了，后来，听说二汽总部都要搬家，又慌了神，以为天要塌下来。这二种情绪，都不对么。”
红玉书记道：“柴省长批评得对。”
“哎，我可不是批评你们，”柴副省长道，“这次来之前，我刚刚看过全省的数据，郧城市不错，招商引资和私营经济明显提速么。”
看来，柴副省长不但关心郧城的文教卫生事业，也关心整个经济发展。
红玉书记道：“这也是逼出来的，二汽总部搬家，对我们震动很大，我们组织了解放思想大讨论，大家对郧城市的发展，也有了些新思路，开始见成效了。”
柴副省长道：“我看是二方面的原因：一是客观条件变了，逼出来的；二是你们党政一把手的精神状态和工作能力都不错，班子也很团结，属于‘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哈哈！”
这个玩笑让红玉书记很兴奋，道：“晨阳同志来郧城以后，我更有信心了。”
后来，柴副省长让大家都回去休息，让胡晨阳留下：“你们都早点回去，还能干点那个啥，晨阳反正是单身汉，晚点回去也干不了那个啥。”
于是，大家呵呵笑着告辞了。
胡晨阳知道，柴副省长跟自己有话说。
从一天来的接触，胡晨阳感觉这位副省长身上有一种锐气，这正是如今很多领导干部身上所缺少的，有的领导也很有水平，能力也很强，但却缺少一种锐气。
柴副省长道：“晨阳啊，有句顺口溜挺有意思，叫什么‘人生四大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呵呵，其实，我觉得，对于我们这些搞政治的人来说，最铁的还是共同的理想和信念，这些，在战争年代表现得最明显，那时候，同志之间，那是可以相互挡子弹的。”
听话听音，胡晨阳从柴副省长的话里，听出了“结盟”的意思？
可能，他更看重的是胡晨阳身后的力量吧？
胡晨阳道：“是啊，我也有一个体会：在工作中结下的同志友情，比那些用利益交换来的所谓关系，要更靠谱。”
柴副省长在心里赞叹了一声：“年轻人，很聪明，他能走到今天，果然不是光靠后台就行的。”
柴副省长道：“我这次来郧城之前，长春省长听说我要来，特意嘱咐我：原来，他有些担心，二汽总部搬迁以后，郧城市干部的士气会比较低落，经济发展也会受到一些影响，甚至可能会出现一定的滑坡，但是，事实上并没有出现他所担心的情况，他让我好好了解一下，郧城市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究竟是怎么想、怎么干的？
胡晨阳心道：“红玉书记说得没错，长春省长对柴副省长果然很器重。”
胡晨阳道：“柴省长，说实话，二汽总部搬迁，当然也是我们不希望看到的，但抱怨或者悲观，都无济于事，所以，我们证实了二汽总部要搬迁的消息后，就认为：要正确对待，有句话说得好，‘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这不是唱高调，而且也不是唱高调的时候，我们开展了解放思想大讨论，多年来，我们长期、严重依赖二汽这样的大型国有企业，无形中形成了一种惯性和惰性，忽略了其它方面的发展。其实，换一种思路，郧城市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这些事情，在别的地方，由于人家没有二汽这样的大型企业，不贪大，也不求洋，注重培育自己的产业，想方设法去发展，千方百计做大做强。现在，我们正是引导各区县这样去做。”
“好。”柴副省长道，“我还要告诉你：二汽总部搬迁，是长春省长最后拍板定案的，所以，他比较担心，担心郧城市的经济不稳，甚至影响到社会不稳。他还有压力，二汽总部搬迁到省会城市，有人说，这是抽郧城市的血去振兴省会城市，是牺牲郧城市人民的利益去换取某些人的政绩，这个话说得很难听，但是，偏偏是在郧城市，我没有听到你们抱怨，更没有说那些难听的、刻薄的话，我想，长春省长一定会很欣慰。”
胡晨阳笑道：“长春省长有压力，我们也有压力，红玉书记也有压力，她告诉我说：她也不愿意在自己这一任书记时，二汽总部会搬走。”
柴副省长点点头：“是，这个可以理解，如果我是郧城市委书记，我也不愿意。”
停顿了一下，柴副省长又道：“红玉同志也不容易，团中央下来的，原本想顺顺利利干完几年，没想到，二汽总部都要搬走，这对郧城市的党、政一把手，确实是当头一棒，那时候，你还没来，盛东民就有些悲观，现在看来，把他换下来，是对的。”
胡晨阳点点头：“红玉书记大局观不错，跟她搭班子，我很舒适。”
柴副省长笑道：“有点意思，红玉同志当面夸你，你呢，背后夸她。”
胡晨阳笑笑。
柴副省长道：“我刚才说，二汽在找出路，二汽的同志也在找出路，是有所指的，安兴渝估计不久后就会出任省会城市的主要领导，这件事，目前还在酝酿中。”
胡晨阳有点恍然大悟的意思。原来，安总力主二汽总部搬迁至省会城市，也为他自己谋了个好出路。
不知道这个消息一旦公布，二汽的几十万职工及家属会怎么想？
柴副省长看了胡晨阳一眼，突然问道：“听说，前段时期，你们的郧阳大桥出了点问题？”
“恩，”胡晨阳把郧阳大桥出现裂缝的事说了一下，然后，也谈到了省交通厅的态度。包括省交通厅追加1000万元修路资金的事，也说了。
柴副省长意味深长地道：“我就不相信，1000万元就能搞定你跟红玉同志？”
胡晨阳道：“主要是大桥本身没有出现大的质量问题，还不能算是豆腐渣工程，所以，考虑到省里的情况也很复杂，我们不想深究了。”
柴副省长道：“省里的情况，你确实不大清楚。以后，涉及到省里的问题，你要拿不准的话，不妨跟我通个气，或许会给你一点建议？”
胡晨阳笑道：“好，感谢柴省长。”
柴副省长道：“听说，你是家麟部长点名要过来的干部？”
胡晨阳也不隐瞒：“是，家麟部长比较了解我，我还在当乡镇党委书记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加上我爱人也在赣源省委组织部工作。”
“哦。”柴副省长道，“家麟部长不错，他来鄂省时间虽然不算长，但大家都比较尊重他。”
……
冷医师发现，最近，女儿比以前关心郧城新闻了，以前，最多看完央视的《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就要换台，现在，居然还要看看《郧城新闻》。
冷医师心里有数，大概女儿是比较关注胡市长吧？
冷医师还发现，最近，女儿的心情也比以前好了很多，有时，还会哼唱几句英文歌曲。
这几天，省里来了个柴副省长，还视察了医院、学校，其中就有冷医师所在的市中心人民医院，胡市长自然是要陪同的。
回到家里，冷医师很自然地跟女儿说起了胡市长：“今天，胡市长陪省里的一位副省长来我们医院视察了。”
冷欣道：“领导视察，其实就是走马观花，一大伙人演戏。”
冷医师道：“也不能这么说，胡市长来郧城市以后，干出了成绩，上面才会重视。听说，有可能全省卫生系统在我们郧城市开经验交流会呢。”
冷欣道：“你们卫生系统有那么好么？还值得开经验交流会？”
冷医师道：“至少，胡市长坚决打击了医闹，这个是大家公认的吧？”
冷欣道：“打击医闹，是公安部门的事，要开，应该是公安系统开现场会才对，怎么卫生系统开现场会？”
冷医师说不过女儿：“你啊，你对我们医院有偏见。”
冷欣道：“我没有偏见，我们学校有位老师，人家就是一般的感冒，去了你们医院，结果，被你们搞掉人家几百块钱。”
冷医师笑道：“个别医师可能会乱开药，你别一竹槁打翻一船人。再说，患者他是公费医疗吧？也许他就想多开点药，留给全家人用呢？”
冷欣道：“那也是你们不对，没坚持原则么。”
“也是。”冷医师承认了，“哎，欣儿，什么时候，我们请胡市长吃餐饭吧？”
冷欣道：“不好请，人家是个大忙人，不一定请得来。”
“试试嘛。”
“妈，你是想求人家办事吧？”
“我都快退休了，我求他干什么？”
“那就不急，慢慢找机会吧。”
“其实，我也是想求他，你在技校干得不顺心，他要能帮你调动一下就好了。”
“调你们医院？那还不如不调呢。”
“咳，我说了要调我们医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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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务虚会（上）
第四十章 务虚会（上）
临近年底，胡晨阳就任郧城市长也小半年了，应该说，这几个月来，市里有几项工作还是比较出彩的，其中包括开展解放思想大讨论、综合治理黄姜污染、发展运输产业、开山造地、打击“医闹”等等，有的工作还引起了省里的关注，省里不少领导都在不同场合表达了对市里工作的肯定，用省委书记关国富的话说：“郧城市的工作我比较放心。”
对此，胡晨阳心里倒是挺平静的，上级的表扬他听得多了，从他当冠城乡党委书记起，就不断地听到各种表扬，他挺有自信的，只要自己努力，并且带动大家一起扎实工作，总有回报的。
可以说，这么多年，他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红玉书记可就有些不同，他是和盛东民搭过班子的，那时候两人合作得并不愉快，郧城市的工作虽说没出大的问题，但也谈不上出彩。所以，现在郧城市的工作得到上级的肯定，她高兴之余，也由衷地认为：胡晨阳比盛东民强，甚至，在一些方面比她还强。
胡晨阳给她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实干精神，这家伙精力也是旺盛，这半年来，他下了多少乡，去了多少单位，见了多少人，只有他自己清楚。
不过，实干家也有“务虚”的时候，全市“务虚会”就是胡晨阳提议召开的。
所谓“务虚会”，简单说，就是分析当前，着眼来年，为明年的工作提出思路和框架，再进一步深化和细化，再在以后的工作会议上作具体部署。
为了开好这次务虚会，市里提前半个月就下发了通知，列出了思考提纲，要求各区县和市直各部门认真作好准备。
这次“务虚会”安排在郧城宾馆，参加人员包括市里四套班子成员、各县市区党政一把手以及市直单位一把手。另外还特邀了省委宣传部、省发改委的同志。
“务虚会”会期一天，由红玉书记主持，她道：“同志们，年底了，大家都很忙，把大家请来参加这个‘务虚会’，简单说来，就是今年的工作怎么看？明年的工作怎么干？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总的要求，就是学习贯彻党的**会议精神和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精神，分析探讨今年全市经济工作的基本经验、主要做法和薄弱环节，围绕当前和明年全市经济社会发展面临的重大问题，进一步统一思想认识、创新发展理念，明确发展目标，理清发展思路和举措。大家可以放开来谈，可以长篇大论，也可以言简意赅，有闪光点就行。会议结束之前，晨阳市长有个发言，谈谈他对明年工作的一些想法，很值得期待。”
有人道：“能不能请晨阳市长先谈啊，这样也能启发我们的思路？”
红玉书记笑着看了胡晨阳一眼：“晨阳市长，你说呢？”
胡晨阳摆摆手：“还是先听大家的，此前不是发了个思考提纲给你们嘛，我也是按提纲准备的，大家围绕这个提纲谈就很好。”
红玉书记道：“对，我手上就有这份提纲。”
有些区县书记、县长还是作了认真准备的，有的还准备了书面材料。
会议组织者预先排列了一个发言顺序，基本上是县市区代表与市直代表错开发言，轮着来。
郧南 县委书记李崇光率先发言，他说：“我着重谈一下我们郧南 县黄姜产业发展。首先，我要感谢晨阳市长，他帮我们牵线搭桥，把赣源药业引荐给了我们，在赣源药业的大力支持下，我们经过反复试验，摸索出了黄姜皂素生产新工艺，新工艺不但可以彻底根治黄姜污染，还可以在生产皂素的同时，大量生产工业酒精，这将大大增加工业产值，现在，我们正在建立一个大型黄姜工业园区，对现有的黄姜加工企业进行一次集中整治，保留一批有实力的加工企业，并全部迁入工业园区，其余的全部淘汰……”
李崇光的发言，毫不避讳他对胡市长的敬意，不过，大家也都能理解，毕竟，自从南水北调中线工程上马，郧南 县的黄姜产业受到市场过剩和治理污染双重压力，眼看县里的一个支柱产业就要真的“黄”了，压力确实大，而现在，不但不会“黄”，甚至还能增加工业值，这对于郧南 县来说，确实是一件大好事。
听完李崇光的发言后，红玉书记点评道：“我们郧南 县是国家农业部颁发的‘黄姜之乡’，黄姜产业也是富民产业，由于这二年黄姜产业发展中遇到了一些问题，我们也很揪心，很担心黄姜产业会不会‘黄’了，听了崇光同志的发言，我们现在可以放心了。其实，郧城市大部分农村都有种黄姜，郧南 县的做法，也完全可以在全市甚至全省、全国推广。崇光同志的发言很精彩，也很到位，让我们看到了黄姜产业的光明前景。那么，旅游产业，也是一项有着光明前景的产业，旅游产业如何带动我市的经济发展，市旅游局局长陈锦梅同志有她独到的见解，下面，就请陈锦梅同志发言。”
陈锦梅谈到，郧城市人文资源和自然资源丰富，发展旅游得天独厚，近年来也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但从总体上看，郧城旅游在发展理念、设施建设、管理方式、服务水平上都还不够成熟，存在着“散、小、弱”的问题，尤其在旅游资源整合、精品景点打造、产业链条延伸上，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我们要充分发挥武当山龙头引领作用，把郧城打造成国际知名的生态文化旅游区。要在完善旅游规划上求“高”，在旅游重点项目建设上求“快”，在旅游景区创“a”上求“多”，在旅游商品开发上求“精”，在旅游宣传促销上求“新”，使旅游业取得良好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真正成为郧城的支柱产业。
红玉书记点评道：“锦梅同志提出了‘高、快、多、精、新’，思路很清晰，省委、省政府提出要打造‘一江（长江）二山（神农架、武当山）’文化生态旅游圈，我们武当山是重要一环，是在全省旅游大开发这个大格局之中的，所以，要积极争取省里的投入，这样，或许可以从根本上解决‘散、小、弱’的问题。我们郧城市不但有名山，也有大川，均州市是国家南水北调中线工程的源头，肩负光荣而又艰巨的使命，下面，就请均州市长王彩荣同志发言。”
王彩荣也是位女同志，她发言道：“今天是务虚会，所以，我也不唱什么高调了。我觉得，明年，或者说未来几年，均州的经济发展压力特别大！为什么呢？南水北调中线工程上马，对我们均州市影响非常大，均州市本来就是一个贫困县，集山区、老区、库区于一体，过去，我们依靠丹江水库发电，还能有一块较为稳定的财政收入，现在，由于南水北调中线工程上马，以后，丹江水库的主要功能是蓄水而不是发电，发电的收入将锐减。此外，因为要确保向京城人民送上一江清水，我们很多老企业恐怕要面临‘关停并转’，而新的支柱产业又不是马上能建立起来的，所以，均州的发展，不但是一个加快发展的问题，还面临一个发展转型的问题，不是我们想快就能快起来的……”
红玉书记点评道：“彩荣同志说的情况，也涉及其它县区甚至整个郧城市，大家都有‘加快发展与发展转型’的压力。还是那句话：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我们的事业，就是在克服困难中发展、前进的。在发展道路上，我们的事业也得到了各级人民政协的大力支持，下面，就请市政协副主席张万力同志发言。”
市政协副主席张万力是位党员副主席，这位前副市长的发言倒是很符合他现在的身份：“我们市政协要自觉地把人民政协工作融入到市的改革开放事业中去，坚决贯彻市委的决策部署，做到市委想什么，政协议什么；政府做什么，政协帮什么，切实与市委、市政府思想同心，目标同向，工作同步……”
至于政协是不是要对政府工作给予批评和监督？他则绝口不提。
……
一个上午过去，发言的不少，有的发言很平淡，官话、套话不少，但也确实有不少亮点，参加这次务虚会的，都是市有影响力的人物，都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人物，论官场资历，他们几乎都比胡晨阳强，所以，他们的发言，也不乏真知灼见。
每一位同志发言后，作为主持人的红玉书记都会作一个简短的点评，然后用寥寥数语，引出下一位发言者，总的来说，无论是点评还是串联，她做的都比较到位，这个并不容易做到，需要较强的概括能力，这一切都是她在认真听取每位同志的发言后在第一时间作出的，并没有秘书或者其它什么人帮忙整理。
这给王均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觉得就凭这些点评和串联，也说明红玉书记还是有相当水平的。
当然，更精彩的内容还在后面，这就是会议一开始，红玉书记就预告了的胡市长的发言。可以说，一开始，红玉书记就在吊大家的胃口。
随着“务虚会”临近尾声，大家越来越期待着，想看看胡市长在这次“务虚会”上，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和提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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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务虚会（下）
第四十一章 务虚会（下）
终于，红玉书记道：“上午、下午，有不少同志踊跃发言，自始至终都有一个很好的氛围，那就是想大事，谋发展，同志们提了许多很好的意见和建议，会后，市委、市政府将认真研究这些意见和建议。晨阳市长也为这次务虚会作了精心的准备，想必大家也很期待他的发言，现在，先休息十分钟，然后，请晨阳市长闪亮登场。”
休息时，有的人赶紧出去放松一下，或者抽根烟，其中就有刘斌副市长，他烟瘾大，中途几次躲出去抽烟。
胡晨阳也混进了抽烟的队伍，刘斌道：“晨阳市长也来一支？”
“好啊，”胡晨阳居然就接过去了，周围立马有人打着了火，胡晨阳笑道：“你们看我，既不带烟，也不带火，用我们赣源省的话，我这算是‘一等烟民’。”
烟是鄂省的名烟“黄鹤楼”，名气堪比“芙蓉王”，在市场上卖得不错。
胡晨阳问道：“郧城市怎么就没搞个卷烟厂？”
“搞过。”刘斌道，“我们原来有个郧阳卷烟厂，后来国家治理整顿，关掉了。”
胡晨阳“哦”了一声，道：“原来，我们庐阳市有个井冈山烟厂，也属于治理整顿范围，后来是想了点办法，找了国家烟草专卖局的局长姜成柱，才算是保下来了。”
刘斌道：“我们市里为了保下这个烟厂，也找了人，还是政治局委员呢，就是二汽出去的那位，也不知道是他说话不管用，还是人家原则性强，根本就没为我们说话。”
胡晨阳道：“这也是一种平衡，如果没有二汽，也许这个烟厂就保住了。”
“有道理”，刘斌道，“我记得得长春省长就说过，你们郧城有二汽，就不要跟人家争了。所以，搞得我们也很憋气，后来，省里要我们种烟草，我们坚决不种，关了我们的烟厂，还要我们提供原料，那有这种好事？”
……
终于，胡晨阳开始了他的发言。胡晨阳首先道：“同志们，今天上午和下午，有不少同志发了言，还有红玉书记的点评，都让我很受启发，相信这也不光是我的感受，在此，我也代表所有没来得及发言的同志，谢谢大家！”
胡晨阳道：“我们这次务虚会，主要就是思考明年怎么干？结合党的**会议精神和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精神，结合我们郧城实际，我谈几点个人想法，不妥之处 ，请大家批评指正。”
胡晨阳道：“首先，我们如何看待当前和明年的形势？我跟红玉书记交换过意见，我们都认为：对我们郧城市来说，困难和挑战超过预期，但通过全市上下的埋头苦干，郧城市的发展成效也超过了预期，昨天，长春省长还给我打来电话，勉励我们要保持目前的发展态势，为明年的工作开好局，起好步。”
“那么，对明年的形势怎么看？大家在发言中也谈到了一些，我基本上都认同，也就是说，我们明年遇到的困难和挑战，要更多，更严峻，为什么这么说呢？几方面原因：第一，二汽集团总部迁出郧城市，带走的是资金、技术和人才，留下的是老、旧车型，市场情况如何，还很难说，情况不容乐观；第二，明年开始，南水北调中线工程全面启动，要求我们加快治理水污染，下决心关闭一些污染企业，一些有可能带来污染的招商引资项目也必须放弃；第三，移民安置工作压力大，责任重。面对困难和挑战，我们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大家都思考着。
胡晨阳道：“怎么办？如何化不利为有利？化挑战为机遇？我认为，重点还是要把握好发展的决心和信心问题，我们一直说郧城市要加快发展，或者说，要实现超常规发展，或者说，要实现跨越式发展，都是强调加快发展，加快发展是解决所有困难和问题的关键，只有加快发展，才有希望。关于发展，我考虑可以用‘四个坚持’来概括：一是坚持发展为第一要务，扎实做好关系全局的中心工作；二是坚持以人为本，扎实做好关系民生的具体工作；三是坚持打造特色，扎实做好关系长远的基础工作；四是坚持推进社会管理创新，扎实做好关系社会稳定、更好为人民服务的紧迫工作。”
此时的会场很静，由于事先没有印发胡市长的发言稿，所以，大家都在埋头作记录。
胡晨阳接着道：“关于明年的工作和未来的发展方向，我想，还可以用四句话十二个字来概括，那就是‘大开放、大创业、大发展，大和谐’。”
停顿了一下，胡晨阳道：“关于大开放，就是人类文明活动的大交流和全互动。这是一个合作共赢的年代，而开放的空间，决定了合作的空间，也决定了共赢的空间。从纵向看，我们郧城市开放合作是有显著成效的，对外形象也还不错；但是，从横向比，我市与东部沿海 城市、甚至与中部一些城市比，还有较大差距，我们要正视差距，从差距中看到潜力，从差距中寻找出路；以更加开阔的视野、更加开放的姿态，更加开明的政策，向市外、省外、国外吸引人才、项目、资金和技术，让开放更具包容性、更具互惠性。同时，强调开放，也要求我们要有先开放的意识，真开放的本领，全开放的气魄，凡是国家法律法规允许的，在郧城市都要开放搞活，唯此才能为郧城的发展赢得先机。”
说到这里，胡晨阳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关于大创业，就是激发全社会的创业激情和活力，让人人有序就业，人人置办家业，人人成就事业。就业是民生之本，家业是富民之基，事业是崛起之根。我们要强化大创业的意识，形成大创业的格局，挖掘大创业的潜力，满足大创业的需求，营造大创业的氛围。我们要激发内生机制，越是创业活跃的地方，经济内生机制就越强，发展的基础就越扎实，经济发展就越快，社会各方面矛盾就越少。这几年，郧城市的社会就业总体上还不错，所以，社会各方面的矛盾也相对平缓一些，这也跟二汽兴盛了几十年有很大关系。现在，二汽在发展中遇到了很多困难和挑战，同样，我们郧城市的发展也面临许多困难和抗战，各种社会矛盾也有可能会变得突出起来，所以，加速创业，加快发展，我们也是在跟时间赛跑，对这一点，我们要有清醒的认识。”
“关于大发展，就是立足于郧城市现有基础，实现经济社会平稳、健康、持续、全面的科学发展。过去几十年，郧城市是一个标准的汽车城，二汽兴，则郧城兴。但二汽的兴盛，有过去计划经济的原因。现在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二汽的发展很自然地遇到了来自多方面的挑战，已经面临一些困难，它对于郧城市的影响，相信我们大家都感受到了。所以，我们又是在跟时间赛跑，这一回，我们是要抢时间、抢机遇发展多元经济，引进和培植新兴产业。与此同时，汽车工业以及与此相关的产业，仍然是我们郧城市的传统优势产业，还是要尽可能发展好，做大、做强、做优。经济学上有一个名字叫‘接续产业’。”
说到这，胡晨阳还停顿了一下，解释道：“接续，连接的接，继续的续。‘接续产业’这个名词比较适合那些典型的单一工业城市，比如大庆油田，比如那个小品王本山大叔的家乡铁岭，比如我们赣源省的新钢市，当然也比较适合我们郧城市，长期以来，郧城市除了汽车工业，能称之为‘支柱产业’的，实在是不多啊。我们提出发展‘接续产业’的概念，就要求我们加快发展多元经济，培育和壮大新兴产业，比如我们正在大力发展运输产业，大力发展旅游产业，大力发展黄姜产业，以及汽车配件产业，目地都是要调整产业布局，不断形成新的经济增长点，并带动传统产业结构调整升级，让传统产业、新兴产业和接续产业成为我市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三大引擎’，这样，我们就主动了……”
听到这里，大家都感觉很提气！
胡晨阳接着道：“关于大和谐，北辰总书记提出要构建和谐社会。这是一个很值得我们认真思考的问题。什么才是和谐社会？我认为，一个和谐的社会，必然是社会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协调发展。什么又是社会主义和谐社会，我认为应该是一个充满创造活力的社会，是各方面利益关系得到有效协调的社会，是社会管理体制不断创新和健全的社会，是稳定有序的社会。落实到郧城的建设和发展，要构建和谐社会，就要在经济快速发展的同时，更加关注社会民生，增加和谐因素，提升幸福指数，实现由点到面、由局部到整体的大和谐。”
说到这里，胡晨阳又停顿了一下，神情严肃起来：“北辰总书记提出构建和谐社会，就是基于我们的社会还是一个相对和谐的社会，还存在许多不和谐的现象和因素，当前社会中，最不和谐的是什么？是收入分配差距过大，而且很多是由不公平分配所造成的，有些是体制的原因，有些则与官员的**有关。还有，干群关系紧张，同样也是不和谐因素，主要责任就在干部身上，我们有些人公仆意识非常淡薄，官僚主义日益严重，事实上，一些社会矛盾突出的地方，一些**的发生，并不是老百姓不讲理，而是我们的干部不作为、乱作为造成的，在这些矛盾和事件背后，往往就伴随着**，伴随着不公平、不公正，对这一点。我们要有足够的、清醒的认识……”
……
晚上，胡晨阳陪省里来出席务虚会的二位客人吃饭，一位是省委宣传部的肖处长，一位是省发改委的曹处长。
二位客人都称赞这次务虚会开得好，信息量很大，尤其是胡市长的发言十人精彩，相信郧城市明年的工作会抓得早，抓得好。
胡晨阳笑道：“你们都是省里的专家，还请多提宝贵意见。”
肖处长道：“如果说有什么建议的话，那也是回部里以后，我会建议省里的新闻媒体多关注郧城市的发展和变化。”
“感谢肖处长！”胡晨阳又道，“曹处长，你在省发改委，信息灵通，你随便透露个信息，我们就有了目标方向了。”
曹处长笑道：“今天听到你们在会上说开山造地的事，我确实很受触动，这个不但要有魄力，也要靠实干，哎，我想问一下：你们手头上能拿出600亩平地么？”
胡晨阳道：“800亩也有啊，曹处长莫非有好项目推荐给我们？”
副处长道：“有倒是有一个项目，不过，操作起来，也蛮难的。”
胡晨阳道：“曹处长，我先敬你三杯，敬完了三杯，你再说是什么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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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南湾机械厂（上）
第四十二章 南湾机械厂（上）
胡晨阳还真连敬了曹处长三杯酒，曹处长虽说是省厅的干部，市长敬酒，他哪能真摆架子，何况这位胡市长还是省里领导很欣赏的干部，少不得也连喝了三杯。
曹处长苦笑道：“哎呀，怪我多嘴。”
胡晨阳笑道：“曹处长请理解，我们这些人，现在听到有项目，眼睛都绿了。”
曹处长道：“是这样，在川省，有一个三线厂，对外叫‘南湾机械厂’，简称‘南机’，它其实是一个军工企业，技术实力很强。军转民以后，这个厂与石油系统的一家机械厂联合，专门生产石油机械设备，产品很受欢迎。应该说，这个南机的转型非常成功。但是，也有一个问题长期困扰着他们。”
胡晨阳认真地听着。
“什么问题呢？”曹处长道，“他们这个企业是建在深山里面，太偏远了，路又不好，一直想搬迁，由于搬迁的成本也很高，尤其是土地问题，不好解决，为这个事，他们跟川省的几个城市都在谈，迟迟谈不下来。”
胡晨阳问：“怎么才能谈下来？”
曹处长道：“这个厂自身的实力很强，但是，它要搬迁出来，涉及到三千多职工和五千多职工家属，这不是小事啊。不但要提供足够的工业用地，还要帮助安置家属，解决孩子读书问题，连生产带生活，大概需要600亩地，南机在川省是谈不下来了，就想迁到我们鄂省来，跟武汉方面谈了几次，武汉的地哪里又会比川省便宜？所以，他们现在有点灰心，不准备谈了。”
胡晨阳点点头。
曹处长道：“其实，武汉方面还是很有诚意的，市委副书记、常务副市长鲁思杨都亲自出面了。”
鲁思杨就是胡晨阳在中央学校的同学，现在也已经毕业回到鄂省了，原来他就是市委副书记，现在又多了个常务副市长头衔，有点耐人寻味。
胡晨阳道：“曹处长，照你这么说，我们郧城市也未必就让利太多啊。”
曹处长道：“所以，只有考虑其他的方案啊。”
胡晨阳眼前一亮：“还有什么方案？”
曹处长道：“什么方案呢？我们知道，石油行业那是富得流油的行业，如果它肯为南机迁厂买单，那就什么问题都不存在啦，可是南机不是石油总公司的下属单位啊，它是军工企业啊，石油总公司怎么会为它买单呢？所以，关键还是要做通国防科委的工作，要么同意让南机找一个新婆家，归属石油总公司；要么为南机搬迁提供一笔特别资金，资助南机搬家。”
胡晨阳听了咋舌：“这难度也太大了吧？”
“是啊，难度是很大，”曹处长看了胡晨阳一眼，“如果不是难度太大，也就不会僵在这了。”
胡晨阳点点头：“这个南机年产值多少？”
曹处长道：“目前年产值是二个多亿，现在的客观条件制约了它，无法扩大生产规模，如果搬迁以后，归属石油行业，那他们的发展潜力就太大了。”
胡晨阳道：“我知道了，感谢曹处长提供这么好的信息。”
曹处长道：“胡市长，如果你能解决这个难题，那不光是你们郧城市得利，也是为我们鄂省引进了一个税利大户啊。”
……
事不宜迟，胡晨阳跟红玉书记打了招呼后，当即与曹处长一道去了省城，与南湾机械厂厂长邵赣义见了面。
邵赣义快五十了，是个大高个。
胡晨阳听到邵赣义名字中有个“赣”字，就问他是不是赣源省人？果然，邵赣义说他还真是赣源省人。
“哎呀！”胡晨阳高兴地道，“老乡啊，邵厂长，我就是从赣源省交流过来的。”
“是吗？”邵赣义也很高兴，感慨地道：“很多年没回去了。”
胡晨阳道：“我们赣源省，原来也有不少三线厂，都是带编号的，什么526，871。”
“526我知道。”邵赣义道，“他们很艰难，快要破产了。”
胡晨阳道：“我记得小时候，说到三线厂的工人，都羡慕得不得了。”
“那是！”邵赣义道，“三线厂都是军工单位，保密性很强，能进军工企业的人，出身、成分都相当好，根正苗红啊。干部职工来自天南海北，所以，我们都说普通话，我们的第二代，没人会说家乡话了，最多是普通话又夹杂着一点家乡口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到后来，就统一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普通话’：南机的‘普通话’。你们外人听不出，我们自己一听就知道：这是三线人。”
“说话都能听出？”胡晨阳惊叹道。
“能！”邵赣义道。“我们三线人的后代，自小就在这样一个封闭的天地里长大，要不是读书、当兵出去的，也注定要在大山里呆一辈子，三线人有一句话：‘我为三线献青春，献了青春献子孙’。可是，形势变了，国家不需要那么多三线企业了，也不需要我们献子孙了，我们的子孙却找不到出路？”
胡晨阳理解地点点头。
“知道吗？”邵赣义道，“我们南机还没搬呢，就有人找上门来，要收购我们的厂房，宿舍。你知道他打算干什么用？做养猪场！”
说这话时，邵赣义眼里有一种很复杂的东西，有愤怒，有不甘，也有悲哀。
胡晨阳道：“邵厂长，你到过我们郧城市么？”
“没去过，但是知道二汽是在郧城市。”
胡晨阳道：“你知道，二汽也曾经是一个三线厂么？”
“啊？”邵赣义有些意外：“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胡晨阳道：“二汽有十几万汽车工人，还有几十万职工家属，他们和你们南机一样，也是来自天南海北，二汽人说话也有一种特殊的味道，所以，邵厂长，如果南机搬到二汽去，那你们就跟到了自己家里一样，一定会很快就适应那里的生活。”
听了这话，邵赣义很是心动，从情感上已经认可了郧城市。
当然，还想争取最好的结果。
邵赣义坦诚地介绍了“南机”的情况，南机其实早已经不生产军工产品了，但是还是归川省国防工办管，企业要搬迁，上面是支持的，但也只是口头支持，不肯拿出真金白银。
石油总公司倒是很愿意接收南湾机械厂，甚至有所规划，如果能收购这家企业，就准备更名为“石油机械设备厂”，但由于省国防工办这个“婆家”不肯放，这事难成。
其实，这些年，由于裁军和转型，很多“三线厂”都关、停、并、转了，南机经过苦苦挣扎，好不容易转型成功，却又因为无法走出大山，遇到了瓶颈，进退二难。
倘若南湾机械厂经营不善，是个包袱，那省国防工办弃之唯恐不及。现在，南湾机械厂经营效益不错，省国防工办自然是不肯放手了。
南机如果横下一条心，自筹资金搬迁，比如动用生产资金，比如通过银行贷款，勉强可以做到，但会元气大伤，厂里多年的积累一下子都掏空了，对企业的生存和发展都不利。
邵赣义坦诚地道：“胡市长，感谢你盛情邀请我们去郧城市，确实，没想到二汽也曾经是三线厂，我也不瞒你，武汉方面为了吸引我们，开出的条件还是比较优惠的，但是，再优惠的条件，对于我们企业来说都是一个很沉重的负担，最好的办法，是争取到上面的支持，要是能做通国防科委的工作，让石油总公司收购了我们，那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邵赣义之所以会开这个口，也是因为他听曹处长介绍了郧城市委书记和市长都有京城背景。
胡晨阳追问：“你的意思，是跳过川省国防工办，直接到京城去做工作？”
“是这个意思。”邵赣义肯定地道：“我们省国防工办那些人，根本谈不扰，找他们没用。”
胡晨阳下了决心：“既然这样，那就想办法到京城去活动了。”
邵赣义有些激动，又有些担心：“真的？有没有把握？”
胡晨阳微笑道：“没有绝对的把握，尽力而为吧，人努力，天帮忙。”
邵赣义笑道：“呵呵，‘人努力，天帮忙’，当年，我们家老爷子也喜欢说这句话。”
胡晨阳道：“邵厂长，你姓邵，当年 ，我们赣源省有一位邵省长，都已经去世几十年了，赣源人民还很怀念他。”
邵赣义道：“邵省长就是我父亲啊。”
胡晨阳有些惊讶：“哎呀，我真不知道。”
邵赣义道：“没什么。我父亲去世得早，没几个人还记得当年的邵省长了。象你这个年纪的人，没几个人知道他了。”
胡晨阳道：“但是，赣源人民没有忘记他。当年，全国大放‘农业卫星’的时候，邵省长主政下的赣源省，还是比较低调的，结果，六二年，很多省都饿死了人，我们赣源省却平稳度过了大灾荒。”
邵赣义道：“我记得，父亲最爱说一句话：‘赣源是个好地方’，还问我知不知道这句子话是谁说的？”
胡晨阳道：“哎，我还真想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
邵赣义道：“是太祖说的。太祖不但说了，还亲笔写下来了，送给我父亲。可惜，‘文 革’当中，我们家受到冲击，很多东西都遗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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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南湾机械厂（中）
第四十三章 南湾机械厂（中）
决心已定，胡晨阳打电话给京城的二舅舅伍延安，汇报了南湾机械厂的事，伍延安答复道：“这事我知道了。”
伍延安的答复有点模糊，但目前也只能这样答复，毕竟，他是总后领导，不是国防科委领导，也得去找关系。
第二天，胡晨阳去找邵赣义，邵赣义就住在鄂省国防工办招待所里，这种招待所，对外叫招待所，对内则叫“中转站”，同样是有代号的。
找到邵赣义，胡晨阳发现他是跟司机住在一块，两人合伙住一个标准间。
胡晨阳心道：“一个大企业的领导，如此节俭，难得。”
邵赣义带来了历年来为申请搬迁向上级有关部门打的报告和上级批复，厚厚一摞材料，也让胡晨阳体会到了“南机”急于走出大山的心情和无奈。
邵北方道：“这么多年，这么厚的材料，就是不解决问题。”
胡晨阳问道：“你们自己也跑过京城吧？”
邵赣义道：“跑了无数回，差旅费都花了十几万元。”
胡晨阳道：“有时候，就看决心了，横下一条心，就是要搬。”
邵赣义道：“是，我们全厂上下都下定了决心，就是一定要搬，不搬，早晚会跟526一样，困死在大山里。”
胡晨阳这才道：“邵厂长，昨晚，我已经把你们的情况跟有关领导反映了，当然，还不会这么快答复，需要等几天。”
邵赣义道：“胡市长，你说的有关领导，是指省里还是京城？”
胡晨阳微笑道：“当然是京城。”
“好，好！”邵赣义听说是京城，还是有些高兴的。
胡晨阳道：“邵厂长，南机的事，不光是郧城的事，也是鄂省的事，所以，我是把这件事当成鄂省的事来办的，尽最大努力吧。”
邵赣义道：“胡市长，昨天你也说了，‘人努力，天帮忙’。我想问你，如果上面还是不肯松口，还是要我们自己解决搬迁问题，你们郧城市愿不愿意帮助我们？比如，土地转让费用分期付款，我们逐年偿还？或者，说服银行贷款给我们？”
这话一说，胡晨阳明白，邵赣义还是担心上面的工作不好做。
胡晨阳微笑道：“就算上面的工作没做通，还是有其它替代方案的。”
“替代方案？”邵赣义反问。
“对。”胡晨阳道，“我们地方上有一条经验：遇到非办不可的事，资金又紧缺，我们通常会采取‘分级筹资’的办法，市里出一点，县里出一点，乡里出一点，村里又出一点，最后是个人再出一点，几个‘一点’加起来，有些看似很难办的事，也许就办成了。”
“对啊！”邵赣义道：“胡市长，你能不能具体说说？”
胡晨阳道：“南机搬迁的资金，其实也可以从多个渠道想办法，比如，土地转让费用，市里能不能分期收？能，分期是可以考虑的；银行贷款？也不是不可以，适当的贷款，应该是可以争取到的；然后，厂里自筹一部分资金，干部职工再筹集一部分资金，如果还有缺口，地方上能减免的，能缓期的，都给你减了，缓了。这样的话，即使还有缺口，也不会太大，是不是？”
邵赣义越听眼睛越亮，拍着大腿道：“哎呀，胡市长，听你这样一说，我心里踏实了。”
胡晨阳笑道：“这些办法，你们肯定都想过了。”
邵赣义道：“没错，我们是想过了，可是，我遇到的政府官员，没一个能说出这些办法，或者不愿意接受我这些办法。”
胡晨阳道：“这还是一个观念的问题。”
“对，对，观念问题。”邵赣义很有些感慨，“胡市长，早认识你就好了！”
“是，”胡晨阳道，“我也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两人正说着话，意外的情况出现了：鲁思杨竟然也找到招待所来了。
没想到，两位中央党校同学，竟然在这里见面了。
鲁思杨也是聪明人，一看见胡晨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打着哈哈道：“哎呀，胡市长，没想到在这遇见你了。”
“是啊，鲁书记，我跟邵厂长，我们是赣源老乡。”
“是嘛？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怎么没看见你泪汪汪啊？”
胡晨阳微笑道：“两眼泪汪汪，那是从前，现在是老乡见老乡，大家喜洋洋。”
“喜洋洋？还灰太郎呢。”
大家打着哈哈，化解着彼此的尴尬。
邵赣义其实也有些尴尬，看着两人开玩笑，心里也暗自佩服这些官场人士个个厉害。
鲁思杨对胡晨阳道：“老同学，你有点不象话哈，来了武汉，也不向我报到，什么意思啊？”
胡晨阳嘿嘿笑道：“我也不瞒你，我是昨天到的，向省里领导汇报了一下工作，听说邵厂长来了，特意过来拜会邵厂长，没想到在这遇见你了，呵呵，也省得我专门去找你了。”
鲁思杨道：“我也不瞒你，邵厂长也是我的老朋友，正在跟我们谈厂子搬迁的事，老同学你既然跟邵厂长是老乡，老熟人，那也帮我做做工作？”
“没问题。”胡晨阳竟然爽快答应：“武汉确实是个好地方，邵厂长想搬到武汉来，想必武汉人民会张开双臂欢迎了，呵呵，是吧，邵大哥？”
邵赣义道：“鲁书记确实是很热情，不过，武汉的地皮实在是太贵了，我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鲁思杨笑道：“谈生意嘛，总是要谈的，大家都适当让点步，也许就谈成了，呵呵。”
鲁思杨今天来招待所拜访邵赣义，也是想再做做邵赣义的工作，没想到遇见胡晨阳，自然是不好再多说什么，闲聊了一会，告辞了。
胡晨阳送鲁思杨出来，鲁思杨道：“晨阳，我现在兼常务副市长，压力山大啊。”
胡晨阳道：“你这个常务副市长也是个过渡吧？”
鲁思杨摇头：“省里的情况很复杂，我也不去想那么多了。”说到这，鲁思杨看了看四周，这才道：“晨阳，南湾机械厂这个项目，我们已经谈了几次，双方都有诚意，你就不要插一扛子了，好不好？”
胡晨阳摇头：“我希望你们能谈成，不过，听他们的意思，是希望你们能帮他们在京城找些关系，让国防科委同意他们归属到石油总公司？”
鲁思杨双手一摊：“这个我们就无能无力了。”
胡晨阳道：“对你们来说，一个南湾机械厂，也算不得什么。”
“哎，”鲁思杨正色道：“晨阳，我跟你说，南湾机械厂如果实在不想落户，我们也没办法，这个勉强不来。但是，如果他们是落户在了你们郧城，你可要考虑清楚，这有点像打麻将的‘截胡’，影响可不大好。再说，这件事，是我在负责，你也要给我这个老同学、老大哥留点面子不是？”
胡晨阳打着哈哈：“截胡？打麻将？哪跟哪啊？”
鲁思杨心里一叹，换了个话题：“哎，晨阳，中午时间短，就算了，晚上我请客，我们好好叙叙旧。”
胡晨阳道：“对不起，我今天要赶回郧城呢，下次吧？”
鲁思杨不再说什么。
回到招待所，胡晨阳道：“邵大哥，去我们郧城市看看吧？”
邵赣义当即答应了：“好，呆在这里也没意思了。”
邵赣义在胡晨阳陪同下来到郧城市，红玉书记和常务副市长罗天增、工业副市长邱国明都来陪同，这阵容实在有些庞大，让邵赣义确实感受到了郧城人的热忱。
大家一块去察看了城东 区的工业园区，邵赣义一看开发区整齐划一的厂房就摇头：“这个厂房不行，中看不中用。我们南机的厂房，要能安装大型行车和空气锤的，什么时候你们到我们厂里一看就知道了。”
胡晨阳对开发区主任于志平说：“听见没有？不要以为盖了厂房就是好事。”
于志平笑道：“是啊，听邵老板一说，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后来，大家又去了城西 区察看刚刚开出来的工业用地，已经开出的一大片空地，水，造地工程还在向前延伸，工地上一片繁忙影响。
邵赣义也很为郧城市造地的气势所感染，道：“你们这些地真是来得不容易！”
胡晨阳道：“是，我们的地，来得确实不容易，所以，我们这些地，更要管好、用好，要用在刀刃上。”
邵赣义道：“工业区建在这，生活区怎么办？”
胡晨阳道：“生活区我们当然另有规划。”
大家又来到规划中的生活区，都是新楼盘，学校、医院，幼儿园一应齐全。
胡晨阳道：“以前，二汽的职工都是围绕厂区盖一些低矮的宿舍，哪有现在的条件？”
邵赣义也嘿嘿笑道：“我们南机也是这样，住的都是平房，冬暖夏凉，空调都不用的。”
胡晨阳道：“几千人全是住的平房，那得占用多少地啊？”
“是”，邵赣义道：“都是山地，是当年的三线人自己开发出来的。””
……
二天后，伍延安从京城打来电话，国防科委原则上同意南机厂搬迁，会下拨搬迁费用。如果二机厂愿意归属到石油总公司也行，但这要跟国家发改委协调，要费点事。
胡晨阳道：“据我所知，他们还是更愿意归属到石油总公司旗下，更好谋划长远发展。”
“那就是要好事做到底啦。”伍延安道，“你带他们来京城一趟，这事得趁热打铁。”
“好，谢谢二舅舅！”
“谢什么，难得帮你一回，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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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南湾机械厂（下）
第四十四章 南湾机械厂（下）
胡晨阳把京城传来的消息跟邵赣义一说，邵赣义激动了半天，再也呆不住了，说是要立即赶回二机厂向厂党委和全厂职工通报。
胡晨阳道：“搬迁是同意了，还是要争取最好的结果：归属到石油总公司名下。”
“那是，”邵赣义道，“回去就是要讨论这事，这回，要把握好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
鲁思杨这几天有些窝火，自从在国防工办招待所“巧遇”胡晨阳，他就知道这小子要“插一杠子”，果然，随后他再跟邵赣义联系时，邵赣义说他已经回川省了，搬迁之事不想谈了。
鲁思杨有些不甘心，追问道：“邵厂长，你跟我说句实话：你们是不是要迁往郧城市？”
邵赣义也不含糊：“我觉得郧城市的胡市长很不错，很实在，他愿意帮我们，我很感谢他。”
“哦？他怎么帮你们？”
“这个不好细说了。”
其实，邵赣义也没说错，因为事情关系到京城，有些事邵赣义自己就说不清楚，但是，鲁思杨却产生了些“联想”，总觉得胡晨阳是为了上“政绩”，采取了一些手段，比如让利，甚至私下有什么“交易”。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鲁思杨还找了在郧城的关系，查明了邵赣义果然是去了郧城市，市里几个领导都陪着这位何厂长呢。
鲁思杨心情很复杂。
原先，鲁思杨对南湾机械厂这个项目还是比较乐观的，毕竟，武汉作为省会城市，所谓“九省通衢”，这个区位优势是很诱人的，正因为如此，郧城市的二汽总部都下决心迁入武汉，地处鄂北山区的郧城市怎么能比？
“二汽都搬到我们武汉了”，现在成了一句很牛的话，是武汉干部在招商引资中最爱说的一句话，这句话确实很有说服力，似乎有“一句顶一万句”的功效。
再一个情况是：鲁思杨在去中央党校学习之前，就已经是市委副书记了，学习回来后上个台阶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但是，现在情况有变，鲁思杨得到的消息是：由于二汽的安总成功地将二汽总部迁入了武汉，可以说是向武汉人民献上了一分“大礼”，长春省长很欣赏安总，准备让安兴渝出任市长。
如果真是这样，鲁思杨的市长算是泡汤了。
省里的周副省长还道：“思杨啊，有人说你一直从事党务工作，对政府这一块不熟悉，所以，先让你担任常务副市长，也是想让你过渡一下，没想到，现在冒出个安兴渝，你恐怕争不过他。”
鲁思杨点头承认：“既然长春省长有这个意思，我怎么争得过他？”
周副省长道：“这事还没有最后定，你还是要沉住气，还要想办法出点政绩，这样，即使不安排你担任市长，也可能会安排你到别的地市或者省厅出任一把手。”
鲁思杨认为：周副省长的话很有道理，只能这样了。
今年以来，市里加大了招商引资力度，市委常委和市政府领导们都有任务，南湾机械厂就是鲁思杨主抓的招商项目之一。而且，市里从“二汽”的迁入中总结出了一条经验：招商引资，就是要多引入类似“二汽”这样成熟、优质的企业，因为引入这样的企业，直接就能迅速形成工业产值和规模，能安排大量就业，能产生各种税利，能带动相关配套产业和服务业，而新上马的企业，一般规模都偏小，有的甚至小得可怜，还要享受几年免税，几年后这些个小企业能不能发展起来，有没有生存能力，都是个问题。
所以，引入成熟的大型骨干型企业，是最划算的，也是含金量最高的招商引资。
南湾机械厂虽然在规模上不能跟二汽比，但它确实是一个优秀企业，年产值也有好几亿，其产品又是与石油工业配套的，发展潜力相当大。
所以，市里很看好这个南湾机械厂，让常务副市长鲁思杨亲自抓，谈的过程，虽然有些艰难，但双方都没有放弃的意思。
但是，随着郧城市长胡晨阳的出现，南湾机械厂态度明显变了，都不再跟武汉谈了。
如果南湾机械厂最终还是窝在他们川省，那倒也罢了，但是如果南湾机械厂最终是选择了郧城市，那这事让大家怎么看？难道一个副省级城市的发展环境还不如一个郧城市？
这事要传出去，有多少人会颜面无光？
而作为负责跟南湾机械厂谈判的鲁思杨，又怎么向省委常委兼市委书记刘润东交待？
想到这些，鲁思杨觉得有些话必须要跟胡晨阳说清楚了。
鲁思杨先是打了胡晨阳办公室的电话，没人，接着打手机，是秘书接的，然后才转到胡晨阳手里。
鲁思杨道：“老同学，我，鲁思杨。”
“哦，鲁书记。”
鲁思杨道：“晨阳，南湾机械厂的邵厂长是不是去了你们郧城市？”
胡晨阳道：“是，我正陪他考察呢。”
鲁思杨道：“老同学，你真要‘截胡’啊？”
胡晨阳道：“什么‘截胡’，听不懂啊。”
鲁思杨道：“那你不会打麻将了？”
“不会。桥牌倒是会一点。”
“晨阳，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请你再慎重考虑一下，中间插一杠子的事，最好不要做，一是影响兄弟地市的关系，二是得罪人太多，我们毕竟是副省级城市，刘润东同志毕竟是省委常委兼市委书记，他也很关注南湾机械厂的。”
鲁思杨这是用刘润东来压胡晨阳了。
然而，胡晨阳也是下了决心的，道：“老同学，你说的太复杂了，我是从南湾机械厂的角度考虑问题的，他们希望从国防工办系统跳到石油系统，对他们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你们能帮他们实现这个愿望吗？”
“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们哪有这个义务？”
“对，你们是没有这个义务，我也没有，但是，我们愿意帮他们，而且，已经试了，已经有点眉目了。”
“这么快？”
“是，已经惊动了两个中将了。”
鲁思杨心里一震，有些无奈地道：“那好吧，我跟润东同志汇报一下。”
后来，胡晨阳告诉红玉书记：“鲁思杨来电话，说我们‘截胡’。”
红玉书记生气地道：“不要理他们！他们还好意思说我们‘截胡’？二汽总部都让他们拉去了，这事我还没跟他们理论呢。”
二汽总部搬迁，对于红玉书记是个很大的打击，心里本来就窝火，对于胡晨阳能将南湾机械厂从武汉方面“截”下来，她是全力支持的，有时想想就觉得可乐，觉得心里多少出了一口气，同时也觉得胡晨阳有时挺鬼，不按常理出牌。
这年头，“政绩”才是硬道理。
……
胡晨阳说的“惊动了两个中将”，还真是有这么回事。为了南湾机械厂的事，后勤部副部长伍延安中将去找了国防科委副主任诸元新中将，这不是惊动了两个中将么？
几天后，按照电话中商量好的办法，胡晨阳和鄂省发改委的曹处长汇合，坐飞机去京城，而邵赣义也带着南湾机械厂的人，直接从川省去京城，与胡晨阳他们在鄂省驻京办汇合了。
这次，由于国防科委领导点了头，石油总公司的态度也很积极，他们表示愿意收购南湾机械厂，收购以后，不但要解决他们搬迁的费用，还将投入巨额资金支持南湾机械厂的技术改造，扩大生产能力。
最后，石油总公司还举行了一个晚宴，总后副部长伍延安中将，国防科委副主任诸元新中将，国家发改委副主任姜东勋、石油总公司总经理华大鹏等高层领导出席，在晚上的酒宴上，胡晨阳的酒量让伍延安都吃了一惊：“这小子这么能喝？”
南湾机械厂的搬迁算是争取到了最佳效果，当晚，邵赣义激动得彻夜难眠，跟胡晨阳说了很多话，对于南湾机械厂的未来也充满了信心。
当然，邵赣义也有些担心：“胡市长，南湾机械厂落户到郧城市，省里，鲁书记他们会不会对你有意见啊？”
胡晨阳微笑道：“意见多少会有一些，不过，关键还是你们的态度。如果你觉得武汉更适合你们发展，你也可以选择武汉。”
邵赣义道：“开玩笑！你帮了我们这么大忙，我们肯定选择郧城市了，郧城市虽然也是山区，但是比我们那个南湾，不知强多少了。”
胡晨阳道：“南湾这个名字，容易让人联想到海边，谁能想到，它竟然是典型的西部山区？”
邵赣义道：“是，我也觉得奇怪，问过当地人，他们也说不出是什么道理？”
胡晨阳道：“也许，这个名字本身，寄托着山里人走出大山的希望吧？”
……
半个月后，南湾机械厂与郧城市正式签订搬迁协议，石油总公司和鄂省发改委都来了人，事实上，省发改委对南湾机械厂落户郧城市是很满意的，在他们看来，只要是落户鄂省就是好事，管他是在武汉还是在郧城呢？
而武汉方面并没有把事情闹大，据说是有人压下了此事。
南湾机械厂要大规模搬迁，厂里已经先行派来了一些干部落实厂房建设，郧城人说话的腔调，让南机厂的人听了直乐：“郧城普通话”基本上就跟他们说的“南机普通话”差不多嘛，都有一股“三线人”才能感觉出的特殊味道。
确实，到了郧城，就跟到了家一样，让他们有一种归属感。
……
罗威已经在郧城市站稳了脚跟，他先是收购了城西 区的一家小建筑公司，然后添置了一些机械设备如推土机、铲车等，参与了郧城市轰轰烈烈的造地工程。罗威这人，一是能吃苦，二是对手下工人不错，加上胡晨阳暗中关照，在参与造地工程的十几个大小包工头里面，口碑还是不错的。此时，听说南湾机械厂要建大量厂房，罗威和李亚琳自然是心动了，约了胡晨阳出来喝茶，希望能接点工程。
胡晨阳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大哥，你现在走进银行，说我要贷款2个亿，你估计银行肯不肯贷款给你？”
罗威回答：“我估计银行会认为我疯了。”
大家哈哈大笑。
胡晨阳道：“贷不到吧？所以，还是个信誉问题。人家伍总凭一个签名，就能贷款2亿，这就是品牌，是信誉，所以，你要向伍总学习，先老老实实开山造地，把你罗威的品牌、信誉做出来了，你还怕没工程做？”
罗威听懂了：“好，我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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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菜霸
第四十五章 菜霸
一过元旦，春节也就将要临近了。
在周一的市长办公会上，胡晨阳要求各有关部门做好春节物资准备和物价稳定工作，确保郧城市人民过一个祥和的春节。
第二天，胡晨阳早早地起来，一个人去逛附近的农贸市场。
有时间看看农贸市场，是胡晨阳早就形成的习惯。只是，当了市长后，经常上电视，认识他的人很多，逛农贸市场便不如以前那么自在了。而在县里出差时，他更愿意早上带着王均去逛县里的农贸市场，县里的人，谁会想到市长会出现在他们身边？
胡晨阳问了问肉价，还算好，跟前段时期没多大变化，但是，问过一些蔬菜价格，尤其是反季节蔬菜以后，胡晨阳觉得这些反季节蔬菜价格未免太高？
一位老太太在一个菜贩子摊子前，手里拿着几个鲜红的西红柿，犹豫着，矛盾着，就是没舍得将西红柿放进“公斤秤”里。
菜贩子呢，看老太太那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小声道：“算啦，李老师，给你秤旺一点。”
“秤旺一点”，胡晨阳是听得懂，就是称秤的时候，秤给得足一些，也是一种优惠方式。
老太太终于下了决心，将手中的几个西红柿放入了秤盘中，想了想，又拿出了一个，放回了白色的菜框中。
老太太走后，胡晨阳跟菜贩子搭话道：“西红柿怎么买？”
“四块。”
“这么贵？”胡晨阳也是吃惊，难怪刚才的老太太舍不得买，西红柿比水果都贵了。
菜贩子小声道：“规定了卖四块，我有什么办法？”
胡晨阳问道：“规定了？哪个规定的？”
菜贩子道：“不要问这么多咯。”
胡晨阳知道，这大概是菜贩子不想说或者不敢说下去。
其实，菜贩子也已经说得差不多了，除了“菜霸”，谁能规定？
刚才菜贩子称那位老太太为“李老师”，一个退休老师买点西红柿都要反复惦量，那些拿低保的人群怎么活？
上班以后，胡晨阳吩咐王均：“你去信访局了解一下，有没有人民群众针对菜蓝子方面的反映，特别是反映菜霸的。”
“好！”
王均来到信访局，信访局领导听说市长秘书来了解情况，亲自汇报，很快王均便拿到了有关人民群众反映物价特别是菜蓝子方面的问题，而且，还真有反映菜霸的。
其中有一封来信谈到：位于“二七路”的蔬菜批发市场，长期被两个菜霸控制，这两人一个叫“成疤子”，另一个叫“军矮子”，他们原先就是社会渣滓，经营过赌场，后来又染指居民的菜蓝子，他们手下有一伙马仔，操纵菜价，谁不听他们的，就要被打挨罚，甚至取消人家做菜贩子的资格，所以，很多菜贩子对这两人是敢怒不敢言。而这两人之所以这么嚣张，是因为背后有保护伞。
看了这封信，胡晨阳批示道：“请市公安局、工商局组成联合调查组，彻查真相，对带有黑社会性质的菜霸及他们背后的所谓保护伞，务必严厉打击，还老百姓一个轻松的菜蓝子。”
随后，公安局、工商局迅速组成联合调查组，然而，就在联合调查组来到二七路蔬菜批发市场调查时，“成疤子”和“军矮子”两人都失踪了！
显然，有人走漏了风声，
因为是联合调查组，风声究竟是从工商局这边走漏的，还是从公安局那边走漏的，一下还搞不清。
然而，“成疤子”和“军矮子”的失踪，对于调查工作来说，反而有利，客观上打消了一些人的心理负担，许多个体商户纷纷向调查组反映“成疤子”和“军矮子”的情况，到这时，调查组才发现，几年间，“成疤子”和“军矮子”两人可以说是作恶多端。
“成疤子”真名叫王成彪，“军矮子”真名叫何军辉，两人搞了个“成军蔬菜公司”，通过暴力威胁，强迫市场经营户“入股”，5000元算一股，他们主要是控制反季节蔬菜和一些数量较少的蔬菜品种，如毛豆、西红柿、红萝卜、线椒、芹菜、大蒜等，进行所谓统一进货和销售，没有加入“成军蔬菜公司”的菜贩子则不得销售这些蔬菜。而“成疤子”和“军矮子”根本就没有向“成军蔬菜公司”注入一分钱资金，所有资金都是经营户的，产生的利润由“成疤子”和“军矮子”提取15%～30%的“管理费”，如出现亏损，则由入股的经营户承担。为了减少“浪费”，他们对这些蔬菜品种的进货严加控制，进货一少，自然是“供不应求”，价格也就抬上去了。这样的做法，损害了老百姓的切身利益，加重了市民的生活负担。可以说，每个市民都是这种垄断经营的受害者。
对于经营户来说，只有两条路：要么退出这些品种的经营，要么加入他们的“成军蔬菜公司”，否则，就会遭到这伙人的毒手。去年9月间，有个叫李猛子的菜贩子不愿加入“成军蔬菜公司”，军矮子便指使3名马仔持刀冲到李猛子的门面，威逼他跪在地上，在李猛子的腹部、臀部、手背等处砍了5刀，然后扬长而去。李猛子报案后，二七路派出所根本就没有认真对待，只是对“成军蔬菜公司”罚了点款，李猛子无奈，被迫加入了“成军蔬菜公司”。
“成疤子”和“军矮子”还霸占了市场附近的空地，将其划为停车位。然后向运菜车辆强行收取高额停车费，费用从开始的每天50元，上涨到后来的每天数百元。光收取停车费一项，他们就非法获利上百万元，而这些钱，大部分都落入了“成疤子”和“军矮子”手中。
“成疤子”和“军矮子”背后的所谓“保护伞”，也基本查明，就是城西区工商分局局长李虎生和二七路派出所副所长曾洪，他们手下的一些人也跟着领导“喝汤”。可以说，没有他们的包庇纵容，“成疤子”和“军矮子”也不可能长期坐霸。
随后，市公安局长戴有光，市工商局长黄必胜一起向胡市长汇报了调查情况。
黄必胜汇报说，经过调查，城西 区工商分局局长李虎生跟成疤子有点亲戚关系，长期包庇成疤子等人，现在，市工商局已经决定：李虎生停职检查，城西 区工商分局全面整顿。
戴有光汇报道：“二七路派出所副所长曾洪包养了一个情妇，就是军矮子的表妹，现在，我们已经让二七路派出所副所长曾洪停职检查。对成疤子和军矮子，也已经发出协查通知，马上过年了，我想他们也跑不远，会尽快将他们抓捕归案的。”
听完汇报，胡晨阳道：“成疤子和军矮子等人长期作恶，为害一方，在你们二个部门，都有人为他们充当了保护伞，工商分局局长包庇，这倒也罢了，他是一把手；你们派出所一个副所长就可以包庇坏人，那么，所长呢？教导员呢？他们都干什么去了？怎么带的队伍？为什么不追究他们的责任？”
戴有光马上道：“胡市长批评得对，我们准备在抓捕到成疤子和军矮子以后，再进一步查清事实，追究有关人员的责任。”
“好。”胡晨阳道，“前段时间，市公安局在打击‘医闹’中还是作了很多工作的，这次，对于菜霸，也要果断出击，不光是二七路这个市场，别的市场有没有菜霸？别的县、市、区有没有菜霸？都要搞清楚，只要有菜霸，就要坚决打击，菜蓝子问题不是小事，是关系到民生的大事，对欺行霸市的黑恶犯罪势力，要做到打早打小、露头就打、除恶务尽，防止其坐大成势。”
为了迅速抓捕“成疤子”和“军矮子”，公安局采取了“内紧外松”的策略，对外放风说：“市场经济，有些事，过去了就算了，以后不准再欺行霸市了。”
“成疤子”先回来了，公安并没有急于采取行动，几天后“军矮子”也回来了，这时，公安采取了统一行动，分别将“成疤子”和“军矮子”及手下的十几个马仔一同抓捕归案。
听说“成疤子”和“军矮子”被抓了，蔬菜经营户们奔走相告，放鞭炮庆贺。
市工商局对二七路蔬菜市场也进行了整顿，应经营户们要求，“成军蔬菜公司”更名为“阳光蔬菜公司”，选举李猛子为总经理。
没有了“成疤子”和“军矮子”的盘剥，蔬菜经营户们的收入明显提高了，蔬菜货源也足了，蔬菜价格也有所回落，老百姓也从中受益。
有一天，王均问胡晨阳：“胡市长，那天你让我去信访局了解情况，就已经知道菜霸的情况了？”
胡晨阳道：“有没有菜霸，或者肉霸、鱼霸，你去问问那些小商贩就明白了。”
王均若有所思：“胡市长喜欢逛农贸市场，也是在调查物价、菜价吧？”
“算是吧。”胡晨阳道，“其实，菜霸自古有之，《水浒传》里的镇关西，就是肉霸，还有杨志卖刀时杀的那个牛二，那也是个欺行霸市的家伙。”
王均笑道：“从某种意义上说，国家垄断，也是霸，什么电霸，水霸，油霸，可以说都是霸。”
胡晨阳道：“这个我们管不了，国家垄断，大头总归还是国家的，而菜霸，不过是镇关西、牛二之流，让这种人称霸，那我们**政权就连鲁智深都不如了。”
……
这天，胡晨阳收到冷欣发来的手机短信：“胡大市长，惩治菜霸，你又为郧城人民做了件好事。”
两人很少打电话，有时，冷欣会给他发短信，也是这种调侃的语气。
胡晨阳微笑着回了一条短信：“我就是来为郧城人民做好事的，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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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在远处欣赏你（上）
第四十六章 在远处欣赏你（上）
冷欣的母亲提了好几次，要冷欣请胡市长来家里做客，或者到外面请他吃餐饭也行。
母亲说：“你们是老同学，走动走动，也是应该的。”
母亲说得也没错，老同学之间，走动走动也是应该的。
只是，母亲所说的“走动”，明显是抱有某种目地性的，是有求于人。
这反而让冷欣不想跟胡晨阳“走动”了。
她知道，她跟胡晨阳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如果说有什么，那也只是青春年少时曾经有过的那么一点点朦胧的好感，这种“朦胧”，本就应该珍藏在心底的，如果变味了，变成了自己有求于他，或者变成了别的什么，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冷欣尽管在关注着胡晨阳，也在欣赏着胡晨阳，但这种关注和欣赏，是保持着距离的，“距离产生美”，距离也能维系美，站在远处欣赏，可能彼此的感觉都更好一些？
胡晨阳的出现，并没有搅乱她平静的生活，只是让她封闭的心灵起了些许波澜。
……
真正搅乱冷欣平静生活的，并不是她所调侃的“胡大市长”，而是找上门来的“弟弟”。
这天，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找到冷欣家，他的第一句话就让冷医师母女惊呆了：“我爸爸是范达模。”
怕母女俩不信，小伙子还拿出了一张老照片。
冷欣先接过照片，照片上的人很年轻，也很清秀，戴幅白边眼镜，胸前还戴了个红太阳像章？
母亲接过去看了看，没有说什么，显然是默认了。
范达模，正是冷医师的前夫，也就是冷欣的生父。
范达模是一个悲剧人物。
70年代，范达模曾经是二汽三分厂的技术员，在大家印象中，他挺老实本分的，沉默寡言，但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老实人，竟然会藏身于职工洗澡间的天花板上，去偷看女职工洗澡，据说，三分厂大部分女职工的裸 体都让他看遍了。
这件事之所以败露，是有个高中生此前也躲在天花板上观看女人洗澡，与范达模在天花板上“巧遇”了，后来，这男生把这事告诉了其他伙伴，有人便告诉了自己家的父母，结果有人告到厂保卫处，保卫处找范达模一审，范达模便全招了。
事情败露以后，厂里将“大流氓”范达模隔离审查，组织群众“批斗”，然后是开除公职，遣送回东北老家。
其实，用现在的观点看，范达模这种行为应该属于一种心理疾病，而不能简单归于“耍流氓”。
在这件事败露之前，绝对不止范达模一人爬上浴室的天花板偷看女职工洗澡，问题出在公共浴室的房屋结构上，后来，厂里新建了浴室，再没有什么天花板，偷看的事也就无从发生了。
范达模出事时，冷医师在二汽职工医院工作，刚刚生下冷欣不久，此后，她跟范达模离了婚，从此带着冷欣一个人过日子。
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直接骂她们或者羞辱她们，相反，二汽的职工都挺同情这对母女，但是，范达模事件带给母女俩的心理压力是无形的，这种阴影一直笼罩着她们。
母亲从不跟女儿提起父亲，而且，母亲也很少带她去二汽的职工浴室洗澡，情愿在家里烧点水洗澡，冬天也是如此。
随着岁月的流逝，只有二汽的老人还知道曾经发生在冷医师母女身上的事，“女大十八变”，冷欣出落得比母亲年轻时还漂亮，读书又好，就是性格孤癖了些。
曾经有一个二汽的职工子弟，也先于冷欣一年考上了武大，有人撮合过他们，冷欣没答应，也没拒绝，后来，那个男孩似乎是听说了什么，问过她一次：“你父亲跟你们还有联系吗？”
冷欣从此再不搭理那男孩，无论他怎么道歉，她都不再理她，后来，那男孩出国了，想带走她，她仍然没理他。
冷欣其实是知道父亲的情况的，二汽有很多北方人，有的人老家跟范达模就在一个县，依稀有人说过，范达模在农村又成了个家，媳妇当然是农村妇女，还有了孩子。
也就是说，冷欣有了同父异母的弟弟或者妹妹，或者还不止一个。
只是，冷欣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个弟弟竟然会自己找上门来。
弟弟叫范喜，看样子也有20多岁了，挺结实的一个小伙子。
这个叫范喜的年轻人找上门来，并没有给姐姐家带来丝毫喜气，而是带来一个很不好的消息：范达模得癌症了。
“医院说是直肠癌，”范喜道，“要做手术，要做化疗，要几万块钱，我们家实在是拿不出这个钱，我妈让我来求姐姐。”
冷欣听了，心情也是很复杂，望着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弟弟，想象着重病中的父亲会是什么样子？
冷欣问范喜：“你爸他知道自己得了癌症么？”
“知道。”
“那他想做手术么？”
“爸说他不想，说不要花冤枉钱了。”
听了范喜的回答，冷欣心里明白，父亲其实还是想做手术的，只是，家里穷，不想拖累大家。
冷欣又问：“你爸知道你来我这里了么？”
“不知道，没告诉他。”
冷欣看着范喜道：“如果没从我这里拿到钱，你们就不打算治了，是不是？”
范喜低下了头。
冷欣在心里叹息了一声，问道：“你吃饭了没有？”
“没有。”范喜老老实实回答。
冷欣道：“不知道你会来。我给你下点面条吧。”
“哎。”
冷欣去厨房了，范喜也跟着进了厨房，来到这个家，他当然更愿意跟姐姐在一块。
冷欣道：“你不要急，直肠癌在癌症中不算什么，存活率还是蛮高的。”
“医生也是这么说的，越早动手术越好，晚了就怕转移了。”
“几万块钱，你们家都拿不出？”
“家里前几年盖了房子，还欠亲戚一屁股债呢。”
“盖了房子？”冷欣看看范喜：“给你盖的？”
“恩，明年我就娶亲了。”
“哦，定亲了？”
“恩。”
“你还有弟弟、妹妹没有？”
“有个姐，嫁人了。”
“哦。还有个姐姐？”
“恩。”
“姐姐过得好么？”
“一般。姐没读多少书，初中毕业。”
“你呢？”
“我高中。”
“高中。然后呢？”
“然后？”
“高中毕业以后，你干嘛了？”
“还能干嘛？回家种田。”
“种田收入怎么样？”
“一般，北方缺水，就怕遇上干旱。”
“恩，南水北调你听说过没有？”
“没有。”
冷欣自己也觉得好笑，提什么南水北调？南水北调也不会把水调到东北去啊。
水烧开了，冷欣下了面条，又放了二个鸡蛋，不一会就煮熟了，范喜看来是真饿了，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大口吃着，很快便把一大碗面条吃完了。
随后，冷欣和范喜重新回到小客厅。
冷欣让范喜就呆在客厅看电视，然后拉着母亲回房间商量。
冷欣道：“他们家确实没钱，为了给范喜盖新房娶媳妇，背了一身的债呢。”
冷医师道：“那你想怎么样？”
冷欣道：“他总归还是我父亲吧？”
“你就说吧，你想怎么帮他？”
“不管他的癌症是早期还是晚期，手术总是要做的，这个钱，我可以出。”
冷医师道：“不光是手术费用，至少还得做二次化疗，癌症患者要不做化疗，十有**是要转移的。”
“那就做吧。”
冷医师道：“你要考虑清楚，一但你管了，他们家把他推给你一个人，那也是很重的负担呢。”
听母亲一说，冷欣不知道怎么办了。
晚上，冷医师母女并没让范喜住在家里，而是安排他到厂招待所住。
夜深了，冷欣想着父亲的事，又想着范喜，对于这个弟弟，她觉得是那样陌生，只是，他确实是自己的弟弟，而且，她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只有初中文化的妹妹，已经嫁人了，她连这个妹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如果不是父亲得了绝症，这个弟弟怕也是不会找上门来的。
想到这些，冷欣心里有一种憋屈的感觉，一肚子话，却不知道向谁诉说？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人，便打开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好想、好想跟你说说话。”
这条短信，再没有以往的调侃，而有了一种冲动。
不一会，手机响了，是他回复的短信：“听说郧阳大桥的夜景不错，一起去看看吧？”
看到这条短信，冷欣心里涌上一股热流，回了一个字：“好。”
十多分钟后，冷欣在窗口看到一辆车开过来，停在了楼下，并没有鸣笛，但车灯在闪烁着。
然后收到一条短信：“下来吧。”
冷欣下了楼，走到车前，果然是胡晨阳。
上车后，二人都没有说话，车子平稳地起步，看他的动作，倒像个老师傅。
胡晨阳开车时历来就很专注，不喜欢边开车边说话，两人一路无言。
胡晨阳的车还真是往郧阳大桥方向去的，所以，冷欣终于开口道：“真的去郧阳大桥看夜景啊？”
胡晨阳点点头。
然而，车子上了郧阳大桥后，并没有停下，下桥后进入了城西 区，又走了一段路，进入一个小区，这才停下了。
原来，罗威和猴子都在这个小区买了一套房子，“猴子”平时都住在公司里，这套房子的钥匙，胡晨阳也有，以备不时之需，今天算是用上了。
房间在三楼，上楼时，楼道比较暗，胡晨阳拉住了冷欣的手，冷欣也没有要挣脱的意思。
进房间以后，冷欣环顾了一下房间，道：“这是你的房子啊？”
“朋友的。”胡晨阳道，“我住在市委宿舍，那里找我的人多，还是这里清静，有时候，我需要清静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躲在这里。”
冷欣笑道：“刚才，我还真以为你要在桥上看风景呢。”
胡晨阳道：“哎，坐在车里，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我没注意。还以为你会让我下车看呢。”
胡晨阳道：“下车？不怕让人认出来啊？胡市长深夜和冷大美女在郧阳大桥上看风景？”
两人都笑。
胡晨阳这才道：“冷老师，今天你不够淡定，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冷欣道：“是，家里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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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在远处欣赏你（下）
第四十七章 在远处欣赏你（下）
既然是“家里出事了”，胡晨阳也不问，只是等待冷欣说下去。
冷欣道：“我有个父亲，很小的时候，妈妈就跟他离婚了，这几十年来，我们从来就没来往过，现在，他儿子找上门来，说他得了绝症，没钱治病。”
冷欣还是说得很简单，有关范达模的往事，她实在是没有勇气提起。
胡晨阳问道：“他没有单位吗？没有医疗保险吗？”
“没有，他就是个农民，什么也没有。”
“农民？”胡晨阳有些奇怪。
冷欣犹豫了一下，道：“他原来是二汽的职工，犯了错误，被厂里开除了，回老家当农民了。”
胡晨阳“哦”了一声，赶紧转移话题：“有病还是要治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冷欣道，“不管怎样，他总还是我的父亲。”
胡晨阳道：“现在很多地方，有的农民得了大病，干脆就不治了，在家里等死，这种情况很普遍。”
“是啊”，冷欣道，“谁来帮助农民？”
胡晨阳道：“你这个问题提得好！前二年，我们在党校学习时，大家就讨论过这个问题。说实话，国家发展到今天，我们连农民的大病医疗问题都没有解决好，是政府的失职。”
冷欣没想到，胡晨阳很快就将范达模的事，与整个农村与农民联系起来了，这也让她对胡晨阳有了更具体的认识。也许，这就是政府官员的思维吧？他们总善于从一件具体的事情当中想到更高、更宽的层面。
冷欣问道：“那，全国各地，就没有一个地方解决了农民大病医疗问题？”
胡晨阳道：“也不能这么说，有些地方已经在尝试搞农民大病医保了，比如江浙地区，他们经济条件好，有这个财力啊。”
冷欣听懂了：“还是要财力许可。”
“对。”胡晨阳道：“你没听说一句话吗？‘吃饭的财政’，有的地方，连老师的工资都拖欠，哪有财力搞农民大病医疗保险？”
“也是。”
“所以，还是要发展经济，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政府也是如此，没有钱，什么事都难办。”
冷欣看了胡晨阳一眼：“那，我们郧城市的财力如何？”
“还行。”胡晨阳道，“不能跟沿海比，也不能跟武汉比，但总的来说，还是个工业城市，从城区面积比，郧城市比我老家庐阳市要小很多，人口也要少100多万，但是财政收入却高出15个亿，超过四分之一了，这要感谢二汽的老底子。”
冷欣看了胡晨阳一眼，笑道：“你倒是不错，官越当越大，去的地方条件也越来越好，可以这样说吧？”
“可以。”胡晨阳也笑，“而且，郧城人很厚道，大家都很支持我的工作。”
“对，”冷欣道，“郧城人不排外，我们本来就是个移民城市。”
胡晨阳又将话题收了回来：“你父亲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冷欣道：“听我弟弟的意思，就是希望我给他们家拿些钱做手术。他们不懂，做完手术之后，还必须做化疗，各方面的营养也要跟上去，后面还得花很多钱，我担心，他们到头来，还是会放弃，所以，我想，如果要治疗的话，就让他到郧城市来治疗，”
胡晨阳点点头：“经济上有没有问题？”
“暂时还没有，以后就不知道了。”
“恩，”胡晨阳道，“按你的想法去做吧，经济上有什么困难，跟我说一下。”
“谢谢你。”冷欣道，“我母亲是不好管这件事的，所以，还不能住进她所在的医院。”
胡晨阳道：“你觉得住哪个医院好，跟我说一下，我跟他们院长打个招呼，就说是我亲戚，请他们关照一下。”
“谢谢！”冷欣当然明白刚才这句话的分量，“市长的亲戚”，医院肯定关照了。
“还有护理问题，”胡晨阳道，“既然决定到郧城市来做手术，那肯定还要有家人跟过来护理，吃、住在你们家肯定不方便，如果需要房子，就用这套房子吧，反正平时也空着。”
“你想得真周到，”冷欣道，“我只能说谢谢了，看看再说吧，需要房子，我再向你借。”
“恩，不管发生什么事，勇敢面对。”
“好。”
胡晨阳看看手表：“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好。”
回去的路上，再次经过郧阳大桥时，这回，冷欣有心观察了一下灯火映照下的郧阳大桥，还真是一道不错的风景。
两人分别时，平静地互道了“晚安”，然而，经历了白天的事，再经历这个夜晚，冷欣的心，已经很难“安”了，想着那从未见面的父亲，想着胡晨阳，心里不能不承认：自己想到要去向他诉说时，其实是想找一个肩膀“靠一靠”，而这个“肩膀”，比她想象的还要宽厚。
……
第二天早上，冷医师问女儿：“你想好了没有？”
“想好了。”冷欣答道，“我想把他接到郧城市来做手术，以后的化疗，也在这里做，结果怎么样，我不去管，心安就好。”
女儿的坚决、果断，让冷医师有些意外，想了一下，道：“那就这样吧，不过，最好不要住在我那个医院。”
“这个我已经想好了，就住中医院吧？”
冷欣心里想的是：中医院在城西 区，正好可以借用胡晨阳朋友的那套房子。
不一会，范喜也过来吃早餐，冷欣道：“范喜，你今天就回去，告诉家里人，让你爸爸到郧城市来做手术，治疗的费用你们不用操心，我来承担好了。”
范喜道：“那太好了！”
冷欣道：“病人需要护理，你们家要有人跟过来照顾。”
“知道，我妈，我姐，还有我，都会过来，就是不知道医院能不能住？”
“你们不要住医院，我给你们找好了房子，轮着去医院就好了。”
“那好。谢谢姐！”
“不用谢。对了，你姐叫什么名字？”
“她叫范英，家里人都叫他英子，叫我喜子。”
“恩，喜子，癌症这个情况，很难说的，治好是一个方面，病人自己也要乐观、坚强，所以，你要跟你妈和你姐说，大家平时少在病人面前唉声叹气的，大家都要乐观，懂不懂？”
“懂。”
“懂就好。你今天就回去，把我说的话告诉你妈和你姐，你们商量好了，给我打电话，我好安排。”
“哎！”
……
其实，对于范达模一家来说，冷欣肯资助他们，就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事了，哪还用商量？所以，范喜回到家里后，很快便打来电话，说一家人都同意送范达模来郧城市治疗。
冷欣也跟胡晨阳发了短信：“准备将病人安排进市中医院，另，真要借你的房子了。”
胡晨阳回复道：“没问题。”
随后，冷欣去市中医院联系，找到宋院长，宋院长很热情：“你就是胡市长的亲戚吧？胡市长已经给我打电话了。”
冷欣道：“病人在北方农村，想请宋院长派辆救护车去接一下病人？”
宋院长有些为难：“哎呀，如果是在市内或者省内还好些，这出了省，而且隔着几个省，一路上，不用说油钱，过路过桥费都不得了。”
冷欣赶紧道：“那算了，还是让他们坐火车来吧。”
“能坐火车，还是坐火车来吧，实在不行，再说了。”
“好。住进来以后，还请宋院长多关照。”
“这个你放心。胡市长的亲戚，那就是我的亲戚，呵呵。”
……
几天后，范喜他们将范达模送到了郧城市，医院的救护车是在火车站接的人，直接将范达模送进了医院。
冷欣并没有去火车站接站，她并不想在那样的场面下见到范达模。
冷欣先在病房外见到了范达模的家人。
范达模的妻子长相一般，很普通也很朴实的北方妇女，英子长得更像母亲。
英子看着冷欣，由衷地赞叹道：“姐，你真漂亮！”
冷欣小声叮嘱道：“英子，还有你，喜子，在这里，你们别叫我姐，叫我冷老师就好。”
英子和范喜赶紧答应。
然后，冷欣才进了病房，范达模躺在床上，正在输液，尽管冷欣在心里无数次地想象了范达模的模样，但见面以后还是没想到，现在的范达模，哪还有年轻时的影子？才六十出头的人，头发甚至胡子都白了，异常地消瘦。
范喜道：“爸，她就是范老师。”
范达模点点头，闭上眼睛，泪水却溢出了眼眶。
……
这几天，范达模的事，也触动了胡晨阳对农民大病医疗保险的思考，他先是把副市长洪雁和市卫生局、人社局的局长找来，听取了他们对农民大病医疗问题的看法。
卫生局长王一仁道：“我举双手赞成把农民大病医疗保险搞起来。”
人社局杜局长笑道：“你当然赞成，病人多，医院收入就多嘛。”
王一仁道：“那你是不赞成了？”
“谁说我不赞成？”杜局长道：“我不但举双手赞成，我还举双脚赞成呢，关键是政府能拿出多少钱来贴补农民。”
“对，胡晨阳道，“我有个想法，你们考虑一下，我觉得，农民大病医疗保险这件事，应该做，也可以做，虽然现在条件还不是很成熟，但也不能不作为，可以参照江浙地区试办农民大病医疗保险的办法和标准，我们可以适当降低一些标准，资金来源，可以考虑四个一点：个人出一点，集体出一点，县里出一点，市里出一点，当然，我们还要想办法争取省里的支持。”
洪雁笑道：“那就是五个一点了”。
胡晨阳道：“至少，我们可以做到四个一点。”
洪雁道：“我也举双手、双脚赞成胡市长的想法。”
胡晨阳幽默地道：“好啊，那你们举一个给我看看？”
大家都笑。
胡晨阳道：“洪雁市长，你牵个头，先搞一个方案出来，提交市长办公会讨论”
“好”。
不久后，市政府原则通过了市卫生局、人社局联合提交的《关于在全市推行以大病统筹为主的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制度的报告》，然后提交市委常委会讨论，也得以顺利通过。
市人社局辖下，本来就有个医保局，属于二级机构，农民大病医保就仍由医保局负责。
这天，胡晨阳给冷欣打了电话，先是询问了范达模的病情，然后道：“冷欣，市里决定把农民大病医疗保险这件事做起来。”
“真的？太好了，你又为郧城市老百姓做了件好事。”
“恩，你想不想一起来做这件好事？”
“我？”冷欣有些意外。
胡晨阳道：“增加了事，就得增加人，好事也要有人去做啊。”
“我不懂啊？”
“不懂就学嘛，以你的素质，很快就能上手。”
“我当然愿意！”
“那就来吧，好好干，我看好你。”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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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进步很快（上）
第四十八章 进步很快（上）
范达模虽然没有住进郧城市最好的医院，但给他做手术的，却是中医院专门从省里请来的外科专家，这也是市中医院自知实力不及市中心人民医院，而患者又是胡市长的亲戚，所以，中医院也是相当慎重，特意到省里请了专家来主刀。至于不什么不就近请市中心医院的“一把刀”，那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范达模的手术做得很成功，他还算幸运，肿瘤发现得比较早，没有转移，而且肿瘤的部位也还好，不像有些直肠癌患者因为肿瘤部门接近肛门而不得不切除肛门后再“人工造肛”，终生背一个“人工肛门袋”，这种患者精神上受到的创伤远甚于**的创伤。
手术成功当然还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是让病人尽快恢复，然后接着做“化疗”，以避免癌症复发和转移，所以，中医院按照“扶正固本法”，给范达模用了不少益气健脾、温阳补肾类的药物，如人参、黄芪、菟丝子、肉苁蓉等，帮助患者增加血液中免疫细胞数量，这些中药，对于确保患者顺利完成放疗或者化疗，应该是有帮助的，当然，费用也是不低。
这些天，冷欣来医院的次数不算多，毕竟，她在情感上对范达模并不接受，恐怕这一辈子也不会叫他一声“爸爸”，所以，能在财力上支持，能帮着协调好医院的关系，就已经不错了，范达模的妻子和儿女可都是把冷欣当作这个家的恩人来看待的。
晚上，主要是范喜在医院陪护，白天，则是范达模的妻子在照料，英子主要是买菜做饭洗衣服熬中药，然后送饭、送药去医院。
白天，范喜还去劳务市场找零工活干，运气好时每天也能混上几十块钱。
一家人现在住的房子还真是胡晨阳借给冷欣的，其实，给英子他们临时租个简单的房子，也花不了多少钱，但胡晨阳既然主动开口要把房子借给她，这个情就得领，不领，反而生疏了。
冷欣倒是有好几次去这个临时住处找英子，跟她说说话，听她说父亲的事。
英子告诉冷欣，长久以来，父亲在村里也是抬不起头的，大家都知道他是犯过错误的人，以前村里搞“阶级斗争”，父亲也是跟着那些地主、富农、投机倒把分子一块挨“批斗”的。
冷欣道：“这个没办法的，自己不争气，所有的奋斗都白费，还得回到原点，甚至都无法回到原点。”
这话英子怎么听得懂？望着姐姐有些发愣，心道“冷老师就是有学问啊”。
冷欣又问：“你妈妈怎么就肯嫁给他？”
英子道：“这个么，听奶奶说过，是换亲换来的。”
“换亲？”
“恩，就是小姑姑嫁给妈妈的哥哥，妈妈嫁给爸爸。”
“哦。英子你呢，过得还好么？”
“我？差不多吧。”
“有孩子么？”
“生了二个，都是女孩子，是我不争气。”
“不争气？”
“姐，你不知道，在农村，没生儿子，让人看不起呢。”
听了这话，冷欣很是无语，只好道：“英子，照顾病人的事，你们就多辛苦点了，我呢，一是不方便，二是最近也特别忙。”
英子道：“没事，姐，我们一家人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呢。”
……
这段时间，冷欣确实很忙，她刚刚调到医保局，业务生疏，好在她肯学，很快进入了角色。
多年的教师生涯，让冷欣养成了周密、严谨的作风，为了尽快熟悉业务和工作流程，她还到多个岗位跟班学习，从审核每一张医保处方、发票做起。以前，她在学生面前是冷面美女，现在，自己成了“学生”，态度可是恭敬得很，而且，她对前来医保局办事的群众态度也很好。
医保局陈局长对冷欣很满意：“不错不错，进步很快。”
陈局长对冷欣可是格外关照，人社局杜局长私下交待过他：“老陈，那个小冷是胡市长点名调进来的，要重点培养。”
陈局长也是人社局党组成员、副局长，对杜局长的话自然是心领神会。他现在下乡或者到下面单位检查，都要带着冷欣。
陈局长也一再对冷欣说：“小冷啊，你素质很高，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尽快熟悉业务。”
对党政干部而言，“业务”就是政策，熟悉“业务”就是熟悉政策，所以，陈局长特意给冷欣找了几本“政策汇编”的书，让她有时间就多看看。
“政策汇编”这种东西，搁在以前，冷欣是看不进去的，现在身份转换了，也就能看进去了，正因为看进去了，她还产生了疑问，向陈局长请教：“陈局长，这里面有很多文件都是很久以前的，为什么还收录进来了，会不会过时了？会不会跟新的文件有冲突啊？”
“这个问题问得好！”陈局长道：“老文件也是有用的，因为我们会遇到一些历史遗留问题，这个时候，你就只有找当时的政策依据，而不能按现在的规定来处理，对不对？”
冷欣明白了。
陈局长还开玩笑话：“你没听过一句话吗？‘**的政策像月亮，初一十五不一样’，所以，政策是在不断变化的，懂政策、有经验的干部，才能得心应手地处理好各种问题。”
“明白了。”
陈局长还道：“其实，医保方面的文件还不算多，最复杂的，是劳动人事方面的政策，这个是最复杂的，也是最重要的，管干部，就是管人，管人靠什么管？就靠政策，各种激励、奖惩、处罚，都靠政策，靠规章制度。”
冷欣道：“说是靠规章制度管人，可现实呢？我记得我们技校的校长说话就很牛，说什么领导的话就是政策。”
陈局长摇头：“这人什么素质？这话也能说？喝醉了吧？”
冷欣道：“那应该怎么说？”
陈局长道：“应该说，领导之所以是领导，就是他的政策水平高，他说的话，是对的，是政策允许的，也是政策要求的，他执行的就是政策。而不是因为他是领导，他就可以置政策于不顾。当然，置政策于不顾的领导也有，但这样的领导，嘿嘿，他很牛是吗？他能牛多久？官场上最牛的是那些每句话都说得正确无比，都代表了政策的人，而不是拿政策当儿戏的人，明白不？”
冷欣笑道：“明白了，明白了。”
陈局长有点得意：“哎，明白就好。”
陈局长还故意提到胡市长：“你看，胡市长这么年轻，可是，我们郧城的干部都服他，为什么？别看他年轻，他政策水平高啊，我们开会听他作报告，就能听出来，人家是真有水平呢，他来我们郧城市后，提得最多的是什么？一是解放思想，二是加快发展，这二点，就是当今最大的政策啊，对这个政策，胡市长掌握得最透彻了。”
陈局长有意在冷欣面前如此夸赞胡市长，除了拍马屁，也有观颜察色的意思，想看看冷欣有什么反映？
冷欣却是很坦然，只是道：“他是挺年轻的哈，全省，像他这样的年龄就当到了市长，不多吧？”
“绝无仅有！”陈局长道，“全省，在他这个年龄，享受正厅的或许有，但下来当一把手的，也就胡市长了，而且，人家是中组部交流来的，啧啧，前途无量！”
“中组部啊？”冷欣还真没听说过这种事，道：“他一个厅级干部，还要惊动中组部啊？”
陈局长有点奇怪：“你不知道？他是跨省交流的干部，当然要经过中组部，他们这些人，都是在中组部挂了号的，表现好的话，嘿嘿，以后说不定又提拔到哪去了。”
“这样啊？”冷欣犹豫了一下，道：“陈局长，你是人事干部出身，我看网上，有些曝光的，说某某提拔，暗箱操作，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陈局长道：“你说的这个，我也有看到，呵呵，被人家曝光，说明一没摆平关系，二没吃透政策。”
“这个也要吃透政策啊？”
“当然！”陈局长道，“呵呵，我们再拿胡市长说事：他这么年轻，怎么就到了市长级别？第一，他要表现非常突出，要有政绩，思想上，作风上特别优秀。我们党就有这样的政策：特别优秀的干部，可以破格提拔。我敢肯定，胡市长肯定是受到过破格提拔的，恐怕还不只一次。”
“这样啊？”
“你以为呢？”陈局长叹道：“我老陈，四十多岁了，才一副县级呢。”
其实，陈局长今天说这些话，本身就有些出格了，只是，他觉得，在冷欣面前夸赞胡市长，总是不会错的。
在技校，冷欣没有任何职务，班主任她都不愿意当，现在调到政府了，级别怎么定？陈局长是按她的学历、职称和工作年限，拟按副主任科员给她定级，已经报到组织部去了。
听陈局长的意思，此时，给她定个副主任科员，还是照顾了她。
不过，陈局长也暗示：“没关系，等你熟悉了业务，组织上会让你挑重担的。”
冷欣以前是个很清高的人，对官场的事，了解不多，关注也不多，只是因为胡晨阳的到来，才让她开始关注官场，此时，她调到政府部门了，又得到陈局长的“薰陶”，对于级别这种事，也有些敏感起来，这才意识到，她跟胡晨阳年龄相仿，同为武大毕业，十来年功夫，差距已然是这么大！
还有一件事，也让冷欣有些尴尬：她还不是党员。对此，陈局长道：“这倒是个问题。现在申请入党，再把你列入入党积极分子，再预备党员，再正式党员，起码得好几年。”说到这里，陈局长道：“哎，小冷，我倒是有个想法？”
“您说。”冷欣表现得很是虚心。
陈局长道：“说实话，党员太多了，你现在入党，确实是晚了些，入了党也没什么优势，倒还不如参加一个民主党派，那样更有特点。”
“民主党派？”
“对啊，”陈局长道，“什么农工民主党，民建，九三学社，还有国民党，这些都是民主党派，他们主要就是吸引党外知识分子，精英，你倒是适合加入民主党派。呵呵，我这只是建议，建议。”
冷欣有些心动：“民主党派，想加入就能加入？”
“这倒不是。不过，我认识几个民主党派的朋友，你真想加入的话，我帮你想想办法。”
“我考虑考虑。”
其实，冷欣说要“考虑考虑”，只是拖延点时间，她根本就搞不清自己是否适合加入什么党，她想问问胡晨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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