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9.反响
华夏武成三年九月二十八rì,三条吃水颇深的民用海贸商船缓缓驶入长江,最终停泊在太仓浏河码头附近的江面上,随后十几条海关衙门的临检船川流不息的将商船搭载的大宗货物运上码头。访问下载TXT小说 ..随着各sè铜器、铜钱、珊瑚、玳瑁、倭刀、指物、靠旗在码头上堆积如山,征倭大捷的消息开始不胫而走了。
“听说没有,这次朝廷征倭,光是金银就得了数百万两,那些值钱的宝物更是数不胜数 ”“ 。”酒肆里、茶馆中,到处有人如此宣扬着。“说起来官军还仅仅只是开了江户一城,谁知道倭人居然这么有钱,这下那些丘八可是肥了。”
“江户是rì本的首都、幕府的老巢,是可比江宁、běi jīng的大城,从城里得几百万两又有什么难的,想当年李闯开了běi jīng足足捞了数千万两,只是后来一片石惨败才便宜了鞑子。”
“刘秀才又在说古呢,李闯在běi jīng捞了数千万两?这莫不是鞑子传出的谣言吧,běi jīng城里真要有几千万两,当年崇祯皇帝怎么会在煤山上吊呢。”
“胡掌柜,你还别不信,当年明廷是国库、内库里能饿死老鼠,可王公大臣家里却是富可敌国,李闯把这些国蠹抓起来追比,顺天府的水火棍都打断了几根,这钱还能少了去?”刘秀才摇头晃脑的说道。“尔等想想,rì本不过是蕞尔小国,国都中就有如此积蓄,běi jīng城可是前明二百余年的首都,内中隐匿金银又怎么可能比江户更少呢。”
“不一样不一样,”看到边上吃茶的人仿佛被刘秀才说服了,胡掌柜急忙反驳。“rì本是百年太平,可大明朝又如何比得了,须知道打万历年间开始就天灾**不断????????????”
刘秀才和胡掌柜的争论让楼下大堂里的关注有些偏移了主旨,但是茶肆二楼雅间里几个临危正坐的商人却一直继续着中心话题:“这次倭国幕府吃了大亏,不知道会不会执意报复,万一重演前朝倭患,怕对江南百姓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啊。”
“马东主过虑了,今rì朝廷水师何等强大,倭人又如何能重新上陆。”
“齐东家话虽如此,可是大海无边,官军又如何能处处设防,万一有一处纰漏????????????”
“马东主是老成之见,不过朝廷如今在江淮可有重兵,岂会纵容倭**乱,再说了,有这么几船财货送到,朝中风气必然变化????????????”
“谢东主的意思是,朝廷会进一步增兵rì本,压迫幕府开口通商?若是如此,倒是好事。”头发有些微秃的松江诚意号丝棉行的老板陈甫筠此刻不禁有些憧憬。“以今rì运抵的财货来看,rì本的生意大可做得。”
“北面还有虏患,朝廷不太可能进一步增兵rì本吧。”苏州久字联号布行的老板马凤祥摇了摇头。“而且就算朝廷压着倭人接受了开口通商的条件,可rì本的生意向来有几家老字号的海商把持,你我贸然加入进去,恐怕会被人吞得连骨头都剩不下啊。”
常州恒泰车船行老板齐纪昀却道:“以在下之见,和倭国生意又不一定要做生丝、棉布、玻璃、蔗糖这等人家已经做熟的,大可以另辟蹊径,要知道光是从倭国运倭铜、倭铅回来也有几倍的大利,至于去程嘛,随便装些什么rì本需要的就可了。”
陈甫筠听得心花怒放,忙不迭的附和道:“就是,就是,而且这次听说朝廷压迫rì本开口贸易可不是单单恢复长崎一地,还似乎要求在倭国其他港口通商,若是此事当真,恐怕那些老字号也未必能一手遮天。”
“若是当真如此,我们也没有海船呢。”一直没有开口的第四人突然言道。“恐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倭国贸易的利益落到那些老字号的手中。”
陈甫筠当即咬牙切齿的说道:“没船却是大问题,事不宜迟,我们得赶快去买。”
马凤祥又泼起了冷水:“谁都知道对倭贸易有大利,若是按照两位东家说的,rì本开口在即,此刻又有谁会舍得把船卖给我们,那不是等于是把钱往外推。而且就算想办法买到了船,水手呢?你我谁有办法招来识海路的老海狗?”
“马东主的话有道理。”第四人看了看齐纪昀。“船当下是可能买不到的,不过齐东家做的就是车船行的生意,不知道能不能在相熟的船场订到船呢?”
“到船场订船怕是也有些困难,据在下所知,如今江南、浙西两地船场接下的海船订单已经排到武定五年了,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拿到船的,而闽粤和东宁情况也大体如此。”齐纪昀苦笑道。“眼下除非立刻赶到福建、东宁,才有可能抢在消息扩散前用重金买到现船。”
齐纪昀在重金两个字上咬了重音,只让在座的几人觉得棘手,好半天之后,陈甫筠咬牙切齿的说到:“或许以在下一人的身价是买不了几条船的,但今天能坐在一起便是缘分,不过几位意下如何,若是可以,一起凑股,到闽粤合买现船。”
第四人想了想,也没说同意不同意,只是向齐纪昀问道:“船或许砸了重金也能买到,但能cāo船远洋的水手想必人家是不肯放手的,不知道齐东家这么有什么解决的法子?”
“做南洋、西洋的生意,我这边是没有办法的,但若是只做东洋的生意,恒泰的内河水手或许能壮着胆子行船。”齐纪昀解释道。“虽说在下从没有经营过海贸,但有些东西还是知道的,譬如长江口以东数十水里便有一股海cháo由南至北直抵rì本。”
陈甫筠眼角一跳:“也就是说只要找到海cháo,然后顺着海cháo就能抵达rì本了?”
“甚至不必顺着海cháo行驶,只需驶入海cháo,cháo浪自会推着船抵达rì本。”
听到如此辛密,第四人豪气大壮:“好,那我江西德字联号就跟几位东主博上一铺。”
“齐东家入不入股?”陈甫筠的话其实是在向犹豫不决的马凤祥施压,齐纪昀连如此秘密都坦露了,又怎么可能不加入呢,因此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那马东家怎么说?”
“我?既然几位都同意,那本号就也加一股吧,只是小号本小利微,只能拿出三千贯。”
江西人摸了摸下巴:“三千贯,的确是少了一点,这样吧,本号拿七千贯出来,其余两位东主各拿五千贯,筹两万贯到福建拿船,估摸着最好的夹板商船是拿不到的,但三千料的鸟船、福船,总能拿上一两艘来。”
“我看可以,”齐纪昀并不担心大股东会侵占他的利益,毕竟买船也好,跟船政所打交道也罢,甚至rì后出航rì本都要恒泰行出大力的,想来众人也不会薄了他的那一份。“不过在下建议rì后派息的时候按十三股来派,多出的一股为力股,由出海的水手、船头分润,一股为公中股,一应迎来送往及水手家中婚丧嫁娶都从中支应,最后一股是抚恤之用,毕竟海上行船风险甚大,总得要让水手们安心。”
在座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虽然齐纪昀有借众人之利分摊恒泰船行开销的嫌疑,但却是目前最好的方案了,所以最终得到通过,于是当场立据画押草签了协议,只要rì后往盐铁衙门一备案,一个新的海贸商号就能籍此诞生了。
不过兴致勃勃的商人们摩拳擦掌的等待着打开rì本国门的那一刻,而就在咫尺之遥的地方却有人对征rì的结果大肆抨击着。
“rì本乃前明不征之国,今上却为商贾私利不惜远征,这与汉武求西域天马有何不同。”
“邓贤弟所言甚是,今上持兵甲立业,故而笃信武力,用胥吏而不恤圣人教化,这迟早会引起大祸的,更危险的是,开劫掠他国之先河乃殊为不智,若后嗣君王也如此效仿,就怕华夏国祚不永啊,须知道,《司马法》中记曰:国虽大,好战必亡。”
“常兄说这话已经晚了,若是留心邸报的话,今上光复江南六载以来,先后在朝鲜、安南、真腊等地征伐,如今又威临rì本,看起来所向披靡,不过是好大喜功而已,再加上各省冗官甚巨、吏目横行,国力摧残太甚。”说话的人叹息一声。“北方尚有半壁江山在胡虏手中,今上却重外不重内,岂非本末倒置。”
“本朝乃海寇出身,有甚么眼光远见,无非是看到北方残破,便yù抱残守缺。至于兵加四海诸夷,也无非是分散天下人的视线,造就一副四海霸主、国势rì蒸蒸的假象而已。”
“常兄、李兄慎言,”说话的人并非不同意前者的观点,只是担心隔墙有耳罢了。“不过今上纯用霸道,而不行王道、圣道的确是大有问题,如今国中人心沮丧,到时候胡虏再来,恐怕即便今上的屠刀再快,也挡不住有人沦为汉jiān呢。”
“是啊,那些商贾之辈有何节*cāo,那些胥吏又有何道德。”
“不说了,不说了。”有人打哈哈道。“你我虽然热血为国,奈何朝廷不用,还是少发些牢sāo,看其成败好了,君不闻,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482.甲府
作为小纳户头取的小山兵卫很快就把德川纲条处得到的夏rì议和文本送到了甲府,并把从戴叔庸口中听到的危险源源本本的讲诉给了将军纲吉和一众陪同流亡的老中、若年寄。
“小山大人幸苦了,且先下去休息吧。”看着目无表情的将军,柳泽吉平喝退了小山,等到这位侧近主管退下了,柳泽这才代将军主持会议道。“夏寇的要求已经摆在台面上了,诸位大人认为是否该予以答应呢?”
“将军大人已经下令征召天下兵马,又如何能不战而答应夏寇的城下之盟 ”“ 。”武断派继续主张与夏军再度决战。“若是不战而求和,恐怕天下大名都会认为幕府软弱无能,神君以来历代将军才确立的幕府权威就有可能动摇。”
对此主和派却反诘道:“但夏寇的危险也是现实,姑且不说各地大名能不能按时集结,就算是集结了,沿海各道的防务可就愈发空虚了,夏人大可以避实就虚,到时候火头就不光光是江户一地了,百年太平可就彻底毁誉一旦了。”
主和派的担心还不止这些:“另外各藩的粮饷虽说是各藩自筹,可是一旦战事绵延,各藩储蓄用尽,归根到底还是要幕府来承担开销的,这笔钱从哪里来?”
“没钱打仗,那就有钱赔偿夏寇喽?”无党派反唇相讥道。“几位大人还真是畏敌如虎。”
“江户之战难道没有告诉几位大人夏寇是不好惹的吗?”主和派当然是不会承认是自己的软弱。“现在江户城已经丢了,要是夏寇死守江户城,即便其没有援军,单凭那些大筒,几位大人能多久打下江户?半年?一年?还是十年、八年?”
“够了,”看到殿内的争执有升级的可能,再看到将军纲吉铁青的脸,柳泽吉平当机立断行使了主持人的权力。“大敌当前,诸位大人还要内讧不成。”
由于将军就在眼前,在场人虽然心有不甘,还是罢嘴不言了,就听柳泽点名问道:“榊原大人,你认为这仗还能打下去吗?”
作为武断派最大头子之一的榊原伯耆守寒着脸出列回应:“将军大人,柳泽老中大人,诸位老中、若年寄大人,在下以为夏寇实力其实并不足以动摇幕府,所谓联络朝廷和外样大名归根到底还是为了迫使幕府答应其条件的恫吓罢了。”
榊原这么说是有依据的,元禄年间,rì本皇室和公卿拢总拥有十四万一千一百五十一石的领地,而外样大名也不过拥有九百八十三万四千七百九十九石的知行,与之相对的将军天领有四百二十一万三千一百七十一石,幕府旗本领有二百六十万六千五百四十五石,至于谱代大名和亲藩大名则拥有九百三十二万五千三百石的领地。
从以上数据来看,就经济实力和掌握的兵力而言,幕府的力量要远远压倒了潜在的背叛者。更不要说幕府、亲藩、谱代这三者还控制着全国主要的商业城市以及关键的军事要地,而且外样中也不是所有的大名都有勇气跟幕府对抗。所以即便天皇朝廷和少数外样在华夏的引诱下站出来反对幕府,其实也难以动摇幕府的根本。
对于榊原伯耆守的说法,柳泽表示认可:“这些在下也有考虑过,只是夏寇危险海路袭扰,这可能难以破解的局面,总不至于让各藩放弃沿海的领地吧,而且各藩的财政也都不宽裕,一旦大战起来,明后年,甚至以后几年恐怕rì子就难过了。”
“虽说夏寇此来不是像元寇一样企图侵占神州,但是夏寇的野心更是难测,所以各藩若是效忠幕府的话,也该竭力奉公才是。”榊原伯耆守咬牙切齿的说到。“至少在下以为还要跟夏寇再战过一场,才好坐下来谈判。”
柳泽并非是针对榊原,只是他要把正方两面都摆在将军纲吉的面前,才好帮助这位dú cái者下定决心:“还要大战一场?只怕胜了无法赏功,败了幕府更加危急,昔年北条氏的前车之鉴难道榊原大人不能引以为戒吗。”
柳泽口中的北条氏并非由伊势九郎冒名、子孙称霸战国关东的后北条氏,而是指掌握当年镰仓幕府实权的前北条氏家族。前北条氏正是因为无法支付抵御元军入寇后的御家人的恩赏,结果引起了社会动荡,最终被宫方和反叛的关东武者集团联手覆灭的。
柳泽的话引起了将军纲吉的一丝神sè变化,没错,他之所以和三代将军家光、四代将军家纲一样再三改易大名,正是为了削弱地方力量强化zhōng yāng财政,可若要是因为跟夏军作战导致最终需要分封几十万石乃至上百万石的知行出去,不但之前的努力会毁于一旦,更重要的是zhōng yāng财政也会因此彻底破产。
“可是如今夏人的要价太高。”注意到将军的神sè不对,榊原心中大惊,于是急忙反驳道。“开口通商倒也无所谓,只是八百万贯的金银,幕府就能拿出来吗?还有断绝与荷兰红夷的外贸,那不是今后夏寇说卖什么价,rì本就要接受什么价了吗?”
榊原的话还没有说完,将军纲吉一下子站起来身,一众老中、若年寄不知所以,急忙俯身拜倒,只见纲吉转身就走,只留下老中、若年寄们面面相觑。
“榊原大人,将军也是两难呢。”柳泽吉平苦笑道。“这样吧,征召令已经下达了,那就继续等待诸侯大军的到来,至于夏寇那边,该讨价还价的还是要讨价还价。”柳泽顿了顿。“不知道榊原大人对此意下如何?”
榊原也不是一味强硬的人物,对于柳泽的稀泥,他也只好点头认同:“也只好如此了。”
由于纲吉的行为更像负气而走,所以榊原也没耐心等待将军回转,可当他准备离开之际,柳泽吉平却适时叫住了他:“请榊原大人不要着急离开,对夏寇的和谈底线还是你我一起确认为好,省得到最后又要争论不休。”
榊原想想也是,于是和一众亲信重新坐了下来,就听柳泽说道:“刚刚听榊原大人言道,对于十一口通商并无异议,那如此的话,这个条款是不是可以确定下来,直接答复夏人?”
榊原点点头,于是柳泽又道:“既然同意了十一口通商,那对夏人所谓允其在通商口岸设立商馆商栈并置业居留的要求,是不是也一并答应呢?”
榊原和几名亲信商量了几句,然后回应道:“既然允其开口通商,那么允其建立商馆商栈也是应有之事,但是所运来货物只能在港町就地发卖,至于内陆分销,还应交与rì本的商人承担才是,所以在答应这一点的同时须要求夏人同意不得进入内地。”
“这是自然。”柳泽表示同意。“那置业是否一并允许呢?”
“夏人不是要求和议条款中纳入保护夏人的人生和财产安全的内容吗?若是跟rì本人混居一处这又如何能保证的得了。”榊原对此予以明确否决。“或可以安排夏人住在商栈商馆之内,一如长崎故事即可。”
“若是以长崎故事的话,那就要划地让夏人居住。长崎是离岛好办,可其他各处口岸又哪里来的离岛。”柳泽显然有些犹豫。“再说了,如今夏人势大,显然是不会同意昔rì有长崎奉行所看管的旧例的,若是夏人顺势提出在商馆区自行护卫的话,幕府又该如何答复呢?”
“夏人不是要求夏人违法,幕府和诸侯不得惩治吗?”榊原提议道。“我看划地可以一并解决两个难题,至于夏人要求自行护卫,也不是不可以答应,只是得要求其护卫武者的人数不能超过一定的限额,譬如五十人、一百骑。”
“五十人,一百骑。”柳泽想了想。“那就按这个底线让水户大人跟夏人协商吧。”这一条就这么决定下来了。“那允许夏人雇佣rì本人,并准其zì yóu出入rì本是不是可以答应。”
“柳泽大人的意思呢?”榊原反问道。“柳泽大人是倾向于接受吗?”
“既然夏人在各口岸建立商栈商馆,肯定会有船只源源不断而来,夏人需要力夫这是肯定的,因此不可能不答应夏人雇工的要求。只是让rì本人zì yóu出入rì本嘛。”柳泽沉吟一下。“据道彦长老的消息,夏人准备雇佣浪士到南蛮作战,或许可以解决幕府的一些隐患。”
“允许rì本人出国,我认为没有问题,但是归国的话。”榊原摇了摇头。“若是夏人一定要幕府答应,为了保证幕府的根基,我们也必须要求夏人答应,不让那些信奉夷教的归国。”
“那就先去谈谈吧,还有,断绝与荷兰的贸易。”
“这绝无可能。”榊原断然拒绝。“rì本与荷兰之间的事情哪容许夏人过问。”
“那关于割让虾夷地、佐渡、对马、壹歧、隐岐、五岛列岛和大隅诸岛的要求呢?”
“虾夷地可以给夏人,对马可以给朝鲜人,大隅诸岛可以给琉球人,但是其余各国各岛乃是神州故土,绝不许异国侵凌。”
“那对马宗家、松前藩和岛津家怎么安抚?”
“对马藩直接改易,最多对朝鲜贸易还是交给他家来做,松前藩随便给二千石降为旗本,至于岛津家,不是一直吵着要重新核定石高嘛,就答应他们!”
“还有就是钱的问题????????????”
485.老臣问政(下)
既然谈话气氛还算可以,郑克臧便又顺便和洪磊聊了聊各地的恢复情况。
郑氏占据南中国之后,江浙闽粤的人口就呈现净流出的特征。清郑双方在福建、湖南、湖北、云贵、四川的长期缠斗对当地的人口结构造成破坏xìng的影响,以至于郑氏不得不相对富裕的地区迁入人口作为弥补。然而人口迁移一方面要花费大量的财力、物力,使得郑氏的财政持续紧张,另一方面南中国其实一直没有从明清更迭的人口损失中恢复过来,所以即便迁移了相当数量的人口,郑氏版图内的各省人口分布依旧极其不均衡 ”“ 。
时至武成三年,江南人口居全国首位,六府一直隶州合计二千万口;江淮因为接收了相当的河南、淮北难民,所以人口五百五十万;浙西、浙东合计八百万;江西因为在三藩之乱和郑氏北伐中未经战火摧残,所以保留有六百五十万人口;广东亦有七百万人口;以上都是位居前列的人口大省;福建三百二十万;赣南三百一十万;广西三百万;广南二百万;湖南、湖北加起来才五百万;益东二百五十万;叙永一百五十万;云南三百万;西川三百五十万;贵州只有不足八十万;武昌和东宁因为是行在和东都所以各有四十万;琼州五十万;cháo州三十万;太平三十万;荆州二十万。
人口少自然对耕地及环境的压力小,但是也造成了用工上的重大缺口,太平铁矿的问题就是其中一例,为此郑克臧向洪磊抱怨道:“江南、广东商民虽言为朝廷提供大量税收,然无民就无国,若是眼下湖广有二千万口,朕还担心什么北伐。”
郑克臧只是抱怨人口分布不均,也没指望洪磊能给什么好主意,但洪磊却似乎一早关心了这个问题,当下就拿出了建议:“江南、广东商民过多不是问题,但两地富庶,让其百姓迁至内地耕种可能xìng却是微乎其微,但是圣上可是忘了当年的疍民了。”
发服有异的闽粤疍民在历朝历代都被视为贱民,可当初郑克臧手中实在无人,不得不让疍民移居东宁、琼州陆上以充实人口补备水师兵力之不足,以至于,如今华夏水师中已经有不少疍民出任了中下级武官。
“卿家所言甚是。”郑克臧以掌加额。“朕倒是忘了。”郑克臧不是忘了,事实上在华夏建国之后,郑克臧就以大赦的形式废止了贱民制度,但是制度好废,可习惯短时间内是改变不了的。“别人不肯轻易迁徙,这些活在白眼中的异类倒是不会拒绝,有道理,有道理。来人!”心急的郑克臧立刻命令道。“唤随侍的翰林学士来。”
轮值的翰林学士匆匆而来,就听郑克臧命令道:“下旨,着内阁议论迁徙除籍之乐户、堕民、丐户、世仆、伴当、疍民充实湖广、黔桂,另着内库拨银三十万贯为移民建造屋舍。”
“圣上宅心仁厚,”洪磊知道如果郑克臧不从内库里拿钱,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内阁还不知道扯皮到什么时候呢,因此这声恭维倒也不是过分阿谀。“这些除籍之民有福了。”
“怕是没有这么简单。”郑克臧苦笑道。“还有种粮、牛马、农具,这些还要度支筹措,原本指望着攻rì之后有些收获,如今看来,倒也是过路神仙,留之不得的。”一时间郑克臧都有心将水陆两师的缴获分成比例重新厘定,只是考虑到军伍的士气,所以才最终下不了决心。“看起来还要水师做一下老本行才能弥补亏空啊。”
洪磊一皱眉,下意识的劝谏道:“圣上的意思是让水师效仿当年隐祖故事?这有些不妥吧,今rì不同往昔,圣上已然开国,又如何好让官军行此鸡鸣狗盗之事,再说了,圣上不是还指望着泰西海客运来金银贸易,若是到海上拦截了,金银固然一时不会少,可货物销售不出去,影响的可就不单单是海商了。”
郑芝龙是郑氏绕不过的yīn影,所以官方文件上只字不提,但奈何民间还是给了一个隐祖的私谥,也只有洪磊这样的外戚老臣才敢在郑克臧面前提及,否则肯定会引得郑克臧勃然大怒的。而所谓的隐祖故事是指郑芝龙发家之初做的海盗的旧例,由此可见,洪磊是担心郑克臧铤而走险,在外藩面前丢了天朝上国的面子和里子。
“本朝开口通商,自然希望宇内的金银尽可能的都流入华夏。”郑克臧笑道。“抢虽然快些,但是却有拔苗助长之嫌,不利于国内工商发展,所以朕如何会行此下策。”郑克臧接过知制诰递上的草稿看了看,确认无误后挥笔签字,翰林随即奉诏退下,此时郑克臧才言道。“但是海上商路为泰西诸国把持却不是什么好事,广州的一匹丝绸顶了天卖到三百贯,若是运到泰西,少不得翻上三十倍、五十倍甚至百倍,此等收益朕怎么能轻视。”
“圣上,虽然海贸利厚,但海路艰险,西夷也是用命搏来的。”
“朕知道,所以才准备派人越过马六甲到天竺等地探路,不过用朝廷水师未免引起西夷惊惧,所以朕决定从西渤泥派船进入天竺海。”这也是郑克臧对西渤泥都督府涉案人员的惩罚之一。“朕准备准予西渤泥舰队一个特权,准其劫掠马六甲以西的夷船,也算是亦商亦盗吧。”由于看出洪磊似乎没有接受解释,郑克臧又道。“英圭黎,洪卿也是知道的,其水师就是由海盗组成,纵横泰西啊。”
“蛮夷小邦,如何与能与我朝相提并论。”
“吕宋夷,洪卿知道吧,以本朝一府之地在海外占有与我朝一般大小的土地,掠夺无数金银,在泰西也是头等强国,然而却被英圭黎水师打得大溃,可见水师还是要常打才行。”郑克臧坚持己见。“若是停顿下来,西渤泥之事恐怕就不会是简单的一桩了。”
由于早年家族的言传身教,洪磊其实知道前明卫所兵是怎么个情况,一听到郑克臧把问题上升到能否维持夏军战斗力的问题,即便心中仍有所不满,但洪磊却不可能再反驳了,须知道,军权是郑克臧的禁脔,他当然不能有所染指的。
“对了,朕还有一桩事情要讨教洪卿。”看到气氛重新冷淡下来,郑克臧立刻转移话题。“如今rì本即将屈服,朕有意修改海关章程,实施新的海关关税,此后不再区分国人还是外夷,统一缴纳海关税例,但是还有一个问题。”
郑克臧实施统一海关税例说起来还是因为琉球的问题,琉球此番随征rì本,肯定也是要一并分润开口通商的利益的,但琉球多年以来都是享受国内商人的特殊待遇,这就引起了国内海贸商人集团的不满。也许对于较大的海商来说这种不满并不影响其利益,但对小型的海商来说,这就足以打击其加入海贸的决心。
有鉴于此,郑克臧最终决定官府退出交易所的具体经营,不再蓄意抬高出口指导价,以便刺激出口;同时由内廷经理处出面主持交易所的营运,负责大宗货物准入并采用竞卖的办法以保证上游供货商的利益不受过多损害。
如此一来,盐铁衙门海关司只需负责从出口商品及交易所手续费里抽税即可,工作由繁化简,有利于其转移工作重心到缉私工作;而对于内廷来说,交易所的手续费来说也是一大笔不错的收益;至于供应商,虽然总体售价降低,但出口量可能增长的前景使得他们继续有利可图;海商则因为主持者的皇家背景也表示心悦诚服。
“离岸价格一样,或许琉球商人还可以利用琉球人力便宜获得相对较多的利益,但至少一碗水端平了,国内也就没有怨言了。但是现在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有些商品如销售到福建的从江西、浙西销售到福建、浙东沿海各府的米面,琼州、东宁销往湖广的蔗糖等等,其中的税该怎么收?度支衙门内部有些争议,海关司和税务司各执己见。”
虽然江西、湖广、浙西有陆路通往福建、浙东,但是道路为山峦阻挡,因此并不利于大宗货物通行,与之相比,虽然经由水路运输有些绕路,但费用和效比却不可同rì而已,而南方的蔗糖北运也是同样道理。
“海关司希望先征后退,原地征原地退,但税务司却认为应该售地征。”郑克臧详细的向洪磊解说着。“税务司的理由是,原地征原地退的,市税就落到销地了,但海关司却以为若是不能先征后退的话,米面还无所谓,但蔗糖之类就有偷税的可能。”
这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郑克臧为之头大不已,而洪磊虽然老于政事,对财政问题却也不是专jīng,因此也无法给郑克臧一个合理的建议。
看到郑克臧有些失望,洪磊不知道哪里触动了,于是主动提及一事:“圣上,圣上置水利衙门原来是为了专司河工的,可是如今水利衙门中有水利司、船政司、屯田司、渔政司、林务司、牧政司,若说水利是本政,船政、屯田、渔政也与水有关,那林务、牧政为何置于水利衙门之中,未免有些凌乱。至于工部如今将矿冶、工坊都分割出去了,城塞也交由兵部辎工司负责,但依旧负责驰道等相近的营建事务,由于水利衙门有些重叠了,而且盐铁衙门负责邮传也有所不妥,所以臣以为不如将水利司和邮传司转入工部,船政司转隶盐铁衙门,如此水利衙门专司农林牧渔,或可改成农政或农林衙门????????????”
490.康熙问策
十月的běi jīng城已经下了第一场雪,下雪的时候倒也不冷,但雪化时的丝丝寒气却让外出的行人情不自禁缩紧了身子。然而比天气更寒冷的是人心尽管南北对峙消息不畅,但是夏军东征的消息还是通过各种渠道传至了大清朝的心脏。
一开始,上至康熙下至普通的八旗子弟都对夏军的盲动欢欣鼓舞,认为郑克臧跨海千里远征rì本是自取其辱。当然这种想法没有错,无论是朱洪武的不征之国还是前明中期以后的沿海倭寇都说明了rì本军战力的强大 ”“ 。
可是让一众满洲贵胄诧异的是,随着倭国金银的运到,貌似强大的rì本竟然在占有地利的情况下打输了,这就不能不让知情人害怕起来。没错,海上瀛洲离大陆多少远,大家都说不出个具体章程,但可以从古人的文献上知道那是在距离南中国数千里以外的汪洋大海上。以此等遥远的距离,夏军都能将数万人送去征战,并一战而胜,那距离更近的渤海湾岂不是夏军随时随地都可以派兵登陆了?
什么?不用担心,京津有大清最jīng锐的军团。这话是没错,三万内外火器营、五万八旗新军和五万绿营新军的确把京津守得跟铁桶一样,可是夏军既然拥有任意攻击的能力,又为什么要死磕大清最坚固的防线呢?
别的不说,就单说辽西走廊吧,从榆关以北一直到大凌河,沿线地带都是西高东底的地形,可以说是利于从海上攻击而不利于从陆上增援的典型地貌。一旦被夏军从中切断,那就意味着关内关外被分割成两个战场,夏军可以从容的逐一击溃。
什么?派重兵守备沿线各城?话是说的容易,可是兵在哪里?
须知道如今大清虽然还有关中、河中、鲁南、京畿和东北五大主力军团,可是京畿军团关系根本首先是不能轻易调动的;关中军团的三万人沿巴山秦岭防守夏军西线部队进攻尚且可以,但反击却是不能的,更不要抽出来调往辽西,真要这么做的话,那就意味着拱手把关陇让给了华夏;至于河中军团的五万人既是向西接应关中军团又要向东与鲁南军团联手遏止夏军从南阳方向北伐,自然更是不能动弹的;而鲁南军团八万人既要盯住夏军江淮方向的十几个师,又要抗住夏军南阳方向的主力,责任更是重大;唯一可以调动的东北军团五万人既要保卫新近实辽的汉人屯区,又要盯死朝鲜方向、辽东半岛方向,最多抽出万把人开到辽西就顶了天了,可以说廖胜无有。
没兵那就扩军?可钱又在哪里?南中国的jīng华区已经悉数丢掉了,单靠直隶、山西、山东三省和半个河南省、半个陕西省又如何能维持得了三十六万人的庞大军力。
什么?三十六万兵马不多?你当说评话呢?张口就是百万大军,要知道这三十六万人要么是披甲的jīng锐,要么就是用火器全副武装起来的,绝不是什么战力虚弱的辅军可比的,其中仅仅是装备内外火器营就已经花掉了清廷数百万两的银子。
是的,近代化的军队就是一只吞金怪兽。因此就算是康熙已经一早安排河南等地失地流民实屯东北,以便扩大清廷财源。可一来时间尚短,效益无法立刻显现;二来以清廷的低效率和办事的粗糙,被驱赶北上的流民们即便是强壮的也拖成了瘦弱,老弱的更是拖掉了xìng命,还得忍受环境jùliè变化的折磨,生产效率也就无从说起。
其实郑克臧当年迁琼州百姓实台也曾遇到这样的问题,当初他是硬咬着牙顶了过去,然而当时他好歹有台海天险不必担心外敌入寇,但是清廷却没有这样的条件,大海对他们来说不但不是朋友更是敌人的助力。
看得清楚危机,但却无法作出预防,这是最让人沮丧不过的事情。
所以忧心忡忡的康熙忍不住传来了军中宿将求教:“众位爱卿还请畅所yù言。”
康熙相信的宿将当然都是满洲人,可是如今图海和朋chūn已逝、萨布素和费扬古缠绵病榻也命不久矣、贝勒董额垂垂老矣、沙纳海领罪受戎,唯由盛京将军贝子苏努、黑龙江将军博定、吉林将军宗室杨福、内火器营正黄旗都统宗室发度、外火器营正白旗都统觉罗孟俄洛、八旗新军左翼都统一等公坡尔盆、八旗新军前锋营都统岱丹、八旗新军锐健营副都统鄂缉尔、八旗新军骁骑营副都统阿喇纳等还算是年富力强。
听得康熙发问,一众满洲将官互相看了一眼,其中身份最尊贵的贝子苏努想了想便首先开口道:“皇上圣明,奴才以为海逆所谓十万人远征rì本是以讹传讹。”
“朕当然知道这是夸大。”康熙点点头。“不过十万没有,三五万未必没有,就算三五万也没有,要想让rì本人认输至少也要一两万之众。若这一两万出现在辽西。”康熙看了看苏努。“朕想知道的是怎么应对。”
苏努苦笑道:“按道理说海上对垒是以船制船为上,可是海逆断不会容得朝廷把船造起来的,天津船场就是前车之鉴。”
苏努说了一通废话,然后在康熙脸沉下来之前言道:“奴才以为尽管海疆不可守,但至少有预jǐng的时间,奴才以为当下令在辽东、辽西、直隶、山东沿海广建烽火台。”
建烽火台当然需要人力物力,这对于财力极度紧张的清廷来说可是百上加斤,但苏努的原意不单单如此:“光光在陆上建烽火台还不够,蓬莱以北的庙岛诸岛向来是海上咽喉,朝廷必须立刻控制了,以防其成为海逆屯兵囤粮之处。”
康熙考虑的一会,这才言道:“苏贝子所言极是,若是能控制庙岛诸岛对提前预jǐng倒也是有极大的益处,只是庙岛等悬于海中,朝廷舟师不力,如何能夺而据守?”
“皇上,奴才以为当年何傅在琼州干的就不错。”杨福接口道。“奴才观庙岛与琼州相似,俱都是离案较近,只要集千艘渔船竞渡,海逆即便想不让官军上岛也是不可能的。”
杨福的话是基于庙岛有郑军水师而言的,但事实上山东方面却没有上报过有夏军水师进驻庙岛的情况,实际情况也是如此,夏军只是将庙岛一线作为侦查信报船避风港,因此所谓千艘渔船强渡在没有对手阻拦的情况下的确可以实现。
“那就让山东巡抚雅努立刻施行。”说起来山东除了鲁南大营以外,还有万人的旧制绿营,钱粮上不如绿营新军、战斗力也不如绿营新军,主要任务也是平时震慑地方,战时充当辅军,不过在康熙看来抽出其中一两千,完成庙岛登陆还不成问题。“只是,单单设置烽火台是不是有些受制于人了?”
“皇上,奴才以为或可以在朝鲜进一步。”八旗新军锐健营副都统鄂缉尔鼓足勇气说道。“若是能把海逆牵制在朝鲜,或许其不能分心进入渤海。”
原领侍卫内大臣,现出任八旗新军左翼都统的一等公坡尔盆立刻赞同道:“皇上,奴才以为鄂副都统此言甚是,增兵朝鲜可谓一箭双雕,胜则可以全取朝鲜,和则可以牵制海逆水陆两师,败了也无所谓,朝廷还可以利用鸭绿江和长白山保守满洲故地。”
康熙有些犹豫的表态道:“只是朝廷财力有限。”
“或可以分派派兵。”鄂缉尔若是建议道。“今年不动,开chūn后出兵五千,等实辽民人有了收获,朝廷手中有了粮食再增调五千、一万上去。”这是一种添油战术。“奴才以为或可以调派八旗新军、绿营新军轮流上阵,以砥砺各部。”
康熙颇有兴趣,但黑龙江将军博定此刻却泼了冷水:“鄂大人的主意虽好,但是关东尚有海逆的小股游骑活动,若是朝廷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朝鲜,恐怕这些小股游骑又要死灰复燃了。万一他们再攘挟实辽百姓????????????”
鄂缉尔反驳道:“所以才要调八旗新军和绿营新军,而不是动用三将军下属八旗兵。”
苏努冷不丁又插了一嘴:“这般厚此薄彼的话,恐怕关外旗员心中不服啊。”
康熙看到这些国族重臣又在为莫须有的军功争执,心中顿时烦躁起来,他忍不住冲着苏努呵斥到:“苏贝子,这等话是该在朕面前说的吗?”
“奴,奴才该死!”苏努吓了一跳,当即跪下来求饶。“奴才这也是为了关外军心。”
“好了,可怜兮兮的给谁看,起来吧。”康熙让苏努站了起来。“盛京这边能为八旗新军备妥粮秣便是大军功了,朕看得到的。”这么一说,事情也就定了下来。“博定、杨福,你们立刻赶回黑龙江和吉林,开chūn之后,务必彻底清剿海逆游骑,以屏障屯区。”
在偌大的东北平原扫荡只有十几、几十的夏军哨骑,完全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是圣君已经开口了,杨福和博定也只能俯首帖耳:“喳!”
491.驻日国信使
以夏rì和谈有功进爵开国子、升任太子洗马、奉训大夫、正五品驻rì国信使的戴叔庸此刻正在幕府刚刚任命的外交奉行(老中格)土井越中守的陪同下查看位于江户城外麯町的一片宅邸,这里未来将是华夏驻rì使馆的所在。
“地方是够大了,”走完这片据说是加贺藩贡献出来的别院,戴同俭有些意犹未尽的说道。“不过土井大人,庭院的格式太过于rì本化了,并不合适国信使馆的地位,还请稍后按照我方提供的建筑式样予以重建 ”“ 。”
土井脸sè难看的回应道:“重建自然没有问题,只是幕府的财力不足????????????”
土井越中守的话还没有说完,戴叔庸悍然打断道:“提供合适之国信使馆是两国在和约中议定的,幕府难不成想反悔不成?”
“不,不,”土井急急否认,废话,夏军还没有完全撤出江户,即便幕府想反悔也不会在此刻,更何况将军纲吉已经被夏军打怕了,又如何敢作出毁约的事情来。“只是幕府支付了三国首期赔偿后实在没有多余的钱财了。”被夏军掠走的财产要不回来,战死的旗本、足轻要安抚,还要调整一下出力大名的知行,再加上巨额赔偿,幕府财政事实上已经破产了。“所以,还请戴大人体谅,或可以从支付贵国的首期赔偿中截留一部分。”
“断无可能。”戴同俭斩金截铁的予以拒绝。“赔偿数字已经呈递我朝皇帝陛下御前,若是一分一厘的改动,就有欺君之嫌。”戴叔庸用恶意的眼光看向土井越中守。“土井大人该不是因为嫉恨本官准备予以陷害吧。”
“不敢,不敢,戴大人说笑了。”土井慌忙否认道。“下官怎么敢有这样的想法。”许是为了弥补之前的失误,土井很快提出一个建议。“如此的话只有另辟蹊径了。”
对于这个所谓的另辟蹊径,戴叔庸倒是很有兴趣:“此话怎讲?”
“别子铜山的经营权之前已经被幕府授予了豪商住友家,如今幕府又把铜山的经营权抵押给了贵国,所以下官在想,既然和约限制贵国商人进入rì本内地,那么铜山的经营是不是依旧可以交给住友家,想来为了这个权力,住友家愿意奉上大笔的谢金。”
“这倒是一个解决的办法。”戴同俭知道华夏中枢索要别子铜山作为rì本偿还完战争赔款的抵押物的根本目的还是保证每年上百万贯目(注:1贯目合3.75kg)铜材的输入,因此倒不是不可以继续让住友家开采的。“那就请土井大人帮着安排一下吧。”
土井听到这,终于舒了一口气。要知道住友家在十年前就从幕府获得了关于别子铜山的“永代请负(世袭经营权)”,如今幕府却出尔反尔将经营权抵押给了华夏朝廷,很是影响到了幕府的信誉。幕府即没了威信又没了信誉,统治基础便遭到了极大的削弱,这个时候能说通华夏方面将经营权继续交给住友家,显然对稳住幕府的阵脚是有好处的。至于住友家额外花钱,相信相比经营铜山的利益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住友家应该知道孰轻孰重的。
戴同俭对于自己能再次敲诈rì本人一笔也很满意,于是心情大好的跟土井开起了玩笑:“土井大人,有件事情本官一直想说,只是不知道方便与否。”
话虽如此,但戴同俭并没有征询土井的意思,只是仅直说道:“本官乃是正五品驻rì国信使,即便rì本与我朝没有宗藩关系,但从外交礼仪上至少应该对等吧,可是大人身为老中格的外交奉行,却只有从五位下的官职,是不是过于轻视本朝了,这要是传回国内,吾皇觉得受了污辱,恐怕两国之间还要再起波折。”
华夏朝在朝鲜、琉球、越南、安南四国国信使驻地都设有对应的馆伴使的,rì本虽然没有在华夏口岸设立国信使馆,但土井的外交奉行大抵也就是华夏馆伴使的身份,因此戴叔庸这话倒也没有说错,只是不知道异时空近代外交礼仪的rì本人却瞠目结舌。
没错,这个时期的rì本人说起来也就跟朝鲜一国曾经有断断续续的外交联系,而且对于朝鲜,rì本是有心理上优势的,因此也不可能有所谓的外交对等,结果却遭到了戴叔庸的耻笑,顿时让土井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戴大人并非是rì本夜郎自大,”于是土井越中守下意识的解释道。“根据神君颁定的《禁中及公家众诸法度》中的规定,老中的门第都有严格的规定,官职也是如此????????????”
“那么本官希望土井大人禀告幕府,”戴同俭不以为然的说道。“将出任幕府外交奉行一职的老中众和奉行众的官位提高到正五位上或正五位下,否则我朝当认定幕府蔑视吾皇。”土井一皱眉,但是提高外交奉行的官职对他也算是有利的,因此尽管心中不悦,但却没有坚持,此时就听戴叔庸又道。“根据两国和约规定,我朝可以雇佣rì本人出海,所以等一下还要请土井大人帮忙在江户及东海道各地招募三千名浪士。”
戴叔庸在rì本招募浪士也是应总督蕃洋列国衙门的指示,要知道虽然郑克臧在纳闽都护府之下设置了六个都总管,可是其中只有陈龙、李斗角两人是原来就是实力的,因此其他四个都总管怎么在当地立足就成了问题。
夏军是国家军队,自然不能交给这些内藩诸侯掌握,而这些都总管身边可能有些亲信,但数目也绝对不会很多,或许能从国内招募一些屯户,但要训练成合格军人却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因此就有必要替他们招募一支雇佣军去对付当地的土人。否则那就不是分茅裂土封授内藩了,而是流放或者干脆是让他们送死去。
“招募三千浪士?”土井确认道。“是用于海外吗?”戴同俭点点头,也不说明具体的用处,不过土井却没在意,只是点头道。“这是好事,幕府愿予以协助。”
这当然是好事,江户战后,浪士散落四野,对rì本各地的治安造成了极大的危害,而且有些浪士还聚集起来向幕府申讨当初许诺的武者身份,让面对财政赤字的幕府头大如斗,如今能通过华夏方面将这些祸害统统赶到海外,自然是有利于维护幕府统治的。
好事归好事,只是浪士们也不傻,没有合理的报酬可能是不愿意离开rì本到海外去,因此为了招募能顺利进行,土井问道:“不知道,贵国以什么条件征募呢?”
“凡是被招募者,授予当地新田五百亩,也就是知行五百石。”
亩和石之间其实是不能划等号的,但是rì本一石的重量为三百斤,这个数字虽然比不得南中国水浇地的平均亩产量,但就所谓的旱地旱田来说是大抵相仿的。当然给这些浪士的田是不可能在华夏本土的,肯定是哪个都总管府用人,授地在哪个都总管府,而北婆罗洲和巴拉望岛上的田地虽然荒芜,但想来认真开垦之后应该不会逊于华夏国内旱地旱田的收获,因此五百亩地与知行五百石之间倒也能联系起来。
“知行五百石?”土井小小的惊呼了一声,倒不是身为五万八千石大名的土井中老大人拿不出五百石的知行,但此时的各藩藩士主体中大多是百石以下的,而一个浪士居然能从华夏人手中获得五百石,不能不让土井都感到嫉妒。“不会太高了吧。”
土井越中守的言下之意是五百石太多了,可能让浪士们不敢相信,但戴同俭却嗤之以鼻,要知道南洋这边缺的就是人,至于土地嘛,每一家都总管都差不多有方圆二万里(4000km??)的领地,区区五百亩又算得了什么。
“这是要他们用命去搏的,又怎么能说高了呢?”看到摇头晃脑,就差说自己是败家子的土井,戴叔庸冷冷一笑。“天下之大可是超乎贵国想象的。”鄙视了夜郎自大的rì本人一番后,戴叔庸继续说道。“等被雇浪士立足且拿到知行之后,还准其返回rì本接家人眷属同去领地。”根据华夏朝中枢的如意算盘,在远离rì本之后,在陌生的环境中这批浪士迟早会被主流社会所同化,成为华夏朝的子民。“不过条件虽好,也不是什么歪瓜裂枣都收的。”
被震慑的土井越中守恭恭敬敬的问道:“还请戴大人明示。”
“要骠勇健捷之士,那种在江户之战中混rì子的家伙就不要收进来了。”戴叔庸的话又让土井一阵脸红,但戴叔庸却没有心思考虑土井的心情,他继续说道。“还要自备武具,最好是自备太刀和铁炮,实在不行朱枪也可以。马什么的,就不用了,海路遥遥,还占舱位。”话虽如此,但戴叔庸的潜台词是看不起rì本的骡子。“至于甲胄吗?相信浪士中也不会有几个拥有的,这没关系,本朝既然用他们,自然不会当成炮灰,到时候点检合格后会发给他们鲨鱼皮、鲲皮胴具的????????????”
华夏朝的大手笔又一次震动了土井,他猛的一激灵,点头应道:“请戴大人放心,此事我一定替大人办妥了????????????”
492.年赐和郑歆柔
由于武昌只是华夏朝的行在,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首都,因此郑克臧并没有在城内大肆兴建宫城的企图,相反他在城外凤凰山圈地兴建离宫,因此由前明楚王宫、清湖广总督衙门改成的昌庆宫实际上只是方便处理内外政事的办公地而已。欢迎来到阅读 ..只是凤凰山行宫尚未建成,所以郑克臧和他的后妃们只能暂时居住在昌庆宫内,不过这样的环境对于习惯了安平城堡的郑克臧和陈纤巧诸女而言倒也并不觉得太过局促。
这一天,昌钦宫东南角上的南书房里,执掌内廷支度处的内大臣姬伯chūn恭恭敬敬的将一札厚厚的文本呈到郑克臧的面前:“圣上,这是年节内廷赏赐的明细,请圣上御览 ”“ 。”
内大臣是指可以过问或掌握内廷职司的大臣,与副相之尊的内阁大臣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地位却天差地别。这是因为内大臣一职可以是遥领、可以是兼差、也可以是专任,或者干脆是爵臣、勋臣、大臣以及致使元老的加衔,所以内大臣一职本身没有所谓的品级,内大臣之间的地位区分关键还看他们的本官品阶。
之所以要如此安排,则主要是为了压制可能出现的阉寺和宫廷女官擅权局面,而且内大臣人数众多,自然也不可能串通起来沆瀣一气蒙蔽君皇,即便有谁弄权尾大不掉,郑克臧和嗣皇帝也可以轻易借用其他内大臣之手将其架空。
当然,除了内大臣一职以外,华夏肇建之后的内廷设置也跟郑藩时代略有一点不同,即在原来内廷经理处、内侍处、女侍处、内造局、内库房的基础上又增设了负责预算和审计的支度处来制衡权力过大的经理处。另外原本只负责随扈的侍卫处也扩大为头道门侍卫、二道门侍卫、随扈侍卫、皇子(女)侍卫、皇亲侍卫等五个单位。
看到郑克臧拿起了翻阅,姬伯chūn轻声解说道:“赏赐名单包括在京流外四等以上官吏及分省勋臣、爵臣、弼德院大臣和致仕元老。另外百官女眷的赏赐名单已经呈给皇后娘娘了。”
“京城居,大不易。”郑克臧一边说一边点头。“每年这个时候卿等都费心思了。”
费心思,那是当然的了,这赏赐名单好做,赏赐的东西却十分繁琐,要根据品级不同来给予不同的待遇,绝非一刀切就可以的。
譬如说五品及五品以下官吏,因为平时俸禄较低的原因,年节的赏赐就要以生肉、棉布、燃煤、油盐糖米等rì常生活用品为主;四品及四品以上因为俸禄较高,所以年节赏赐就可以给予御窑瓷器、御供丝绸等高价值的使用品;宗室、外派爵臣、勋臣、弼德院大臣、致仕老臣则是赐服、赐字等有纪念意义的物品。
至于陈纤巧这边赏赐女眷的则又是另外一套。
好在,这些东西大多数是经理处自行经营或生产的,算是郑克臧自己摸口袋给百官的体己,否则算到朝廷预算中,恐怕内阁和度支衙门连哭的心思都没了。这也就是郑克臧为什么要大肆圈占皇庄、皇产的原因,否则他也拿不出这笔钱来,只是郑克臧不像前明和北面的清廷那样善财难舍,他知道怎么赚钱,更知道怎么花钱才能安抚百官。
“做得不错,”郑克臧翻看完整个明细夸赞了一句,随即有些疑惑的问道。“朕记得让支度处做一个预算,给武昌太学的生员也赐棉衣一套、棉鞋一双的,怎么,没有做上单子?”
姬伯chūn回应道:“回圣上的话,臣以为若是给武昌太学生员赐衣鞋,那各省太学是不是要yītǐ赏赐呢?若是单赐武昌一地,而不遍及天下,臣恐有厚此薄彼之说,有负圣上圣明。可若是诸省太学遍赐的话,那各地府学、县学要不要赐呢?支度处感到此事重大,不敢擅专,所以就没有列入具体赏赐的细目中。”
郑克臧一愣,随即轻笑起来:“原来如此,卿这是在劝谏朕吧。不过或有些道理,是朕太过随意了。没错,三学生员都是预备的官吏,自是不能厚此薄彼。也罢,反正伊等尚未正式入仕,姑且就排除在赏赐名录之外吧。”
姬伯chūn顾不得抹去头上的冷汗,俯身颂道:“圣上圣明????????????”
郑克臧正要摆手让他起身,一名内侍在书房外开口道:“启禀皇爷,皇后娘娘那边派人传话,说是时候不早了,请皇爷过去用膳。”
与后妃一起用晚餐是郑克臧自己定下的规矩,常年戎马在外的他很喜欢这种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感觉,所以这次也不例外,一听陈纤巧那边派人来催请,当即便从御案后站了起来:“姬卿,无事便跪安吧。”
姬伯chūn自是识趣的,当即叩拜退下,由内侍引领退出宫城。随后郑克臧也离开南书房,安步当车,转过几个回廊,穿过几道角门,便来到了挂着“清乐阁”的膳殿。一见到郑克臧进来,恭候多时的陈纤巧便带诸女跪伏迎驾,郑克臧命众人起身,这才依次坐下。
按照规矩,郑克臧自然是和皇后陈纤巧并坐,在他的左手边坐着的是贵妃李氏。
华夏的内廷嫔妃位有点大杂烩的感觉,在皇后之下依次是皇贵妃和两位贵妃,接下来是等而下之的文、姝、惠、贤、宸、丽、淑、德、昭、容、明、仪十二妃,妃下设九嫔,九嫔之下又有授予新入宫的美人、贵人若干。
按道理来说,李氏作为朝鲜王女,郑克臧领前明双国公爵的时候的cháo国公夫人,是跟漳国公夫人陈纤巧分庭抗礼的存在,在陈纤巧成为皇后之后,她至少应该是次一等的皇贵妃才是,绝不应该是第三等贵妃,然而恰恰是因为她朝鲜公主的身份,郑克臧才硬把她压在贵妃位上,以彻底杜绝她及她背后的朝鲜方面染指华夏中宫的野心。
李贵妃的对面是惠妃谢紫菱,当然谢紫菱坐这个位置是因为她最年长,而非在十二妃中最受宠。李贵妃的下首依次是昭妃童chūn娘和宸妃方玉娘,谢紫菱的下首是丽妃冯莲娘和明妃耿糖儿,由于十二妃的地位相同,实际上这样的座次并没有讲究。再接下来就是九嫔一级的了,不过华夏内廷如今只有两位嫔,都是来自安南,分别是温嫔阮氏、柔嫔胡氏。再有就是这几年新近入宫的美人刘氏、晁氏、白氏,贵人晋氏四人。
除了这些后妃以后,那些年幼的皇子、皇女也各自跟着母亲一起落座,只不过年长如郑洋、郑涤这样年长的皇子已经到地方熟悉政务、德安公主郑歆佳等年长的皇女已经嫁人,至于年纪再一次一点的笙官、宁官、周官等皇子也已经入幼武学学习,剩下的也只有还不到六岁的敏官、汤官几个年龄相近的姊妹会陪着用餐。
不过今天郑克臧却意外的发现了已经出嫁的二女儿德阳公主郑歆柔和一岁半的外孙高贝儿也在现场,于是郑克臧笑道:“柔娘回来了?也该多回来看看你阿母,省得她这边寂寞。”
郑歆柔的生母宸妃方玉娘闻言幽怨的看了郑克臧一眼。
没办法郑克臧不是出征在外就是经常巡视各地,就是留在宫中,他的时间也要分润给众多后妃,更何况方玉娘已经容颜衰减青chūn不再,郑克臧能每月到她宫里留宿一晚便已经是很挂念夫妻情分了,她又如何敢奢求其他。
郑歆柔现在也为人母,自然知道母亲的隐痛,只听郑克臧许诺,便大大咧咧的回应道:“父皇的旨意,女儿当然是要听的,今后就多回来看看阿母。”
郑克臧从小就宠几个女儿,因此对郑歆柔的不敬浑不在意,只是吩咐道:“佳娘她们一样,你回去后告诉她们,就说阿爹我说的,今后要多带孩子来看看阿母们。”
说完这一句,郑克臧转问到:“你夫婿待你还好吧。”
郑歆柔的夫婿高永毅也是她自己选的,鄂县县学生员出身,画的一笔的好丹青,据说就是这一点吸引了郑歆柔,以至于许配的圣旨送到家徒四壁的高家时,又惊又喜的高父差一点上演了一场现实版的范进中举。如今高永毅在秘书监下的国史馆供职,参与编撰《明史》,虽然没有一朝显贵,但也有清贵的身份,只是郑克臧关爱女儿,生怕她受了半点委屈。
“他敢待我不好。”郑歆柔皱了皱鼻子,小儿女气十足的回答道。“我就撕破他的脸皮。”
郑克臧哈哈大笑:“柔娘莫要太过强悍了,毕竟夫妻一场,总要相互体谅才是。”
“哪有啊。”郑歆柔扭捏的说道。“女儿才不学河东狮吼和打金枝里的升平公主呢。”
这回不单单郑克臧在笑,陈纤巧和郑歆柔的生母方玉娘也笑了起来,陈纤巧甚至说道:“这样才对嘛,礼敬公婆、夫唱妇随,等到百年之际回首往事,这一辈子就值了。”
这话说得郑克臧一寒,于是急忙下令道:“好了,人都起了,那就开始吧。”
当即便有内侍通传道:“传膳????????????”
493.破事
开国伯、青田县子陈克峻俯身向郑克臧奏报道:“圣上,前福建副总兵蔡元书上书陛见。”
事实上就算是一省总兵的陛见也不应该让身为通政院正卿的陈克峻亲自出马,但是由于蔡元书是将近外放的分茅内藩,再加上其原本举义降将的敏感身份,因此陈克峻不能不亲自试探郑克臧到底有没有在夏军中清洗的想法。
照道理说其实陈克峻跟军中系统素无瓜葛,这种试探的心思其实甚无必要,但是做官做到这种程度,自然是要对官场的晴雨变化及其征兆了然于胸的,否则站错了队或连累同侪站错了队,那就是莫名其妙的损失了 ”“ 。
“哦?蔡元书已经到了武昌?”郑克臧掐指一算倒也有些惊异,没错,华夏与西班牙达成购买公主港和巴拉望流放地的协议是十一月二rì,从澎湖把协议结果送到武昌再由郑克臧下令分封三总管已经是十一月中旬的事了,消息再传回身为福建副总兵的蔡元书耳中恐怕最快也是十二月月初,可如今才二十号,蔡元书已经从福州赶到武昌,可见其一接到消息便从福州出发了。“端的是殷切啊!”
陈克峻心中一惊,郑克臧说的是殷切,这可不是什么好词啊?蔡元书那是殷切吗?不,绝对不会的,就陈克峻自己来说,他绝不肯放弃如今的高官厚爵到一个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荒岛上当山大王的。以己度人,陈克峻相信,蔡元书也是没有办法才被迫接受的。不过既然是被迫接受,那又为什么这么快就从福州赶来武昌呢?难道这是迫不及待吗?还是为了最后一次向郑克臧表达忠诚,以免进一步遭到清洗迫害呢?
陈克峻的判断倾向于后者,但在郑克臧面前他却不敢表露出丝毫的异状,就听郑克臧言道:“既然来了,就安排见一见吧,也省得他疑神疑鬼的,反而误了朕的大事。”
陈克峻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郑克臧还没有利令智昏到现在就开始清洗功臣。
然而他的心才放下,郑克臧又道:“林贤这一个多月来还在家里养病?”
陈克峻只能据实回答道:“林兵部已经三度拜表请求辞去一应本兼各职,同时奉还朝廷赐予的爵位和赏赐,请求圣上准他回乡修养。”
“胡闹,他以为朕是要鸟尽弓藏吗?”郑克臧的话里有些怒气。“他本是降人,朕用他本就是破格了,谁给他资格跟朕讨价还价的。”郑克臧顿了顿,随即吩咐陈克峻道。“陈卿,你回去告诉林贤,不做兵部尚书可以,以年老为由不去南洋也可以,但是保留开国侯的显爵和就任弼德院大臣,这两件事朕是不会容他再推托的。至于南洋那边,让他长子去就藩,朕已经让人在倭国替他募兵了,难不成,朕有这个大决心,他连为君分忧的大毅力都没有吗?”
陈克峻哭笑不得的听着郑克臧的训斥,半天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接口道:“臣领旨,只是圣上,昨rì通政院接到新丰县伯的奏书。”
所谓新丰县伯就是时任浙江副总兵的王新化,此人因早年叛清投郑并为郑氏在南中国立足立有不少战功而在前明时就得封新丰伯,华夏开国,追溯其历来功绩,在分授功臣爵位时没有降等,得以继续受领新丰县伯并获封四百二十甲又七亩的世袭邑田。
“新丰县伯称愿放弃现下勋、爵、邑田及一应职分,请旨到南洋为圣上经营????????????”
“好算计,居然以退为进,没想到朕这一下算是打草惊蛇了。”郑克臧冷笑一声。“既然新丰县伯如此殷切,朕也不好断了他的忠勤之心,来人,拟旨。”随侍的翰林学士立刻在一边记录。“免去王新化浙江副总兵职,收回原授县伯之位并所赐邑田,改封其为世袭都总管,国在坤甸直隶州畔,当他不用回京陛见,准备好一切,即刻启程吧。”看着翰林学士奉上的草稿,郑克臧点点头,于是学士当即正式誊写在诏书上,郑克臧使人用印之后,递给陈克峻。“稍后由通政院转内阁副署,然后明发天下。”
王新化算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陈克峻如是感叹着,从郑克臧手中接过诏书,就听郑克臧又道:“王新化不提醒朕,朕倒也忘记了,这样吧,李思久、房锡鹏、周云隆等三人也一并赐藩,具在坤甸直隶州周边。”
房锡鹏和周云隆是张煌言的旧部,并非是郑克臧的嫡系,在夏军中的地位也不是很高,而且很早就没有了实权,只是在水军中还有那么一丁半点的影响力,郑克臧本来未必要清理他们,只是房、周两人都反对郑克臧代明,如今正好趁着封藩为名统统赶到海外去,免得在内地串联危险新生的郑氏江山。至于表面上俯首帖耳的川东义军最后的领袖李思久也是一大心腹之患,这种有能力又擅于隐忍的蝮蛇,郑克臧自然是能丢多远丢多远的。
“臣,臣说句不该说的话,”陈克峻吞吞吐吐的提醒郑克臧道:“圣上,以臣之微薄浅见,李、房、周这三藩不宜放在一起。”
郑克臧点点头:“以卿的职分确实不应该说这个话,不过,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这样吧,房藩置于金兰大都护府,反正那里还有三个内藩,多他一个不多,周藩依旧置于坤甸直隶州附近,李藩先不要安排,等陈、林、李、周等都就藩了,再从容安排。”
陈克峻知道这话是郑克臧让他传达给内阁的,因此并没有回应只是认真的记在心头,等到郑克臧说完了,陈克峻提了一个应用上的问题:“周正和与周云隆都可以被称为周藩,不宜区分,臣请以地名贯之。”
“可,”郑克臧马上同意,是的,今后内藩还要建立很多,少不得有重名,自然要根据地名做区分。“赐巴拉望岛为长岛,周正和所领称长岛周藩,周云隆所领称西渤泥周藩。”
郑克臧的话刚刚说完,一名内侍从后踏上一步,俯身在郑克臧耳边说了几句,郑克臧脸sè微变,立刻为一直注意郑克臧反应的陈克峻所捕获,知道有些事情发生的陈克峻知趣立刻提出告退,等陈克峻退下了,郑克臧这才冲着内侍吩咐道:“传进来。”
“儿臣郑涤叩见父皇。”一个清亮的声音很快响了起来。“愿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还没有到封印的时候,你怎么提前从长沙回来了。”郑克臧盯着面前的次子。“可是吃不了苦,从地方上私自跑回来了?”
“军役的时候,rì子更苦,儿子又什么时候退却过。”郑涤认认真真的回答道。“儿臣此番私下回京实则有大案检举。”
听得郑涤说什么要检举大案,郑克臧的目光一凝:“大案?为什么不向湘省有司呈报?”
“儿臣已经向长沙府呈报过了,结果上官不予理睬。儿臣怕官官相护,所以????????????”
“所以你就回家找自家老子了。”郑克臧没好声没好气的说道。“官官相护,你且说说吧,有什么大案值得湘省官府官官相护了。”
“是这样的。”郑涤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原来郑涤在湘yīn县农政房,也就是之前的水房里当一名书办,在经手文书和下乡探查的过程中,他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有不少授田的小户人家把田挂在功民或显爵名下以达到逃税的目的,如此一来小户和功民、显爵都各取所得,唯有官府少了利益,为此郑涤向县典农反应,典农置之不理,郑涤又向长沙府的少司农上报,结果除了石沉大海以外,还落得一个让他安守本职的jǐng告。“父皇,这不是明目张胆的从朝廷口中夺食吗?这一干胥吏若不是参与了分肥就是懈怠政务,一定要严惩不贷才是。”
郑涤说完了,郑克臧却一直没有说话,好半天之后,郑涤都快忍不住了,郑克臧才摇了摇头:“珍官,你的用心是好的,但此是却是你弄差了。”
郑涤一惊:“父皇,难道说他们侵吞国帑倒是有理了?”
“你不知道,这件事,其实是你父皇我默许的。”看着张大了嘴的儿子,郑克臧解释道。“根据朝廷与地方分税的制度,田赋是地方岁入的大头,地方焉有轻易允许其透漏的?只不过此事关涉到功民体制罢了。”
根据华夏的功民制度,一名功民在其有生之年可以免除一百五十亩的田赋,但事实上从军中退下来的普通士卒很少有能力够足一百五十亩地的,最多也就是能从官府手中获得五、六十亩的免费荒地。但如此一来就会导致功民赏格的落空,进而影响普通百姓对成为功民的渴望,更不利于郑克臧建立兵役体制。因此郑克臧才默许功民和低阶显爵接受普通百姓的挂靠,以看得见的好处换取普通百姓对功民身份的向往。
至于官吏拒不接受郑涤的报告嘛,道理也很简单,官吏虽然暂时不是功民、显爵,但十年、二十年后就能成为功民、显爵,因此对眼前的功民、显爵动手整肃清厘就是对未来的自己动手整肃清厘,这又怎么可能不碰壁呢?就算郑涤是皇子、郡公,要跟整个官僚体系做对,他还没有这个力量,更可能他还隐瞒了身份。
“想通了?没想通就继续想,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直接问阿爹我。”郑克臧疼爱的看了表情痴呆的郑涤一眼。“不过不要在这里想,先去看你阿母,然后回府跟你媳妇打个招呼,趁着年节的时候定下神,慢慢想。”
看着告退而去的次子,郑克臧叹息一声:“也是个闯祸的小子,越级上告,这等官场大忌他做得出,看起来还是持了皇子的身份。这倒也没什么,只不过长沙是不能再待了,年后还得给他寻个新去处????????????”
494.争论
趁着郑克臧没来,高祖神武皇帝(郑成功)养女婿、广水县主仪宾、开国侯、商城县男、正二品盐铁衙门会办大臣、内阁大臣柯鼎开趁机向身边的林良瑞打听道:“相国大人,这都已经封衙了,圣上怎么还会召见内阁?”
所谓相国自然是对华夏朝总理内阁大臣的尊称,华夏建国之后,郑克臧严禁在朝中使用明清两代的官场称谓,什么元辅、阁老、中堂之类,统统被扫进了故纸堆里 ”“ 。不过郑克臧禁得了初一,禁不了十五,这不,各种换汤不换药的官场尊称又源源不断冒了出来。
“腊月二十五,推磨做豆腐,”听得同侪发问,时任内阁总理大臣的林良瑞俏皮的回答道。“圣上肯定不会是让咱们来帮着做豆腐,至于具体为了什么,恐怕就要问陈大人了。”
陈克峻虽然也是堂堂从二品通政院正卿但是跟几位内阁大臣相比,不但品阶差了一级两级,权力上更是有云泥之别,因此被林、柯等人的眼光一扫,自是无力抵挡,只得把原委托出:“通政院刚刚从接到金兰奏进院的呈报,顾同山大人给咱们出了好大一个题目????????????”
奏进院相当于驻京办,是省一级向zhōng yāng呈送表、章、奏书、题本等文书的转递机构,在建制上隶属于都奏进院,而都奏进院则是通政院下的一个机构,因此身为通政院正卿的陈克峻在场,其实是郑克臧故意安排的,意在提前让内阁众人知道商议的内容。
“什么?迁广西、广南、云南三蕆民、僮人实金兰,还要给予汉民身份?荒唐、荒唐至极。”内阁参赞大臣林珩一下子跳了起来。“这个顾倔头是觉得天下过于太平了,想惹出点事来吗?迁徙猺、僮?安稳都来不及,这是想逼得三省糜烂不成!”
“林大人,这话怕是过了吧。”虽然不是内阁成员,但关系到海外殖民地,因此总督蕃洋列国事务衙门会办大臣郁平还是被一并召来。“顾大人的意思恐怕并非要朝廷动用大军强迫猺、僮迁徙,而是用和缓的手段诱使猺、僮前去开发金兰,以补当地人力不足,至于授予其汉民身份更是羁縻的手段罢了。”
郁平的话让兼任度支衙门会办大臣的内阁大臣张rì曜轻咳一声:“无论是出兵迫使猺、僮迁移还是用钱粮手段诱使猺、僮迁徙,总归是要花钱的,这笔预算从哪里来?”
林珩煞是肯定的推断道:“还用的想吗?顾倔头一定是盯上了rì本的赔款了。”
“rì本的赔款?这可是有些麻烦了。”张rì曜和林珩一唱一和着。“rì本赔款圣上已经有了决议不可轻易动用,以备救灾等应急之用,至于分期部分,rì本人赔的可是铜材,圣上也是有明令用作铸币,所获收益将用于陆师扩军。”
郁平当即反驳道:“充实金兰对国朝切实掌握南洋有重大意义,为此圣上都被迫分封内藩了,花钱迁移一些猺民、僮人又算得了什么。”
“郁大人倒是说得轻巧,好一句算得了什么?我且问郁大人,知道断藤峡的典故吗?猺民多有抗拒王师之先例,非如此,王阳明公也不会斩断大藤了。”林珩估计这些rì子在读史,所以说得头头是道。“还有前宋侬高智之乱,这侬氏也是猺民。”
“林大人,现下我们说的是充实金兰,你扯什么古。”郁平反唇相讥道。“口口声声都是猺民作乱,是不是一定要猺民作乱才称你的心????????????”
听到郁平越说越不像话,总理大臣林良瑞顿时轻咳一声:“好了,几位大人,何必在此做意气之争,还是具体商议一下所谓迁播猺民、僮人有无可能吧,等一下也好回了圣上知晓。”
林良瑞提到郑克臧,刚刚还针锋相对的几人顿时不作声了。
此时,身在局外的内阁大臣兼礼部尚书黄良弼倒是看出了几分玄妙来。
没错,林珩可是前兵部管部左侍郎,现在跟兵部也是关系密切,因此对顾同山窥视军费很是jǐng惕,至于张rì曜,因为钱是要先进他的口袋的,所以也不愿意旁生枝节了。
而在顾同山的角度来看,开发金兰也是郑克臧定下的国策,尤其是在吞并了湄公河以东、桑河以南地区之后,金兰大都护府的面积已经不下于浙西一省,因此只要户口达标,那建立行省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想来将殖民地归化为内地行省的功劳足以让顾同山从地方杀回zhōng yāng,因此他的cāo切也是可以理解的。
至于郁平为什么站在顾同山这边说话,想来也只能用对方是总督衙门大臣来解释了。
“本官以为,之前有迁徙琼州俚苗的前例在,现而今又在坤甸等地接纳倭人与朝鲜人,为什么不能试着迁徙猺民和僮人。”静了半天,郁平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异域万里之外,只要向我朝官府纳税,说我朝语言,便是我朝子民,便是汉民。”
“此言大佳,”一个熟悉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群臣不用抬头就知道是郑克臧莅临了,于是纷纷拜伏下去。“平身、赐座。”等到一众大臣们从地上爬起来了,郑克臧才笑道。“刚刚朕听了几句,仔细想想,郁卿这话颇有见地,昔rì大唐何以君临东土,北极雪原,南扩交趾,唯天下列族奔走效力于前尔。”
郑克臧摆摆手阻止某人的开口:“朕知道你们会说唐之衰微也是因为滥用杂胡,但一事归一事,要想大国须得海纳百川才是。”
郑克臧的目光随后在众多大臣的脸上扫了一遍。“什么是华夏,什么是汉人,衣冠唐制度、诗书汉乐章,这就是华夏,这就是汉人。”
郑克臧的话算是替林珩和郁平的争执画上了一个句话:“既然如此,顾同山所谓给予汉民身份纯粹胡言乱语,内阁可以回折告诉他,只要依照朝廷制度,他们就是华夏人了。”
郑克臧的决定也是延续了东宁时代对平埔番的汉化政策,如今平埔番各社社名犹在,但各社上层无一不以说汉语、写汉字、穿汉服为荣。同理,也许这一代不能实施同化,但两代、三代之后,以汉族文明的先进,一定会彻底同化这些所谓的百越。
“当然,林卿所谓谨慎行事也是很有必要的。现在北虏的危险尚在,自然不能在南面大动干戈,所以一动不如一静。只是土司制度迟早要予以消灭,所以有些事情不妨预先着手。”郑克臧一方面设立世袭都总管治地,一方面又要消灭土司制度,看起来颇有些矛盾,但这却不是他朝令夕改,前者是在陌生的殖民地,后者是在已经成为行省的腹地,自是不可同rì而语的。“可以告诉那些土司,朕有南方的平原良田跟他们换,愿意搏富贵的可以马上求神卜卦祷问祖先,只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rì后后悔药是没处买的。”
虽然通喻各土司是云南、广西、广南、湖南、贵州、叙永等处地方官的事,但郁平作为总督蕃洋列国衙门的会办大臣在整个政策执行过程中具有最高指导和统管的权责,因此大获全胜的他当即称颂道:“圣上圣明。”
在郁平的带动下,一众大臣不管是不是心甘情愿的,都只能附和道:“圣上圣明。”
郑克臧笑了笑:“封衙了还把众卿请来议事,这就圣明了?”
作为至高无上的封建君王,也只有郑克臧能开自己的玩笑,不过这么一来气氛也就松弛了下来,趁着这个机会,郑克臧言道:“郁卿留下,其余卿家无事跪安吧。”
群臣带着各种各有的心思跟郑克臧告退,等剩下郁平一人了,郑克臧脸sè立刻yīn沉下去:“顾同山附奏越南已经夺了下寮,占巴塞国已经向暹罗称臣求援,此事卿怎么看?”
郁平斟酌了一下用词,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臣以为暹罗如今在西面受到缅甸的逼迫,恐怕一时无力顾及寮国事变,只要越南部继续向湄公河以西进军,暹罗王不会轻易出兵。”
郑克臧冷笑一声:“那卿以为越南阮王可会止步不前?”
“臣以为越南王或暂时不会向西拓土。”郁平的话让郑克臧眉脚一挑,就听郁平进一步解释道。“第一,臣以为越南还要消化了下寮;第二,越南本土与下寮之前还有长山山脉阻隔,若是再越过湄公河西进,臣以为越南王或没有如此不智;第三,臣以为安南行动迟缓,越南或以抢夺中寮为第一要务。”
“安南行动固然缓慢,但眼下看得越南把偌大一块肥肉吞下去了,少不得也要紧张起来。”郑克臧想了想说道。“可万象王和琅勃拉王可不是这么好对付的,安南少不得要花大力量下去,等到消灭的寮国,再回头一看,却发现中寮落到了越南手里,恐怕就有好戏看了。也罢,这本来就是我们抛出去的一根肉骨头,要是安南和越南不为此闹起来,只怕朕会更失望。”说到这,郑克臧目光回到郁平身上。“中寮要是闹起来就先让他们闹吧,但是一定要告诫越南,桑河、达莱河之间乃是本朝定下的,断不准越南侵占了。”
“臣明白。”
“那你就告退吧。”看着郁平的背影,郑克臧轻声说道。“看起来内藩分封还要加快,年后就把王进忠、张学尧几个也封出去????????????”
495.科库第和海东之谋
外面的雪还在不停的下,但用树枝泥巴糊成的小屋里,柴火带来的热量却让人仿佛回到了chūn天一样。在这所温暖如chūn的小屋里,科库第,一名爱奴人兰斯巴耶部族的猎手,此刻正全神贯注的进行着传宗接代的大事,睡在火塘边的几个小不点正好奇的看着父母在那边哼哼唧唧的,却很快又浑不在意的彼此玩耍起来。
让我们的视线回到小屋中,我们就会发现在低矮的门户边上挂着一串冻得硬邦的大鱼,这是前几rì科库第乘着天晴从冰湖下钓上来的,不用盐腌,整个冬天也不会坏 ”“ 。
鱼尸体的边上是几个长条状的草袋,从草袋的形状和草袋边散落的几个米粒来判断,这应该是南面和人用来发放薪水的大米包。对了,按照和人商贾的说法,科库第家里现在拥有的大米应该是“三俵”,放在鱼汤里差不多够科库第一家吃上二个月的。
这些大米是二个月前和人商馆从南虾夷地撤出时,科库第和几个同族从和人那用几张不值钱的破狐狸皮换来的,要是从前,和人绝不会这么慷慨,肯定要狠狠的杀一回价,可是那一天,哭丧着脸的和人老板却是给了往rì五倍的价钱。
扛着大米回来的路上,科库第还在说,要是和人一直这么换就好了。但这已经不可能了,今后和人再也不会出现在虾夷地岛上了,取代他们的是相对慷慨得多的东宁人,噢,现在应该叫夏人了。可惜的是,这些夏人似乎对毛皮的兴趣有限,更多的是希望收获树林里的大木头,这对猎手科库第来说,并非什么好消息。
当然,夏人们也并非只要木头一种,他们还在岛上放养了大马,不过夏人禁止爱奴人去捕杀这些马匹,要是发现谁敢捕猎,夏人们就会将整个部落统统抓去充当奴隶抵债,这也是科库第不喜欢夏人的原因之一。
但是如今和人走了,和人带来的酒也没有了,要喝那种神奇的水就只能跟夏人去换。对了,说起来,夏人的酒似乎要比和人的酒更甘洌一点,喝下去暖暖的,能让爱奴人的战士在冬天里也能进入森林狩猎。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科库第又有些喜欢夏人了。
而且夏人的好东西有很多,比如穿在身上比兽皮更暖和的棉衣,比如那些白sè的让女人孩子们都喜欢的糖,比如现在吊在柴火上烧煮的大铁锅,还有夏人提供的铁斧和砍刀,那更是和人从来都不会提供的jīng良武器????????????
暧昧的喘息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并没有清洗过卫生的女主人已经蹲在铁锅前忙碌起来,她为科库第以及孩子们准备晚上的食物,这不,科库第家的狗已经习惯的等在那里,等候着主人一家剩下的残渣。
科库第懒洋洋的躺在那里,人还在那里,jīng神却不知道飞逝到何处。是的,从不考虑的他必须作出选择,接下来是继续猎人的身份,还是改行去当一名伐木工人。因为这样的决定有可能影响这个家庭,因此他不得不慎重再慎重了。
不知不觉中,雪已经停了,猛然间科库第家的小门被从外掀开,一阵寒气透了进来,屋里的所有生命一阵耸动,但随着房门再次隔断内外,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科库第,我们的勇士还躺在床上呢。”来人随意的说着,由于爱奴人此时还处于氏族社会向奴隶制社会过渡的阶段,因此来人既是族长,也是整个部族的军事首长。“怎么,你的勇气被大雪给埋了,被大风给吹了?”
“大人,科库第在思考。”由于尊卑观念还不严重,因此科库第并不需要诚惶诚恐的作答。“和人走了,据说再也不回来了,夏人又不要我们的渔获,连皮毛也要的很少,今后我们又要从哪里才能换来大米呢?”
“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和巫师也在考虑整个部族的未来。”族长从科库第女人手中接过木碗,一口热汤喝下去,有些清白的脸上微微才显出了血sè。“夏人要木头,要林子里的大木头,可是木头就这么多,总有一天要砍光的。”族长放下碗,忧心忡忡的说道。“而且木头砍得越多,林子的野兽也就越少,林子砍完了,夏人走了,剩下我们又该怎么活下去?”
科库第瞠目结舌的看着族长,他没有想到对方思虑能如此长远。砍光林子?族长还真敢想。这么大的森林怕是要几辈子人才能砍完的吧。可是族长思考的那么长远,总归是有道理的,脑容量甚低的科库第只能用崇拜的眼光看向族长。
族长并没有注意科库第的眼神,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这次夏人召集我们南部各族商议,听他们说,西面已经有部族从夏人手中学会了怎么种大米,只是每年的产出要交给夏人一部分作为贡奉????????????”
“什么?夏人教会西面的部族自己种大米?”科库第一惊,随即摇了摇头。“能打猎到虎熊的才是勇士,从地里种大米,这不是兰斯巴耶人的能耐。”
“说得不错,但夏人说并不需要勇士来耕作,有女人来干就可以了。”
“女人?”科库第看了看躲在一角照顾儿女的屋里人,诧异的回应道。“这倒是好事。”
“没错是好事。不过要等到雪化了以后,夏人才会派人来教咱们怎么整地、怎么建渠、怎么育种、怎么插秧、怎么耕作、怎么收获。”族长顺着科库第的话头往下说着。“只是整地、建渠都要族里的勇士帮着一起做,否则今年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收获大米的。”
科库第顿时jǐng觉起来,小心翼翼的探问道:“族长,巫师大人怎么说?”
“还要等族内大会时,巫师才能卜卦。”族长这时才把来意说明,也算得上是图穷匕首见了。“所以我想提前得到你的支持。”
“这,这。”科库第不知所措的摇着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整地什么的,会不会误了打猎的时节,这样也就没有足够的礼物供奉给天神了,天神会发怒的。”
“所以,夏人答应只要我们哪个部族学种大米,他们就送我们足够的礼物供奉天神。”
族长如此说着,另一方面却在想,自己可能是多此一举了,或许见到晶亮的镜子,闪闪发光的水晶球,巫师要比这些勇士们更好说话。不过想归想,族长却不敢冒这个险,直接去找巫师。须知道一旦没有说服巫师,那么种植水稻的提议势必在氏族大会上遭到失败,这样的话,夏人答应的好酒,就跟自己说再见了,那还不如从外围慢慢下手呢????????????
“差不多有十五个族长答应回去说服部族种植水稻。”坐在松前藩留下的馆城内,时任海东都护府农政衙门提举官的傅成辉正冲着愁眉不展的新任渡岛知县康维鼎说道。“预计其中一半能顺利说服族人,那么明年贵县就有一定的收益了。”
“营田使大人,这半数也罢,全都也好,就指望这些从未种过地的爱奴人,我看一个字,难!”康维鼎其实是武职出身,赶鸭子上架转了文职,要是一般地方也就算了,有一整套班子辅佐,只要掌总的知县还不至于手脚无措,可是这是刚刚确认划归华夏的虾夷地,且不说什么没有是个空壳,就算来年朝廷分发,有多少人愿意来这个苦寒之地还是两说呢。“你说,都护府非要急着让爱奴人学种地干什么?”
都护府一级的农政提举官远比不得行省一级的同侪,甚至连大都护府的同等职司也比不得,但无论如何也有正五品,在正六品的县令面前可以说成是上官了,所以,傅成辉也不直接回答,反而反诘道:“按康令的意思,是不是连朝廷设立渡岛县都是不必要的?”
康维鼎一愣,垮着脸回答道:“我老康就是一个丘八,不会说假话,傅大人说言正合了我的心思,依我说,这么急设县干什么,不如用以前倭人商馆的形式????????????”
“倭人收渔获,收皮毛,康大人以为对我们有用吗?”
“怎么没用,现在rì本国门顿开,咱们收的这些东西完全可以卖到rì本去。”
傅成辉眼皮一跳,知道小看了面前这位老行伍,于是笑着解释道:“那到最近的口岸有多远?当场销不掉是不是还要委托给口岸内的商馆?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我们来做,不如直接把这些商馆招来,我们收税就好了。”
“这倒也是。”康维鼎承认自己考虑不周,但他坚持认为。“如此也不必设县和劝农啊。”
“劝农当然不是为了那点可怜的田赋。”傅成辉进一步解说道。“是为了移风易俗,让爱奴人逐渐放弃更加危险的渔猎,如此,都护府才好从中征召足够的新兵。”
“招兵?招爱奴人为兵?这?”康维鼎狐疑的看了看傅成辉。“这是要对哪里动手?”
“或许是对苦兀的野女真部族,或许干脆是对岸。”傅成辉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是军中老行伍了,什么该知道,什么该不知道,不用我来说了吧。”
“规矩我知道,但也未免缓不应急了吧。”
“那是,这种移风易俗,没有三五年是见不了初效的,但是三五年内,北虏就会灭亡了吗?恐怕未必,有备无患总归是好的????????????”
496.夜宴和正旦大朝仪
496.夜宴和正旦大朝仪章节高速更新开始,更新字数为3731
大年夜晚上,武昌府城内几条主要街道上的积雪已经被禁卫军铲得干干净净的,街口的两旁还点放着几个明亮的火盆,即在黑暗中勾勒出道路的走向,又让jǐng戒的官兵和武昌府的jǐng察们能有就近烤火取暖的地方。
就在这些大年夜里都不能休息的官兵和jǐng察的护卫和指引下,络绎不绝的车马及部分步行的官员次序井然的向原湖广总督行辕大门改建的午朝门丹凤楼前汇聚着。
等一众车马及官员们最终来到已经大变样的午门前广场后,人车开始分流了下了车的文武百官先要在执勤的武学生员和水师大学堂生员处登记了各自的身份,才能继续在其引抵达各自品级所在的区块;等到了所在的区块后,一早等候在那的内廷头道门侍卫会为其指点各自入座的帷帐的具体位置。
所谓帷帐其实就是一种简易的帐篷,四面有木棍撑住,然后用生布围裹住顶部和四周,最后再用撑线固定住就成型了。由于简陋,所以并不能完全挡住寒风的渗透,为此帷帐内同样烧着炭火,温暖如chūn说不上,但至少能驱走深夜的寒意。
帷帐的大小是统一的,但是由于品阶不同,入座帷帐内的人便有多有少,少的不过四五人一间,多的可能就要挤进去十二、三个,不过再挤的帷帐里也没有人抱怨座位的狭小,毕竟,不是所以在京官吏都能来参加三十晚宴并在新年伊始朝参午门的,能受邀的除了一定的品阶之外有时候单纯是运气
“说起来,还是因为皇城太小了。”位于宗贵区的一处帷帐里,坐在炭火边的世袭九江郡公郑克期正在跟早来的几位叔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否则今rì这等庆典就应该在皇城内举行,而不是在这午朝门前广场了。”
兴许是因为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头,所以寻乌县公郑温一改原先目无余子的脾气,虚心的向侄子请教道:“听说宫中年赐,一赏就是上百万贯,照道理说圣上是不缺钱的,怎么不扩修一下皇城,这可是皇家的脸面呢。”
郑温不耻下问是有缘故的,他虽然是长辈但爵位却只是县公,较郑克期的郡公要低了一等,这自然是因为郑温几人在关键的东宁之战前抛弃宗族逃到了rì本,最终在郑克臧眼里失分的缘故。然而更让郑智等人眼红的是郑克期的郡公头衔上面有世袭字眼,那就意味着郑克期的爵位跟功臣爵位yiyàng是不用降等的,虽然五代人后yiyàng要划入臣籍,但可以这么认为,郑明一脉将与前明时候的徐氏、沐氏yiyàng与国朝休戚与共。
“圣上也不是不觉得局促,只是武昌毕竟是行在,不宜大动土木。”郑克期想了想如此回答道。“不过也就是今年还要再忍耐一下,等明年凤凰山离宫建好了以后,今后的大典都要搬到那去,那地方就宽敞了。”
“那就好,那就好。”宁国县公郑柔不知所谓的连声称好,只是下一刻他突然话锋一转。“唯诚呢,你现在领着内大臣、宗人府左宗人的职司,跟圣上比较亲近,能不能跟圣上说说,给你几个叔叔也讨一个职司做做。你别误会,不是想怎么的,只是各府去年年底才领的邑田,一时半会还没有收益,虽然皇上年赐时赏了些金银钱,可是都一大家子,实在不禁花,所以才想再领一份俸禄,也好糊口。”
“九叔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这件事不好跟圣上去说的。”郑克期摇了摇头,毫不客气的粉碎了郑柔的妄想。“圣上虽不忌讳我郑氏子孙参政掌兵,但是九叔,你们不觉得圣上对大家伙已经格外留情了吗?再要为一点钱财之事烦扰圣上,焉知道圣上会不会想起当年之事。”敲打了郑柔一番的郑克期随后想了想。“各府手头有些短倒也好办,九叔,你们当年不是也经营过商号的吗?不如重『cāo』旧业,何必在圣上面前寻个不自在呢。”
郑裕有些愤愤:“唯诚,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你做得,你叔父我们就做不得吗?”
郑克期轻笑起来,手指了指温、柔、裕以及郑智、郑宽的遗子郑克玺、郑克坼:“几位叔叔和两位弟弟,你们以为我现在的官爵是承了父荫吗?那你们就错了,好歹,当年我也是入了幼武学和武学的,只是后来没有继续在军中发展而已,但不管怎么说,身上有功民的底子,否则,你们以为圣上会随便把名*器给自家人吗?”
温、柔、裕等还真不知道郑克期曾经在军中服役过,一时间瞠目结舌无以回应,此时帷帐帐帘掀开,世袭颖国公郑聪鼓着掌走了进来:“唯诚说得好,人要有自知之明。”
看得郑聪一家走了进来,温、柔、裕及郑克玺、郑克坼等纷纷站起来:“二哥(伯)!”
“都坐吧,”郑聪让众人坐下。“既然都说到这了,我就以左宗正的身份说一句,我们虽然是宗戚,跟圣上有亲戚之谊,但是远不如有能力有才华的外人对圣上有用,因此你们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仗着宗亲的名头只能越做越窄,越要在圣上的眼里越不讨好,远不如凭着自己的本事去做,去拿”
“只是二哥,这些年在rì本吃光用尽,想要再做生意,也怕是没有余力啊。”
“老七,你敢把爵田的收益抵押出来吗?若是敢的话,我就豁出面子跟内廷经理处打个招呼,让四海钱庄贷一笔钱给你,想来足够你开办商号甚至买船海贸的了”
谈话的人没有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帷帐的帘子被卷了起来,数以百计的舞者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在帷帐外的干道边集合成阵,与此同时,雄壮的乐声也响彻了起来。
“《秦王破阵乐》,”郑克期立刻说明道。“新年庆典开始了”
果不其然,午朝门丹凤楼上的灯火也通透了起来,想来是郑克臧莅临了。
一曲舞罢,一个声音从丹凤楼上传了下来,随着四下勤务的禁卫军、武学生员、水师大学堂生员、头道门侍卫之口放大到了全场皆知:“圣上口谕,正旦佳节,与诸卿同庆,赐酒,共为华夏贺,为天下万民贺。”
群臣在帷帐里蹈首回应道:“为华夏贺,为天下万民贺,为圣上贺,为华夏社稷贺!”
手捧御酒的生员们、禁卫军们走入各个帷帐为文武大臣、宗贵显戚斟满酒杯。
不知道接收到什么暗号之后,手捧御酒的华夏臣子们又齐声颂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个时候,由武昌、武汉等地抽调的名厨开始出菜了,当各『sè』酒菜一道道奉上之际,郑克期忽然注意到站在帷帐门口曾经给自己斟酒的那名武学生,他走过去仔细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笙官,怎么是你?”
“回这位大人的话,”郑克臧三子郑渻隐晦的做了一个手势,请他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卑职是想跟阿母一起过节,可军令如山。”
“我省得,我省得。”郑克期慌『乱』的点点头,也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话有没有被郑渻听到,心里『乱』的跟麻yiyàng,不知道怎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好半天之后才一掐自己大腿清醒过来。“圣上,圣上还真是老样子,每每有惊人之举。”
边上落座的郑柔没有听清楚郑克期的话,于是问道:“唯诚,你在说什么?刚才那个军士是哪家的子弟?你可是认识?”
“噢,”郑克期支吾的应道。“我,我是说,怎么没有看见梁国公和弋漾郡公?”
“梁国公和弋漾郡公在丹凤楼上陪着圣上。”郑聪之前也发现了郑渻,只是没有点穿,此时自然帮着郑克期圆话。“圣上本来也让我留下的,可我觉得你们几个刚回来,什么都不太清楚,生怕担心唯诚照顾不好你们,所以就推了圣上的意思过来陪陪你们。”
“噢,倒是多谢二哥了。”被郑聪这么一打岔,郑柔倒是不好再问郑克期了,不过想来连郑克期这样的宗亲也要加入幼武学、武学后才有任官的机会,郑柔也不觉得外面是重臣家子弟有什么过分的。“对了,二哥,如此一说,克均、克坺几个现在也在军前效力吗?”
郑聪笑着回应道:“一点没错,这几个小子现在都在军前,这一来是为了搏个功民身份将来好顺利袭爵,这二来嘛,军中是锻炼人的地方,出来后无论做官经商至少不会变成纨绔。”
温、柔、裕等一时无语,这时酒菜上了几巡,外面通道上的歌舞也换了几场,突然,一切声音消息了,只有隐隐约约听到城内各处传来的爆竹声和礼花声。
正在温、柔、裕等不知所措之际,帷帐外侍立的郑渻走了进来:“各位公爷、侯爷,请到通道排队,各按品级站好,稍后,就要向午朝门叩拜了。”
正旦大朝仪马上就要开始了
497.私掠船
497.私掠船章节高速更新开始,更新字数为3901
“咣当”一声,紧闭的牢门打开了,随即一个『迷』茫的身影被推了出来。
看到刘翎熟悉的身影,早在就等候在外的刘翔快步迎了上去。哦,不是迎向刘翎,而是冲着那几个随后站着的差役,现在官名唤作狱jǐng的那群人走去。
“大过年的,有劳几位弟兄了。”刘翔向几人道谢着。“这点茶水钱,请几位兄弟收下。”
“刘校尉客气了。”几名狱jǐng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把银贯铜钱塞入自己的口袋。“这大过年的,让刘老爷留在狱中过年,于情于理也都说不过去的”
说完了客套话,狱jǐng们转身退回牢中,刘翔这才走到刘翎面前:“兄长,跟我回去吧。”
胡子邋遢的刘翎挤眉弄眼的,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半天后才在自家兄弟肩膀上重重锤了一拳:“老二,这回多谢了”
“一家人,兄长说什么两家话。”说着,刘翔一招手,一辆双轮骡车慢吞吞的挪了过来。“兄长,上车,咱们回去过年了”
跨过去晦气的火盆,又重新洗漱了一遍,再让昆仑奴帮着修理了发须,然后换上新衣服,最后站在刘翔面前的刘翎已经焕然一新了。刘翔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刘翎自己从铜镜里看过之后,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
“兄长,莫长吁短叹了。”刘翔把刘翎引到饭桌前坐定,然后亲手递过去一杯酒。“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今后再也不用冒险在水面上讨生活了。”说着刘翔从怀里掏出一份田契交给刘翎。“这是小弟送给兄长的新年礼物,转过年兄长就到金兰接手吧。”
刘翎低头一看:“三百亩?你小子倒是有钱呢。”
刘翔解释道:“金兰的地价便宜,国内一亩,那边能卖五亩,所以这也值不得多少钱。”
“你的好意兄长我心领了,只是这地吗?”刘翎把地契还给刘翔。“你兄长我还没有落魄到要占自家兄弟的便宜。”刘翎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你兄长我还不到四十,有手有脚,不相信就赚不了一份家当,哼,要不是”
刘翎的抱怨话还没有说完,一名内间伺候的朝鲜仆役在廊下禀告道:“老爷,有位姓窦的将爷在门外拜见?这是他送来的拜帖和礼单,请老爷过目。”
“窦将爷?淩牙门舰队没有姓窦的同僚啊。”刘翔疑『惑』的起身从朝鲜奴仆手中接过拜帖和礼单,打开一看。“都护府职方司录事窦宪澄?我是西洋水师的人,都护府的职方司怎么会寻到我的门上,啊!是来求见兄长的。乖乖,好大手笔,居然送了一条船。”刘翔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向刘翎。“兄长,要不要见?”
刘翎也有些惊疑不定:“职方司?我与其素未平生,还送船给我,这不是什么好路数啊。”
听到刘翎如此一说,刘翔马上言道:“既然如此,就不要见了。”
刘翎摇摇头:“职方司这等魑魅魍魉,只怕是没有这么容易打发的,也罢,什么事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也省得你我兄弟疑神疑鬼的睡不好觉。”
于是刘氏兄弟撤了餐食,使人把窦录事给迎了进来:“这位是窦大人吧,下官(草民)刘翔(刘翎)见过大人,不知道大人此来所谓何事?”
“刘校尉不必惊疑,下官只是听说刘老爷今rì出狱了,特意过来讨杯喜酒。”
不管相信与否,上门是客,刘翎刘翔只能请这位说着一口广里官话的窦录事坐下叙话。
“刘大人,刘老爷,想来两位是不信下官所言的,那下官也就不说什么虚的了。”窦录事坐定之后,便冲着两人说了一番言辞。“刘老爷不幸卷进了西渤泥这宗案子当中,这些年的辛苦都打了水漂,想来怕是不会甘心吧。”
刘翎闷哼一声:“草民私用官船夹带牟利,会同都护府上下私下回易分肥,又贿赂军律官,能仅仅是夺职为民已经是圣上宽宏大量了,草民又怎么会不甘心呢?窦大人这玩笑可是开大了,让草民有些诚惶诚恐啊。”
“刘老爷怕是误会了,下官没有说朝廷的处置有什么不对,只是好不容易升到三等校尉了,又有开国子的显爵,就算就此退役,少不得也有五百亩的免赋额度和荫一子入县学的资格。可一下子就这么没了,刘老爷难道真的不再心上?”
“窦大人,你上门是客,下官本也不该说什么不好听的,只是大人你如此挑衅我兄长是何意思。”刘翔按住刘翎有些颤抖的手,脸一板冲着窦宪澄质问道。“还请窦录事把来意直述为好,莫要在拐弯抹角的不爽利了。”
“刘校尉说得好,这是下官的错,真是不好意思,职方司呆惯了,说话也yīn鹜起来了,却未曾想两位都是海上汉子,喜欢直来直去。”窦宪澄起身告罪一声,这才坐下重新开口。“那本官就直说了,不知道两位大人听说过私掠证明吗?”
刘翎因为在牢中半年多,因此对外界的消息有些滞后,倒是身为船指挥的刘翔眼眉一挑:“私掠证明?窦大人是说圣上诏许淩牙门都护府的那桩事?”
“没错,”窦录事点点头。“圣上要淩牙门都护府探明前往天竺的航路所以给了都护府特权。”看着还是不明所以的刘翎,窦录事解释道。“由于天竺如今是泰西人的天下,所以为了避免商贸船遭到泰西海商的劫掠,所以都护府会颁发给海贸船私掠证明,准其先行夺取除我华夏商船以外任何有wēixié的船只。”
刘翎听到这总算是听明白了,这其实就是朝廷发的海盗许可,不过不能在南洋以及国中沿海劫掠,只能在天竺洋行事,劫掠的对象也不能是国内商船,至于其他的国家的船只,只要你有本事,大可以大抢特抢。
既然明白了,又想到窦录事礼单中的那条船,刘翎心思一动:“窦录事此来是想说服草民重『cāo』旧业?从都护府那里接过私掠证明吗?”
“正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窦录事怎么可能否认呢。“正是想请刘老爷出马。”
“不去。”刘翎干脆明了的拒绝道。“老子这辈子都不想行船了,所以窦大人请回吧。”
“刘老爷请慢拒绝。”也是是早料到刘家人的反应,因此窦录事并没有因为刘翎的拒绝而动了颜『sè』,反而耐心的继续劝说道。“职方司不会白请刘老爷出马,司上已经为刘老爷准备了正八品堂下吏目的缺份,相信三五年后校尉或不能重新授予,但恢复显爵并非不可能。”
刘翎依旧摇头道:“窦大人不必再说了,在下说了,不去,就是不去。”
刘翎的态度想得格外的坚决,但撞了南墙不回头的窦宪澄却自说自话道:“或许刘老爷觉得还要考虑一下,没关系,职方司这边等得起。”
刘翔看不下去了:“窦大人,若是无事,就请回府吧。”
“啊,打扰二位了。”被下了逐客令的窦宪澄知趣的站起来告退,只是临走前,他还诱『惑』道。“对了,听说刘老爷这辈子最遗憾的是没有拿到过软帆快船,不过这个对于有私掠证的船主来说倒也容易,只要你能抢来软帆船,职方司就能给你招来『cāo』船的人手”
窦宪澄走了,留下的话题却让刘翎有些食之无味,看到自己哥哥茶饭不思的样子,刘翔劝道:“兄长不要听进了职方司的话,这软帆船的水手只有三洋水师有,即便枢密院也没有权力下调令的,姓窦的是在骗你。”
“骗不骗的倒是两说,至多你兄长我夺船之后,自己去招水手,想来阿镇、呔泥等地总有人会『cāo』软帆船的。”刘翎摆摆手打断了刘翔尚未出口的话。“你放心,你兄长我不会就这么动心的,只是这半辈子都在船上,你叫我到陆上讨食,真还有些做不来啊。”
“什么做不来,我看兄长是心定不下来。”刘翔揭穿着自己兄长的虚伪面具。“要我说,兄长只要讨一房妻妾,生下孩子来,自然就会知道岸上的好了”
“我早说过,我们刘氏有你这支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就可以了。至于你兄长我嘛,平rì里有个暖床的就可以了。”刘翎说着把半壶酒都倒入自己的口中。“对了,这次过年你不在金兰陪着你媳『妇』和孩子,跑到淩牙门来干什么?”
“这不是想早一天接兄长出来嘛。”刘翔苦笑道。“再说了,我调职了,现在是淩牙门舰队的副都监,年后还要把你弟『妇』和你侄子都从金兰接过来,金兰的地,若是兄长不愿接手,我这边还要另找人看顾。”
“调职了?是因为我的事情吗?”刘翎敏锐的问道。“看来是兄长连累了你。”
“兄长这是什么话,你我本是亲兄弟嘛,再说了,这也是正常的转职”
“什么都不说了,”刘翎打断了刘翔的话。“陪我喝酒。喝完使人告诉那个姓窦的,老子答应了。”
“兄长”
“喝酒!”
498.神策军
代表武成天子郑克臧接受了占婆、真腊两国正旦使的朝觐,又领着金兰现存三家内藩遥拜了武昌,至此顾同山在金兰大都护府内举行的新年典仪也到了结束的时候,接下来就是欢天喜地的宴饮了,不过顾同山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的喜庆。
这倒不是顾大都护的奏章在武昌吃了瘪,他心里不舒服,事实上武昌是封衙后才收到顾同山的呈报的,相应的回传消息至少要到年后甚至二月间才能抵达金兰,因此顾同山发愁的并非是自己的主张遭到中枢的质疑 ”“ 。
说来说去,顾同山的苦相还是因为金兰的形势有些不妙。
什么?金兰形势不妙?这又怎么可能!金兰大都护府不是前不久才从真腊夺走了一大片领土吗?按道理说形势不应该不妙,反而是应该大好才对嘛。
说这话的人只看到了其中一面,而忽视了另一面,实际上,金兰的形势出现变化正是因为从真腊得到的这块领地引起的由于真腊王从某种程度上只是真腊地区领主们的首领,因此其并无权力让湄公河以东的领主、贵族服从他的决定,这就导致了华夏虽然名义上领有了这块地区,但却面临着当地领主、贵族的反乱。
持续在湄公河以东地区进行的平叛,不仅牵制了金兰大都护府不多的宝贵军力,更加重了金兰大都护府的财政负担,一句话,金兰一下子吃下跟其原本面积相近的领地后,吃撑了,消化不良了。但这话又不好跟武昌去讲,否则还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给顾同山落井下石呢。所以顾同山才急不可待的需要国内给他派来充实的人口,哪怕这些人口是尚未完全汉化的猺民、僮人亦或者干脆是来自异国的鲜人、倭人。
顾同山这种忧虑的表情显然被人捕捉到了。宴会结束,大都护府的长史长孙淼、司马白国恩都没有离开,同样焦头烂额的他们试图劝说顾同山开开心心先过年再说。
“如今都护府的库房里只有不但一千石的稻米,前线用度又大,你们让本官过年,本官哪有这个心思。”原本是准备一鼓作气将金兰都护府变成金兰行省的,结果却事与愿违,这种反差又如何能让顾同山开心得起来。“好了,好了,长孙大人、羊大人,你们自去吧。”
顾同山就差没说不要来烦我了,但是他这么说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坐在那一动不动的长孙淼苦笑一声:“大人,你就不要自己跟自己置气了,钱粮不足,或可以跟几家内藩借一借,实在不成,占婆、越南也可以想办法打打秋风,局面总能维持下去。”
“维持下去?是申吃卯粮,还是有借不还?”顾同山摇了摇头。“这都不解决问题。”
“主要还是军前消耗太大了,这才生生把都护府给拖垮了。”长孙淼哀叹一声,扭头问白国恩道。“羊大人,这战事何时才能彻底告一段落?”
白国恩手一摊:“我这个长史是兵部派过来的,节制不了行枢密院的那帮丘八,所以,长孙兄这是问道于盲了,我根本不知道这战事什么时候能结束了。”
长孙淼不悦的瞪了白国恩一眼:“若说指挥上的事情羊兄不知道还情有可原,但羊兄是管军政和军务的,对于前线战事的进展,多少心里有点谱吧。”
“有什么谱,光听到前线在叫兵力不足。”白国恩唉声叹气道。“可都护府的兵是定制的,又不是想要就能有的。”龙骧军也不是随意就能调的,这要武昌枢密院或西洋水师那边点头;至于内藩和占婆这边的兵力也已经调上去不少了,莫氏、陈氏留下的私兵也全部使上了,这种情况下白国恩也变不成兵来支援前线。“可兵不足,前线就只能看着那些真腊人一次次的被击败,又一次次的从其他地方重新冒出来。”
“是啊,人家是地头蛇,能在暗无天rì的老林子里面过活,你不识道路还敢追击吗?”顾同山是文官,对于军事上问题是根本谈不上有多少的认识,但是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可本官就不信了,没有外来的粮食、盐、铁器,这些真腊人能在老林子里坚持下去。”
白国恩呼应道:“都护大人此言甚是,想来只要切断了真腊人的粮道,局面就有改观。但这一点前线并非不知道,没有足够的兵力一切都是白搭????????????”
“恐怕哲塔王这边也要给予一定的压力。”长孙淼建议道。“必要勒令他在河西襄助。”
“通过真腊人封锁湄公河,我看是不太可能的,哲塔王不在其中捣鬼已经很好了,让他禁止河西物资输入河东,恐怕他也是有心无力。”按说哲塔家族应该对真腊各省具有一定的影响力的,不过这种影响力随着哲塔四世割让大部分国土以换取重登王位的举动已经消失不见了,政令基本不出金奔的哲塔王可以说根本没有力量阻止下面诸侯的自行其是。“要做成这事,关键还要靠湄公河分舰队自身的力量。”
湄公河分舰队有多大的力量呢?分舰队、分舰队,顾名思义也就是十几二十几只船顶天了,以此孱弱的力量想要封锁几百里的湄公河又如何可行呢。
为此,长孙淼有些马后炮的说道:“早知当初,何必扶持哲塔王了。”
“这事怨不得哲塔王。”顾同山还是比较清醒的。“说起来人家还是受了咱们的拖累。”
说话间,有属官前来报告说是真腊王的正旦使求见大都护。顾同山不愿意出面,于是长孙淼便走出去接见这个家伙,结果回来时,长孙淼的脸sè颇为古怪。
“曲溪兄这是?”白国恩忍不住开口问道。“哲塔王出什么幺蛾子了?”
“省侗兄,今天我才知道什么是老狐狸。”长孙淼回应道。“哲塔王见政令不通,各地都有反对之声,决定年内退位。”看着表情诧异的两人,长孙淼夸赞道。“这就是明辨时机,懂得进退之道,这王位说舍弃了就舍弃了,不过你们不用担心,左不过是以退为进而已,扶持一个傀儡小王族上台,背后依旧cāo持实权,倒也能暂且避过万夫所指的风头。”
“好一个以退为进。”顾同山一眼看出了问题。“如此朝廷就不能指望他了。”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白国恩愈发的显得愁眉不展了。“这可如何是好。”
“要不还是向朝廷请旨吧,不必遮掩你我的无能,实话实说,请朝廷同意金兰扩编军伍。”兵的问题当然是第一位的。“另外,还要请朝廷额外拨出一笔费用来把这一仗打完。”
白国恩还未表态,廊下又有属吏报告道:“都护大人,有京中快信抵达。”
顾同山接过来一看,虽然是快信,但路上也走了十几天,这样算来应该不是自己奏章的回复。于是他撕开信囊,取出内函一看,只见内函的封壳上写着“总督蕃洋列国事务衙门”几个大字。由此他轻呼了一声。
“是本管。”见到是来自主管单位的文件,顾同山更不敢怠慢,于是打开来一看。“本管从西康采买一千蕃族奴隶,男女各半,已经在年前发出,预计二月前后可以运抵金兰。”所谓蕃洋衙门购买的藏族奴隶,其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这一千蕃族奴隶其实是川北、康区的藏蕃头人对松潘宣慰安抚司、理番宣慰安抚司、康藏宣慰安抚司的进贡,蕃洋衙门正好拿来充实海外殖民地。“另外本管让咱们做好准备,朝廷可能把神策军的番号授予金兰、海东、淩牙门等地的军伍。神策军?地方军伍?这?”
“这可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啊。”白国恩立刻雀跃起来。“大人,本管有没有说这神策军怎么编制?兵员从何而来?军费如何开销。”
“白大人,你太心急了。”顾同山把文书直接递给白国恩。“你自己看吧。”白国恩愣了一下,发现顾同山已经闭目思考起来,他这才和长孙淼一样低头看起来,看罢之后,两人相对无语。“看清楚了,这个神策军,怕不是什么经制兵啊。”
“大都护,神策军肯定不是经制兵,否则来的就应该是兵部的文书。”白国恩对此显然更清楚。“不过下官以为,不管是不是经制兵,只要朝廷首肯咱们以神策军的名义扩军便行。”
“白司马,你这话不对,不是经制兵,这军费由谁来承担。”长孙淼此时却跟白国恩有了意见分歧。“别说一师之众了,就算是只增加几个团,这开销也打不着啊,更何况现在都护府的情况又如此窘迫????????????”
“大都护,下官窃以为,本管传递这个消息怕是预先敢咱们打招呼,”白国恩却有自己的看法。“接下来调用前线的伏波军和龙骧军一部怕是要立刻归建了。”
长孙淼却不相信:“白大人,莫不是你在信口开河。”
“不,白大人此言不无可能。”顾同山睁开眼接口道。“朝廷要削弱都护府的不稳定,就肯定会控制兵权,所以接下来咱们是不能指望水师了。”
长孙淼顿时急了:“那前线怎么办?那可半个金兰。”
“所以神策军的编练不容刻缓。”顾同山指了指文书言道。“朝廷不把神策军当成经制兵是有道理的,但是兵员朝廷也已经替各都护府想好了,可以是倭军、可以是奴军、可以是土著兵,只要军使以上是国朝军将就是了。”
“但这缓不应急。”
“既然一时吃不下,还白白浪费钱粮,但不如缓一缓,等编伍出几团兵马后再说????????????”
499.邓明道
虽然只穿着一身惨淡的绿袍,但邓明道依旧趾高气扬的摆出一副上国使臣的架势来,冲着目前唯一的手下命令道:“曹通事,你且跟那边的rì人唐船奉行去说,这三百亩的商用地也太狭了,让他至少划出三千亩来备用”
邓明道,男,江西抚州宜黄左乡邓家村人,清顺治十七年,不对,不对,应该是前明永历十四年生人,今年四十三岁。邓明道的前半生虽说不是悲惨,但一心想登龙门的他却始终只是一个童生。按照惯xìng,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在耗尽家财之后,勉勉强强进学,以大清朝一名秀才的身份终老故里,但是郑军自海上而来的大反攻改变了他的命运。
由于没有进学,邓明道幸运的逃过了对所谓汉jiān走狗的审判,不过由于对县中吏目身份不屑一顾,所以他也没有第一时间“从龙”。然而后来他才发现,他期盼的科举之路在重光的大明朝是不存在的,只有类似北宋“三舍法”的学校体制才是读书人唯一的进身之路。
思来想去,始终没有明白自己其实不是那块读书的料的邓明道终于再度鼓气希望参加了县学的入学考试。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但幸运的是,此时的郑藩因为扩张太速以及官府下乡政策的试行等诸多原因,紧缺各级官吏,他因为一笔不错的书法而最终成功考入县学,由此成为郑藩体制下的一名预备官吏。
县学是进了,可邓明道的学习情况依旧不尽人意——虽说郑藩治下的县学最初只要求粗通君子六艺,但四体不勤且又不懂得附庸风雅的他除了书、礼两科的成绩尚可外,其余四门功课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还是拜托了明郑夹带中无人的缘故,邓明道还是以宜黄县后来历届县学生员不可思议的成绩肄业了,并以流外四等就任一名书吏——邓明道最终还是以他看不入眼的李元生番开始了在明郑政权下的出仕一生。
干了两年书吏,邓明道刚刚升任流外三等的书记,结果就遇到武定天子薨逝,保康天子继位,在除了夏王郑克臧以外人人官升一阶的普惠奖中,他又转眼升了流外二等的典书。
接下来邓明道又在典书的位置上熬了一年多,等到保康天子去世,泰顺天子继位,这时的邓明道已经是流外一等的主书,距离获得真正的官品也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明泰顺二年三月,郑克臧代明,邓明道搭着东风终于成了品官。可还没等他高兴完,从前明武定朝开始的郑夏官府机构调整便波及了他。也不知道是运气来了,还是县中府上有了动了手脚,邓明道因此成为了一名隶属于总督蕃洋列国事务衙门的从九品京官。
从九品的京官在行政武昌城里绝对是不起眼的一个,不过邓明道倒不用担心自己会不小心冲撞了哪位要员、哪家衙门。原因很简单,总督衙门知道这批新晋官员的老底子,因此邓明道一进京城就被关在总督衙门办的学堂里回炉深造。
也许知道这次深造关系自己的前程,在一年半的学习生涯中邓明道很是拼命,也确实学到了一点东西,更重要的是知道了怎么样代表华夏做一名使节,甚至还学会了几百个倭国和朝鲜国的常用词汇,因此得以顺利肄业。
肄业后的邓明道被分发到宁波,在朝鲜馆伴使下实习,武成三年实习期满,得到驻泊(朝鲜)南浦鸿胪使门下主簿的正九品职司。还没上任,夏rì战事爆发,邓明道孤注一掷上书本管,请求到军前效力,虽然为祸批准,但却在本部司挂了号,等到夏rì和议,rì本开放十四处通商口岸后,正式被调任rì本秋田,同时晋阶一等,升任从八品驻泊鸿胪副使。
因为谁都知道与rì本通商的利益,所以总督蕃洋列国事务衙门内部各派势力对正七品驻泊鸿胪使的争夺格外激烈,倒是地位稍低的副使无人注意。因此邓明道便第一时间被派来rì本主持秋田地区的商用地的划分、驻泊鸿胪使馆的建设等事务。而踌躇满志的邓明道也希望能在rì本这个舞台上展示能力,好再次往上爬,故此也显得比较积极。总督衙门的派驻命令一下达,他就第一时间搭上前往rì本的军船,然后几经辗转,先到了江户,然后去了虾夷地,最后才由海东都护府去济县的船送到了秋田港。
来到了秋田港,邓明道这才发现自己运气逆天了——秋田港的主人、久保田(秋田)藩的藩主佐竹义处如今缠绵病榻,大有不久人事的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久保田藩上下唯一能做的是镇之以静,不让幕府有发难减封、改易的机会,这同样给邓明道以讹诈的可能。
“什么?一百八十町(注:1町约等于1.1顷),这,这商用地也太大了吧。”果然,佐竹家的唐船奉行根本不敢硬顶邓明道的要求,只是在细节上有
所坚持。“不行,不行,贵使的要求实在太多了,本家最多只能给八十町。”
“八十町能干什么,一个驻泊鸿胪使馆,一个堆栈,一条街道就填满了。”邓明道其实能听得懂一些rì语,但恪守总督衙门准则的他却故意等到通译回复后才开口道。“告诉那个rì本野人,这里已经通商开口了,今后我朝的商船会来很多的,人无远虑可必有近忧。”
野人,的确,别看邓明道只有正八品,好像比起rì本人名字中这个守、那个辅、这个佐、那个尉的大有不如,可是rì本人那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戴的高帽子,事实上就整个久保田藩来说,也就是藩主义处有真正被rì本朝廷以及江户幕府认可的官位、官职,因此跟邓明道比起来,面前的家老格的唐船奉行不就是一个乡野俚人吗?
能当上唐船奉行,邓明道面前的rì本人多少有些汉学知识,因此一听到邓明道如此鄙视的说词,当即脸sè就是一变。说起来,rì本人这个民族还是很奇怪的,因为夏军战胜了rì本最高的统治者,所以rì本整个民族便认为华夏是真正承袭了中华文明的上国天朝,因此被人鄙视了之后,唐船奉行第一个感觉不是愤怒,而是自备,觉得自己即身份不如邓明道,这看事务的眼光嘛,同样差得很远,浑然不知道刚刚邓明道其实是在忽悠他。
没错,夏rì条约签订后,华夏驶rì的商船肯定会暴增,但这也是要看地方的。诸如开往松江、鹤舞、轮岛、新泻、酒田、秋田等rì本海沿岸港口的华夏商船,几乎可以肯定不如开往平户、长崎、马关、神户、今治、名古屋、横滨、石卷等距离较近的港口的多,其中能前往距离华夏本土最远的秋田港贸易的更是十中无一。
“那就,那就一百町如何。”久保田藩的唐船奉行考虑再三,卑谦的给出了个新数字。“实在不能再多,港口附近已经没有平地了,就是这些还要平掉几个小坡呢。”
“一百二十五町,不能再少了。”邓明道用手一笔划。“否则以后就麻烦了,至于土地平整吗?暂时还不需要。”由于邓明道的强硬,全权负责的唐船奉行还是最终点头了。“那商用地的大小暂时解决了,不过现今划在商用地里的那些rì本商屋、鲸屋的怎么处置?铲了?”这些都曾是久保田藩的财源,唐船奉行自然不能答应让邓明道铲了,于是邓明道顺势要求道。“既然在商用地内,根据两国和约,便要遵循我朝律令,这税收也要缴给商用地巡检司。”rì本人肯定是不能接受的,所以邓明道故意退让一步。“至少也要一家一半,否则不如赶出去,将地方空出来交给我朝商贾使用呢。”
眼下秋田港最好的地块都被邓明道给划走了,唐船奉行不敢保证让几家商屋、鲸屋、宿屋搬家后还有同样好的生意,因此思量了一会,唐船奉行只能委委屈屈的接受了邓明道的意见:“那就棟别钱一家一半吧。”
邓明道满意的一笑,继续要求道:“还有港口,如今的港口太小了,必须扩建,相关的建筑,rì本叫什么来着?普?普请,还需要贵藩来安排。”
“钱,港口普请是要钱的,”唐船奉行手一摊。“本家如今财力匮乏实在拿不出钱来。”
“秋田美酒、秋田漆器和秋田美女享誉rì本,贵方会没有钱?”来之前邓明道是做过了解的,因此毫不客气的揭穿对方的谎话。“没钱?贵藩不是有好几家御用商人嘛,实在没钱就跟他们借嘛,相信贵藩有这个信用的。”
唐船奉行气得就想拔刀,只是考虑到幕府的反应,只好生忍了:“扩建码头的事情本家会考虑的,请贵使放心好了。”
既然rì本人已经服软,邓明道便不再步步紧逼,所以他又提出一个新的话题:“还有,根据两国和约,我朝可以在商用地开设巡检司,当然我朝不可能从国内调来大宗人手,真要调来,贵藩和幕府怕也是有担心。所以,本使稍后会在酒田招募人手维持秩序”
这是两国和约上规定的,久保田藩也不能拒绝,不过唐船奉行还没说话,一个酒田藩的武者快步跑来报告:“大人,家老大人,船,船,有条唐船入港了。”
“什么?”邓明道脸sè大变,怎么可能,还不是海贸季节的现在,怎么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来rì贸易了,而且还来到酒田这么偏僻的地方,于是他立刻问道。“曹通事,这个rì本人在说什么?”曹通事将武者的报告用官话重复了一遍,邓明道想了想提出一个可能。“会不会是驻泊鸿胪使大人到了?”
曹通事掐指一算:“不对啊,算算rì子,不该这么快的。”
不管是不是上官到了,邓明道都要过去看一看究竟:“在这猜也是瞎猜,走,让rì本人带咱们去码头”
500.表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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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兹阁下的信件想必先生们都已经阅读过了。”武成四年二月,西历1703年3月的一天,在联合东印度公司的老巢巴达维亚,一场重要的听证会正在举行。“我接下来要说明的是,公司与华夏这个东方帝国是有过条约的,但是华夏人正在缓慢而又坚定的撕毁这个条约。”正在致辞的总督pietervancouckezoon手举一叠和约向与会众人展示道。“在这份和约中,曾明确限制华夏人在婆罗洲及苏门答腊等地扩张殖民地,但就在上个月,华夏人在西婆罗洲的殖民地新征服了两个当地的苏丹国,而在三个月前,柔佛苏丹也与其签订了和约,把淡马锡岛也就是华夏人所说的凌牙门岛以一千件瓷器、三百匹丝绸的价格正式出售给他们,藉此结束与华夏人的军事冲突。”
边上有商务员级别的高级公司雇员随即高呼道:“华夏人在淡马锡的立足必然严重wēixié公司在马六甲的统治,对此,公司不能再熟视无睹了。”
“我反对。”联合东印度公司有七十几名董事,其中一人在亚洲的代表站了起来。“我认真读过这份和约,上面并没有提到过有关马来亚的问题,因此华夏人在淡马锡所做的一切并不违反与我们的约定。至于其在西婆罗洲的扩张嘛,先生们请仔细阅读条约内容,上面写的是禁止华夏人在婆罗洲新建殖民地,而非禁止其扩张殖民地。”
“我同意罗森希尔先生的看法。”联合东印度公司是一个股份制公司,其中权力固然掌握在十六名大股东手中,但号称十七绅士的公司董事会核心中也有小商馆小船主的代表,因此公司内部有利益分歧也是很正常的。“就算华夏人有意排挤公司在rì本的生意,就算华夏人违反条约在婆罗洲实施扩张,但他们毕竟履行了不向苏门答腊岛、爪哇以及香料群岛扩张的承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应该率先撕毁协议。”
“显然罗森希尔先生和diemen没有注意到的遭遇。”一名高级商务员当即跳了起来。“如同当年的yiyàng,华夏人用极其卑鄙的手段悄悄的击沉了它,我不知道两位为什么对此置之不理,难道两位先生就这样捍卫公司的利益吗?”
“普特海姆先生,您太过激动了,就连伯茨先生都不能肯定一定就是华夏人击沉了,您怎么就能单凭梅兹先生的想象就做出要和华夏帝国切断贸易的决定呢?不,就算真的是被华夏人击沉的,公司也决不能放弃与华夏帝国的贸易关系,否则在瓷器、丝绸、白糖、茶叶的贸易竞赛中,公司将被英格兰人、法兰西人、丹麦人、西班牙人甚至已经在东方贸易中出局的葡萄牙人所击败。”
罗森希尔的话引起了一场新的『sāo』动,但很快边有人出来反驳道:“我们不是能从美洲运来大宗金银的西班牙人,如果rì本的贸易被迫中止或因为华夏商人的冲击而减少了盈利,那么公司将没有足够的财力与各国在东方竞争。”
“华夏打开rì本国门之后,公司在rì本的盈利已经不必避免的遭到损失。这势必就要求我们从其他地方获得足够的补偿,我相信这也是梅兹先生的看法,但这绝不意味着公司要和华夏人冲突。说老实话,我根本不理解梅兹先生在想什么,他怎么能要求公司跟如此庞大的东方帝国起冲突呢?这会彻底动摇公司在东印度的统治的。”
couckezoon总督趁机反驳道:“diemen先生,实际上由于华夏人在东印度群岛的扩张,公司迟早会跟华夏帝国产生利益上的冲突的,正如淡马锡的地位势必wēixié马六甲yiyàng。”
“那就用条约来阻止可能的冲突。”diemen环视面前众人。“就我个人认为,华夏人可以用钱从西班牙人手中购买公主港、可以用钱从柔佛苏丹手中购买淡马锡,这说明华夏帝国虽然比之前的明帝国、清帝国注重海外利益,但总体上还是内敛的,符合东方帝国的一贯传统的,因此我建议巴达维亚应该立刻派出使团,跟华夏人坐下来认真谈论关于东印度群岛的问题,甚至可以用整个婆罗洲来换取华夏人对公司独占苏门答腊、爪哇、香料群岛的确认。”
“什么,我们已经到手的东西,还要华夏人的承认,这是对公司的冒犯。”一干持强硬*立场的商务员开始鼓噪起来。“diemen先生,这是你对公司的背叛吗?我们要求立刻审判diemen,以维护公司的利益”
看到商务员们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含笑的couckezoon总督则冷冰冰的向diemen问道:“diemen先生,对此你有什么可以辩解的。”
“西班牙人因为有着大量的美洲金银,所以缺乏在亚洲扩张的yù望,他们只要菲律宾这一个跟华夏贸易的转运站就可以了,但是法兰西人、英吉利人、丹麦人、葡萄牙人却不yiyàng,他们随时随地都想取代公司在东印度群岛的地位。”diemen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面前鼓噪的商务员们。“作为这一地区不可忽视的、有着最悠久历史联系的国家,华夏帝国对东印度群岛的归属有着无数的干预手段,现在他们因为北方的鞑靼人的关系暂时还没有能力决定东印度群岛的命运,一旦他们彻底击败了鞑靼人,那么华夏帝国势必重新主导这一地区。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主张现在就跟华夏帝国达成领地划分的原因,我们不能不考虑公司的未来。”
普特海姆决心帮diemen一把,所以补充道:“从某种程度上说,华夏帝国其实完全可以扶持英格兰人、法兰西人在东印度群岛地区跟我们竞争。”
去年欧洲爆发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巴达维亚,荷兰共和国在这场战争中与英吉利王国持同一立场,但这并不意味着联合东印度公司和不列颠东印度公司就是携手共进的盟友关系,事实上英荷在东方贸易上的冲突比法荷之间更加jiliè,因此,联合东印度公司实际是处于四面皆敌的状态之下。
听到华夏可能联合英法的判断,在场的一部分商务员开始分化了,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道:“就怕舍弃婆罗洲也未必能满足华夏帝国的胃口”
有人就直接质问diemen道:“按照您的说法,公司即便与华夏帝国签订新的条约,这也只能维持十年左右的和平,等到华夏消灭了北方的鞑靼人,他们势必重新回到东印度群岛来,那个时候我们还是将面临被驱赶出去的命运。”
“我们必须等待欧洲的战争结束,如此才能从欧洲调遣足够的战列舰来。”diemen如此回答道。“如果公司在巴达维亚有足够数量的战列舰,华夏帝国未必就会撕毁了条约。”
“等到欧洲战争结束,说不定华夏帝国也已经装备了足够数量的战列舰。”反诘者并不认可diemen的拖延战术。“既然迟早要失去东印度群岛,那为什么现在就不给华夏帝国一个深刻教训呢?或许这样反而能遏制那位东宁皇帝陛下的野心。”
“对于鞑靼人的战争,华夏帝国并不一定有全胜的希望,根据一部分亲近我们的中国人讲述,在东方的历史上,曾经有过类似的局面,当时双方对峙了近两百年。”diemen是做给准备的,因此说的有根有据。“我认为,现在的局面也可能会跟历史上yiyàng。”
“难道您的意思是在跟华夏帝国谈判的同时,重新恢复跟清帝国的贸易关系。”听话听声锣鼓听音,当下便有人不可置信的求证道。“这是不是太过冒险了,这似乎与您之前所表达的与华夏维持良好贸易关系的做法有着明显的冲突。”
“公司必须要有放弃一部分利益的准备。”diemen提出一个惊人的建议。“一次派遣两到三条盖伦船搭载若干雇佣兵及船匠进入鞑靼人的控制区,无偿协助鞑靼人建造战船、组织舰队,以达到牵制华夏帝国的作用。”
所谓石破天惊就是这个效果,立刻有人jīng神错『乱』的大呼小叫道:“两到三条盖伦船,我的上帝,这可是至少十几万金佛林的支出啊,还要让雇佣兵和船匠去鞑靼人的控制区帮助建立海军,这,这太过疯狂了。”
“不,这对于公司的庞大利润来说只是极少的一部分。”总督pietervancouckezoon那双湛蓝『sè』的眼珠里突然冒出了一阵慑人的光芒。“公司完全损失得起这笔开销,只要能拖住华夏人,只要能保证公司在东印度群岛的利益,睿智的十七绅士们会同意的。”
“是的,也许公司会同意的,但问题上,如此大的支出,我们必须得到董事会的同意。”
“不,不,不,”couckezoon摇了摇头。“公司董事会怕是暂时无法处理这个问题,还是由巴达维亚总部来决定吧,相信这也是公司为什么把总部放在巴达维亚的目的,不是吗?”
“但这笔开销,如何向股东们交代?”
“我们可以把人船的损失当成受到了风浪,不是嘛,每年公司在这方面至少要损失十几条船,多这两三艘也不是问题。”couckezoon说到这,狠狠的一敲手中的铃铛。“先生们,时间就是金钱,不要空谈了,来,我们对diemen的提议表决吧”
501.再战朝鲜(1)
远在武昌的郑克臧并不知道巴达维亚发生的一切,因此基于持续威慑rì本的目的,他遂于武成四年二月十五rì正式下达了对水师的改组命令。
根据这道命令,除长江内河水师、西洋水师珠江舰队、西洋水师金兰舰队湄公河分舰队等内河水师舰队以外的夏军水师按海域分布正式编组为北国、浙海、闽台和西洋四支水师。
负责rì本、朝鲜、海东及渤海湾海域巡航任务的北国水师下辖第一巡航舰队、第三巡航舰队、第一信报船舰队、第一军输船舰队和虾夷地分遣队。
其中第一、第三巡航舰队各编有三个标准巡航船分舰队,每个标准巡航船分舰队下辖巡航船四只及信报船两只;第一信报船舰队亦编制有三个标准信报船分舰队,每个信报船标准分舰队下辖信报船四只;第一军输船舰队则编制四个标准军输船分舰队,每个军输船分舰队下辖一万五千料大小的混合样式运输船两只;虾夷地分遣队系由北国水师下属的各舰队抽调舰船组成,负责津轻海峡以北直至苦无岛附近北辽海的巡航任务,另外虾夷地船场建造的舰船也会暂时编入该分遣队进行海试。
除了舰队的部分,北国水师还下辖济县、福江、虾夷地等三个镇守府和龙骧军第四师。
夏军水师镇守府的编制都大同小异,一般都编制一支拥有轻型快帆信报船、老式戎克船、桨帆船及小型快舸、长龙在内各种杂式船只的港口特务舰队以及用于守备炮垒、承担港口防务、维持各舰队缁补的伏波军一部。当然,虾夷地镇守府与虾夷地都护府并非一回事,一个是水师港区管理机构,另一个则是殖民地行政当局,两者不可混淆一谈。
至于龙骧军第四师则主要驻扎在济县西归浦港、福江县有川港、rì本对马藩严原港、朝鲜海州港以及北朝鲜的南浦港——北朝鲜的南浦港因为深入敌境,所以仅有不到一团兵马扼守互市商港外的棱堡区;严原港的驻军则是用来震慑当地倭人,给新近接收对马的田川家撑腰的,所以也不过只有半团;有川港方面只来得及规划了驻军营地并无无实质xìng的兵马入驻;该师主力两个多旅依旧分别驻守海州和西归浦,以应对各个方面可能出现的危机。
负责扼守长江门户及舟山、福宁列岛并协防琉球的浙海水师下辖第一巡洋舰队、第二巡洋舰队、第四巡航舰队、第二信报船舰队、第三军输船舰队、第六军输船舰队和琉球分遣队。
其中第一、第二巡洋舰队各编制三个标准巡洋舰分舰队,每个标准巡洋舰分舰队下辖各型巡洋舰两只及信报船两只;第四巡航舰队下辖四个标准巡航船分舰队;第二信报船舰队编制三个标准信报船分舰队;第三军输船舰队编制三个标准分舰队;第六军输船舰队编制四个标准分舰队;琉球分遣队则由上述各部抽掉舰船、兵力组成,负责巡航北至rì本萨摩南到东宁基隆的整片琉球海域,三都澳船场建造的新船也会暂时编入该分舰队进行海试。
除了上述舰队以外,浙海水师还代管水师大学堂下属训练舰队。水师大学堂训练舰队包括信报船分舰队、戎克捕鲸船分舰队、近海运输船分舰队、桨划船分舰队等,主要负责在外洋海域训练新晋水师武官和部分水师官兵。
浙海水师另外还下属崇明镇守府、大衢山镇守府、三都澳镇守府和龙骧军第一师,其中龙骧军第一师第一旅驻宁波、第二旅驻嘉兴、第三旅驻太仓、师统制部和师直属团哨驻松江。
负责福建、东宁、cháo州沿海及东沙、中沙、南沙并纳闽、长岛诸海域巡航的闽台水师下属第三、第四巡洋舰队、第五巡航舰队、第六巡航舰队、第四信报船队、第二军输船队、第四军输船队和纳闽分遣队。
其中第三、第四巡洋舰队与第一、第二巡洋舰队一样各编制三个标准巡洋舰分舰队;第五、第六巡航舰队则各辖三个标准巡航船分舰队;第四信报船队下辖两个标准信报船分舰队;第二、第四军输船队各辖三个标准军输船分舰队;纳闽分遣队则由上述各部抽调舰船、人员组成,负责纳闽、长岛、南沙、中沙等北婆罗洲附近海域巡航任务。
闽台水师另外还下属海坛镇守府、金厦镇守府、澎湖镇守府、南澳镇守府、纳闽镇守府和龙骧军第三师,其中龙骧军第三师主要驻扎在东宁地区,另有一个团左右的兵力rì常轮戍纳闽地区并协助纳闽镇守府、纳闽都护府震慑文莱苏丹国,确保各世袭都总管控制北婆罗洲。
负责广东、广南、琼州、安南、越南、金兰、占城、真腊、暹罗、呔泥、凌牙门、坤甸等海域巡航的西洋水师是原三洋水师中唯一得以保留原来名字的,其下除下辖的珠江内河舰队、金兰舰队湄公河分舰队等内河舰队、分舰队外,该水师还下辖第五巡洋舰队、第二巡航舰队、第三信报船舰队、第五军输船舰队、第七军输船舰队、金兰舰队、海峡舰队。
其中第五巡洋舰舰队同样编制三个标准巡洋舰分舰队;第二巡航舰队则下辖四个标准巡航船分舰队;第三信报船舰队下辖四个标准信报船分舰队;第五军输船舰队下辖三个标准军输船分舰队;第七军输船舰队下辖四个标准军输船分舰队;金兰舰队因为单独负责金兰、占婆至暹罗湾沿海的巡航任务,所以混合编制两个标准的巡航船分舰队、一个标准的军输船分舰队和一个标准的信报船分舰队;海峡舰队同样由两个标准的巡航船分舰队、一个标准的军输船分舰队和一个标准的信报船分舰队组成,负责马六甲以东至蜈蜞屿间海域巡航任务。
经郑克臧亲手计算,完成改编并补充入相应舰船之后的华夏水师将拥有六十位炮的一等巡洋舰十二只、五十二位炮的二等巡洋舰十八只、四十四位炮的一等巡航船三十八只、三十八位炮的二等巡航船三十二只、二十八位炮的三等巡航船二十六只、十二位火炮的一等信报船五十二只、八位火炮的二等信报船八十只、一万五千料(900吨级)以上的重型军输船五十四只,其余如四位火炮的小型信报船、福船、广船、鸟船、沙船及桨帆船、桨划船并走舸、快蟹、长龙等舢板数目数以百计??????
华夏水师尚在接受命令改编,北方清军便抢先一步行动起来。二月十六rì,山东巡抚雅努亲自至黄县役使登莱百姓沿海设置烽火台;二月十七rì,直隶巡抚贝和诺也行文天津、沧州等地知府,勒令工期兴建烽燧;由此清廷环绕整个渤海湾的预jǐng机制开始建立。
康熙四十二年二月二十六rì,清登州水师又以四十条渔船搭载二百多水师官兵成功登上南北长山岛,接着又从并不存在的夏军手上成功收复相邻的庙岛、大黑山岛等一系列岛屿,初步控制了庙岛水道和长山水道。
三月初七,在南北长山岛初步建立起烽火瞭望台和屯兵点的山东清军继续北上夺岛。结果在付出了“重大”代价之后,成功夺回了空无一人的砣矶岛及附属一些小岛,基本建立起对南砣矶水道、高山水道、北砣矶水道的预jǐng。
等到三月十五rì,例行巡航的两艘夏军信报船驶入渤海海峡的时候,却诧异的发现,从北城隍岛开始,渤海口诸岛次第燃起烽火,并且烽火以夏军瞠目结舌的速度向辽东、山东半岛一路扩散,直达夏军水师官兵视力所不及的远方。
“清军这是搞什么鬼?”两名夏军通报船指挥官用信号旗聊了一会还是不明所以。“走,回去向上官报告,清军怕是有大的动作了??????”
清军的确有大的动作了,三月初十,一千外火器营、一千八旗新军并三千新营制绿营携武成永固大炮十位并轻型神威将军炮三十位自京津地区出发,一路东行,仅耗时七天便穿过在他们眼里最危险的辽西走廊抵达盛京。
稍后这股清军休整三rì,于三月二十五rì越过鸭绿江进入北朝鲜。
此时北朝鲜仅保有极其贫瘠的咸镜、平安两道及黄海道、江原道的一部分,户籍不足三十万,兵力不足三万,只是靠着南朝鲜方面对彻底灭亡北朝鲜会迫使清廷大举介入的担心及五千驻平壤清军对南朝鲜军的现实威慑才勉强维持下来。好在,占有四道、户籍百万、拥军五万的南朝鲜方面也有隐忧,出于对华夏方面强迫朝鲜履行约定、渡让朝鲜王位的担心,南朝鲜方面其实也不愿意立刻统一了朝鲜,从而为华夏平白做了嫁衣。
正当南朝鲜内部亲夏一派与反夏力量还在笃悠悠的重复着过去惯常的党争,清军已经拉开了反击的序幕。三月三十rì,率军入朝的八旗新军左翼都统一等公坡尔盆统一指挥新旧八旗及绿营兵八千在平壤誓师、随后越过大同江,途径黄州后直扑要津麒麟道。与此同时,为了迷惑在南浦的夏军,清军还假意互市,结果夏军守将还在考虑为数十车辽东巨木搭建仓库之际,清军前锋马队以及夺取了麒麟道。
清军旋即舍弃海州不攻,先夺了礼成江畔的金川郡城,随即直逼重镇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