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3.心术
“这两个逆子。”紫禁城乾清宫中,正在翻看六百里加急送来的胤祉、胤祉两人联名奏章的康熙恼怒的咒骂着,唬得一众太监宫女一个个垂头凝息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唯恐自己成了这位圣君出气的对象。“其心可诛!”
也别怪康熙这么愤怒,要知道,胤祉和胤禛两人参与了皇子问策的全过程,是知道康熙为什么要主动从关中、河中撤军的。然而,两人从北京城这个笼子里出去后,转眼间就变卦了,很难说,两个人在这件事是没有私心的。
当然,人既然不是看穿一切的仙,自是都会有私心的,但有私心不要紧,关键是不能因私废公,将个人的利益置于整体利益之上。否则,上到国家,下到小团体都是不能维持的。
康熙相信,由道学家交出来的两个儿子不是不知道该取舍的。那么,既然知道取舍,胤祉和胤禛还敢上书提出这样荒谬的要求,那就不仅仅是试探自己心意那么简单的了,所以自己应该毫不犹豫的给予严厉警告。
因此康熙提笔在诏书上写道:“国家政策岂能朝令夕改,尔等此举可谓荒谬”
可是写到这里,康熙突然停下笔深思了起来,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两子上这样大逆不道的奏章呢?康熙的目光随即落在悬挂殿中的天下舆图上。
这张舆图上相当大的面积已经被涂上了红色,这是象征着继承前明火德的华夏。
不过此刻的康熙并没有睱余去暗叹大好江山的沦陷,他的目光死死的盯在陕西边上那个对清廷而言异常重要的省份。没错,肯定是这么回事!胤祉、胤禛虽然窥视太子大位,可剑指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通过迁民实边拉拢了山西一省的胤禩。
想通了这一点,康熙一阵轻松,既然是皇子间的争斗,自己只管隔岸观火就是了。
不,不,不!康熙心思急转,他觉得单单隔岸观火还不够,必须再加上一把柴,如此才能火中炼金,从而挑出合适的继承人来,延续大清王朝在中华的统治。
于是康熙撕掉了刚刚书写的东西,然后慢吞吞的在纸上写了两道意思完全相反的诏书。
这两道诏书都是给胤禩的,其中一道写道:“贝子胤禩,纵容西省官员行残民苛政,着即由御前侍卫抓拿回京,交内务府圈禁。”
另外一道写道:“贝子胤禩,办差得力,着即晋为多罗贝勒,留山西协助善后。”
写完之后,康熙拿起后一道诏书交给内侍总管李德全:“这一道诏书交内阁明发天下。”
李德全领命而去,康熙随即冲着门外喝道:“传卜尔楞。”
一等御前侍卫很快走了进来参见,康熙命令道:“你带这份诏书偷偷去见老八,记得了,走得慢一点,最好等朝廷诏书明发天下之后再去见老八。”
卜尔楞应了一声,随后有些迷惑问道:“奴才除了传旨之外,还要做些什么?”
康熙没有立刻回答,压抑的沉默让卜尔楞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卜尔楞正在惊恐之中,就听康熙幽幽的吩咐道:“你什么都不必做,只要记得将诏书原样带回来,不要让第三个人看到了。”
卜尔楞领旨退了下去,康熙又草拟了第三道诏书,这是给胤祉和胤禛的:“所奏知道了,有这份心思很好,实心办事吧。”
或许觉得这么写有些模棱两可,所以康熙进一步写道:“旨意所到之日起,由贝勒胤祉督办陕民实晋一事,贝子胤禛督办甘陕兵务,不得有误。”
如此算是把甘陕的军政权力分别授予了胤祉和胤禛,不过康熙还是留了一手,他又给陕甘总督席哈纳下令道:“速调二万川省绿营开赴河中,由直郡王(胤禔)统带。”
接着康熙又向吏部布置道:“山西巡抚噶礼帮办移民实边事务有功,擢为北河总督,遗缺由原四川巡抚鄂海接任;山西布政使鄂卜亦有襄赞之功,升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遗缺由山东布政使刘国芳平调;山东布政使一职由四川按察使赛音玛升任。”
写完这些康熙眉头又锁了起来,显然这次他是为了无法腾挪安置官吏在犯愁。
思考了半天,康熙又给吏部下了一道命令:“半壁沦陷,国土日蹇,行省不全,百官多成冗员,吏部宜考量时务,重新厘定疆域,勿在交往中失去国体尊严。”
就这样清廷也开始了行政区的改革,不过清廷改革行省疆域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强化中央对地方的控制,而是在于安置更多的冗员,为旗人、汉军旗人以及亲附清廷的汉奸儒生提供足够的上升管道,以笼络“读书人”之心。
清康熙四十五年二月二十六日,经过近三个月的串联、游说、权衡、争夺、哭闹,清廷正式发表上谕,将原山西、山东、直隶全境和河南北部以及辽东西部在内的广大地区划分为直隶、山西、山东、雁门、徐海、河北、大宁等七个省。
其中直隶省下辖包括顺天府、天津府、保定府、河间府、正定府、大名府、冀州直隶州、定州直隶州、深州直隶州、赵州直隶州、平定直隶州(阳泉)等七府四直隶州在内十一个二级行政区,同时由于顺天府是京师的原因,所以直隶巡抚驻地设在保定;
山东省下辖包括济南府、青州府、泰安府、武定府(惠民)、登州府、莱州府、德州府、沧州直隶州、胶州直隶州等七府二直隶州在内的九个二级行政区,该省的省会继续设在济南;
山西省下辖包括太原府、潞安府(长治)、汾州府(汾阳)、平阳府(临汾)、蒲州府(永济)、解州府、泽州府(晋城)、沁州直隶州、霍州直隶州、绛州直隶州、辽州直隶州等七府四直隶州在内的十一个二级行政区,该省省会继续设在太原;
雁门省下辖包括大同府、宣化府、朔平府(右玉)、忻州直隶州、代州直隶州、岢岚直隶州、保德直隶州、易州直隶州等三府五直隶州在内的八个二级行政区,该省省会在大同;
徐海省下辖包括徐州府、兖州府、曹州府、沂州府、淮安府、归德府、济宁直隶州、海州直隶州等六府两直隶州在内的八个二级行政区,该省省会设在徐州;
河北省下辖彰德府(安阳)、怀庆府(沁阳)、顺德府(邢台)、广平府(邯郸)、卫辉府(汲县)、开封府、东昌府(聊城)、临清直隶州等七府一直隶州在内的八个二级行政区,该省的省会比较奇怪,定在彰德府而非名气更大的开封;
大宁省下辖包括锦州府、永平府(卢龙)、朝阳府、承德府、遵化直隶州、新民直隶州、法库直隶州、阜新直隶州等四府四直隶州在内的八个二级行政区,该省省会设在锦州。
除了任命了一大堆新的巡抚、布政使、按察使以外,清廷还在相邻的两省或三省设总督一员,譬如山西、雁门总督,山东、徐海总督以及总管直隶、河北、大宁的直隶总督。其中山东、徐海总督的驻地在兖州,山西、雁门总督的行辕在平阳,直隶总督衙门在天津。
总督也任命了,接下来必不可少是驻防将军。
清康熙四十五、华夏武成八年四月初九,清廷宣布在原有青州将军的基础上增设潞安、开封、徐州三将军。三省驻防八旗兵员分别额定为一千人、一千五百人和一千二百人,不过其中正牌的满人不多,多为蒙古八旗和汉军八旗。所以在各驻防将军之下分设左、右翼都统各一员,分别由蒙古八旗和汉军八旗充任。这些驻防八旗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作战,而是监视当地的绿营及本省文武百官。
四月二十二日,清廷又以黄河泛滥,东线已经无用兵余地为由撤销徐州大营,除万余兵马编为河防军由徐州将军统带以外,其余兵马收缩回直隶整编。同日,清廷还以山东地方绿营为主编练用于反登陆的海防军。海防军由青州将军统带,主力在登莱及胶州附近广设各种堡垒,藉此遏制夏军再度施行迂回登陆的战法。
四月二十九日,夏、清两国在颍州府的谈判因为康熙的主意改变而最终无果。
五月二十日,缓过一口气来的夏军以五个师的兵力分东南两路,分别自许昌和正(郑)州西进,准备夺取河南府。只是此时清军主力已经基本撤过黄河,夏军兵锋所到之处,并无清军抵抗,荥阳、偃师、伊川、宜阳等地留守的清廷官吏更纷纷投降。
六月十二日,夏军前哨探马进抵洛阳城下。此时,已经超额完成撤退军民任务的胤禔这才好整以暇的率着千余殿军退往孟津。
六月十三日,夏军开进十室九空的洛阳城,同日,胤禔退过黄河。
六月十五日,进抵洛阳的夏军主力继续西进,并于月底之前控制了新安、渑池、陕县、洛宁、卢氏,与关中清军隔着潼关禁沟形成新的对峙。
七月初一,得到收复洛阳的消息后,郑克臧任命原虎卫军第二师统制孙育为西京河南尹兼河南行营都部属。就在第二天,康熙也任命胤禔为镇军大将军,总管河北前线军务
534.陕局变幻
所谓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好不容易从康熙手中得到兵权,胤禛便大刀阔斧的行动起来。一方面他虽然不得不听任席纳哈把二万川中绿营调往河南,另一方面他却暗地里偷偷扩编陕西绿营,这一来一回,他手中的兵力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还增加到六万人。
然而陕西这地方虽然不缺当兵吃粮的汉子,但是以关中一地豢养这六万不事劳动的精壮汉子及川陕两省的文武却是不现实的。
什么?四川不是已经完全失陷了嘛,什么还会出现川陕两省文武的情况呢?
没错,如今的陕西境内的的确确还存在一个大清治下的四川省政府。
别的不说,至少华显的四川总督职务就一直没有被撤销,其临时行辕到现在还与席哈纳的甘陕总督行辕合署办公。四川提督祖良弼更是因屠戮汉中百姓有功被清廷升为了成都将军,当然,由于川中绿营大部被调往洛阳、河北,这位成都将军实际上只能蜗居在西安将军巴锡的衙门里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川省官员的薪俸还是要陕西承担的,因此原本靠着关中、汉中两地财赋勉强维持的西省财政实际上已经到了破产的境地。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活着不想被尿憋死的胤禛只能祭出加税这招妙法。可惜的是,如此良策却遭到了席哈纳的抵*制。
席哈纳是曾经做过大学士的总督,胤禛虽然是阿哥皇子也不能轻易让对方听命,再说了,负责总揽陕西民政的胤祉也不同意,毕竟他还要承担迁移陕民入晋的重任,决不能火上浇油的将有造反传统的陕西人给逼反了。
既然加税得不到上上下下的支持,胤禛只好把脑筋动到了甘陕的藩镇头上。
对此胤祉很是支持,因为迁移陕民也是要钱的,这笔钱算来算去也只有让那些刮地三尺的藩镇出了,至于他们又会不会把压力转嫁给下面的百姓,或许在两位皇子来看,藩镇治下的百姓已经是弃民了,自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中---话又说回来,好像汉中的百姓是正经八百的大清顺民,但结果似乎更糟糕,所以说,“我大清”爱民如子,其实更像一个冷笑话,只是说的人多了,才被当成了某种不容更张的事实
于是从康熙四十四年的年底到康熙四十五年的春天,各路信使在甘陕道上络绎不绝,凭着六万人的压倒性力量以及三千人攻灭马秉忠部的赫赫战绩,陕甘的诸侯们只能耷拉着脑袋承诺在夏粮收上来后给胤禛交税。
当然,这些诸侯内心肯定是极度不满的,说不定有人因此而投向华夏,只是联络还要时间,一时半会看不出什么异动而已,却让胤禛产生了某种虚幻的错觉。
算算靠着屠杀劫掠汉中、兴安(安康)、商州等地百姓的收获,自己还能撑到夏税入库的胤禛便向康熙上书要求按照绿营新制整顿川陕绿营。
结果,康熙的答复还没有来,胤禛就自说自话的开始行动起来。
新营制的绿营每镇五千九百人,以胤禛现在拥有的军力可以编足十镇。不过现而今关中有两个总督、两个将军、一个巡抚、一个提督,这些人按规矩都要配属督标、军标、抚标、提标,胤禛也不好把人都得罪了。
所以,胤禛思前想后,决定督标、军标都下设三营,其中中营是一千五百人的参将营、左右营是一千人的游击营,如此每位总督和将军各辖三千五百人,四位总督将军合计统领一万三千五百人的绿营;抚标和提标则要低上一等,分别只设两营,其中中营是一样是参将营、前营是游击营,如此,一个抚标加一个提标是五千人。
扣除这一万八千五百人,胤禛还有约计四万二千人,大致可以编为七个新营制的镇。胤禛以陕甘部分府州的名字将其命名为西安镇、凤翔镇、同州镇、乾州镇、邠州镇、鄜州镇、巩昌镇。至于各镇总兵、各协副将的任命,胤禛还有一丝清明,知道不是自己可以擅自委任的,所以,整编计划一出来后就快马报请康熙圣断。不过胤禛也提了几个建议,不是具体人选,而是诸如总兵人选中最好川陕本地有几个、绿营新营再调几个之类。
清廷改编绿营是基于与夏军俄交锋中越来越多的出现火器,因此必须建立一支适应从办冷兵器半火器到全火器转变的部队,但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在绿营中装备大量的火炮、鸟铳等武器,这是财力困顿的胤禛在甘陕无法实现的,因此,他也做了因地适宜的调整。
出于对绿营将官提防的心理,胤禛咬紧牙关在各督标、军标、抚标、提标中继续配置射程较远的红夷大炮,只是装备的数量由每队十五门下降到了每队五门,如此一来,全部陕甘绿营共拥有三十门射程在里半(清制)以上的远程火炮。胤禛在各镇镇标中营装备的是较老旧的大将炮之类的近程火炮,数目达到了每镇八到九门。
除了火炮配置略为降低外,各镇白兵由每(游击)营两队扩编为三队,鸟铳队由每营两队降为每营一队,继续保持一队弓箭手以补充鸟铳的不足。至于马队则相应的予以扩编,不但督标、军标、抚标、提标、镇标的中营亲军队全部编为马队,各协副将的亲军队也编为马队,如此一来,陕甘绿营共计拥有骑兵及骑马步兵六千余,占到了全部兵力的一成以上。
胤禛的整编计划还在进行,夏军便占领了洛阳,把兵锋推进到了潼关一线。
为了抵御夏军可能的叩关,胤禛调动凤翔、乾州两镇兵马进驻潼关,同时命令陕西提督江琦督率提标及邠州镇、西安镇进驻同州以为后援,自己则率鄜州、同州两镇留驻西安以为总预备队,至于剩下的督标、军标、抚标则用于威慑其他方向。
胤禛的防御计划虽然做得不错,很有层次,然而夏军控制了陕县之后,未必继续进攻。
这固然是因为粮道不畅的缘故,也有为怀庆、卫辉等地河北清军牵制的关系,但无论如何都使得原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陕甘绿营一拳打在空气中,那种用错力的感觉让从上到下都憋闷的难受。不过,再怎么憋屈,胤禛也还没有大胆到主动出击收复河南,所以陕甘绿营便陷入了长期与夏军河南行营对峙的局面。
其实只懂得纸上谈兵的胤禛根本没有想到,就在陕甘绿营的主力被夏军一部所牵制之后,其他方向很快就传来了不利的消息。
华夏武成八年五月初二,先后控制了兴安、商州之后的夏军西川军团前哨翻越黑龙口出现在蓝田西南,虽后来被紧急赶到的巴锡军标所驱逐,但这却意味着利用秦岭天险保卫关中南境的防守策略出现了致命的漏洞。受此影响,胤禛不得不把鄜州、同州两镇调动到蓝田、户县、周至等地,从而减少了对潼关前线的支援。
华夏武成八年七月十七,似乎看到清军已经被夏军捆住了手脚,清榆林道兼榆林总兵吴泓以胤禛的要求违背康熙三十九年八月关于各镇粮饷自筹自用的圣谕为由,斩杀胤禛前往催粮的使者,拒不向胤禛交付夏粮夏税。
吴泓的所作所为很快引起了延安知府兼延安副将王应统的呼应,王应统随后也驱逐胤禛使节,宣布对关中不输不贡。不过延安镇只有千余兵马,自保有些不足,因此王应统很快派人联络吴泓,在共同的敌人面前,两人一致决定联手,于是榆林镇很快派出三千人的部队开入延安境内,协助王应统抵御来自关中方面可能的讨伐军。
两藩的所作所为理所当然的引起了胤禛的愤怒,为了避免连锁反应,胤禛第一时间决定镇压。于是他又派刚刚出任的西安镇总兵的赵弘燮出兵延安。虽然赵弘燮很快推进到延安城下,将两镇兵马堵在城内,但这么一来,陕甘原本窘迫的财力更加匮乏,而且还不可避免的再度削弱了潼关一线的防守。
这个时候胤祉也看出甘陕已经不可守,于是他便使出金蝉脱壳的伎俩,以亲自押送陕北流民为借口,从河津渡过黄河进入山西。此后胤祉就一直逗留在山西绛州境内,只是靠一些信使来遥控处置陕西民政。
逃跑专家、“飞将军”祖大寿的孙子祖良弼也觉得陕西已经危在旦夕了,于是他决定发挥祖传功夫,不辞而别,率着他的军标追随胤祉的脚步退入山西---当然清廷不是组织力和决断力极差的明廷,因此祖良弼也是事先准备好借口的,他以成都将军的身份向康熙请旨前往河北指挥胤禔麾下的川省绿营。
题本加急送往北京后,祖良弼不待回音便率部东行,抢在胤禛明白过来之前越过黄河。
闻讯气急败坏的胤禛立刻参了祖良弼一本,结果康熙为了提振八旗士气决定对此事严加处置,于是祖良弼才逃到晋州,就被革职抓拿,随后送京处斩,落了一个悲剧性的下场。
胤禛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但这却无助于改变他所处的局面,甚至不久的将来,更大的危机将向他袭来
535.陕甘终局
急促的马蹄声伴着一路烟尘出现在西川总兵贺发的面前:“大人,射声军第一师第一旅的前哨已经进入阶州城,冷元化以下已经出城迎候大人”
“好极了!”同样风尘仆仆的贺发闻言放声大笑。“如此也不枉这一年多来,本部破山凿路之辛苦。”笑罢,面容一肃的贺发命令道。“命令邹梓山,让他妥善控制阶州,不要阴沟里翻船了。另外再派人告诉唐、贾两位大人,阶州已经到手,他们可以赶来主持政务了”
如果有谁能在高空俯瞰的话,就会发现如同长龙般的夏军队伍正沿着白龙江谷地,浩浩荡荡的溯江而上。事实上,这条谷地原本是有可供商贾通行的小道的,然而正如贺发话中透露的那样,若非夏军在过去的两年中不断开扩的话,无论如何是无法通过万余大军的。当然,开山拓路的动静颇大,根本瞒不过对面的甘肃一方,错非控制阶州的冷元化在早先就跟华夏暗通曲款,夏军也没有办法在清军的阻击下完成这一浩大的工程。
所以,当贺发的队伍来到大礼参拜的冷元化一行面前时,就算看不起这个反复无常的乱世土霸王,但贺发还是主动从马上下来将其搀扶起来:“冷大人,你的功绩圣上已经知晓,不日将有上命下达,还望大人再接再厉,如此或可长久福泽后人。”
冷元化一脸沉重的表态道:“只恨当初未早下决心恭迎朝廷天军,如此罪过,不加处置,已是侥幸,还蒙圣上挂牵,元化不慎惶恐!”
贺发冷笑的看着冷元化惺惺作态,他自是知道,错非胤禛一系列的倒行逆施,冷元化又怎么可能下定决心投靠华夏。但知道归知道,如今甘事未定,自己还有用得着冷元化的地方,所以贺发自然不会把内心的不屑宣之于口。
“古人寓言,亡羊补牢未为晚矣,弃暗投明可没有什么先后之差。”贺发宽慰了几句,随后话锋一转。“如今,冷大人首要做的是切实配合朝廷掌握阶州、秦州、徽州各县,然后本官还要借助冷大人的名声向全甘各镇发出劝谕,晓谕彼等归降”
夏军从甘南开进甘肃的消息如冲击波一样震撼了全甘,甘肃各镇军阀惶惶不可终日,一个个都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然而面对具有压倒性优势的夏军及华夏朝廷,自付根本无力对抗的诸侯们最终还是作出了正确的选择。
华夏武成八年六月中旬至七月初,入甘夏军二个师在冷元化部的配合下,先后攻克秦州(天水)、清水、秦安、伏羌(甘谷)、宁远(武山)、通渭(渭源)、陇西等州县,清甘肃巡抚兼甘肃提督徐潮手中只有五千兵马根本挡不住夏军的攻击,被迫退守安西。
七月二十日,除稍远的甘州、肃州等镇未宣布归附外,其余各镇在观望了一阵之后纷纷易帜并遵照贺发的命令率兵前往定西军前效命。
八月初三,贺发以二万余新附军对定西实行强攻。两天后,徐潮开城投降,至此兰州、宁夏、庆阳、平凉、巩昌、西宁等地为华夏朝完全掌握。
定西战罢,华夏朝的官吏纷纷进入兰州等府县,与此同时,贺发以一师镇兰州、一师镇西宁,从而暂时对甘北、甘西北采取守势,其本人则率领二万多新附军转而东进,威胁陕西西境,大有一举攻入凤翔的架势。
早在六月中旬,胤禛便收到了夏军开入甘肃的警报,然而在凤翔、乾州两镇被夏军河南行营钉死在潼关,鄜州、同州两镇被夏军西川军团一部牵制于秦岭北口,西安镇又用兵延安的情况下,胤禛手中的机动部队仅有巩昌镇、邠州镇两部万人以及全部督标、军标、抚标、提标在内的一万五千余人。虽说看起来兵力还有绰余,但胤禛不能不考虑在潼关守军背后保留有力的预备队。再加上由于各镇答应的粮饷并未解到,清军粮饷两缺、士气低落,根本没有办法出八百里秦川到甘肃去支援徐潮所部。
等到贺发从容收拾了甘肃东、南各镇,移兵甘陕边境的时候,就连胤禛本人也对局面失望了。这个时候,胤禛不善军务的老底子就露了出来,他根本不知道,贺发其实也是强弩之末了。要知道,甘肃各镇过去几年里互相攻伐,彼此素有矛盾,贺发根本不能轻易的将其捏成一个拳头。而且甘肃的内战几乎把甘肃打成了白地,刚刚结束的战事也破坏了仅有的夏收。因此,事实上,只要胤禛咬紧牙关,再坚持一年是不成问题的。
然而慌乱的胤禛终于想起了康熙对他“全师”的要求。在匆匆忙忙之间,胤禛一面下达了各部次第撤过黄河进入山西的命令,一面又再次下达了屠杀的命令,但这一次胤禛的命令遭到席哈纳和华显的一致反对。
席哈纳和华显都是正经八百的满人,自是不会对被屠杀的汉民有什么同情,他们之所以反对胤禛的屠杀令是有很正当的原因的---由于胤禩在山西搞得太过了,因此山西连续两年因为劳动力缺乏造成大面积欠种欠收,进而影响了清廷的财税收入。
虽然通过迁移河南百姓,晋南人口有了一定的回升,但更多的地方却还是缺乏足够的生产者。所以,负责善后的胤禩与负责迁移陕民的胤祉在这个问题上一拍即合,两个阿哥的力量相加,明显强过了胤禛一人。正是因为如此,席哈纳和华显才有了对抗胤禛命令的底气。
遭到地方抵*制的胤禛二百五的脾气又上来了,他不管不顾的命令他能切实掌握的赵弘夑部回师执行屠杀令。结果匆匆忙忙回师的西安镇被榆林、延安两镇派遣的追兵衔尾追杀了三十里,所部溃散一空,只剩下赵弘燮本人狼狈不堪的逃回了西安城。
形势愈发的恶劣起来,在此情况下,胤禛只得放弃杀戮陕民的命令,改以各部强掳各府县的百姓东渡黄河。可已经奉命撤过黄河的各部是怎么也不可能重回死地来执行胤禛命令的,而那些执行命令的绿营,在完成押解任务之后,也一去不返。
就这样,到了康熙四十五年九月初,陕西境内的绿营仅剩下驻防潼关的凤翔镇左协和陕西提标计五千人、驻防凤翔的四川督标和陕西抚标计六千人以及驻防西安城的陕甘督标和西安军标计五千人在内的万五兵马,由于兵力大大下降,秦岭北口的各县也已经完全弃守。
九月十一日,胤禛命令西安军标接替凤翔镇左协守备潼关,然而军标内部分下级军官不愿意充当殿军、替死鬼,所以发生哗变,乱军在西安城里大肆抢杀烧掠。虽然最后被陕甘督标及部分忠于清廷的军标兵丁共同平定,但引发的大火却几乎把整个西安城焚烧殆尽,好在城内的大部分居民已经被清军强行掠往山西,才没有不幸成为祝融的贡品。只是经此一变,清军已经无法在陕西继续逗留了。
九月十六日,发现潼关清军情况有异的夏军河南行营,小心翼翼的派出小股部队向潼关前进,结果兵不血刃的夺取了这座雄关。河南夏军随即如潮水般涌入陕西境内,并在满怀复仇之心的幸存陕民的指引下对清军殿后各部实施追击。
九月十七日,河南夏军在同州与毫无斗志的清军陕西提标、甘陕督标等部会战,清军几乎一触即溃,夏军一路追杀到黄河渡口,缴获如红夷炮之类大宗来不及撤走的军械军资,并解救陕民万人,只是胤禛、席哈纳、华显以下已经事先渡过黄河,所以未尽全功。
九月十九日,得知夏军开进潼关、清军已经悉数逃往山西的消息之后,刚刚大胜赵弘燮的榆林、延安两镇主动向夏军投诚,至此陕西全境光复。
十月十五日,得知甘陕规复消息的华夏朝廷下令以西安府、同州府、汉中府、兴安府、凤翔府、商州直隶州、乾州直隶州、邠州直隶州之地设立陕(县以)西等处地方;以兰州府静宁州省入固原直隶州,以化平川直隶厅省入平凉府,以泾州(泾川)直隶州省入庆阳府,又以庆阳府、平凉府、宁夏府、榆林府、延安府、绥德直隶州、鄜州直隶州、固原直隶州之地设朔方等处地方;升秦州、阶州、河州为直隶州,降徽州为徽县、与原属两当县归隶秦州,以兰州府、西宁府、巩昌府、甘州府、凉州府、肃州府、秦州直隶州、河州直隶州、阶州直隶州之地设立陇(县以)西等处地方;上述三省首府分别在西安、庆阳和兰州。
武成八年十月二十七日,华夏朝廷又宣布在西宁设立青海宣抚使,在宁夏设立河套宣抚使,借此对厄鲁特、鄂尔多斯等蒙古部族开展招抚工作。同日,华夏朝枢密院调动骠骑军第二、第三师进入宁夏,铁骑军第二师进入西宁,以便在招抚不成的情况下,用武力征服或亲附清廷或依靠准格尔的蒙古各族。
转任陇东总兵的贺发也受命以正在改编的新附军两师北上甘凉,以彻底统一甘肃。
536.俄罗斯来客
虾夷地作为全世界最有名的渔场之一,每年能提供成千上万吨的渔获量,只是爱奴人的技术极其原始,只能在近海捕捞,所以平白错失了这个宝藏。当然,华夏方面其实也是半斤八两的水平,好在作为水师大学堂的实践课程之一,唯二的捕鲸船队之一就设置虾夷地,在捕获巡游到此觅食的诸多鲸鱼的同时,也能偶尔捕捞一些深海鱼类回去给驻军改善伙食。
武成八年八月的一天,北太平洋海面上万里无波,晴朗的天际下,鲸鱼们欢快的喷吐着水柱,一切显得如此的祥和。然而午时初刻,正在准备捕杀鲸鱼的水师候补武官们突然发现稍远处出现了一叶醒目的白帆。
奇怪了,碍于军纪,没有人冲着帆影反复张望,但埋头工作的年轻武官们个个都心存疑惑,己方什么时候派船到北方探查了?如果不是自家的船舰,在这个鬼地方又怎么可能出现洋夷的快船?还是说,洋夷已经渗入这片禁域而华夏方面还不自知。
此时。护卫捕鲸船的信报船果断的迎了上去,船还在开,船指挥羊宸同样狐疑的向副手左少本问道:“该不是水师派去北探苦无的快船吧?”
左少本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水师派去北探的快船一般是走内洋,很少会出现在外洋,而且是即便走的是外洋航路,也会经停钏路港进行补给,咱们没理由不知道的。”
“有没有可能是从内洋北上,从外洋南返呢?”羊宸提出另一个可能来。“这样或因为消息传递的关系,让咱们错过了。”
“怕是不对。”左少本还是摇头。“如今石狩川港和钏路港之间联通的官道已经修得差不多了,镇守府派出的信使三天之内就能把石狩川港那边的消息传到钏路,所以,就算算上咱们出港返港的耽搁,至不济咱们也能知道十天半个月前的消息。”
这么一说羊宸也明白过来:“也对,最近可是没有听过水师有北遣过什么探察船的。”
如今北国水师的主要兵力集中在旅顺、福江、西归浦等三个镇守府,其余如马养岛、虾夷地等镇守府的兵力有限,大多只是靠镇守府自己的近海舰队支撑。水师上层的大部分精力集中在威胁清廷渤海防线、震慑日本、协防朝鲜等几件有限的大事上,剩下的一小部分中马养岛镇守府对关东大陆的渗透自是要比没有外患的虾夷地,更值得重视。
当然这不代表着虾夷地镇守府的边缘化,事实上,因为虾夷地和苦无所出产的寒带林木是制造水师舰船的上等材料的关系,虾夷地的船场一直是北国水师最重要的后勤单位,而且作为水师未来的捕鲸船队也有一支在虾夷地,因此虾夷地镇守府的力量一直是有增无减的,只是比起其他方面来,显得有所不足而已。
如今虾夷地镇守府的核心武力是六条八千料的大福船和四条七千料的广船,这些福船、广船尽管不适宜远海海战,但用来配合炮台守备石狩川港和钏路港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除此之外,镇守府还有六条三等信报船隔日巡弋全岛,形成水路的警戒线;至于水师大学堂捕鲸舰队也不是没有一点护卫的力量,这不,羊宸和左少本说指挥驾驭的【鬼宿十八号】就是四条护卫的二等信报船中的一条。
“那会是洋夷?”羊宸嘀咕着。“航向看上去有些不对啊,莫不是去到北面了,发觉不对劲,这才返回来的?不过也不对啊,洋夷往来海上,至少是三桅大船,怎么望哨报告只发现一根桅杆。莫不是在风浪里折了?”
“大人不要猜了,近前看看就知道了。”左少本建议道。“就算是洋夷的大船,眼下也没什么可怕的了。”这话可不是嘛,海上作战主要靠速度,你炮再多,追不上打不着也是白搭。“或许还能在那些初出茅庐的小家伙们见识一下,咱们是怎么灵猫戏大象的。”
“这主意好,老子喜欢。”羊宸以一副丘八的嘴脸笑呵呵的冲着船上的帆缆长命令道。“虎大,升起满帆,咱们这就去教训一下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洋夷”
【鬼宿十八号】与来船越驶越近了,然而越靠近对方,船上所有人的眉头就凝的越紧。
这怎么可能是三桅的洋夷大船,分明是一条单桅的小船嘛!南面的洋夷要是用这样的船北上探险的话,估计跟自寻死路没有什么差别。那问题就来了,这条船是谁的?又是怎么驶入这片被华夏视为禁脔的水域的?
看到望远镜里影影绰绰出现的鬼佬的脸,羊宸苦中作乐道:“洋夷看到咱们好像还挺高兴的,这算什么?想让咱们放下戒心不成?”
羊宸命令道:“瞭望哨喊话,让他们降帆,若是听不懂就让大炮教他们明白!”
隆隆的炮声中,比之二桅信报船明显小了一大号的来船慌不择路的试图调头逃跑,但很快被一枚飞舞的链弹打断了桅杆,如同死鱼一般瘫软在了洋面上。左少本于是带着一队水兵驾着桨划小船靠了过去,在【鬼宿十八号】的大炮近距离威胁下,单桅船上的水手知趣的没有抵抗,听任全副武装的华夏水兵登上船只并控制了全船。
“我抗议,我们是受伟大沙皇陛下及代理人西伯利亚总督阁下委派的和平的俄罗斯地理探险队,你们不能也绝不应该这样对待我们,这是对伟大沙皇陛下的冒犯,这是极其严重的挑衅,这将引起两国之间的战争!”
左少本一登上船,鬼佬堆里就冲出一个人来冲着他大喊大叫的,然而急促发音的古怪俄语是左少本和一众华夏军人所根本听不懂的,因此左少本只是一抬手中的短铳,骂骂咧咧的鬼佬下意识的倒退回人群,结果引起了【鬼宿十八号】水兵的一阵嘲笑。
“有什么好笑的,还不赶快解除他们的武装,再给我仔细搜了船,要是有漏网的,回去后操训量加倍。”左少本严厉的命令着,在他的驱使下,水兵们很快进入了战斗状态,并且从面前的俄国人中搜出了一大堆形形色色的武器。“装备倒是挺齐全的。”左少本冷笑道。“分批押走,至于这条船嘛,拖回去给那帮小子们练练手”
押着俄国人回到钏路港,驻留的镇守府副使也震惊异常,只是港内没有人能听得懂这些不速之客的语言,不得已,只好把这些人一股脑的押往石狩川港。就这样,由钏路而石狩川,由石狩川而西归浦,由西归浦而澎湖,在报告辗转传递到郑克臧案头之前,这一群北地鬼佬已经被押送了数千里的距离,完成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的“探险”历程。
“澎湖的夷文馆用了已知的夷语探问,好不容易发现虾夷地所擒获之人会说一点红毛语言和一点拉丁语。”总督衙门大人郁平已经预定要转任了,这是他离职前的一件大案,自然是不准备把功劳分润给后来者。“如此才获得了该夷的供词。”
郑克臧翻看着总督衙门的呈报:“鄂罗斯,没有想到啊,从陆地上南下被清虏阻挡之后,该国居然想出了自海路而来的主意,该国侵略成性,虎狼野性更胜清虏,与之没有好谈的,这干夷虏悉数送到琼州的矿山去吧。”
郑克臧正准备就此了结此事,但郁平却进言道:“圣上,鄂罗斯曾与清虏兵戎相见过,既然如此,我朝便有可能拉拢其共同对付清虏。”
郑克臧神色不悦的反问道:“郁卿,你知道宋朝为什么灭亡吗?”
“啊!”郁平吃了一惊。“圣上的意思是,鄂罗斯与我朝,便如北宋与女真、南宋与蒙古一般不成?”郑克臧淡淡的点了点头,郁平这才知道自己险些触怒了郑克臧,于是急忙纠正错误道。“臣愚钝,臣不知道这会引狼入室。”
“没有关系。”郑克臧摆了摆手。“世人只知眼前利益,岂能洞悉将来祸端。”话虽如此,郑克臧还是敲打道。“但贵为大臣,却要眼光长远一些,须知道,清虏如今之疆域,必然是我朝未来之领土,断无一丝一毫拱手授予他人之处,更何况,朕有雄心规复昔日蒙元之疆域,这势必与鄂罗斯有所冲突。”
“圣上,”郁平忍不住劝谏道。“北地苦寒,不适宜我朝子民居住”
“昏聩!”郑克臧一下子打断了郁平未尽的话。“你以为朕是穷兵黩武吗?”郁平吓得一下子跪伏起来,郑克臧看也不看他,径直说道。“北地苦寒不宜人居,那鄂罗斯人不是活得舒坦异常吗?再说了,你马上要转任盐铁衙门会办大臣,岂能不知道盐铁之利!这北地万里,处处有宝,若我朝不取,必遗祸子孙!你可明白了。”
“臣明白了!”即便不明白,此时郁平也要说明白。“臣妄议国策,请圣上责罚。”
“责罚不必了。”郑克臧让郁平爬起来。“朕知道你的忠心,朕不会想着处处树敌,饭要一口口的吃,这个道理,朕是明白的”
537.经略
因为陕西、朔方、陇东三省战后重建工作极其繁重,也是因为三省地理位置过于偏离华夏的行政中心,更重要的是因为为了防止三个方向的蒙古各部及山西清军,在西北三省囤积了十余万夏军,所以,武成八年十二月初七,华夏朝廷正式设立三省经略大臣,首任经略由卸下内阁总理大臣的林良瑞出任,经略行辕设在陕西凤翔。
不过时间已近新年,林良瑞又是闽人不耐风寒,让他从此上任自然不是优待元老重臣的章程,因此郑克臧便安排他二月后再行上任。
光一个前首相,郑克臧还不放心,因此他把嫡子郑安洋也派了入了经略大臣行辕任事。
当然以便是连蹦带跳的超擢,此时的郑安洋也不过拥有正七品的官职,在经略行辕里只能充当一名管理文书往来的经历而已。
“林卿,朕就番禹郡公交给你了。”御书房里,郑克臧向林良瑞交代“玉不琢不成器,千万不要因为他皇子的身份放纵了他,该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
林良瑞觉得自己责任重大,但也知道郑克臧把储君交在自己手上的用意,于是庄重的表态道:“请圣上放心,臣一定一视同仁,不使番禹郡公的身份曝露。”
“果然是跟朕多年的老臣子了,好,明白就好。”郑克臧笑着命内侍送走了林良瑞,转过身冲着郑安洋问道。“笙官,知道阿爹为什么把你安排在这个位置上吗?”
也算是从不入流的小吏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历练到现在的郑安洋含笑回应道:“父皇,儿臣明白,经历一职管勾文书往来,看起来是个繁琐又无关轻重的职司,但如果能认真揣摩的话,可以从中看得出很多事情。”
“说得不错。”郑克臧夸奖道。“经略府经历一职不比你以前的一乡一县一府,三省的事务汇集,可谓千头万绪,你不必事事盯紧了,只管看牢了林大人的批复,再前因后果的对照着看,当会多几分为政处事的见识。”
郑克臧这是把郑安洋放在一定高度上看全局,当然以郑安洋现在为官的阅历,让他了解一国宰相高屋建瓴的执政手腕似乎有些拔苗助长,但郑克臧却觉得提早让他见识一下也无妨,至多过后再让他沉下去踏踏实实的做一两界亲民官即可,就一如他把长子郑安涤塞入都督赣州等处地方行尚书台的林维荣的幕府一样。
郑安洋若有所思的应道:“儿臣明白了,儿臣会在陕西用功的。”
“这就好,”郑克臧点点头。“过完年就自去陕西吧。”林良瑞是元老可以二月以后才去陕西,但经略大臣行辕里的架子却不能等他到了以后再组建,因此郑安洋不想大大咧咧的暴露跟脚的话,也只能随着吏部派员一并提早出发了。“对了,这次把你媳妇一起带去陕西,让他看着你,省得到了一地就喜欢上一个。”
郑安洋有些讪讪,但少年好艾是天性,倒不是他生性见一个喜欢一个,而是憋不得。
对于他没出息的样子,郑克臧倒也忍俊不住:“好了,不要作出一个扭捏的样子了,儿子女儿也有好几个了,这事有什么说不得的,你能守住底线不去欢场寻花问柳得一身脏病回来,阿爹已经很满意了,只是这回放在林良瑞的眼皮底下,要有分寸才是。”
郑克臧的话说得很隐晦,但郑安洋却听得分明,是的,这次是在重臣的眼皮底下,要是再做出荒诞的事情来,那口碑上就有了问题,少不得为将来的前途造成一些障碍,所以这也是郑克臧对他忍耐力的一次考验。
“好了,不要再琢磨了。”看着郑安洋低头不语,郑克臧有些感慨的摆了摆手。“去见你阿母吧,年后笙官也要下到地方去历练了,一下子两个儿子都外出远行了,你阿母或也有些戚戚,趁现在还有时间,去多陪陪她。”
郑安洋应声退了下去,郑克臧跺到书桌前,捡起一本已经尘封许久的报告,这是枢密院使洪拱柱特意呈送的。郑克臧看了一会,凝着眉头,随即又翻看了之前贺发关于进军甘肃的奏报,思索再三,终于下了决心。
“来人,去把兵部林升、枢密院洪拱柱给唤来,朕有事要问他们!”
兵部尚书林升、枢密院使洪拱柱很快次第赶到,看着面前的两位夏军宿将,郑克臧让内侍把两封文牍递了过去:“贺发的呈报中说,各师炮军几乎无法通过白龙江谷道,而枢密院奏报前次观看泰西列国在椰城郊外大战也提到夷兵广泛装备小口径火炮,朕对照读了读,思绪良多,看起来咱们的建军思路出了问题。”
夏军的前身郑军原本是装备过类似四磅炮、六磅炮的轻型火炮的,但是随着郑军进入南中国后的大发展,为了强化与清军对战中的射程优势,火炮口径越造越大,如今装备夏军旅一级的十一分(新制,约合66mm)炮已经是泰西十磅炮的水平,师一级的一寸半(约91mm)炮更是达到泰西十八磅炮的水平,笨重姑且不说,在对射中也未必能胜过清廷内火器营说装备的口径在110mm以上的武成永固大将军炮。
造炮和制定部队编制都是兵部的事,因此林升试探的问道:“那圣上的意思是?”
“如今我师已经光复大部分国土,除了继续北伐外,驻防成了长久要务,各省多不过两师,少只有一师,分摊府就只剩下了一团。”郑克臧有些担忧的说道。“虽说平定民乱用不着重火器,但现在也不是海清河宴的盛世,各处山林或有盗匪,想要一一镇戍的话,朕觉得,团一级还是要配属几位火炮的为好。”
林升倒吸了口冷气,给团一级配属火炮,还不是一门两门,这不但意味着对现有军制又要修改,而且意味着庞大的开销。说起来花费的钱越多,证明兵部的权力越大,然而事情却并非光他想就可以的。中州、江淮的治水、移民,西北三省的用兵,哪一项不需要华夏朝的巨大财政补贴,度支衙门已经哇哇大叫了,哪还有多余的财力给兵部额外的军费。
所以林升苦笑的答道:“圣上,此事牵扯甚多,不可不慎重行事啊。”
“继续北伐是国朝最大的事,”郑克臧显然主意已定。“一切都要为这个国策让路。”话虽如此,但钱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的,所以郑克臧话锋一转。“朕也不是要你一蹴而就,先把改制的方略做出来,至于怎么配属,当分若干年逐一完成”
武成九年三月,根据郑克臧的提议,华夏兵部出台夏军陆师改编方案。该方案中哨一级不区分装备火铳的火器哨或是披甲使用冷兵器的白兵哨,统一以混合编制的步哨,每个步哨内配属装备火铳俄步队两个,披甲白兵队,总兵力依旧维持百人的定额,但病重搭配更为合理。
但这个不是这次改编的核心内容。这次改编的重点是扩大团的规模。
一个团将由统辖六个哨扩编为统辖七个哨,其中五个是混合步哨,一个是负责全团运输补给的辎重哨,另一个就是增编的炮军哨。
炮军哨也是百人编制,除开哨指挥所的人员外,下设三个炮队。
每个炮队编有两个各装备一门炮的炮班和一个装备步铳的步班;炮班除班长、炮手以外,其余候补炮手多充当弹药搬运兵及最后护卫火炮的白刃兵;如此,一个炮军哨装备的相当于四磅炮的八分炮计有六门,以保证小规模作战时每个混合步哨都能得到一门轻型野战炮的支援。
另外由于编列了辎重哨,所以团直属的辎重队被取消,全团兵力因此定额为七百二十人。
旅继续统辖三团兵马,并直辖辎重哨、中垒哨、游骑哨各一;据此,全旅兵力定额为二千五百人。
师辖三旅,并直辖辎重团、中垒团、炮军团、跳荡(白兵)团各一,此外还辖三个游骑哨和亲卫哨、军医院、病马厂、旗鼓队等,全部兵员的一万一千人,较原先增长了百分之十。
其师属炮军团编列五个炮军哨、两个辎重哨;各哨的编制与团属炮军哨、辎重哨相同,只是装备的火炮为十一分炮。据此,师属炮军团装备火炮三十门,全师装备火炮八十四门。
师一级的火炮数量明显增加,但却变得轻型化,因此为了在大规模会战中压倒清军的炮兵,这次改编又在各师之外组建了直属于枢密院的重炮团、攻城炮团。其中重炮团装备二寸(约120mm)重型长炮三十门;攻城炮团装备口径更大的水师用短管舰炮和短管臼炮,装备数量同样是三十门。根据现有从各师装备的情况,兵部此次一共计划编成二十二个重炮团、九个攻城炮团。
此外,铁骑军、骠骑军及飞骑军等骑军师、骑马步军师装备的火炮口径近一步缩小,以便其快速机动。其中,骑军团、骑马步军团装备的火炮口径缩小为等同于泰西三磅炮的六分(约36mm)炮;师一级也只装备略等于泰西六磅炮的九分(约55mm)炮。
当然,改编方略是一早公布了,但由于财政上的问题,夏军各部真正要实施起来还有待时日。
正当夏军上下和华夏朝廷一起重新过上苦日子的时候,西北的战争已经一触即发了。
538.和硕特
华夏控制甘陕大部并置西北三省之后,在陇东尚有肃州(酒泉)道兼肃州总兵海有芬、甘州(张掖)道兼甘州总兵冯硕、凉州(武威)道兼凉州总兵李毓枚及小军阀安西参将兼安西州知州张豫章没有归降。当然这些大大小小的军阀并不是对清廷尚有着眷恋之心,而是或因为有蒙古部族就近撑腰或因为与夏军主力相距甚远,所以并不愿意放弃土霸王的身份,到华夏治下当一个有名有实的空头贵爵,更不愿远赴万里到南洋、西洋重起炉灶。
这些军阀当然也知道自己不顺服必然引来夏军的打击,因此在武成八年至武成九年的秋冬季节里,彼此之间放下成见互相串联,同时还勾连蒙古部落准备负隅顽抗。
常言道: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由于华夏方面暂时还只顾得巩固到手地盘,顾不得向北发展,因此这些即互相勾结又彼此勾心斗角的军阀们便萌生了先下手为强的想法,姑且不说占据陇东成就霸业,但至少也要将华夏的北上时间往后拖延下去。
算盘是打得挺美的,但想用不足两万人且又貌合神离的联军去直面华夏在陇东、朔方的七、八万驻军,哪怕这些驻军现下已经改为军屯了,海有芬等也没这个胆子。
正在举棋不定之际,清廷的使节穿越草原戈壁带来了康熙的旨意。
根据康熙的旨意,实力最大的海有芬进爵三等精奇哈尼番(子爵)并授甘肃巡抚;冯硕进爵一等阿思哈尼哈番(男爵)并升任甘肃提督;李毓枚进爵二等哈达哈哈番(轻车都尉)并从汉军正蓝旗抬入汉军正黄旗,此外还另外授与正二品汉军正黄旗副都统;就连手上只有区区八百马队的安西参将张豫章这回也搭上了顺风车,不但进爵某些人一辈子都不能指望得到的拖沙喇哈番(云骑尉),而且还被超擢为甘肃按察使。
当然空头的爵位对改善四人的处境并无益处,好在清使领侍卫内大臣、和硕额驸尚之隆还带来了康熙对阿拉善厄鲁特、鄂尔多斯等蒙古部族的谕令。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尽管大清的实力已经今非昔比了,但是靠着与内蒙古诸亲王的联姻以及大清尚存的威慑力,远在北京的康熙可以轻而易举的命令两部蒙古人对四镇进行援助。这就使得平日里对这些部族影响卑躬屈膝,却不曾得到好脸色看的甘肃四镇如获至宝、如虎添翼。
然而即便是得到了蒙古人出兵的许诺,但春天正是万物滋生的时节,也是草原母马受孕的季节,因此蒙古兵说什么也要拖到秋高气爽草肥鹰飞的时候才能出兵。做贼心虚的甘肃四镇又怎么可能拖到那个时候呢?于是生怕夜长梦多的他们选了一个比较愚蠢的目标---青海的扎什巴图汗来说服。
于是尚之隆便打着虎皮再度赶往青海。当然,他这么卖力绝不是因为四镇送上来的厚币,而是为了帮助清廷在背后绊住华夏的手脚。或许在他看来,尚之信的死是咎由自取,自己既然是清廷的驸马爷,自然也就不再是汉人了。
尚之隆寻到扎什巴图汗,在把四镇的条件亮出来之前,他先谎称康熙准备册封他为和硕亲王、青海汗。实力与野心并不相称的的扎什巴图汗顿时大喜,拍着胸脯保证做清廷的忠狗。不过呢,说归说,没有肉骨头他绝对不会轻易听命的。
尚之隆这才把四镇的条件一说,无非是把西宁和河州许给了扎什巴图汗。
作为顾实汗第十子的扎什巴图尔汗一直有拿下整个青海,充实实力后从准格尔人手中夺回拉萨汗廷的心思,否则也不会一而再在三的窥视甘肃。如今听说华夏立足未稳,西宁、河州等地又大部成了白地,根本没有力量阻挡他牧马,心思就动了。这时尚之隆趁热打铁,又奉上四镇馈赠的金银珠宝,并许诺清廷可以支持他夺回西藏,而且不管对西宁等地的进攻是否顺利,清廷会派出工匠为其铸造心仪已久的大炮。
终于,尚之隆说动了利欲熏心的扎什巴图尔汗。扎什巴图尔汗遂不顾不在春季出兵的蒙古传统,亲率所部五千部民驱赶着牛马浩浩荡荡的杀入西宁、河州,妄图在华夏朝廷派遣的援兵到来之前确立自己的统治。
虽然华夏在西宁有一师之众,但此时正在实施军屯,等到发觉青海蒙部来袭时已经晚了,虽然绝大部份都安全的撤回了事先构建好的坚固屯堡,但却被和硕特人的骑兵隔绝在各个孤立的据点内,与外界失去了联系。
守将拱圣军第五师统制黄涛有心以西宁城内现有四千兵力出城野战,但考虑到即便战胜自己也无法追击骑马的对手,可万一失败了就有可能动摇整个局面,因此被迫打消出战的念头,听任扎什巴图尔汗所部围攻己方的屯堡。
好在蒙古的攻城能力与之前一样悲剧,因此在几次试图攻击未果后,接受前次攻打甘肃失败教训的扎什巴图尔汗索性放弃了西宁周边,除留下小部继续隔绝道路以外,主力一下子插到了河州、兰州一线,给予陇东方面极大的震动。
陇东总兵贺发鉴于己方并没有跟蒙古骑兵在荒野中对战的能力,因此约束各部固守屯庄,不得擅自迎战,同时火速催促已经开到凤翔境内的铁骑军第二师立刻增援陇东。
在三省经略府的协助下,是年四月十一日,铁骑军抵达陇东战区。
“大人,是蒙古人的哨探!”骑着跟其一样汗水津津的战马,有着守阙副尉名头的老士官冲着听到铳声寻觅过来的领队官吼道。“有三十骑,棒槌、大头都殉国了。”
还长着青春痘的科班武官双眼一眯,间不容发的命令道:“换马!”
铁骑军第二师是夏军可以用来骑战的七支骑兵师中的一支,其部所驭使的战马是明显高过普通蒙古马一头的混血马,但这样的好马在夏军中数量也是有限,因此不可能奢侈的作为日常骑乘之用,因此每一名官兵其实都拥有两匹坐骑,其一是日常负载的蒙古马、另外一匹才是战时换用的混血战马。
刚刚换好马,从远处追过来的和硕特人就到了近前,一看到夏军胯下的战马,一个个都惊疑起来,下意识的就放缓了速度。趁着蒙古人减速,这支游骑哨队便迅速排成紧密的队伍,先是缓步,接着慢跑,反客为主的逼近了对手。
马上的蒙古人嘲弄的笑着,在他们马背上长大的草原人看来,夏军这样的骑术战法简直是刚会站立的儿童在蹒跚学步,又如何配得上其胯下的高头大马。所以,一时间对夏军的忌惮全去,脸上转而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和硕特人重新拉起了马步,但此时双方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只够他们射出一轮箭来。
蒙古人当然不会手软,只见他们纷纷弯弓搭箭就要射击,却没曾想,对面突然发出一阵近乎一致的巨响,硝烟过后,迎敌的蒙古骑士没有倒下多少,可这些亦兵亦牧的天生骑手胯下的战马就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混乱。
虽说和硕特人很快控制了战马,但对手已经杀到近前了。蒙古人来不及射击,便丢下软弓,掏出弯刀迎了上去,只是对面怎么会有四、五件武器一起向自己挥来?错愕之间,蒙古骑手便不甘心的栽倒于马下。
尽管有个把夏军骑手在冲阵时被蒙古人成功击杀,但夏军的阵型更像一把铁梳子,被它梳过之后,迎面的和硕特人纷纷被杵倒在地。这样的结果让这些青海蒙部根本不能接受,于是掉转马头之后,双方再一次冲撞到一起。
然而让蒙古人惊骇欲绝的是,这一次碰撞的结果还是一样,夏军不过寥寥几人的伤亡,原本三十骑的和硕特人却只剩下了不过十之二三而已。
“有鬼!他们有恶鬼帮忙!”和硕特人错乱的大呼小叫着,这些被喇嘛教洗脑的蒙古人早就不复当年横扫欧亚大陆时的武勇,此时更是不堪的调头就跑。“快回去请喇嘛作法!”
“那些鞑子在鬼叫些什么?”尽管不知道对手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胆小如鼠了,但领队官还是制止了部下追击的念头。“算了,不要追了,去看看,汤九他们几个还有救没有,至于没死的鞑子,记得补刀就可以了”
类似的遭遇战在河州、兰州各地时有发生,等扎什巴图尔汗好不容易汇聚了分散开的部众,却统计出一个让他几欲晕倒的数字,五百人,超过五百人的蒙古骑兵就在这样不起眼的小规模交锋中损失殆尽了。
看着周围那些台吉们(注:原意为小王子,后来转变为部落长的称呼)质疑的目光,扎什巴图尔汗觉得不能这样打下去了。
“撤,咱们撤到青海湖边上,一边放牧一边休整,只要汉人敢踏入草原,就该他们尝到苦头了。”扎什巴图尔汗这番话即是安抚部属又是给自己信心。“我就不信,我们蒙古人在草原上耗也耗不过汉人??”
539.学校
武成九年四月,郑克臧西巡益东、川西两地。
因为是沿水路上溯,因此郑克臧此行的第一站自然是被列为留守府的江陵。
经过近十年的修养生息,江陵已经大致恢复了元气,不过郑克臧并不是来看江陵市面的,故地重游的他莅临江陵的主要目的是来查看江陵的教育情况。
华夏朝的教育体系虽然一早就分为蒙学、县学、(州)府学和太学四级,但事实上由于教师人手的严重不足,御定教育内容被一再压缩,并不完全符合郑克臧最初的设想。只是到了最近几年,随着华夏朝的日益巩固以及不间断的培训人才,才在行在武昌府、东都承天府、南京琼州、潮州留守府、太平留守府、荆州留守府以及江南、江西、湖广、广东等财力较为充沛的省区初步完善了四级体制。
当然,四级教育体制中的蒙学,一向是由民间自行承办,县、巡检司两级主要负责督导巡视。因此蒙学毕业并没有任何的政治待遇,其肄业生必须到州府考试获得丁等文凭后才有机会进入县学求学或以最低等的流外吏员身份出仕。按照华夏吏部内部明文规定,以初等文凭出仕者,每五年才有一次升晋的机会,任官到了正八品便再无可能升迁。
所以,县学其实才是华夏朝最初级的官办教育。
不过,县学教授的只是一般的通才教育,譬如君子六艺等等,并不做细化,因而其肄业生在考核获得丙等文凭之后,要么进入(州)府学继续深造,要么入仕后凭机缘在各部、衙门开设的专门学校里补一份学历出来,否则其入仕后最高只能做到正六品一级而已。
(州)府学开始分科,对应华夏朝现有的各部、衙门,(州)府学内设置计科(财经)、农科(农林)、工科(营造)、礼科、法科、医科等科目,其肄业生一般进入各部、衙门中任事,若无意外,一般可以做到正四品。但是鉴于各部、衙门的职官权责不等,为了避免生员挑肥拣瘦不想就读某些科目,因此每一科的入取难度各异,从而大体保证各部、衙门的用人。
然而凡是也有些例外的,并不是所有部、衙门都会任用(州)府学的肄业生。
譬如总督蕃洋列国事务衙门名义上归在礼科,但其从不直接接纳各地(州)府学中礼科的肄业生,其开设有自己专门的学校,生源从低学历、低文凭、升迁无望的普通吏员中招募;而刑部也是一样,虽然其各级主官都来自法科肄业生,但其基本业务人员都是从该部直辖的各省捕盗学校中培养的,其生源更是多来自那些蒙学毕业却考不出初等文凭的群体。
太学是华夏最高级的学校,设立在各省首府以及行在武昌等直隶府,其生源是获得丁等文凭的(州)府学肄业生。作为华夏朝最高学历者,这些天之骄子是被当做部门骨干来培养的,若是没有因为贪*腐或其他意外中途落马的话,尚书、侍郎、都督将是其仕途的终点,至于能不能做到内阁大臣、内阁总理大臣,这主要是靠机缘而不是学历。
正是因为如此,各地的太学中的太学生通常几个、十几个而已,而且一经入学肯定会毕业,所以其学习难度和竞争程度远不如(州)府学中来得激烈。
对此,随扈的学部大臣郭楷异议道:“各地太学生如此之少,又单独占用地方人力、财力,不如省入中枢,由学部统一管理。”
郑克臧沉默不语,郭楷进一步进言道:“太学生整日悠游,全无认真读书之心,此等人懒散惯了若是入仕为官恐不利朝廷将来,臣斗胆建议更定学制,唯太学肄业方可授官。”
郭楷的建议名义上只涉及学制的变动,然而却是根本上动摇目前华夏的用人体制。对此,郑克臧颇为觉得棘手。郭楷是一路跟着郑氏父子两代的元老重臣,当然不可能有异心,那么想必的确是学制出了问题才使得他冒触怒郑克臧的风险进言的。
郑克臧考虑良久,慢慢回答道:“此事重大,学部且上一个条陈,朕慢慢思之”
郭楷的动作很快,在郑克臧刚刚抵达夔州府的当天,他就上了奏本。学部提出的改革很简单,就是取消现有三等学历考核,重新恢复会试。
这份奏章,郑克臧读的很细,他发现郭楷其实也不是要全面否定四级教育体系,用一句话来总结就是“扩招”---蒙学生学成之后可到县参加府试,合格者可以准予进入县学免费就读;县学生就读三年后可进州府城参加省试,省试合格可以进入州府学免费就读;考试不合格,准予县学复读三年,若是再考不合格,废止其免费在县学读书的资格,给予县学结业证明,凭此证明可至刑部或总督衙门的专门学校申请考试入学;
(州)府学生就读三年之后,允许其到省城参加学部试,合格着进入太学;考试不合格,回(州)府学继续就读,再次报考太学不成,则发给(州)府学结业证明;太学生每三年考核一次,一次性过关者由吏部授予正九品官职,分发各部各衙门任事,两次考核才过关者由吏部授予从九品官职,三次才过关者以流外一等任事;
除了太学生入仕的途径之外,拥有县学结业证明、(州)府学结业证明者,每三年可以到各省首府参加会试,考试录取者进入各部各衙门开办的学院学习,期间只要院试合格,既可由各部各衙门上报吏部(各省吏部分司)授予流外的吏职,然后磨勘升晋;
对于没有(州)府学、县学结业证明的读书人,学部每六年在京师(行在)举行一次制科,考试录取者一样按科目进入各部各衙门开办学院学习,院试合格后授职任事;
以上三种途径都可以被称为正途,区别是太学生可以没有任何障碍的直接做到三、四品,会试和制科出身者若没有进一步在各部各衙门学院二次进修的学历的话,其仕途只能被堵死在五、六品上
郑克臧看罢,转手把奏章递给前审计衙门会办大臣、如今都督益东等处地方行尚书台大臣李景:“朕有些思绪混乱,卿看后,且给朕一个建议吧。”
这原本不合体制,但受宠若惊的李景又怎么可能出言拒绝,只好战战兢兢的接过奏章飞速的看了一遍,然后沉吟片刻,这才向郑克臧奏报道:“臣以为郭大人此为老成谋国之见,本朝不设科举,让北地士子多心向建虏,与其让此等人为清虏助纣为虐,不如更张政策,对清虏来个釜底抽薪”
郑克臧发问道:“扩大三级学校,地方上的财政可能支撑?”
李景老老实实回答道:“与地方来说的确有些困难,然臣以为若是只给三级学生发放衣食、笔墨、纸张、书籍的话,所费还是不多的。”
郑克臧点点头:“卿说得很对,本朝以学校代科举,民间多有士子不满,而且本朝又施行功民免税政策,士绅、官吏无以得利,未免更加有些敢怒不敢言,所以更张一些政治让他们舒一口气,也是应该的,不过此事涉及各部衙门,所以还要慎重才是。”
郑克臧命令道:“来人,把这封奏章快船送回行在,让内阁讨论。”
内侍刚要上来接过奏章,郑克臧忽然摆摆手:“等一下。”
内侍立刻站定,只听郑克臧问道:“李卿,如今一省大员不过正三品,是不是有些低了。”
李景当即寒毛倒竖,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好半天才言到:“圣上明鉴,北面清虏的尚书都是一品,可是一样没有权力,还不如本朝名实归一。”
“但终究还是低了。”郑克臧背着手站了起来。“三公三孤是正一品,东宫三公东宫三孤是从一品,宗人府左右宗正、内阁总理大臣、监察院正卿、大审院正卿是正二品,左右宗人、内阁大臣、各部尚书、各衙门会办大臣是从二品,这些都没有问题,都督只有正三品就有些低了,而且越到基层越是低得过分了。”郑克臧的话让李景松了一口气,原来郑克臧是从郭楷的奏章上看到其他方面的问题了。“流外五等也名不符实,李卿,你觉得恢复唐制如何?”唐代官制三十阶,与宋元丰之后中国官制的区别在于其四品以下在正从的基础上又分为了上下两阶。“能不能藉此实现官吏一体?”
“圣上,本朝知县等亲民官一般是从六品,太平、荆州、潮州三府下知县是从五品,武昌、承天、琼州、河南四府知县更是正五品,已经不低了。”李景劝谏道。“更何况百姓已经熟悉官吏品阶,若是更张,唯恐混乱呢。”
“说得也是。”郑克臧并无考虑成熟,听到李景劝谏,立刻改弦更张。“且先放一放吧。”说到这,郑克臧在郭楷的奏章上圈画了几笔,递给候在一旁的内侍,命令道。“立刻发出去!”
540.北巡
华夏武成九年七月,郑克臧自川西、益东两省巡视返回武昌,仅仅休整了一个多月,他便于再次北上,巡视中州及河南等地。
九月二十一日,郑克臧离开许昌府,前往黄河工地第一线视察。此时,经过一年多的抢筑,黄河决口处已经被堵上,但整个治理工程只完成了最初的部分,接下来夏军还要挖掘分洪的湖泊、分流的人工运河以及疏浚淤塞河道,整个工程至少还要三至五年才能完成,置于遍植固堤树木、沟通道路之类的后续工作甚至需要延续十年之久。
“圣上,如今我军收拢黄河沿线难民近二万户十万口,利用以工代赈的方法实施救济,其中精壮者随同中垒军各部一同承担河工、老弱者则就地安置负责种植粮菜以便就近供输前线。”中州总兵鲁庆春如是报告道。“此外,臣和顾大人还以日后分与田土为诱,从淮南等地煤矿招募了近二万余名工徒”
郑克臧叹息到:“拆东墙补西墙而已,也是没有办法是事情,难为你们了。”
郑克臧随即话锋一转:“虽然各师要协助河工,但一应作训不得轻殆,仗还没有打完呢。”
“圣上教诲的是,臣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中州驻军每年一半承担对北面的戒备,另一半才协助河工。”中州守军有十一个师,再加上中垒军、招募的民夫、收留的难民,足足有十万人奋战在黄河沿岸工地上,这么大的隐患,戎马多年的鲁庆春不可能不看到。“臣也和河南、淮南的友部做好了沟通,一旦有警,两地会第一时间增援的。”
“还好,淮南的基础夯的结实,”郑克臧再度感叹道。“若非如此,恐怕光光这十几万人马的粮草就压垮了你们,更不要说河工这么庞大的支出了。”
郑克臧说得没错,若是没有淮南方面用平底小船源源不断的将粮草输入中州各地,不要说恢复生产、治理黄泛了,恐怕鲁庆春所部自己都把自己吃垮了。
“军屯、民屯还是要搞。”郑克臧指示道。“人口不足,必要时可以到太平去招募。”
郑克臧这个口子开得极大,须知道太平铁矿是华夏朝最主要的精铁、硫磺的来源地,错非中州屯种关乎未来北伐成败,郑克臧断然是可能允许其减少产量的。
已经是正三品大员的鲁庆春自是明白其中的道理,于是保证道:“臣明白,臣一定协助顾大人治理好黄泛,让中州人口重新兴旺、五谷再度丰登,为圣上北伐混一中华预备基础。”
“如此甚好。”郑克臧点点头,随即问到。“北面有什么动静?”
“去年冬天黄河结冰后,清虏经常派出小股马队过河袭扰,虽然每次都占不到便宜,但始终没有消停过,为此,臣也派遣铁骑军、飞骑军等部到河对面去解救百姓,双方各有损失收获,算是打了个平手。不过黄河解冻后,清虏就没有再过河。”
“黄河沿岸的船工都被清虏掠过河去了,其不动作并不代表其没有能力越河袭扰。”郑克臧有些担心的提醒道。“沿线防务一定做踏实了,只有等到内河水师的炮船造好后彻底隔绝两军,你们才能暂时松口气。”
“臣明白。”鲁庆春当然早就想到了清军此番按兵不动可能是骄兵之计,但在郑克臧面前他决不能说自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否则哪一个微小的地方出了纰漏,他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臣一定布置下去,以备不测。”
鲁庆春也是乌鸦嘴,刚刚说完,快马来报,清军在中牟一线过河,袭击了河工营地。
幸好这个营地是夏军天武军第一师的,虽说该师大部分都放下武装在干民工的活计,但守备力量还是有的,结果清军不但没有顺利吞下肥肉,反而崩掉了几颗大牙,在伤亡近百人之后,被迫逃回了北岸。
“这是清军大举出击的信号还是牵制我军的计谋呢?”郑克臧看向鲁庆春。“该不会是知道朕来了,特意给朕一个下马威吧。”
鲁庆春脸色顿时为之一变:“圣上,此事不可不防,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圣上万金之躯,臣恳请圣上立刻移驾许昌、信阳。”
“鲁卿,朕也是血海里杀将出来的,区区虏骑袭扰,还不至于让朕逃之夭夭”
郑克臧不听劝,鲁庆春自然是拿他没有办法,不得已鲁庆春一面全面提高警惕,另一方面派人急急通报武昌,试图让内阁以及皇后陈纤巧来说服郑克臧回返。
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黄河河道漫长,鲁庆春不可能滴水不漏,结果还是有小股清军渗透至正州、陈州等地,虽然都没有造成致命的威胁,但使得鲁庆春夜不能寐,短短几日,人就瘦了一大圈。看到鲁庆春这番做派,郑克臧长吁短叹,知道自己必须走人了,不过他并没有让鲁庆春如意,反而西去了河南。
河南就河南吧,只要不在自己防区里出事,鲁庆春就阿弥陀佛了。
当然,想是这么想,但鲁庆春还是安排了护卫并通知了西京河南府尹兼行营都部署孙育。孙育自然也不敢怠慢,亲自到许昌迎驾,于是在禁卫军、虎卫军、虎贲军一部的护卫下,郑克臧沿汝河谷地进入河南境内。
洛阳风物是值得称叹的,但是河南的情况与中州一样令人无法愉快起来,看着空荡荡的原野,宛如进入死域的郑克臧突然吟道:“兴也百姓苦、亡也百姓苦”
孙育是个武夫,自然不能感受到郑克臧的情绪,但边上的河南府通判白京甫却状着胆子向郑克臧言道:“圣上,这是鞑子造的孽,鞑子欲灭亡我中华夺我道统”
郑克臧其实对道统什么很是反感,但此刻他不能对一介小吏发火,只好耐着性子听着,就听白京甫进言道:“臣斗胆恳请圣上照准,今后凡擒拿满汉八旗及其他汉奸,一律施以剐刑,以为我华夏子民复仇雪恨。”
郑克臧冷冷的俯视着面前的一府通判,脸上浮起冷酷的笑容:“尔欲令朕为纣桀吗?”
这种事情暗地里做就是了,还要光明正大的告之天下,这不是逼着清廷和一干汉奸决死反抗吗?出这样的主意,不是沽名钓誉就是被猪油蒙了心,但不管是不是两者其一,这个人是不能再当西京重镇的通判了。
“是谁,是谁怂恿你在朕面前如此胡言乱语的。”郑克臧突然拔高了声音,吓得周遭的人纷纷跪下,只剩下不知所措的白京甫还站着那里发愣。“拿下!”郑克臧命令道。“发大审院审清了再说。”看着白京甫面如死灰的被拖走,郑克臧低声咒骂道。“还用你来教朕怎么处置清虏吗?混账东西,死是最简单,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复仇呢!”
心神动摇的孙育一时没有听清郑克臧的话,他又不敢去问郑克臧,只好懵懵懂懂向身后诸人的问道:“圣上刚才说了些什么?”
身边的人其实也没听清楚郑克臧说什么,一个个面色难看却只能摇头不语。
孙育越发的紧张起来,好在,郑克臧看到他的反应,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再度开口道:“传旨下去,本朝从今往后免去凌迟、腰斩、大辟、绞等死刑,原犯死罪皆改为流刑。至于该打板子的也不要打了,一律改为劳役。”
这下孙育听明白了,他率先伏倒在地,带头称颂道:“圣上仁德,万民之幸”
郑克臧摇了摇头:“朕哪是什么仁德,只是内外都需要人力,不得已才如此罢了。”
孙育心说老大你不要说得这么直白好不好,但郑克臧的话已经出口,如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他也只能继续舔着脸凑趣道:“圣上仁爱之心,臣自是晓得的,谦逊之意,臣也是明白的,但无论如何,生民之德必为天下颂扬”
“你个孙麻子,什么时候会说吹捧的阿谀话了。”郑克臧忽然大笑道。“别怕,朕不是杀鸡儆猴,你这个猴子,朕还有大用呢。”
孙育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一时间精神头又上来了:“臣知道臣自己对圣上还有用,不过臣并不愿意当这河南府尹,还是请圣上让臣单任河南都部属好了。”
郑克臧却认为孙育还在以退为进,不过看着孙有劳的面子上,他并不准备苛责对方,所以摆了摆手:“民政什么可以交给同知和通判,你本就是以军务为主,所以,卿且再按耐几年,等北伐了,朕给你留着县子、县侯的爵位。”
孙育不敢坚持,只好唯唯诺诺。
郑克臧扫了扫几人,忽然一阵疲倦:“且退下吧,朕知道你们的心思,也罢,过几日,就回武昌去”
541.武成限法
离开洛阳后,郑克臧突然奇想要去看看中岳嵩山。作为至高无上的封建帝王,他的意志理所当然的得到了立刻贯彻,于是一行人便在偃师拐了个弯,随后进入登封境内。
嵩山地处中原,东西横卧,为伏牛山之余脉,上古时候被先民称为“外方”,夏商时称“嵩高”、“崇山”。《国语??周语》称禹之父鲧为“祟伯鲧”,“崇高”之名缘结于此。《史记》中记载:“昔三代之君,皆在河洛之间,故嵩高为中岳,而四岳各如其方。”据东汉班固在《白虎通》曰:“中央之岳,加嵩高宗者何?中岳居四方之中而高,故曰嵩高也。”西周时称“岳山”,周平王迁都洛阳后,定嵩山为“中岳”。唐武则天封禅嵩山时,曾一度改“中岳”为“神岳”。不过自北宋以来,俱称中岳嵩山至今。
嵩山北瞰黄河、洛水,南临颍水、箕山,东接五代京都汴梁,西连九朝古都洛阳,素有“汴洛两京、畿内名山”之称。于奇异的峻峰,宫观林立,故为中原地区第一名山。历史上曾有三十多位皇帝、一百多位著名文人亲临嵩山,更有神仙相聚对话的洞天福地的传说。《诗经》上也有“嵩高惟岳,峻极于天”的名句。
嵩山连绵十余(新制)里,期间号称有七十二峰,不过,郑克臧没有太多的余暇来欣赏山川美景,因此自是不可能一一都走到了,唯一的选择就是在其中找寻几个重点来看看。
郑克臧圈定的景点是嵩山最具代表性的中岳庙、嵩阳书院和少林寺。
可是登封知县看到这份行程单当即就傻了眼,这位从清廷反正的知县也算是老土地了,生怕郑克臧乘兴而去扫兴而归的他当即哭丧着脸向正州(郑州)知府杜耕报告道:“府尊,中岳庙的大殿及两侧偏殿早在前明崇祯十四年就遭大火焚毁了,至今尚未修复,圣驾恐怕只能看到太室阙了”
从东宁一介小吏熬到四品黄堂的杜耕当即就色变了:“为什么不早说,如今怎生是好!”
登封知县无言以对,杜耕稳了稳心神:“算了,算了,这是也怨不得你,先下去吧。”
知县如蒙大赦般抱头鼠窜,杜耕愤愤的咒骂了一声,但不得不把矛盾继续上交。
就这样知县告诉知府、知府告诉都督,最终由都督中州等处行尚书台大臣顾同山禀报到了郑克臧的耳里,对于本地父母官们的紧张,郑克臧只是宽容的笑了笑:“倒是朕给地方添麻烦了,如此就去掉中岳庙和嵩阳书院,只去少林寺吧。”
顾同山舒了一口气,正欲谢恩,冷不丁就听郑克臧问到:“朕翻了翻登封地方志,中岳庙、少林寺都是香火极盛的寺观,且坐拥万顷良田,名副其实是大地主。”
顾同山想了想应道:“圣上所言极是,中岳庙、少林寺不但是登封县的大田主,其名下田土更越州过县,万顷怕还是少算了的。”
郑克臧站起来在室内转了两圈,意有所指的说道:“历代以降,道观寺庙从不纳税,占有土地又如此众多,于国于民于佛道自身恐怕都不是什么好事啊。”
顾同山神色一动:“圣上可是准备对佛道所领寺田开征税赋,这,这不太合适吧,毕竟佛道所领免于赋税是从南北朝传下来的千年老规矩了,而且圣上有心收拢蒙古诸部,此时限制佛道,恐怕免不了被清虏利用。”
“朕听人说,少林寺的和尚在外面扬言,说什么有嫂子就有田种、有好嫂子就有好田种,没有嫂子就没有田种,这是出家人说的话吗?”郑克臧语气中透着杀机。“当然朕是不会学三武一宗来废佛的。”郑克臧原是不信神佛的,但他能降临这一世,显然冥冥之中是有大主宰的,因此他不得不去相信有神佛,饶是如此,他还是看不惯如今藏污纳垢的寺社。“但朕也绝不会允许那些伪信之辈充斥庙宇,弥勒、白莲、三阳、罗教等邪*教横行世上。”
顾同山悚然而惊,忙不迭的劝谏道:“圣上,臣知道国库中匮,但此事还要慎重。”
郑克臧冷冰冰的扫了顾同山一眼:“顾卿可是以为朕此举是意在图谋各处寺产?”
素来耿直的顾同山此刻也有些心惊,于是他急忙跪伏下来:“臣不敢揣测圣上心思,臣只是以为兹事牵涉整个天下及至外邦,需要慎重行事,如此才不至于为北虏所趁。”
“朕忘了,你是做过金兰大都护的。”郑克臧说了一句令人不明所以的话之后,转而问道。“顾卿,朕有意让安南、越南、真腊、暹罗四国彼此联姻,卿以为如何?”
怎么就一下子离题万里了?
有些糊涂的顾同山只好回应道:“圣上此举高妙,彼等四国虽或信小乘或信大乘,但总是信奉释门,若是能互相联姻,倒是消弭兵火的好办法。”
“这样说,让中南诸王以异国之王女为后还是可行的喽?”
郑克臧嘴角露出一丝捉摸不定的微笑,消弭兵火?才怪!越是亲戚彼此之间越有可能互相争夺。到时候,各国彼此介入对方的王位继承,必然会闹出来一系列的风波来。那时候,华夏就可以用宗主国的地位拉一派打一派,从而在把诸国玩弄鼓掌之间的同时确保华夏的利益不受挑战,这次是郑克臧费心搞出联姻方案的根本目的。
“如果说,朕有意让朝鲜、琉球甚至日本也加入这个互相联姻的圈子,卿以为如何?”
“臣没有到过朝鲜、琉球、日本三国,不敢妄言。而且臣不是总督大臣,不敢僭越。”
郑克臧点点头,挥手让顾同山爬起来回话:“卿这么说也有些道理,不过朕只是想听听你个人的想法罢了,算不得什么越权行事。至于你没到过三国,不知道当地舆情,姑且算是胡说八道吧,朕也只是听过算过而已。”
郑克臧一定要让顾同山说,顾同山只好随口一说:“臣以为日本、琉球、朝鲜三国不宜与中南四国联姻。首先,三国位于北方,与中南四国气候不一,各国王女未必能适应气候。”
这话也是,联姻是好事,可是因为水土不服而送命,却是不美了。
“其次,臣以为朝鲜虽然算是本朝藩属之一,但地位却高于他国,与中南诸国联姻怕是不妥,不如与我朝王公子弟联姻为上。”
这话的潜台词显然暗指朝鲜是华夏必须牢牢掌握的,让第三方介入显然是弊大于利的。
“再次,日本虽然战败称臣,但其国主却并非甘愿臣下,向是自蔚大国,若是安排其嫁女列国,这算是和亲吗?若迎娶异国王女,其国主能册立王后吗?”
郑克臧拧起眉头思索起来,这话也对。自己是想藉此破坏日本所谓万世一系的传承,但以日本特有的政治环境,即便异国王女能当上天皇皇后和中宫,其子未必能成为嗣任天皇了,那自己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有道理,卿且继续说下去。”
“琉球小国,即便嫁入他国,未必受到重视。”顾同山说到这戛然而止了。“以上是臣的一点浅见,还请圣上恕臣妄言之罪。”
“卿之才,足可以当总督大臣,”郑克臧即是宽赞又是安抚。“且在中州再干两年,等几位老大人致仕了,朕一定调你回朝。”
顾同山一阵苦笑,他已经六十多了,再等两年还怎么回朝,郑克臧这话安抚的成分居多,可以就过就算了,不过当着郑克臧的面,他还是要表态的:“臣叩谢圣上错爱,臣一定在中州好好经营,将中州重新化为乐土。”
“如此甚好。”郑克臧貌似开怀的笑了起来,笑罢,郑克臧命令内侍道。“着内廷拨内帑五万贯修缮嵩阳书院,至于书院所教授的洛学嘛,就不要改动了,算是蒙学、私学好了。”
顾同山心头一凛,看起来郑克臧又是注资修缮学院建筑又保留学院传统,但将其贬为蒙学列为私学,分明是对理学一脉的打压,一旦理学失去法定的地位,那么消亡也就在指日间了。由此可见,郑克臧的用心是那么的不善。
然而既然明白郑克臧的心思,顾同山也不敢跟郑克臧争什么,只好笑呵呵的恭维道:“圣上重教化,乃不世之圣德之主,臣见嵩阳书院甘沐天恩,身感同受”
“这些酸话不要说了。”郑克臧摆摆手。“卿且去安排明日少林寺的行程吧”
武成九年十一月十七日,郑克臧回到武昌,旋即发布圣谕,以当今寺观骄奢淫*逸远离修道宗旨为由,宣布没收天下寺观田土,由礼部重新厘定寺观等级、大小、持道碟的僧众数目之后,发还不超过五百亩的粮菜田,并进一步规定寺观收取香油钱的标准,且要求各级地方持续打击地下道门和白莲、弥勒等邪*教,至于抄没的田土一律由原耕作的佃户低价赎买。
诏书一出,各地寺观哀鸿遍野,史称“武成限法”
542.青海
郑克臧还在中州、河南视察之际,陇西的夏军便开始行动起来。
华夏武成九年九月十三rì,夏军铁骑军第二师自西宁东进,很快出现在青海湖边上。
明季清初的青海,蒙藏两族基本上是以黄河为界。
北部属于蒙古族的领地,有和硕特、辉特、绰罗斯(准噶尔)、土尔扈特、喀尔喀五大部落,扎什巴图汗是其中实力最大的一股,不过和硕特汗国的老巢拉萨如今落在准格尔帝国手中,扎什巴图汗孤立无援,再加上其几次入侵甘肃失败,已经是rì暮西山了 。
黄河以南是藏人的土地,其中以康巴玉树的部族最为强大,所以被统称为玉树四十族。
由于华夏的统治区与玉树四十族的领地间还隔着蒙古各部,因此青海宣抚使对其主要采取羁绊安抚的措施。经过近一年的往来联络,已经有超过二十位藏部头领接受了华夏朝土知府、土知州、土知县等土官职司,算是宣誓成为了华夏的内藩。
尽管这种内藩关系事实上很脆弱,但至少使得华夏得以在短时间内避免两线作战的局面,把最主要的打击目标放在青海蒙古诸部上。
九月十九rì,铁骑军第二师师统制张阳曾几何时,与郑克臧同龄的童子军们终于坐到了师级主官的wèizhì上,不禁让人无端的感叹时光的流逝,然而让这些童子军出身的将领们感到遗憾的是,随着夏军师级单位越来越多,原本显赫的师统制已经变得不起眼了,甚至连品级也被降为了正四品,好在郑克臧并没有偃武修文的打算,曾经的童子军们还有大把的机会博取属于自己的功名向青海各地发出传召的命令,要求所有青海蒙部至青海湖会盟。
会盟是假,要求蒙部向华夏称臣是真,对此,扎什巴图汗倒是看得qīngchu。
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扎什巴图汗也下令召集全青海蒙部。
于是蒙古诸部自然而然的就产生了分裂。其中,辉特、土尔扈特两部并不愿意跟新兴的汉人国家搞得太僵,他们还指望着从华夏手中获得茶、酒、铁器等rì用品及香料、丝绸、琉璃镜、钟表等诸多奢侈品,所以便前往了张阳主持的青海湖会盟;而绰罗斯部自承有准格尔帝国在背后撑腰,并不打算介入华夏与和硕特人的交锋,甚至还有灯双方两败俱伤后由自己攫取青海的打算,因此两方面的会盟都没有参加;只有喀尔喀人因为本部尚在清廷的影响下,所以最终加入了和硕特人的阵营。
不过,辉特和土尔扈特两部虽然不愿意跟华夏交手,但也不愿意把刀子递向自己的蒙古同胞。所以,从会盟的结果来看,张阳这边只是分化了对手,却没有增加己方的力量。
当然,张阳并不在乎有没有辉特和土尔扈特人的加入,因此他并没有用茶、酒等物资来要挟两部,这却出乎意外的获得了两部蒙古人的好感。而张阳邀请他们的首领观看自己与扎什巴图汗的会战,也被两部上层人士解释为有必胜的把握,这一来,依照蒙古人跟随强者的传统,两部反过来主动要求派兵参战。
武成九年十月初五,拔营的夏军沿青海湖南缘一路西进,不久抵达达布逊淖尔(茶卡盐湖)。由于达布逊淖尔出产的大青盐对维持扎什巴图汗的统治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因此不能后退的和硕特人便只好被迫出兵迎击。
十月十rì清晨,顶着越过祁连山吹拂而来的阵阵寒风,近一万名和硕特骑兵和差不多三千人的喀尔喀骑兵向张阳所部铁骑军发起了声势浩大的决死冲锋。
尽管冲锋的蒙古人看上去很是骁勇,但时代已经不同了,直面火器的扎什巴图汗很快就遭到了第一波打击虽说六分炮的威力不大,但当数百门火炮的轰鸣响彻天际之际,蒙古骑手却根本约束不了自己sāo动的战马,饶是蒙古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也不过是勉强没有坠马而已,根本无力再发动什么冲击。
蒙古联军失去了冲击力,这个时候就轮到夏军的铁骑发威了。
只见两个旅的华夏骑兵排成一个密集到极点的阵型,看似缓慢,其实是势不可挡的碾压过去,将阻挡在面前的一切敌人统统化成齑粉。
加入华夏一方的辉特人、土尔扈特人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切,不敢置信的他们甚至跪倒在战场之外,口诵佛经,以舒缓自己内心的恐怖。
“各位族长,现在该你们上场了。”带着恶魔般的笑容,张阳如此命令道,在他的身边还有一旅骑兵在监视着这些投靠上来的蒙古人,一旦有所异动,将会如同碾压和硕特人一样,将其变为大地的肥料。“让本官好好看看成吉思汗子孙的骁勇吧”
辉特人、土尔扈特人毫不犹豫的飞身上马,然后冲向自己的同胞。或许他们明白若是自己犹豫的话,眼前和硕特人的遭遇就是自己部族未来的结局。
随着辉特人和土尔扈特人的参战,战事没有悬念的结束了。是役,夏军伤亡不到五百,而和硕特人只逃走了四千,三千喀尔喀人也交代下了大半。
仗是打完了,但后续的工作却不能停下来。鉴于天气已经转寒,夏军很快退回了西宁一线,但是临退兵之前,张阳以协助夏军作战有功为名将原本属于和硕特人的大片牧地分配给辉特人和土尔扈特人,并再度派出使者通告扎什巴图汗必须前往西宁臣服,否则,来年将彻底赶绝和硕特部,至于喀尔喀人也是一样,不从者死,这是草原上成王败寇的铁律。
迫于夏军的武力wēixié,喀尔喀部族决定开chūn之后就逃回漠北。不过喀尔喀人还有退路,扎什巴图汗却没有办法离开青海,毕竟他背后的和硕特汗国已经覆灭,准格尔人绝不会欢迎他回到拉萨的,到时候等待他的不是夏军的铁蹄就是绰罗斯人的背后一刀。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扎什巴图汗最终屈服了,当然或许在他看来,比起连最后一块牧地都不会留给他的绰罗斯人,华夏无非是要求一个名义上的宗主地位,因此两害相较取其轻者,抛却一点颜面却能让和硕特人生存下来还是可以接受的。
武成九年十一月十九rì,扎什巴图汗以负荆请罪的姿态前往西宁。
西宁知府兼青海宣抚使霍尚文代表华夏朝廷接待了扎什巴图汗。
见面伊始,霍尚文也不质问对方为什么屡次进犯宁兰,只是问道:“听说清廷派遣额附尚之隆来青海拉拢各部,请贵汗交出此人,以示诚心。”
扎什巴图汗答道:“尚之隆在八月间已经返回甘州,小汗实无法交人。”
听说尚之隆跑了,霍尚文冷笑一声:“那就请贵汗自回领地去吧。”
扎什巴图汗大怖,于是跪倒拜服曰:“小汗却是诚心归附天朝,愿在神佛面前盟誓。”
霍尚文这才转颜:“那就择rì请塔尔寺的活佛莅临,贵汗在神佛面前上誓文吧”
华夏武成九年十二月初三,扎什巴图汗斋戒三rì后,在塔尔寺阿嘉、却西、香萨等三位活佛面前以历代和硕特汗的名义发誓忠于华夏,并当场用指尖血书写一封效忠华夏朝廷的奏章交霍尚文转呈武昌御前。
扎什巴图汗屈服后,辉特、土尔扈特两部也紧跟着正式向华夏朝臣服。
武成十年四月,郑克臧册封扎什巴图汗为世袭海西郡王、和硕特部总管,辉特、土尔扈特两部首领也先后得到世袭总管(土总管)的称号。随后,郑克臧又宣布废止蒙古现行汗、王、台吉、济农、塔布囊等爵位,恢复原有万户、千户、百户的称号,并规定各部之长可以获得世袭总管的爵位,其下万户等于“土知府”、千户等于“土知州”、百户等于“土知县”、十户等于“土知寨”。武成十年六月,华夏朝廷又颁旨规定,土官爵位世代承袭,土官诸子按本民族习惯分配遗产,没有获得土官爵位的继承人按遗产的大小申请新的爵位,不足以获得爵位的,可以获得武骑尉的荣誉身份并因此申请进入华夏总督衙门开办的蕃学就读
和硕特等三部投降华夏之后,青海蒙部中就只剩下绰罗斯部还未屈服,由于青海绰罗斯部是准格尔帝国的分支,因此华夏方面暂时没有武力进逼的打算,青海的招抚工作重心旋即转向河南蕃(藏)部,只是受到“武成限法”的影响,部分黄教寺院对华夏朝廷表示出不信任的态度,进而影响了蕃部的投靠。
在这种情况下,华夏朝廷宣布“寺院限田”不在康巴、安多地区执行,并重新册封各寺院活佛,于是蕃部“人心相向”。趁此良机,霍尚文便全力招抚剩下的蕃部。鉴于华夏的态度以及准格尔人在拉萨的所作所为,玉树四十族便半推半就的陆续向华夏朝称臣。
至此,青海的局面逐步稳定下来,虽然这种稳定并不牢靠,但不能否认,谁都不能将其从华夏的领土中分割出去
543.功民会
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当童子军出身的将领们成长起来之后,原来的那些老人们也到了逐渐退休的年龄。这不,武成十年新年刚过,枢密院使洪拱柱便递交了请求致仕的奏章。
看着须发苍白的老将军,郑克臧感触颇深的回忆道:“记得当年若不是卿及时赶到,朕恐怕就要亲自cāo刀跟林贤、施琅血战了。真要是那样,只怕祸福难测,不要眼下的基业,就连东宁之战的胜负恐怕也未卜。”
洪拱柱也甚为唏嘘,只是他尚且清醒,不敢居功,于是言道:“圣上乃是受了天命的,又怎会被区区小坎坷所阻挠,臣不过是恰逢其会而已,不敢贪天之功。再了,这些年臣也算位极人臣,该有的福报已经尽情享受了,是该退下安度天年了。”
“迈得过才是坎,迈不过就是天堑。”郑克臧有些动情的道。“不过卿得也不错,时光一不复返呢。”郑克臧此刻也陷入了哀怨的情绪之中。“蔡济年年头上就病没了,北勃泥林国都总管治地上个月也遣使告哀林贤也亡故了,郑斌已经躺在病床上不起,洪磊也上书自己经常忘事已经rì无多了。”郑克臧幽幽的感叹道。“成王败寇都付之黄土,谁都逃不掉终考命这一天呢。”
到这,郑克臧抬起头来:“朕舍不得你们这些同甘共苦的老臣啊。”
郑克臧这话有真情流露的一面,当然也不乏有些虚言,事实上对于皇后陈纤巧母族的独大,他一直是有忌惮的,不过一切都随着时光而了,洪磊和洪拱柱相继淡出文武两途,他原本的担心也就是不复存在了。
正是因为心中的块垒尽,所以郑克臧很是慷慨的给了洪拱柱临别的赠与:开国郡侯、太子少保、振威上将军、弼德院大臣、范阳郡伯、赐二等勋章、宝鼎勋章、另赐一等开国翊运推诚宣力武臣名号,并准予泉州荣养。
洪拱柱即,枢密院使的职司不能空置。此时枢密院有副使两人,其一是何乾、其二是孙有劳,两人都是郑克臧在童子军时期就掌握的老牌嫡系。另外枢密院尚有同知两员,一为镇北副将军封慧,另一个则是前辽东总兵、抚军副将军汤保意。至于地位更次的枢密院佥事杨伯康、尹民通、席大平、金言智及同佥苏伯平等则还不够资历染指枢密院使的位子。
但到底枢密院使花落谁家呢?郑克臧陷入了权衡之中。
其实封慧和汤保意无论资历还是劳绩都差了何乾和孙有劳几分,若无意外的话,真正的人选只能在何、孙两人中择一了。只是意外还是出现了,正当郑克臧还没有拿定主意的时候,监察院正卿邓麟彩请求陛见。
监察院是华夏朝继枢密院军宪司、内廷调查局以外的第三个监察部门,只不过枢密院军宪司盯防的是军队内部异动不涉及文臣,内廷调查局也因为其内廷的背景会受到朝野质疑而被迫只能为郑克臧提供暗中监控,因此明面上掌握朝野监察大权的只有监察院而已,为此,监察院正卿的地位甚至排在内阁大臣、各部尚书之上与总理大臣、大审院正卿并列。
不过华夏朝的监察院并非明清两代的都察院,也不是之前历朝历代的台谏官。首要一点,监察院并没有风闻奏事的权力,所有弹劾都必须有明确的证据支持;其次,监察院不具有直接抓人的权力,即便有明确的证据在,也必须依法tongguo刑部行动。这样就限制了监察院的执行能力,以至于看上都察院只是一个位子崇高但权利有限的部门。
这当然不是监察院上下所愿意看到的,因此监察院一方面对束束脚的规章颇有怨言,另一方面也加大了对地方的监察力度,譬如武成六年的江西田籍舞弊案和赣南冒籍功民案就是监察院一侦破并揭发的。
看到邓麟彩那张越来越显得方正的脸,郑克臧很想笑几句,比如“今天卿又要弹劾谁了”之类的话,但是身为一国皇帝,一举一动都要有史官盯着,因此郑克臧也只好打消不切实际的想法,坐等邓麟彩开口。
果不出所料,邓麟彩张口就就是大案:“圣上,臣有弹章上呈。”
内侍接过弹章,郑克臧才扫了几行,眉头便拧了起来:“卿要弹劾孙有劳?什么罪名?”
“孙有劳的族弟在浙西当知县,却与地方士绅沆瀣一气侵凌功民利益,后来被吏部夺职,但不想年前又起复为了贵州某地县丞。”邓麟彩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监察院业已侦缉查明,孙有劳曾使人宴请吏部文选司主事叶某,随后其弟便复职了。”邓麟彩面带杀机的道。“姑且不论孙有劳是不是暗自贿赂叶某之事实,但仅其紊乱吏政,便足以治罪。”
孙有劳为亲人请托,这其实并不是什么严重的罪名,但关键一点,孙有劳是武官却干涉吏部的职责,这就得意忘形过头了,须知道历朝历代,对文武勾结向来是颇多忌讳的。
所以,邓麟彩这次算是打着了一个大老虎,但这却给郑克臧出了天大的难题。
实在的,郑克臧倒不是为孙有劳可惜了,只是在枢密院使一职出现悬空的时候,监察院揭露出面弹劾孙有劳,难道真的就是一次巧合吗?
如果这不是一次巧合,那最终的既得利益者会是谁呢?
或者有人甚至把可能无辜的何乾也算计进了?
而且孙有劳从童子营开始就为郑克臧鞍前马后,也算得上是军中举足轻重的宿将,这个时候治罪,让一干文武未免有外患未除已经鸟尽弓藏的感觉,这是要动摇华夏的根基啊!
可若是将邓麟彩的弹章留中的话,监察院这边又会怎么想呢?
邓麟彩又会不会继续上折子,把事情闹大闹开呢?
就算邓麟彩暂时偃旗息鼓,可是遮掩这等牵动朝局的大案,又会不会让某些糊涂官误以为在郑克臧心目中索贿受贿只是小问题,从而上行下效呢?
正是考虑到种种的不确定因素,郑克臧并没有马上做出决断,只是抓住邓麟彩之前的一句话讲道:“邓卿,监察院受命监察四方,但很多时候都是在做亡羊补牢的功夫,有没有可能将诸如官员、士绅侵凌功民之类的事件预先制止在萌芽之中呢?”
邓麟彩没有想到郑克臧会从自己的字眼中引出如此大的文章来,犹豫了片刻,随即摇摇头道:“臣以为这似乎不太可能吧”
“朕以为还是有可能的。”郑克臧站起来在室内走了几步。“监察院虽然有些耳目,但毕竟不可能遍及全国上下,但监察院人力有限,功民却各地都有,朕yù在县、府两级置功民会牵制地方官府,卿以为如何。”
看到邓麟彩不知所谓的样子,郑克臧进一步解释道:“功民议郎并非是官,功民会也只有对地方官员施政具有监督权,若是地方官行事荒谬,功民会也可动议阻止地方官行事,若是不听,结果又是不利地方的残民之举,本级功民会可提请上级吏部将此官革职。”
邓麟彩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这是什么监督权呢?分明是弹劾权。这不是要从监察院为数不多的权力中再刨一大块吗?
邓麟彩当然要反对,但他不能明白的自己反对给予功民会弹劾权,因此是思索了一会,以迂回的方式提出反对意见:“行政若受拘束于功民会的话,地方官员岂不是不用做事了?再了,功民会若是势大,岂不是再次出现明季乡绅cāo控县政的一幕了吗?这怕是与圣上官府下乡的决策有抵触啊。”
“朕以为官府势强、百姓势弱是短时间内更张不了的,因此不必担心功民会凌迫地方府县,就算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朕也准备好了后。”郑克臧所谓的后当然很多,但最关键的一步是挑拨新兴的功民阶层与旧士绅间的对立,不过这种的做法实在有失一国之君伟正光的形象,因此郑克臧绝不会宣之于口的。“不过卿得有些道理,因此可以在功民会的设置上做些限制,譬如只能是功民本人加入,功民家人不得加入;又譬如弹劾官员当有五分之四以上功民议郎tongguo等等”
邓麟彩听到这已经知道这件事不可避免了,于是为了避免在政治上失分,所以急切的表示道:“臣愚钝,臣不知圣上用意如此之深”
了一通废话之后,邓麟彩建议道:“臣以为此事还要跟内阁、吏部商议,此外,当在一二地先试行,不可盲目推及全国。”
“这是老成谋国的建议。”郑克臧给了邓麟彩一个宽心丸子。“就由监察院和内阁、吏部讨论一下吧,至于试行嘛,朕以为可以多选几个点,以免以偏概全,另外,一旦试行,监察院要盯紧了,有什么问题要及时告知朕知晓。”
“臣领旨!”邓麟彩应了一声,但他却没有知趣的告退,反而向郑克臧问道。“圣上,那臣的弹奏章”
“监察院的证据转交刑部吧。”郑克臧决定道。“先查清了孙有劳到底在里面扮演的什么角sè,然后再议该如何处置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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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4.孙案
监察院弹劾孙有劳一案随着刑部的介入很快便在华夏朝野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所有人都看着御座上郑克臧的反应,但是令人狐疑的是,郑克臧却丝毫不知情般正常作息,甚至连枢密院使的职位也空缺着有意不安排人选。
但是随着刑部对此案的侦结并移交大审院,事情已经拖不下去,这一天,郑克臧在凤凰山离宫宴请孙有劳,这等于最终的判决了,所有人都凝神屏息的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朕当年说过,要带着你们一路走到底,演绎一番君臣相得的佳话,但很可惜,朕要食言了。”看着孙有劳几乎一夜花白的头颅,郑克臧颇为动情的说道。“是朕对不起卿家这些年的保驾擎天之功,是朕”
孙有劳翻身跪倒,泣不成声的打断郑克臧的话:“怪不得圣上,是臣,是臣一时糊涂。”
孙有劳的案子其实很好查,有了监察院的前期查案资料,刑部和内廷调查局一明一暗,分分钟钟就把案情查了个水落石出。没错,孙有劳的确没有贿赂吏部文选司的林主事,但他却使人暗示对方只要销了孙有劳族弟的处分,再分发远县,日后就会在高层使劲,让林主事越过武昌等四京知县直接以直隶州知州分发,从而省了其数年磨勘的时间。
“你的确是糊涂。”郑克臧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朕早有命令,功民爵可以为家人抵罪,只要你舍得开国侯的帽子,区区处分又算得了什么,要你出这个下策!”孙有劳无言以对,只好以首叩地,表示自己的忏悔。“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郑克臧亲手搀扶起孙有劳。“别多想了,喝了这杯酒,你我君臣只怕再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孙有劳嚎啕大哭,但事情已经不能挽回了,若不是看在过重处理会让一干夏军中高级将领兔死狐悲,夺官掳爵还是轻的,又怎么可能还有外放为内藩的机会。
“哎!”郑克臧叹息一声,自己满饮了一杯,随即挥挥手。“去休,去休,到了暹南好好经营,也算是给子孙一个交代,至于有什么难处,直管让四海联号报之与朕,朕这边也就只有帮你一把的能力了”
“圣上!”孙有劳看着转身而去的郑克臧的背影大吼一声,郑克臧微微的一顿,随即决绝的走远了,看着郑克臧的背影,孙有劳恭恭敬敬的三叩九拜,口中犹自言到。“臣要走了,臣不能陪在圣上身边驱逐达虏,混一中华了,圣上自己保重啊”
武成十年四月初七,孙有劳案尘埃落定。开国侯、前枢密院副使、定北将军、浏阳县侯、准佩御赐二等勋章、一等武韬勋章、二等武勇勋章、赐二等开国翊运推诚宣力武臣孙有劳因操纵吏政而被掳夺出身以来文字,随后,郑克臧以多年相处,尤有感情为由,恩封其为暹南孙国都总管,从而使其成为华夏重臣中出镇内藩的第一人。
孙有劳被贬黜西洋,看起来枢密院使一职将尘埃落定,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宫中流出孙案其实有人操控的传言,一时间朝野议论纷纷,都认为何乾是最有可能的幕后黑手。
被流言围绕的何乾积郁成病,虽然不至于药石不进,但看起来也是来势汹汹。
在这种情况下,郑克臧只好安排何乾以金吾将军的身份执掌武备大学堂,算是边养病边避嫌,但无形中何乾已经处于了半退休的状态。为了弥补何乾,其侄何叔治从龙骧军第四师统制一职升任枢密院同佥,算是进了一阶;此外又荫何乾四子、五子入武昌府学,其幼女娇兰许配由冯莲娘所处的皇四子郑安沣为妃,以成为皇室戚里的身份来酬劳何乾多年之功。
好不容易安抚下了何乾,郑克臧并没有因此舒了一口气,枢密院使一职引发的动荡让郑克臧已经怒意勃发了,因此他干脆掀了台子,将原来从一品的枢密院使降为了正二品。将枢密院使降职不算,在任命原同知封慧出掌枢密院的同时,郑克臧还大肆提拔将领进入枢密院任职,以便不让封慧一家独大。
就这样,汤保意和杨伯康晋了枢密院副使,席大平、尹民通晋了枢密同知,古晋,尹隆、顾凯、陈保全四人升了枢密院佥事,蔡启安和留劭阳与何叔治一起挑了同佥的司职。至于原来的枢密佥事金言智和枢密院同佥苏伯平则打发到地方上任总兵和副总兵,如此一番大动干戈之后才算完成了枢密院的人事调整。
调整完枢密院,郑克臧接着又对各地总兵、副总兵采取了轮职,除了新任西北三省总兵贺发、陈季一、马一元以外,再有就是河南都部属孙育和中州总兵鲁庆春等五人因为到任不久而没有调职以外,其他的各省总兵、副总兵全部换了面孔。
总兵、副总兵轮职后,各省军司马(参军长)和都监也跟着进行了轮换。经过这次轮换,不但各师的师统制均由童子营甲寅期出身的武官担任,就连各省军司马和都监也全部由童子营乙卯、丙辰两期的武官出掌。郑克臧通过这次大换血,彻底排除了老派武人对夏军的掌控,使得所有的兵权都集中到了童子营新军官团的手中。
在这次轮岗中,夏军监军体系的名称也得到了正式确立,其中最高一级为钦命持节都监、其次是钦命都监、再次是钦命关防、又次是都监、最后是关防,以上依次对应省、师、旅、团、哨,在水师则依次对应水师、舰队、分舰队及大小不同的单舰。
军务上的调整还在进行,陇西方面便已经主动出击,在夏季结束前对盘踞凉州(武威)的清汉军正黄旗副都统李毓枚部进行攻击。
李毓枚在边境上一早就布置有大量的哨探,一见到夏军出动,兵力不足以进行野战的他就选择了闭城死守。在固守坚城的同时,李毓枚也向自己的盟友请援,但是海有芬等人并不愿意为其折损了自己的力量,因此口惠而实不至。而土默特部及厄鲁特部也不愿意在盛夏南下,不得已李毓枚只能期盼凉城的城墙能挡住夏军的兵锋。
结果李毓枚很快领略了夏军的手段。只见夏军一方面用火炮不断轰击凉州城墙,另一方面快速的截断护城河的水源,并随后进行了地下掘进。在惊天动地的炮声的掩盖下,夏军短时间内就挖到了凉州城下。随着几声巨响,李毓枚赖以依托的坚固城墙出现几处垮塌,夏军随即排山倒海般冲了进去,短短二十天,凉州便落到了夏军之手。
李毓枚兵败身死让海有芬和冯硕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迷梦中清醒过来,他们知道,自己若是再希图用别人消耗夏军的力量,那么等待自己的必然是一起灭亡的结局,因此他们很快联合起来。经过协商,在海有芬答应自带一半粮秣的前提下,冯硕接纳海部五千兵马和张豫章部一千五百人进入甘州城协防。正是靠着两部的援军,甘州城内总算有了一万多兵马,不说其战力有多强,至少冯硕因此勉强有了抵御夏军的底气。
不过夏军的火炮犀利,中垒军破坏城墙的能力也让人咋舌,所以,并未彻底放下心来的甘肃三藩只能继续请求外援。青海绰罗斯部暂时不能指望了,姑且不说他们有没有信心在青海与夏军交锋,就是距离上也是缓不应急。
所以要么从准格尔本部求得援兵,要么就让土默特部和厄鲁特部出兵。
靠着清廷的虎皮,手段百出的三藩最终还是说动了厄鲁特部,厄鲁特人答应,只要夏军出兵攻打甘州,他们就起兵抄夏军的后路。
三藩总算是安心了,然而很快他们又坐立不宁了。
夏军见好就收,并没有继续攻打甘州,反而百出一副步步为营的姿态,全力经营凉州。
这下轮到三藩坐蜡了。
张豫章担心海有芬会趁着自己远离老巢进而夺取安西,冯硕也因为粮秣的巨大消耗而叫苦不迭。至于海部也很冤枉,不是自己要来甘州的,实在是为了救援友邻,结果却得到白眼,任谁都不会觉得好受了。
总算冯硕知道今天回了海部,来年就绝对不会再有援兵,因此咬着牙坚持着。
这一坚持,坚持到一个好消息---清廷动员漠南蒙古大寇陕北。
这下夏军该顾不了甘肃了吧?可是让三藩失望的是,陇西的夏军丝毫没有东援的迹象。
怎么回事?是夏军不要陕北了吗?亦或是夏军在陕西有足够的兵力阻挡蒙古人入寇?
其实事情完全背离了清廷最初的设想,这还要归功于康熙自己。若不是他为了丢包袱而设立藩镇,陕甘北部朔方地方也不会杀成了白地,既然没有百姓,自然就没有漠南蒙古可以抢掠的东西。而蒙古的攻城能力又依旧不值一提,不要说几座府城了,就连小县城也打不开,因此只要夏军关上城门,蒙古人就只能瞠目结舌了。
抢?枪不到东西!南下?人口稠密的地区夏军堆积着数万兵马!
因此,只想吃肉不想啃骨头的漠南蒙古发现自己怎么做都是亏了后,唯一的选择就是背着清廷的督战大臣私自撤军,对蒙古各部的控制力已经大不如前的清廷也只好听之任之。
就这样,虎头蛇尾的戊子攻夏结束了。
545.阿塞会议
华夏武成十年六月十七日,华夏、暹罗、安南、越南、真腊、占城六国在位于南通河口城市阿塞会盟。南通河是湄公河的一条支流,阿塞原来也不过是只有百户人口的小城,但随着各国使节及其随从的到来,这里迅速变成了一座畸形繁华的城镇。
事实上,在这次会盟之前,与会六国彼此之间已经达成一系列的领土划分条约。
其中,华夏以十年支付五百万贯的代价从安南手中购买了湄公河支流之一的北乌河以北地区、安南主要河流马江在寮国境内的上游河流芒卑河以北的寮国最北部地区,另外还以一次性支付七十五万贯的代价从安南获得了其西北莱州省的全部。
在另一个时空中,出售国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对于在十年征寮作战中损失大量人力、财力的安南郑朝来说,心怀敌意却难以征服的地方土司、贫瘠的产出、难行的山区道路使得莱州省和寮北变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而用这样的鸡肋从华夏朝廷手中获取大笔金银,并不是一项不可以接受的交易。
对华夏朝来说,能用区区小钱获得大片国土远比用武力征服更加划算,至于日后安南人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因此生处事端来,在郑克臧看来,只要华夏武力不堕,这片国土终能保留下来的。更何况以华人落地生根的本事和实现汉化的速度,要想从华夏手中夺走这块土地,本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从安南手中得到寮国北部、安南西北部的上述土地之后,郑克臧便就地安置府州,将原寮国丰沙里省更名为丰州府、原琅南塔省更名为南塔府、原琅勃拉邦省更名为抚南府、原乌多姆塞省更名为芒州府、原安南莱州省更名为河西直隶州。以上州府稍后与原属云南的临安府、普洱府、元江直隶州组成新省,郑克臧赐名寮北等处地方,省治置在临安府(建水县)。
除了出售大片国土给华夏之外,安南实际上还从寮国的“遗体”上获得了大片的疆域,为此安南与暹罗签订条约,两国以湄公河为界,河东属于安南、河西属于暹罗;在华夏的安排下,安南也与越南正式签订条约,两国除保持原有边境外,在寮国的领地则以湄公河支流之一的南通河为界,河北属于安南、河南属于越南。
越南也与暹罗和真腊签订条约,规定彼此也以湄公河为界,河东属于越南,河西分属于暹罗和真腊。在与暹罗和真腊确认边界的同时,越南也与华夏金兰行省确定了边界。两国以湄公河支流之一的桑河及越南南部的弓河作为划分两国的地理标志,华夏以桑河以北、公河以南土地交换越南在西原高地北部的领地,藉此华夏金兰行省的北境扩张到另一个时空越南国的义平省及嵩高省的南部。
参与阿塞会盟的占城也跟华夏金兰行省确定了疆界,两国以同奈河为分界线,河东、河南为占城国土,河西、河北为华夏国土。这一时期的占城大约占据了另一个时空中越南顺海省的全部、林同省的大部以及胡志明市东部的十几个郡。
真腊则获得了寮国位于湄公河以西的占巴塞省的部分,并从暹罗手中获得了包括未来曼谷地区在内的塞河以东地区,不过条件是放弃暹罗提供的呵叻高原的补偿年贡,同时将境内豆蔻山脉以南的沿海地区交给华夏。
得到豆蔻山脉以南地区的华夏对真腊也作出了一定的补偿,想来十年六十万贯的代价足以弥补哲塔四世及一众金奔贵族们受伤的心灵,至于地方领主们会怎么想,怎么行动,湄公河以西地区的真腊领主的境遇将是他们最好的前车之鉴。
暹罗虽然放弃了东南部的一片不大不小的国土,但是却从安南手中获取了位于湄公河以东的寮国沙耶武里省,收获其实大于损失,再加上免去了对真腊的年贡补充,更是成为了此次华夏主导的中南各国疆域调整的最大赢家之一。
不过话又说回来,除了亡国的寮国人以外,也只有实力孱弱的真腊在此番厘定各国疆域中得失大体相同,算是失意人,至于小国寡民的占城能在华夏的羽翼下保存国家已经是万幸了,其国上下根本就不做扩大国土的迷梦,反而比患得患失的真腊人更能接受现实。
就这样,一群得意国家的代表、一个失意国家的代表,外加一个打酱油国家的代表,聚集在了阿塞,一场影响深远的会议就此拉开了序幕。
“奉华夏皇帝诏令,晓谕尔等诸国,兵火一开,生灵涂炭、万民流离、惨绝人寰,此焉是列国君臣所愿见之的?如今各国疆域既定,当搁置兵甲,修好通盟,以为万世和平奠基。”作为与会各国的宗主国,华夏总督蕃洋列国事务衙门帮办大臣黄馨治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会议的主持人。“若有不从者,天厌之,诸国共击之!”
各国使臣用不同的语言重复道:“若有违背盟约,天厌之、诸国共击之。”
收起郑克臧的圣旨,黄馨治脸上换上一副笑容:“诸位大人请起。”
等使节们翻身坐定,黄馨治继续道:“既然大的宗旨圣上已经定下来了,那么接下来咱们就逐一落实好了。几位大人的意思以为如何?”
使节们并无异议,实际上华夏主张的诸国永不再战对各国都是好事,光光节约下来巨额军费一条就足以让各国休养生息的了。
“那就先从容易的议起吧。”黄馨治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笑容说道。“我朝建议,各国消减彼此关税,譬如我朝今后将对各国输出的香料、稻米、木材、锡、铅、宝石、皮毛、象牙、蔗糖、染料、天麻、黄麻、剑麻、煤炭、铁矿石、金银等的关税将分别削减五成至八成;相对的,我朝希望各国对我朝输入瓷器、丝绸、茶叶、琉璃、琉璃镜、火器、硫磺、硝石、铁器等也一样削减关税;另外,各国之间的商品往来希望也一样削减关税。”
一众使节面面相觑。事实上,各国之间的贸易如今大多为华夏商人所掌握,彼此之间的贸易不说没有,但总量远少于对华夏的贸易。因此所谓削减关税,实际上是为华夏低价输入原材料、低价倾销商品打开了方便之门。不过这一目的,对于现而今的各国使者来说还是过于晦暗难以理解,因此在犹豫了一阵之后,便纷纷点头同意了。
“那就这么定下来了。”黄馨治随后将郑克臧关于诸国王室互通婚姻的主张提了出来。“联姻有助于各国彼此了解,大家都成了亲戚,自然不会有大的矛盾,至于免不了的小龌龊嘛,届时我朝也好方便调解。”
这句话的关键在于最后,但对于各国来说,联姻更具有冲击力,虽然有着语言不通等一系列的考量,但使臣们都觉得如果有个大国亲戚对维持各自君主的统治是好处的,只恨华夏并不经常性赐婚,没有更粗的大腿可抱,抱抱领国的也不错。
“我国三王子、四王子正在婚龄,尚未娶妻,若是可以,倒是愿意与列国联姻。”
有心急的使臣甚至不通报国内便自作主张的向与会他国要求起来,其他人即便有所疑虑,但架不住会场上的气氛,一个两个都报了要求。
“占城怕是不能与列国通婚。”看着有些失望的占城使臣,黄馨治解释道。“不是占城国小,而是占城信奉的是天方教,而其他各国信奉的是佛门,若是占城王室不改信的话,与列国之间嫁娶都是麻烦。”解释合情合理,占城方面也就无话可说。“其余四国,目下有六宗联姻请求,不知道各国是让王子、王女见面相亲呢,还是由我朝断配呢?”
联姻当然不是看对方是否英俊美丽、是否脾性温良,而是在于其助力如何,至于对象不合自己心思嘛,王子们可以另娶妾室,王女们,不好意,在现而今的亚洲,女性本来就没有选择权,也就没有人在意她们的感受了。
“还是由天朝断配吧。”
考虑了一会,真腊的使者抢先表明态度,他这么一说,大家伙都想明白了。没错,这联姻本来是两国之间的事,可若是让华夏来断配的话,这段婚姻就有了华夏朝廷的背书,显然能更好的密切两家王室之间的关系。
“那好,稍后本官就把适婚的王子、王女的情况上报给圣上,由圣上来做主吧。”黄馨治笑着应承下来。“各国就等着好消息吧。”说到这,黄馨治的脸变得严肃起来。“那么接下来咱们再议议如何削减兵甲。我朝的意思是,各国要裁减兵丁”
裁军?在场的使节们有些站立不定了。
还是占城的使者第一个回应道:“我国可以只保留八百兵丁。”
占城是在华夏的羽翼下的小国,他们即便一个兵都不保留也没人敢对他怎么样,因此占城使节的表态更多程度上是为了站队。
随着占城使节之后,真腊使臣也做了表态:“如今我国四至疆域厘定,有江河山川为障,我朝也不必保留大军,如此,我朝可以只留五千兵甲。”
真腊国内地方势力强过王权,这王军保留五千并不代表什么。
所以,越南阮朝使者反对道:“我国新近得到下寮,地方尚未完全顺服,要是削减兵马,万一地方反复,如何是好。”
暹罗使者也反对道:“我国东部疆域稳定,但西面有缅甸时刻威胁,如何能裁兵”
546.阿塞会议(下)
华夏武成十年六月二十四日??安南阿塞城
关于华夏要求裁军的提议引起了暹罗、越南两国的异议,安南虽然没有直接表示反对,但也认为中寮地方刚刚征服,不能不继续保留一定的镇戍力量。
面对场面上的混乱,黄馨治表示道:“列位大人怕是误会了,我朝的意思并非全面削减各**力,而是指削减各国常备之军。”
黄馨治举例道:“如今安南有御营五万,但安南在对寮国作战时动用了多少兵马呢?前前后后不下十万吧,至于越南也是一样,御前军号称三万,征寮一役却十足动用了八万兵马,这差额是怎么来的?无非是临时征调而已,如此何不将征调的范围扩大,将御营和御前军的数目缩小一点,以节省庞大的军费呢?”
安南和越南两国使者的脸色难看,黄馨治却视而不见的自顾自说着:“如今已经不比十年前零星装备火器的局面了,养这样一支常备军不啻是养了一支吞金兽,还不如保存其骨干精锐,必要时再以佥丁填入补充。”
黄馨治虚情假意的哀叹道:“说实在的,若非我朝还有北虏尚未驱逐,我朝也不可能养如此众多的军队,这每年的铅子、火药的开销之大,让我朝计司苦不堪言,大半的国帑都投在里面,就连内库也用得金光,以至于今上的万年吉壤都没有整治,宫中用度都是紧巴巴的,我等臣子看在眼里,愁在心上啊。”
黄馨治把话说在前面,顿时堵住了各方的嘴,好半天后,安南的使臣回应道:“黄大人所言倒也不假,这火器成军之后是要年年操训的,开销的确惊人,只是裁减御营事关重大,非我等可以决断,裁不裁减,裁减多少,还得报知升龙由我国主裁定才是。”
越南使者附和道:“正是,正是,我等虽说全权使臣,但此事关系重大,非我等可以决断,还得飞报国中,让国主亲自裁断方可,还请黄大人宽恕时日。”
黄馨治还没说话,暹罗使臣站了起来:“安南、越南、真腊、占城俱在东方,或可以消减兵马,但我国面对缅甸节节进逼,实在是无削减兵力的可能。”
黄馨治想了想,提出一个新的建议:“若是暹罗在缅甸压迫下无法裁兵,那把东部兵马移至暹西各府如何?如此,安南、越南也好放下心来。”
这倒是一个办法,安南、越南的使臣齐齐赞同,毕竟两国不同意裁军有相当的原因是因为需要提防暹罗的兵马越过湄公河。
华夏跟安南、越南形成了一致,这种压力是暹罗无法抵挡的,因此暹罗使者眼珠转了转,如是回应道:“我国从西部撤军并非不可以,只是万一安南、越南背盟,越河侵入我国怎么办?虽说盟约规定,一旦有其事,各国共讨,但我国的伤害却是土地也无法弥补的,更不要说事情发生在缅甸入侵之时,到时候两厢夹击,我国就有亡国之虑。”
暹罗使者的这番话显得有些牵强,毕竟以当今的通讯速度来看,安南和越南基本上是没有可能跟缅甸同步行动的,不过这样却给了黄馨治以机会:“这事好办,隔断各国之事就由我朝水师来承担,今后我朝水师会派舰船日夜巡弋湄公河及分隔各国的界河,哪国要侵犯他国,首先就要面对我国的水师舰船。”
黄馨治这个提议实质是要求获得湄公河及各国界河上的武装行驶权力,一旦这个权力被华夏获得,那么各国之间的商贸往来就完全控制在华夏的掌握之中,甚至华夏还可以用寻求水师舰船就近停泊港口的名义,在湄公河沿线获得合适的租借地。
可惜谁都明白这个道理,但各国彼此互不信任,也只有权力让给作为宗主国的华夏了。
哲塔四世的代表率先表态道:“这个提议甚好,一切就有赖天朝维护了。”
真腊表明了立场,跟华夏走得较近的安南方面也很快跟风:“我国也没有意见。”
既然如此,没有水师的越南也不反对了:“有天朝派兵维护,想来各国都能安稳。”
被逼到墙角的暹罗显然没有退路了:“各国不反对,我国也不反对,不过这水师的军费由谁来承担,丑话说在前面,即使分担一部分,我国也是承受不起的。”
发现使臣们的眼睛都落到了自己身上,黄馨治一笑:“自然是有我朝自行承担。”
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就听黄馨治补充道:“只是湄公河及各国界河过于漫长,我朝水师不可能每次都从入海口出航,还需在近处寻几处停泊之地,这就需要各国无偿提供了,放心,这地方还是贵国的,只是暂借给我朝修船、停船而已。至于具体大小,我看有阿塞城原本那么大就可以了。桑河、桑河以下湄公河上的驻泊点就由我朝金兰行省自己负责,不必劳动真腊、越南两国,但溯流而上至少要三五处,还求各国费心。”
各国使者面面相觑,还是真腊人第一个开口:“我国可以安排,就请在蒙河口处设一水寨,另外披昭耶河(湄南河)和塞河之线,也请天朝予以安排。”
真腊使臣并非是一味阿附华夏,事实上,他的目的是把水搞混,大有我没有得到的,你们也别想讨好的意思,但他的表态让剩下的湄公河流域各国感到了为难。
还是安南使者第二个开口:“按道理说华夏水师负责巡航湄公河一线,要求几处停泊的水寨并非过分,只是在下想知道,天朝准备在各处水寨屯兵多少?”
“当然不会很多,”黄馨治一笑。“像阿塞这样大的地方,塞足也容不下千人,还要留出一部分作为船场、校场、库房,可想而知最后能进驻几人。”黄馨治这么一说,几位使者觉得也是那么回事。“由于这事现在还没有落实,我朝水师将来怎么布置本官也不甚了了,但以本官之前的了解,我朝水师大体会分段巡航,这水寨只是暂停休整的地方罢了。”
“在下明白了,在下可以向国内进言接受,只是还要等到时日才有回应。”
安南使者这么一说,越南人和暹罗人也纷纷响应,一时间几个通译忙得手忙脚乱。
“明白,明白,本官明白。”黄馨治依旧笑容满面的回应道。“几件事情都比较重大,几位大人都要等到国主训令,这没有问题,只是书信中有些东西说不清楚的,不如几位大人各自回去复命,我们择日再约地方会盟如何?”看到众人都不反对,黄馨治进一步说到。“本官建议今后各国可以定期会商,有什么问题摆到台面上来解决。”
越南自阮郑分治之后就一直在跟安南竞争,听到黄馨治这番话,不满意安南占了头筹的越南使者当即表示下一次可在越南境内某地进行。
暹罗人也有类似的表示,黄馨治当即决定:“此地到各国京师距离不近,往来路程,怕有半年之上,不如明年四月,你我到越南沙湾会盟,后年四月则至对岸暹罗沐达瀚会盟,大后年至真腊某地,四年后再回安南境内会盟。”
四国纷纷同意,至于占城虽然也想当一回东道主,但国力弱小的他们并不敢跟几个较大的邻邦争取,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那么,几位大人,且先把议定的几条签署了吧。”黄馨治要求道,这个要求很快得到了满足,一份《阿塞条约》就此签订。“对了,既然各位大人都要回国请示,本官就把我朝的另一个建议一并提了,请几位大人一同回国去。”条约签订后,黄馨治又抛出一个话题来。“鉴于缅甸侵略之心不改,不但威胁暹罗,安南、越南、真腊也有唇亡齿寒之余,因此我朝建议各国或组成一支万人之军,以备不时,当然我朝可以出兵四千。”
万人之军,若是平摊的话,扣除占城以外,各国只要各出两千人,而在华夏出了大头之后,各国甚至只要出千五之数,无论是从人力还是从财力来说对各国的影响都不是很多,但关键是,华夏出了大头之后,这支军队的指挥权自然就落到华夏手中了,这就是几个使者无法立刻答应,而需要他们带回国去禀明的原因。
这个最后的炸弹抛出之后,阿塞会议也就宣告结束了,各国使者各自回家,他们有太多的内容要报告上去,从这个角度来说,阿塞会议即便不是一次成功的会议、胜利的会议,也是一场注定影响深远的会议。
分别前,黄馨治单独找到越南的使臣:“丁大人,本官这里还有一份单独给贵国的建议。”
丁姓使者只好耐着性子听着,就听黄馨治说道:“如今安南已经按照我朝体制改制府县了,真腊也答应降省为府,暹罗向来也是用府县制的,只有贵国的区划有些不伦不类,我朝的意思是请贵国尽快更张,如此才显得天下一体。”
这是明显的干涉越南内政,但拳头大的说话才管用,因此越南使者只能唯唯诺诺的应承道:“下官定将大人的传话带回富春”
547.孙国安置
“学生见过师范!”在宋卡的海港码头上,时任暹南都护府的平为栋恭恭敬敬的向刚刚上陆的孙有劳行礼着。“师范一路辛苦了,学生已经在城内备好馆驿,还请师范移步休息。”
“朝光,劳你费心了。”孙有劳显然对面前这位出自童子军丙辰期的一方大员还有印象。“孙某待罪离国,接下来就要托庇与你的门下了。”
“师范定国暹南,是圣上的恩典,也是学生的机缘。”平为栋伸手扶住已经看上去垂垂老矣的孙有劳,嘴里动情的说道。“但有所请,学生当一力应承。”说话间,平为栋吩咐道。“来人,请师范的家人上车。”等部属们安排下去了,平为栋又向孙有劳邀请道。“学生已经在都护衙门摆下接风酒宴,还请师范移步。”
县官不如现管,别看孙有劳曾经是高居朝堂的枢密院副使,可是如今也算是脱了毛的凤凰不如鸡,面对曾经的学生和下属的邀请,即便海路颠簸的眩晕还没有过去,即便一路上他曾经推脱了无数类似的邀请,此刻也不得不接受了下来。于是,孙有劳和家人交代一声,就带着两个儿子跟着平为栋来到了本地最高的衙署。
“师范,这是都护府长史唐松唐大人,这位是都护府司马史新史大人,这位是”
在平为栋的介绍下,孙有劳一一和本地官员们见过礼,同时也向平为栋几人介绍了自己的儿子们:“这是小犬辰纲、孝国,老大、老二,还不给几位大人见礼了。”
孙辰纲时年三十岁,孙有劳贬黜之前曾任从七品武昌农政署渔政大使;孙孝国二十七岁,曾以从八品同直崇文院校书的内廷司衔在内库房任职;两人虽说并非前程远大,但至少是一路光明的,自然有些衙内的脾气。只不过,如今一朝被打落云端,连身上的云骑尉恩爵都被改成了武骑尉,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似乎看出了两人的萎靡,平为栋等人并没有特意对两人嘘寒问暖,只是简单的请孙有劳父子入席,然后边喝边向他们三人介绍暹南的情况。
“师范,暹南一地共有二十一府,当然这个府是暹罗的区划并非是本朝的建制。”平为栋一使眼色,自有下属为其在中庭摆上一张画有马来半岛地图的屏风。“其中十一府为暹南都护府置下,另有十府由凌牙门都护府统领。”
造成如此局面的原因是因为凌牙门都护府建立的时间远早于暹南都护府。当然,这也是因为马来半岛地形的限制---狭长的马来半岛南北来、东西窄,这就造成了位于南端的凌牙门都护府在节制上的不便。同时马来半岛的内部丛林密布,道路甚是难行,远不如沿海运输来的便利。因此经过总督衙门的分配,两个毗邻的都护府以海岸线来分割,东临暹罗湾、大南洋的诸府归隶暹南都护府,而西临马六甲海峡和安达曼海的各府由凌牙门都护府支配。
如果仅是如此,一切就没什么问题了,但是凌牙门都护府却利用其建立较早的优势,硬生生的以就近调度的名义从暹南都护府手中夺走了柔佛、朋亨等沿着大南洋的南端四府的控制权,这就不能不让暹南都护府上下愤愤不平。
孙有劳也是老于宦途的人精,自然听得出平为栋话语中隐含的不满,但他却只能听过算过,毕竟他现在已经远离中枢,想发挥一下影响力都不可能了,更不要说受累于之前的弹劾,让他对任何越权的言论都敬而远之。
平为栋自然也不指望孙有劳能在这个话题上给予自己帮助,事实上他优待孙有劳一方面是执弟子之谊,另一方面也是做过郑克臧和孙有劳的旧部看的,只要有一个大佬对其的所作所为表示认可,他就可以飞黄腾踏了,至不济也能离开暹南这个边地回到国内去。当然,这不是说暹南都护是一个苦差,但分润到手的油水和回到上层的视线中相比,只有三十六岁的平为栋自然是选择后者的,要晓得,他还年轻,宦路还长远呢。
“师范,暹南这个地方与勃泥不同,勃泥那边不是从文莱国分裂的小势力就是还没有开化的土人,勃泥各都护府大可以从国内招揽人手放心拓殖。”说完了马来半岛的整体形势,平为栋开始诉苦起来。“而暹南各地的小算端,从根子上说可以延续到几百年前的三佛齐,甚至天竺朱罗国,这几百年来除了内陆老林没有人深入过外,沿海平原大多是有人涉及了,就连上次凌牙门都护府安置几千名神策军都是想尽办法从土邦口中夺食的。”
孙有劳皱着眉头,他当然明白戏肉来了。须知道郑克臧虽然剥夺了孙有劳的出身以来文字,但是作为这么多年鞍前马后的补偿,郑克臧给了孙有劳相当于两个普通都总管治地大小的领地立国,这么大的领地,再结合平为栋刚刚的话,显然对方是在诉苦。
孙有劳还没有说话,孙孝国有些激动的抢先开口道:“平大人,可是圣上的旨意”
“老二,这里可是你开口的地方。”孙有劳一听不好,立刻打断了儿子的话,然后向平为栋道歉道。“朝光,这些年我疏于管教他们两兄弟,你不要介意。”
“师范说得什么话。”平为栋这番拿捏就是为了让孙有劳领情,既然对方这么上陆,自然不用在作态了,于是他起身走到地图屏风前一指。“就算没有圣上的旨意,师范来暹南开国,学生又如何不为师范考虑周全了。师范且看!”
平为栋的手指点在一处岛群上:“这里是潘甘岛、萨木伊岛。”
孙有劳眉头一皱:“我记得潘甘岛是镇守府所在地,如何能给了老夫充当封国?”
边上的都护府司马史新笑着解释道:“老大人,陆上领地不易轻动,为了安置老大人,都护大人只好请旨将原先的镇守府先划给老大人您呢。”
既然平为栋要卖人情,史新自然也要凑趣,更何况这人情中也有他的一份:“老大人您也别为难,潘甘镇守府并没有撤销,只是借着这个机会移镇到了万伦,彼处有两河汇聚,形势远比潘丹孤悬海外要更好。”
孙有劳听明白了,没错,移一个华夏内藩上陆有打破地方均势、造成大小土邦恐慌的可能,但移一个华夏军镇却是另一个概念,土邦主们只会认为是华夏进一步宣示宗主权力,因而即便有反弹也是相对轻微的。如此看来,平为栋此举倒是一箭双雕,不,是一石三鸟,不但安置了自己,还让土邦顺服,更在总督衙门甚至郑克臧眼里显示了处理危机的能力,不能不说其用心良苦,是个人才。
孙有劳于是冲着孙孝国一使眼色,故意唱黑脸的孙家二公子又开口了:“这潘甘岛和萨木伊岛加起来有没有一千二百里(新制)方圆啊,我看怎么这么小呢?”
平为栋把孙氏父子的互动尽收眼底,也不揭穿,手中随即下移:“两岛相加的确没有达到圣旨中规定的大小,因此学生跟凌牙门都护府那边商量了,那边答应把凌家卫岛拨出来交割给师范,只是这凌家卫岛隔着陆地在另一边,就怕师范管理不便呢。”
把一个孙国都总管治地分成两块,这固然是因为华夏对半岛内陆的掌握还不足造成的,但也不能否定其中有上层的暗示,要晓得,内藩终究有一天要改土归流的,因此不可能让其坐大,而孙国在内藩中面积最大,自然是第一个要削弱的对象。
孙有劳很是清楚其中的缘由,因此失神了片刻之后,忽然笑了起来:“正好,老夫有两个不成器的儿子,一边一个倒也好安置,日后也不易为分家闹什么矛盾。”
孙有劳边说边抬起头:“朝光,虽然圣上安排老夫就国,但老夫年老体弱,已经无心在筚路蓝缕的亲自经营了,老夫欲在宋卡居住,不知道朝光你这边可否答应。”
平为栋一愣,随即展颜笑道:“师范能长期定居宋卡,朝光求之不得,来人,把宋卡的地籍图找来,让师范看看哪里合适建筑宅院。”
“怕是一处宅院还不够,总还要些庄田。”庄田是需要人耕作的,也是要支付税收的,因此对于这个能扩大都护府人口、提高都护府税收的要求,平为栋和长史唐松是不可能拒绝的。“至于这地籍图什么的,倒不着急,等老夫缓过气来再说吧”
离开都护衙门,回到平为栋提供的馆舍中,孙有劳立刻召集两个儿子会商:“事情你们也听到了,咱们父子肯定要被分开了,这潘甘岛和萨木伊岛加起来虽然没有凌家卫岛大,但凌家卫那边一来听说是海贼海商的聚集处,龙蛇混杂,不好治理,这二来也靠近各路洋夷,且不说会有骚扰,就说万一国朝和荷兰红夷彻底翻脸了,会不会殃及池鱼也很难说,你们俩考虑一下,谁去哪一边,等一下给我个答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