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城下,城上……
或者形容词让人听得会有一种浑身鸡皮疙瘩的歧义,但是,朱祁镇却很明白,如果不是这两人总会在第一时间站在自己跟前遮风挡雨、嘘寒问暖,他们每时每刻地为自己开解,一切事情,他们都渴望能够让自己得到最好的享受,哪怕是冒着被瓦刺看守痛打的危险,也宁肯潜出营地,去给自己改善伙食。
自己的心态哪里能保持得像现在这般的平静,那里还有什么风仪和姿态去展现大明皇帝的英姿,怕早就给折磨成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劳改犯了。要么那副原本手无缚鸡之力的身体早就给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你们两人的恩情,朕深深铭记,今日种下的因,他日必能结果。”朱祁镇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他知道现在自己没办法给出什么更好的承诺,但是这话不仅仅是在告诉他们,更是在告诉自己,提醒自己,永远也不要忘记自己这段日子以来的经历。
朱祁镇背负着双手,望着那城头迎风迎迎的大明团龙旗,不远处,还有那业已经准备好的双马所拉的一驾大车,正在进行着最后的改装,似乎是要在那大车上构结出一个四方形犹如囚笼一样地笼子,虽然装饰得富丽堂皇,可仍旧只是一个困锁自己的囚笼。
那将会是自己明天所乘坐的车驾,明天,自己就将会在里面呆着,让那些大明的将士和文武百官们看到,他们曾经的君主,是何等的落魄……
“明日,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生有轻于鸿毛,死有重于泰山。”朱祁镇的手,拍打在那车辕之上,轻轻地,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周围那些蒙古工匠们虽然听不明白,但是却都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陡然之间肃杀起来,浸人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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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镇没有想到的是,此刻,大明帝都的城头,前兵部侍郎,如今的兵部尚书于谦正率数十文武立于城头之上,面沉如水地打量着那些在北京城下来去如风,穿梭不停的瓦刺铁蹄。
年过半百的于谦两鬓飞霜容貌憔悴,却怎么也遮掩不住他那双仍旧烔烔有神的大眼透射出来的精干与果决。至郕王登基以来,国事多委予于谦,不仅仅因为他有能力,更重要的的是他有担当,而且在大臣之中声望颇重。
不过,即使刚强如于谦,此刻看到那城下那如山如海的瓦刺大军,心里也不禁沉甸甸的。
“这至少得有二十万之众吧?”一名文官此刻面色发灰,便是脱口而出的嗓音也显得诲涩暗哑。
“绝不可能,瓦刺向来是一骑两乘或者三乘,而且他们的补给粮食多为牛羊,一路行,一路带着,所以,看起来军容极其庞大,实则不会超过五到六万之众。”站于于谦身后边的石亨眯起了双眼,仔细地盘算了一番之后这才沉声道。
作为一位常年巡守塞外,与瓦刺大军多次交锋,被视为与边关守将杨洪一般智勇双全的武将的,便是石亨,虽然于数月之前,也先大举进攻大同时,石亨和西宁侯宋瑛、武进伯朱冕等大战于阳和口,宋、朱二人阵亡,石亨仅以身免。
不过,终究因为他乃是大将之才,且又在战后收拢败兵,总算是能立功赎罪。而在郕王登基之初,便受于谦推荐掌管着京师五军大营,如今短短两个月间,已然官至右都督,受封为武清伯。
升官之快足以令人咋舌,不过这也从另外一个侧面证明了石亨还是有些本事的,不然也不可能从那么多的留守京师的武臣之中这么快便脱颖而出,成为于谦最信重的武将,掌握京师五大营。
“五六万之众……”听得那石亨的分析,几乎所有大臣都心底暗松了一口气,毕竟,瓦刺以数万之众,破大明二十万精锐的噩梦还缭绕在他们的头顶上,如果这里有个一二十万的瓦刺大军,凭着这短短一个来月临时拼凑起来的二十万大明军队,那么京师保卫战很可能会成为一桩历史笑话。
一名文官站了出来,强自镇定地作指点江山状:“瓦刺虽可称精锐,然其在我大明疆域之内东逃西窜近两月,如今业已为惊弓之鸟,只要我王朝能守住京师,到时,诸路勤王之师一至,也先此獠必然只能束手就擒。”
“大人果然高见,下官也觉得这些瓦刺蛮子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尔,想我大明立国之初,中山王和开平王哪个对付这些蒙古贼子不是手到擒来,常常以少胜多,以寡击众,终夺大都,定鼎中原……”
一帮子文臣这个时候似乎都恢复了利索的嘴皮子,开始相互之间吹嘘以壮自己的胆气。
长须及腹,面膛红黑的石亨眉头皱了皱,目光露出了一丝不屑之色,而于谦却像是没有听到身后传来的不和谐杂音一般,继续地审视着那些城下的瓦刺铁骑。
“于大人您快看,那边有一哨人马向着咱们德胜门过来了。”都督孙镗突然大喝一声,手指向了德胜门西北方向,原本显得有些喧闹的诸位大臣很快安静了下来,都把目光投了过去,果然看到一只人数不过数十的瓦刺骑兵打着旗号向着德胜门笔直地驰来。
看着那只被也先遣出的使团,卑躬屈膝站在也先身后的喜宁阴笑了起来,他想看一看,自己所瓦刺太师也先所献的这一策,大明朝庭会如何应对,能如何应对。明庭如果应允,自己有功,如果明庭粗暴的拒绝,那么,照也先的脾气,很有可能会迁怒到那朱祁镇的身上,一想到这,喜宁就觉得浑身舒泰,自己虽然只是一名五体不全的太监,可照样能把你们这些位高权重的肢体健全之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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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喜宁策,于谦谋(收藏、推荐)
“你说什么?!”刚刚登基不足两个月的朱祁钰不由得站起了身来,目瞪口呆地望着跟前正在开口说话的新任兵部尚书于谦。
“陛下,那瓦刺太师令人在城下高呼,太上皇帝在其军帐之中,着令我朝遣使相迎。”于谦只得又重复了一遍。
朱祁钰的脸色不由得一白,目光有些散乱。“那诸卿以为如何?”
“陛下,此乃瓦刺贼寇之毒计也,若是我大军紧闭城门,不闻不问,必会被那些瓦刺贼子拿此为由,大作文章,而且,对太上皇也不利。”白发苍苍的吏部尚书王直越众而出,大声地进言道。
王直此言一出,朝堂之内又陷入了一片死寂。太上皇朱祁镇这个话题,在新皇朱祁钰的跟前可是一个忌讳的话题,但是现如今,却又不得不提出来。
朱祁钰沉默了,两眼灼灼喷火地看着年过六旬的王直,藏于龙案之下的双拳已然捏得指节发白。他很愤怒,是的,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和怒火。
从八月中旬至今,自己的哥哥从高高在上的大明皇帝转眼之眼变成了瓦刺蛮子的俘虏,而自己同样由一个无权无势,大约只能在自己的王府里边郁闷而平淡地渡过一生的王爷,突然被人给拽了出来,几乎是用暴力的手段,强迫着自己登上了这个本属于自己兄长的位置。
不过,原本非自愿登基的朱祁钰很快就发现了成为皇帝的好处,那些原本对身为王爷的自己不屑一顾的朝庭重臣们都变得俯首贴耳,只为能够加官进爵,自己不再是那受困于王府之中,除了在王府里边躲猫猫造人玩其他啥事也不能干的王爷,而是一位能够主掌天下权柄,威临大明的帝王。
身份的转变,令朱祁钰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就适应并且无比地爱恋如今的地位,他终于发现,君临天下,是何等的荣耀和光彩。既便现如今大明处于危急存亡之秋,他却再也舍不得已经到手的东西,那原本高高在上的帝位已然是自己的,任何人,包括那位逊位于自己的亲哥哥也不行。
但是现在,看看那些大臣们,在听闻了丢脸丢到大草原的亲哥哥,如今的太上皇又出现在了北京城下时,那些大臣们看似平静的表情,却怎么都让他觉得是心怀鬼胎。
朝堂之中的静寂之下,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诡异气味,而这个时候,都御史王文看到了侍立于皇帝身边的朱祁钰的心腹太监王诚打来的眼色,当下心中已有计较的他越众而出,张目喝道:“那依王大人的意思,是要遣使以迎太上皇喽?哼,若是瓦刺贼子有诈城之念,乘我迎太上皇之期裹挟而攻京师,那该如何?”
此言一出,朝堂上的重臣哪一个不是耳明目聪之辈,都是浑身上下长心眼的人物,顿时接连有几名大臣站了再来出声附合王文之言。
不过,赞成王直之言的也不少,虽然大臣们都表现得很斯文,都引经据典的涛涛不绝,可不大会的功夫,原本静寂的朝堂之上又吵成了一片,面红脖子粗有原形壁露的架势。
朱祁钰的脸色这才渐渐地好看了些,望向王文的目光也多了几丝赞许,这位王文,正是心腹太监王诚引荐之后,由他自己亲手提拔上来的,如今,果然起了大用。而如今站出来的那些大臣里边,其中就有不少是自己登基之后提拔上来的大臣。
朱祁钰不由得暗暗庆幸自己的亲哥哥亲征时带走了大量的文武重臣,不如此,怕是自己还真难得有那么多的官位来提拔那些心腹。
“陛下,臣有一言!”这个时候,一声清朗而浑厚的嗓音让朝堂之中的杂音陡然一滞,发言者,正是那最开始禀报这个消息的兵部尚书于谦。
“于爱卿有何良策,但言无妨。”对于其他人,朱祁钰或许信不过,但对于于谦,朱祁钰有种莫明的信任,于谦让朱祁钰明白了一个道理,他于谦是一位对大明朝庭忠心耿耿的良臣,而且还是一位懂得权变,懂得揣摩人心的臣下。
于谦恭敬地答道:“陛下,也先在我大明疆域之内流窜月余,向来是以太上皇为饵,以期能获大利。若是也先想释太上皇,早就该释放了,又何必等到今日?况且,放了太上皇,他手中无质,我大明北疆数镇之雄兵即可再无顾忌……”
听到了这话,不管是反对接太上皇还是愿意接太上皇回京师的大臣们全都露出了一副深思与恍然,朱祁钰的表情亦越加的和悦起来,因为于谦分析的实在是有道理,至少朱祁钰也觉得,如果自己是也先,除非智商突然丧失为零,否则,怎么也不可能把自己的亲哥哥给这么轻易地放回来。
朱祁钰扫了一眼朝堂之内陷入了沉默的大臣们,和颜悦色地道:“于爱卿言之有理,那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若不遣使回应,天下人还以为我大明怕了他区区瓦刺,所以,臣以为当遣使。臣这里在有两个人选,望陛下恩准。”于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头埋得更低了一些。
“你且说来。”
“臣举荐通政司参议王复,中书舍人赵荣。”
“……”所有人全都把眼珠子给瞪得溜圆,朱祁钰也好不到哪儿,两眼发直地望着还在那一本正经侃侃而言的于谦。
王直的双目不由得微微地眯起,望向那于谦,于谦的头却一直垂着,谁也看不清楚他真实的表情,只不过,他的声音却显得那样地稳定与从容。“此二人,皆是国家之栋梁,足可担当此重任,望陛下恩准。”
“臣附议!”都御史王文站出来,昂首高喝道,紧接着,站出来的人越来越多,齐声附议,朱祁钰那僵硬的脸庞上笑意愈发地浓厚了起来。“于爱卿所奏,乃老成谋国之言,朕准了。”
听到了天子答允了于谦的进言后,有十数名未站出来附言的大臣、勋贵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双眼,表情显得那样的无奈与失望,上皇的性命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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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宫外论社稷(收藏推荐都要)
“廷益贤弟,老朽在此恭候多时矣……”就在散朝之后不久,于谦被朱祁钰留下来商议了一番,刚刚离了皇宫,便看到了那吏部尚书王直向着自己迎面走来。
“不敢当,不知老大人有何吩咐?”于谦赶紧上前施礼恭敬地道,对于这位耿直而向来对自己亲睐有加的老臣,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廷益哪,老朽有句话,不吐不快……”王直轻叹了口气道:“今日你所献之策,几乎等于是将太上皇置之于死地啊……”老王直的声音压得极低,但是,王直出口之言仍旧仿佛让周围的气压陡然一凝。
“老大人,于谦亦有句话,也想要知会于老大人。孟子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如今,我大明江山社稷正处危急存亡之秋,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于谦这么做,一,安天子之心,坚天子抗瓦刺之心,二,息朝臣之争,三,绝也先妄图挑拨离间我大明君臣之念……”
看着跟前的于谦,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原本镔须如铁的于谦居然也两鬓飞霜,长须浸雪,王直不由得眼眶微润。“老朽知廷益拳拳之心,只是那太上皇……”
于谦深深地看了王直一眼。“下官敢问老大人,在您的眼中,大明江山与大明天子,谁轻谁重?”
王直略有些黯然地点了点头:“自然是大明的江山。”
“不错,比起百姓和江山社稷,天子只能列于其后,为了大明,应该有人来作出牺牲。”于谦的眉头紧紧地锁着,声音也干涩无比,但是却那样地坚定。
“太上皇既能在危险存亡之关头,以果决之念,写下血诏逊位于当今陛下,足见上皇心怀民、国之心意,今日,于谦所作所为,想来,太上皇也能理解……”于谦抬起了头,望着那碧空如洗的天穹,悠悠地道。
“希望吧……”王直抬起了手,在那于谦挺得笔直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显得有些蹒跚地转身离开,坐在那暖轿中,低垂着双睑的王直忍不住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他心里边很清楚,于谦这么做,几乎等于是把太上皇逼入了绝地,也等于是把他自己的后路斩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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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巳时时分,就在瓦刺兵将都开始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大明的来使,终于珊珊迟来。
两名六七品的文官,被临时授职为四品之后就被告之了重任,而当得知了这两明文官的真实真份之后,也先愤怒了,自己好歹也是堂堂的瓦刺太师,怎么也是正一品的大员,可大明居然拿两个六七品的官员胡乱盖上四品官职的戳子就拖自己跟前。
敷衍,绝对的敷衍,完完全全就不把自己看在眼中,瓦刺诸将都愤怒了,作为也先同父异母的弟弟孛罗第一个站了出来,扬言要让大明朝那些心高气傲,眼高手低的重臣们见识到瓦刺铁骑的厉害。
结果,孛罗率领一千精锐,驱赶近万从京师近郊掳来的百姓,向着西直门发动了一次报复性的进攻。却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西直门近郊,遭到了西直门守将刘聚所遣明军的突袭,短短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勃罗狼狈的领着数百残兵逃离了西直门,而那过万百姓却在那些空袭出来的明军的掩护之下,安然地逃入了京师。
看到孛罗狼狈不堪地冲进了大帐,身披坚甲的也先满是期待的双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之色:“孛罗,你这是怎么了?”
“大哥,我们中了明军的伏击,那些明军士卒一个二个全都像是疯子一样,根本不顾我们瓦刺勇士劈在他们身上的弯刀,就算是那些被我们的勇士砍翻在地的明军士卒,居然临死都还要去抱住我们的马腿……”孛罗羞愤不甘地捶地道。“……至于那些汉人百姓,也被他们给救入了京师。”
“看样子,那些汉人是决意死守了。”大将阿刺抚着花白的长须道。
“死守,就凭他们那二十万乌合之众?”也先不屑地拿鼻子哼道。四下一招,目光如电地落在了凝目深思的伯颜贴木儿身上。“二弟,依你我们该如何应对?大明朝庭安敢如此辱我瓦刺,而今,孛罗新败,若是我们再没有什么反应,士气必会有所影响。”
“兄长之言甚是有理,只是……大军刚刚扎营于京师城下,人困马乏,现下就令大军攻城,是否太早了些?”说实话,伯颜贴木儿也还真看不上明军的战斗力,或者应该是说至土木堡之战后,瓦刺大军在大明的疆域内游行了近两个月,愣没有一只明军敢跳将出来,已然上瓦刺全军至上而下都起了骄慢之心。
想想也是,大明最强健的二十万精锐而今已灰飞烟灭,天下,还有哪一只军队敢继续在野外跟瓦刺精锐单挑?
“可若是我瓦刺毫无动静,这岂不会让天下英雄小瞧我们瓦刺铁骑?”赛刊王很是跃跃欲试地望向了也先。
“是啊太师,无论如何,我们蒙古人绝对不能够接受这样的屈辱,我愿意领着孩儿们,第一个把我们瓦刺的旗帜,插在那高高的城头,让我们蒙古人的荣耀,重新回到中原。”
瓦刺的重臣们全都开始红了眼,一个二个地唾沫横飞地叫嚣起来,仿佛那坚固高大的京师只不过是一只已经烧得焦黄的羊羔,正等待着他们拿起刀叉品尝的美味。
原本希望让军队多休息一日再进攻的也先也不禁犹豫了起来,而这个时候,喜宁站了出来:“太师,奴婢以为,咱们瓦刺勇士收拾区区一座北京城不过手到擒来之事,不过此时明军小胜一仗,士气正盛,不如……”
也先听着那喜宁在耳边的进言,不由得眉飞色舞起来,当下连声淫笑:“好,正该如何?二弟,你速速去让那大明天子前来,今日正是用他之时,一会,本太师要他亲往京师城下喊话。再传令各路大军,进逼北京各门,而太师亲领一军,亲临德胜门。”
“是,我这就去准备。”伯颜贴木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那日,朱祁镇答应自己时,那双闪烁着疯狂与狠厉的目光,心里边那种不安的感觉愈发地强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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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王对王!(收藏,推荐)
“不错!”也先傲然拔身而起。“朕倒要看看,那些大明的臣民们看到他们那位被我瓦刺所俘的天子之后,会有什么想法。”
听到了这诱,伯颜贴木儿也不禁点了点头,被俘的天子要是出现在大明帝都城下,肯定会让明军士气大泄,更利于瓦刺大军的速战速决,毕竟,进逼京师本就是一步险棋,不早作决战,若是四面的大军勤王之师齐聚,那到时候怕是瓦刺的这只精锐就要有大麻烦了。
当那王复与赵荣被赶出瓦刺大营的时候,听着跟前瓦刺通译骄傲万分的宣布将会押被俘天子到京师城下巡游时时,看着那隆隆向着京城城下近逼的瓦刺大军,两人的面容顿时白若死灰。一种绝望的念头不由得升了起来。
“陛下,请移驾吧。”脱尔逊走到了朱祁镇的跟前,毕恭毕敬地道,他身后的瓦刺士卒自动地让开了一条通道,笔直地通向那辆华丽无比的囚车,那些瓦刺士卒,望向朱祁镇的目光里,透着怜悯,也透着一股子兴奋,他们似乎在期待着大明天子在京师城下的表现。
“微臣恭送陛下。”袁彬与哈铭在帐前拜下,虔诚地以额触在那在枯黄的草垫上。
“别担心,朕很快就能回来。”朱祁镇笑了笑,拂了拂身上的明黄色龙袍昂然地向着那囚车行去,这一刻,他已然确定了自己的选择。
会让你们看到,更会让你们听到,朕他妈的也是一条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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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了……出大麻烦了。”收到了消息,匆匆地披上了一身盔甲朝着德胜门城楼上疾步行去的于谦此刻面色铁青得怕人。他的身后,数十员文武大员的表情也同样十分地难看。
于谦抢步冲上了德胜门城楼之后眺目望去,却只见到远处沙尘漫天,几座高耸的简陋箭塔似乎有了向前移动的迹象,但是,尚未看见逼近城下的天子驾撵,不由得暗松了口气。
“这些狗日的瓦刺贼子,此计实在是太过毒辣。”老王直须发皆张,恨恨地掌击在那坚固的城头之上。
谁也没有料想到,也先居然会用这等手段,这不仅仅是在羞辱被俘的天子,更是在羞辱整个大明帝国,其所造成的后果,便是于谦等人,也难以想象。
沉吟良久,于谦花白的剑眉一立,拔出了腰畔宝剑向着身后那些揣揣不安的大臣喝道:“如今,国家已经到了此等危急之关头,若是此战失败,我大明必蹈前宋之覆辙,诸君有何面目去见我大明诸位先人,有何面目去见天下之人?来人,立即给本官去查探,所有守卫将官是否皆已到职?令着人在城中宣告,凡有甲具兵刃而不上城坚守者,斩决!另召集百姓中武孔有力愿为国效命者前来守城。”
“诺!”十数名亲兵齐齐领命,飞快地赶往各处,大臣们也受到了于谦这话的激励,一脸愧色之余,目光也毅了起来。
这个时候,年过七旬却仍旧老当益壮,建文二年武进士出身的胡濙,这位经历了明惠帝、明成祖、明仁宗、明宣宗、被俘天子朱祁镇和现任天子朱祁钰共计六朝,历时近五十载的六朝老臣,朱祁钰登基之初更是被拜为太子太傅。此刻,胡濙收回了望向城外的目光,眯眼略一沉思,抚着长须凑到了于谦的耳边低声言道:“依老朽之见,除命各门严防死守之外,最要紧的,乃是请天子御驾亲临。”
听到这位老大人之言,原本面沉如水,杀气腾腾的于谦两眼陡然一亮。对啊,朱祁镇这位天子被俘了,可皇城里边还有一位新登基的天子啊。
皇帝亲临城头,士气必然一振,虽然不敢说能让全军上下效死,但是至少能抵消到朱祁镇露面的许多不利影响,一句话,王对王!
“此策大善,来人,不行,于某亲自去迎天子前来。”于谦本想命人前去,可是转念一想到当今天子软弱而且多疑的性情,决定亲自前往说服。
“不可,如今天子将守备京师之要务全全托付于廷益,你切不可轻离职守,老朽出的主意,就让老朽出面便是,放心吧,老朽虽年过七旬,却还能骑得快马,当不误事。”胡濙赶紧阻止了于谦劝道。
身边的王直两眼一眨,也凑了上来小声地道:“既如此,何不遣人先告于太后,太后乃明大理之人,定会相劝于天子……”
“既如今,此重任,就拜托两位老大人了。”于谦看着这两位都过了花甲的老大人,如此年纪,却还有受这等动荡波折,为了大明,昼夜辛劳,不由得心头一酸,长揖一礼到地。
一队又一队的明军士卒在长官们的喝斥之声中纷纷向着京师的各门飞快地跑去,杂乱的脚步声,搅得京城里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皆人心惶惶,原本向来是行人接踵的京师大街上此刻却份外地萧条,凛冽的寒叶吹起的落叶让人心底充满了寒凉。
身形纤弱,面色青白得怕人的朱祁钰不由得又紧了紧身上的明黄色厚绸外披,身下的御辇正在飞快地向着那德胜门移动,朱祁钰怎么也没有想到,短短的两个月的功夫,自己将会再次面对自己的兄长,那位已经逊位于已的兄长朱祁镇。
更重要的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大明朝此刻的危机远远地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一想到方才老太傅胡濙痛哭流涕的举动,朱祁钰不由得闷哼了一声,若不是孙太后亲临,自己绝对不会离开安全的紫禁城,去爬上那该死的德胜门城楼上冒那么大的风险激励什么士气。
“也罢,朕如今才是大明的天子,兄长,你别想把已经送出去的东西,再抢回去。”朱祁钰的拳头紧紧地握着,握到那指尖发白犹自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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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死寂的城……
自己的兄长朱祁镇不就是因为御驾亲征才倒血霉的吗?凭什么自己也还要来上这么一回。
“那些大臣非要让我们兄弟二人相见,这倒底是何等居心,我的好兄长,既然你有志为大明而领军出战,有了这等胆气,又为何还要偏偏受那被俘之辱……”朱祁钰的心里边忍不住把所有的不满全都推到了朱祁镇的身上,恨不得朱祁镇当时就阵亡在那土木堡下,又何至于今日。
就在朱祁钰胡思乱想的当口,身下的御辇渐行渐缓,一个尖细卑微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陛下,已经到了德胜门下了,请陛下下辇吧……”
而距离朱祁钰御辇约里许的大道之上,满脸泪痕的前皇后钱氏,正与那孙太后坐着凤辇,也向着那德胜门赶来。
“皇上,臣妾来看您了……”这些日子越发显得憔悴的钱一娘正痴痴地望着那道路尽头的高大城门楼,喃喃地低语道,孙太后何尝不是老泪纵横,若不是钱一娘苦求,她又岂会亲临此地,徒增伤感。
“也好,哀家也能多看一眼我那不孝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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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那边在干什么?”一名正站在德胜门城门楼上警戒的大明士卒突然指着前方低叫了起来,身边的什长顿时探身向外望去,看到了一群瓦刺精骑正簇拥着一辆马车,缓缓地向着德胜门驰来,约约绰绰能看到那辆马车之上坐着一位身着明黄色袍服的身影,什长不由得微微色变:“该不会是陛下吧?”
惊呼声在大明帝都的城墙之上此起彼伏,而此刻,脸色青白的朱祁钰亦刚刚踏足德胜门城楼之上……
“想不到,原来北京城的城墙居然如此高大雄伟……”正坐在那辆缓缓向着北京城德胜门近逼的马车之上的朱祁镇出奇地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反而颇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巍峨的大明帝都。
这驾马车的造型份外的独特,里面装潢得份外的奢华,但是在这马车的四周,却用粗如人臂的木闲给钉成了一个罩子,一如囚车,前方坐着一名瓦刺驭手,控制着四匹健马,拉着这驾堪称这个时代最华丽的囚车,向着德胜门进发。
此刻簇拥着朱祁镇的车驾缓缓前行的正是奉伯颜贴木儿之命看守他这位大明天子的脱尔逊一行。此刻,脱尔逊看到朱祁镇仍旧神色如常,心里暗暗敬服之余,又隐隐感到几丝不安。
近千精骑,纵马随着这辆马车朝着德胜门渐行渐近的当口,朱祁镇突然所有感应的抬起了头望向德胜门城楼之上,他看到了代表着皇帝现身的皇帝仪仗在那城楼之上高高地飘扬,先是一愣,转念之间便已想通了自己的弟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对于这位自己素未谋面的弟弟,朱祁镇还真是有一些好奇,历史上,朱祁镇就是让这位好弟弟给关在一间小黑屋里边整整八年,如果不是有几名大臣乘朱祁钰病重之期,拥着朱祁镇搞了一场夺门之变,怕是朱祁镇这辈子都只能躲在角落里边画圈圈。
城头之上的大明团龙旗迎着那凛冽的寒风翻飞席卷,城头之上,无数的身影在奔走,兵刃的撞击声,甲叶的摩擦声,还有时不时传来的惊呼声,一切都令朱祁镇觉得份外地亲切。
城头之上,数十文武大臣全都立于那女墙跟前,看着护城河那一侧的囚车之上的明黄色身影,几名老臣子此刻已然是泪流满面,哽咽难言。
于谦面色发红,两眼死死地盯着那只押送着朱祁镇的瓦刺精骑,目光仿佛要喷出火手,握着腰畔长剑的手已然指节尽白。
朱祁钰坐在一张临时搬来的椅子上,头微微地垂头,仿佛睡着了一般,只有侍奉在朱祁钰身边的心腹太监王诚才知道,朱祁钰那正在抚摸着腰间玉佩的手在微微发抖。
不论是城头还是城下,此刻都是一片的死寂,就连那些浮燥的战马此刻也止歇了蹬踏的四蹄,温顺地左顾右盼。
在远处的高坡之上,一身锦袍金甲的也先拍着身上的战马,脸上的笑容有说不出的畅快与得意,他的身后,那些瓦刺大员也全都是一脸的喜色,轻松地交谈笑语,仿佛那座坚城不值一提,旦夕可下。
伯颜贴木儿脸上泛着淡淡地笑容,不过,当看到了那马车之上朱祁镇缓缓站起来的背影时,伯颜贴木儿颇有些不忍地歪开了头……
“城头上有何人在?!”朱祁镇站直了身子,努力地用袖子把自己身上的袍服拍打得干净一些,这一身龙袍也属于是瓦刺人的缴获战胜品,而自己原本穿在身上的那件早已经破烂得不成形,前些日子,也先特地遣人送来的,算是给自己出场演出的戏服吧,朱祁镇不由得自嘲地一笑。
朱祁镇的嗓声略略显得有些沙哑,但是还算宏亮,在这旷野里显得份外的清晰与高昂,可是,当他吼声过后,城头上却没能传下一丝的回音,哪怕是朱祁镇能从女墙的缝隙看到一双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目光里透着惊讶,透着怜悯,透着冷意,透着轻蔑,透着同情一张张年轻或者苍老的生动脸庞,却硬是听不到一声回应。
朱祁镇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是啊,城头上还有天子,自己不过是一个让瓦刺人给俘虏了的大倒霉鬼,而现在自己出现在这里,用贪生怕死来形容自己亦不为过,更何况,想来城墙上的文武大臣,还有自己那位亲弟弟都该明白,自己此来,为的不就是打击大明守军的士气吗?
朱祁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又比之方才高昂了许多。“朕知道城头之上有人在。”
身畔的瓦刺铁骑一点也不紧张,全都斜起了眼,用轻蔑,甚至近乎可怜的目光打量着这位正在喊话的大明天子。
风,呼啸着从地面,河面刮过,卷起的沙尘和草屑险些迷住了朱祁镇的眼。一片死寂,令朱祁镇觉得无比心酸,甚至是寒心得透骨的心冷。
这就是我一心渴望回到的故乡吗?朱祁镇不由得喃喃地低声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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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囚龙怒吼!(二更到!)
无人应答吗?原本心里边有着无数豪言壮语,想要在这一刻宣告出来的朱祁镇突然之间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与可笑,城头之上数万将士,过百文武,还有自己的亲弟弟,可是这些人却连回应都不屑,就像是一群人在围观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野猴子。
这个皇帝,还真是当得够失败的。万念俱灰的朱祁镇甚至有一种自己为什么在穿越之初不干脆抄起一把刀子把自个给了断的懊恼。
“……陛下!陛下!臣妾在这里。”就在朱祁镇心如死灰的时候,城头上突然传来了充满了惊喜的娇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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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镇猛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位女子正在女墙处向着自己拚命地挥动着手臂,待朱祁镇看清了她的容貌的瞬间,顿时如遭雷陨。“一娘,你就是一娘?”那个无数次在自己的睡梦里出现过的倩影顿时与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重合在了一起。
每每深夜辗转反侧,是她的倩影不弃不离的在梦中相随,她那甜润痴缠的嗓音在耳边缭绕徘徊,在梦中,她无数次深情地呼唤,而今天,当那梦境与现实碰撞在一起的时候,朱祁镇蓦然之间才发现,这个一直印留在自己心灵深处的女子,仿佛与自己已经深恋了千百年。
“……这世上,终究是有个人还记得我。”这一刻,朱祁镇完全地放松了下来,不再从心中隐隐地抗拒和鄙夷这副身体与如今的身份。前世的灵魂与今生的肉体,终于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我就是那个倒霉的皇帝,也是那个幸福的皇帝啊……”朱祁镇昂起了头,陡然之间大笑了起来,心头无比畅快。是的,自己来到了这里,不就是为了不再犯相同的错误吗?
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丈夫如今身陷敌手,悲中从来的钱一娘恨不得以身代之,若不是孙太后喝止得快,那些太监和侍女阻拦及时,怕是这位痴情的皇后说不定真要从那女墙上跃下。
看到朱祁镇在那城下疯魔般的狂笑,于谦也禁不住眼眶发热,再也憋不住内心的焦燥,大声厉喝道:“太上皇请回,臣等恭送太上皇。”
原本有些纷乱的城头上再次陷入了死寂,旋及,数名大臣一咬牙,不管那朱祁镇是否能够看到,径直拜倒在城墙之上。“臣等恭送太上皇……”
“你!于谦,你想做什么?!你想逼死陛下!!”钱一娘停止了挣扎,不可置信地瞪圆了杏眼,指着那面无表情的于谦。
“请太后节哀,臣这么做,乃是为了我大明江山与黎庶……”于谦转过了身来,向着那钱一娘拜下,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额头与那坚硬的砖石的碰撞,顿时裂开了一道狰狞的血口。
朱祁镇听着那城头之上嘶哑的哭叫声,看着那些围在囚车四周的瓦刺骑兵,看向身后远处那战旗遮天蔽日的瓦刺大军,还有这一路上那些大明将士的鲜血,怒火就像是那即将喷发的火山,灼得心头和大脑都发烫。朱祁镇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是爷们,就该活出一条属于爷们的路来,况且,咱还是当过皇帝的爷们!
你妹的,前世老子就没狠过,今生,又岂能再那般地熊包?这一刻,个人的生死,在此时完全被朱祁镇抛在了脑后,他站在那困锁住他自由的囚车之中,厉声高喝道:“城头上的大明文武,还有朱祁钰,你们都听着,朕虽然已经逊位,但是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们……”
贪婪地看着那凝重而透着历史苍桑的帝都城墙,熟悉而又陌生的大明朝京师,看着那城头之上飘扬的大明旗帜,大脑里边回荡着那土木堡连天的血海与大明将士的绝望,隐隐约约,仿佛又看到了华夏衣冠千百年来重复来去的苦难。
这一刻,热血终于让朱祁镇抛却了自己对未来的最后一丝恐惧,向着那高耸的城门上方,那数万将士,过百文武,高声厉喝道:“朕,今日下最后一诏:大明朝从今往后,上至帝王,下至黎庶,皆必尊之: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大明朝从令往后,上至帝王,下至黎庶,皆必尊之: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喝声如惊雷,惊得云潮翻卷……
“拦住他,别让他说话!”一直在注意着朱祁镇的蒙古通译终于脸色大变,奋力地大叫起来。
脱尔逊也不由得脸色大变:“住口,你还不住口!”
几名瓦刺精骑跳下了战马,朝着那辆大车冲了过去,有人的手已然按到了腰间刀柄之上,脱尔逊不由厉声高喝,挥出了手中的马鞭抽了过去大骂道:“混帐,不得伤了陛下!”
朱祁镇脸上挂着古怪的笑容,用力地搬起了那装潢得份个奢华的马车之内的杂物,恶狠狠地朝着那些冲过来的瓦刺士兵砸过去,甚至一脚从那木柱间的缝隙把最先冲上前来的瓦刺士兵给踹得一个跟头翻倒在地。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额头仍旧在泪泪流血的于谦浑身陡然一僵,那城头之下,朱祁镇的厉喝声仿佛在他的耳边炸响,一字犹如一惊雷,炸得那德胜门城楼上的过百文武近万将士齐齐色变。
萧萧寒风烈烈,磨刀霍霍的千军万马前,巍峨高大的城池下,此刻却只一人,在这片天地之间,喝声犹如惊雷。撼人神魂心魄。
朱祁钰就像是被定住了身形一般,面色愈发地灰白,手中愿本紧握的玉佩从指缝中滑落,砸在那坚实的砖石上,价值千金的温玉玉佩尽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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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气节终犹在!(三更到!)
“陛下!”老王直站起了身来冲到了女墙前,看着那状若疯魔的朱祁镇拿着那张短案努力地打砸着那些想要冲上马车的瓦刺精骑,继续在那声嘶力歇的狂吼:“……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臣等遵旨!”不知道是何人在此声嘶力歇地大吼道,瞬息之间,城头之上过百文武异口同声地大喝道:“臣等遵旨!”
听到了那异口同声的回应,朱祁镇脸上的笑容又添了几分,恶狠狠地把手中的马扎朝着一名抓住了自己脚的瓦刺士兵的脑袋上砸下,他再次抬起了头:“有违旨意者,必受天下人之唾弃,为天下人共诛之贼,老子就是死了,也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不忠不孝之徒,朕日你奶奶的,滚开!你个二B养的……”
“他疯了!快,把马车拉回去!”面色发白的脱尔逊终于明白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冲进那完全钉死的囚车阻止朱祁镇说话,如果不伤其性命,想要他闭嘴,这简直是痴心妄想,只得愤愤地指挥着手下赶着那辆马车飞快地后撤。
但是驭手却让朱祁镇这个疯子皇帝从囚车的缝隙一大脚给踹滚了下去,想要操纵马车,就得接受这位疯子皇帝的暴打,在脱尔逊焦急的喝骂声中,更多的瓦刺精骑跳下了马,一面诅咒着朱祁镇,一面直接跳上了拉囚车的战马,艰难地转移方向。
“陛下……”皆发如雪的老大臣胡濙老泪纵横,双手不停地拍打在那城墙之上。
于谦已然冲至了女墙,看着那正在努力厮打着意图靠近囚笼,一面高吼的天子,于谦有种恨不得拔剑刺进自己心口的悔恨。
数万将土都呆呆地望着那城廓之下,护城河边,那位没有一丝天子威仪的大明天子,像疯子一般地奋力地手脚并用地厮打着一个个敢于接近囚笼的瓦刺士卒。一面语不成句、断断续续地怒吼着:“一娘!你记住,好好活着,为了我!朕命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我会回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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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一娘没能挣脱那些太监和宫女的手,含泪的双眸痴痴地望着那城下的马车,用力地点着头,她终究再次见到了自己的丈夫。甩开了一个拉着她手的太监,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向着那城下大声地叫喊道:“陛下,妾身会好好的活着,等你回来……”
孙太后搂紧了钱一娘,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不由得老泪纵横,张了张嘴,千万句的埋怨,无数的担忧,尽数化成了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哭喊:“母后也等你回来,好好的活下去……”
朱祁钰不由得松了口气,原本的担忧,尽数散去,心里边,对这位身处于囚室,亦能傲骨嶙峋的皇兄,多了一丝敬佩,更多的却是庆幸。“这样也好,今日你也算是将功责罪吧。”朱祁钰小声地自语道,仿佛这一刻,已经身为天子的他,很仁慈地宽恕了自己兄长的丧权辱国之罪。
城楼之上,那些大臣们嚎啕痛哭的表现,又让朱祁钰心里边浮起了许多的不满,如果不是自持天子的身份,说不定他会跳将出来,指责这些大臣,现在自己才是天子,才是大明朝的皇帝,你们刚才遵哪门子的旨意?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不知何时,德胜门的城门楼上传来了这样激昂的吟诵之声。
于谦霍然转头,看到了户部给事中王竑,这位性情刚烈的文官的额头还还渗着血丝,他头上的官帽也有些歪斜,面容之上,尽是热泪奔流。但是他那挺直的脊梁,还有他那雄浑的吟诵之声,吸引着更多的人一同吟诵了起来,短短十数息之间,浩然之声,隆隆如雷,轰鸣于京师城上……
“……一一垂丹青。
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
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
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
朱祁镇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欣慰地望着那风云翻涌的大明帝都,那朗朗的吟诵之声,仿佛回落在他的灵魂深处,那是名垂千古的华夏忠烈文天祥的心血,那代表着中华民族数千来以来不屈的胸怀,那代表着中华民族宁折不弯的气节。
“老子他妈的也快成英烈了吧?不过还好,自己这个倒霉的穿越者总算是没丢咱堂堂中华男儿的脸。”朱祁镇自嘲地笑道。他那疼得厉害的嗓子已经再也吼不出一个字,不过,他的心中却在慷慨激昂地应和着那首令无数中华儿女传唱千古的《正气歌》
数万将军涕淋而下,过百文武声嘶力歇,却让数万瓦刺精锐哑然失色,失声,失胆。
“杀了他!”远在里许之外,却也听得真切的也先脸上再没了一丝的喜色,大声地咆哮了起来,手中的马鞭朝着身边的护卫狂抽下去。“快去,给我杀了他!”
“大哥,使不得,若是现在杀了他,那二十万众明军必成哀兵!”脸色同样无比难看的伯颜贴木儿伸手拦在了也先的跟前。
“那你倒是说说,我们该如何做?!”也先双目几欲喷火。
“进攻!兄长,就现在,我们不能再等了。”伯颜贴木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恶狠狠地看着那高耸的京师城墙。
苍凉的号角声在京师的四野乌咽回荡,高耸的箭塔发着难听的吱嘎嘎声向着京师城头近逼,从极高处向下望去,无数的烟尘犹如恶魔一般,正向着大明的心脏狠狠地挤压过去……
激荡人心的声音在大明帝都的上空回荡着,那些原本躲藏于家中的百姓们纷纷地探出了头来,安定门内成贤街的国子监内那些年轻的书生士子不由得纷纷地走出了房间,禁不住轻声地应和,到最后大声地吟诵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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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大明死战时!(收藏推荐来吧)
“……为国效命者,守护京师之百姓……”那些奉命在京师街头巷尾宣读召集令的锦衣卫和差役们都早就吼得声嘶力歇,但是却仍旧坚守着他们的职责,继续地呼唤着,希望能够召来更多的力量镇守城池。
一户民宅打开了门,一位年近五旬,身上的衣服都还打着补丁的驼背老人提着一把菜刀冲了出来,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涨红着脸,拿着一把木剑正从旁边的民宅走出,却被喝住,走出来了一个中年大胖子,一手提着把雪亮的短刀,另外一只手慈祥地拍了拍那少年的脑袋,转身向着里屋喝道。“把这小崽子给老子看牢实了,今天,老爷我也要爷们一回……”
更多的民宅打开,有屠户,有商贩,甚至还有一些肩膀上的抹布还没来得及扔掉的店小二,更有提着装饰意义大于实际的佩剑的文弱书生……
“华夏多有慷慨悲歌,拔剑侍立于野的志士。”一位文弱书生,看到甚至连那妓馆里都冲出了几个泼皮无赖,他们的手中抄着短刃或者是棍棒,但是这一次他们不是去欺压善良,而是要去面对那国家之敌。
“国家之兴亡,匹夫亦敢有担当,我等亦不能落于人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儒大声地疾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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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丞相乃一书生,国难当头之时,尚敢挥剑向北,我等莫非连效法先贤之胆都没有吗?!”国子监内的一名监生愤愤地举起了手臂,高声厉喝道。
“天子北狩,国家有了靖康之难,我等皆是大明之士,若是此时不知报效家国,他日,有何面目面对我华夏之先贤?!”另一位监生也忍不住振臂疾呼起来。
“土木堡之战,如前朝靖康之难,难道诸生皆无岳鹏举之志不成?!”最先开口的那名监生忍不住抄起了先生桌上的戒尺,怒气冲冲地向着那国子监大门冲去。一人冲出去,十人冲出去,不大会的功夫过千学子,犹如一股洪流,涌出了国子监,向北而行……
距离那国子监不远处的一所宅院里,一位一身素衣神色黯然的中年人正端着一盏酒,望着那亭院中的一株老松痴痴发呆,左脸上有着一道淡淡的刀疤,那是他在土木堡留下的纪念。
他叫李贤,字原德,邓州人,明宣德七年举乡试第一,次年中进士。到河津等地视察蝗灾后,授吏部验封主事。正统十年,升任考功郎中,后任文选郎中。
“土木之变”后,英宗被掳,李贤脱难回京。却至今仍旧罢职于府中。日日借酒消愁,此刻府墙外隐隐传来的声音让李贤不禁昂起了头。
“……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声音越发地宏大,仿佛天地之间,尽被这浩浩然正气之音所覆盖。李贤那被酒意熏得迷茫的两眼渐渐地明亮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胸膛里酝酿着,发酵……
把手中的酒盏一丢,顿身爬了起来,连那酒壶被衣襟带倒在地板上亦顾不上去扶,甚至顾不上穿上放在阶前的木屐也来不及穿,便那么冲出了房间,穿越走廊,在一众下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冲出了院门。
他看到那些士子手里边拿着戒尺,木凳,甚至是菜刀,砖头,昂扬地大步向着那安定门方向涌过去,他们的身后,跟着无数的手中拿着棍棒的平民百姓……
声声诵吟之声不绝于耳,激昂之色尽显,即使是那些不通文墨的百姓,亦大声地应和起来,仿佛那些文字,能够烙印在他们的神魂之中,领会那华夏铮铮傲骨的真髓。
“……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李贤喃喃地重复着这一句,看着那些不论是贫穷还是富贵的人们那坚定的目光,心里边仿佛有一样东西猛然崩裂开来。
脸上忽红忽白李贤愤愤地一顿足,霍然回身:“拿老夫的剑来,老管家,让府中所有的家丁拿上府中的刀具,跟老夫同往!木土堡,老夫丢了大明的脸,丢了咱们汉人的脸,今日,不能再丢了,再丢,便是连家国社稷都丢了!”
德胜门内的一处民宅之中,一位牛高马大的男子向着跟前的默默垂泪老妇叩了三个响头,抄起了身边的一柄战刀,冲出了家门,来到了不远处的一所民宅前大声地吼道。“吴七,老子知道你在家,给我滚出来,咱们这些爷们能从土木堡逃回来,已经是赚了一条命了,今天,咱们杀瓦刺贼子去!”
“滚你个狗日的,老子可是把总,你的顶头上司,你叫个鸟。”那户宅门还没等他的吼声止歇便被撞开,走出来一个剽形大汉,一身锦袍上披着的盔甲破烂无比,那是他从土木堡逃回来时的纪念品,现在,又披到了身上。“今天老子也豁出去了,不宰几个瓦刺贼子,又怎么对得起咱们那些死去的弟兄。”
京师原本整洁的大道之上涌出了无数的黑点,向着那京城的九门狂涌而去,汇成了一道道难以阻挡的洪流。那原本用来阻拦着瓦刺铁骑的城门,似乎将会被那一股股人潮汇聚成的洪流给挤碎,
立于城头之上的于谦早已经感觉到了京师城中的异动,看着那一条条大道之中汇聚而来的人流,于谦明白,是时候了,霍然转身按剑:“传令,着安定门守将陶瑾发信号予石都督,令其所部骑兵即刻出击,再令各门守将,领军出城,于野与瓦刺接敌!令藏身于安定、德胜门外民宅内的神机营诸将士,配合出城之兵马,相机杀敌……”
于谦壮实的身体上那晃动的盔甲甲叶铮然作响:“我大明将士,必英勇杀敌,战端一开,即为大明军民死战之时!
临阵,将不顾军先退者,立斩!
临阵,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
敢违军令者,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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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这就是我的大明!(收藏推荐)
此军令一出,城头之上诸人不由得心头一凛,朱祁钰亦不由得脸色大变。“于爱卿不可!大军若出,何人能御瓦刺攻城?”
于谦缓缓地转过了头来,看到面色苍白如纸的朱祁钰,不由得心头微叹,相比起那太上皇方才的表现来,天子的胆气,实在是……
不过这个非常时间,于谦也不愿意多想,向着那朱祁钰长施了一礼目光扫过城头诸位文武道:“陛下,此值我大明危机存亡之际,如今,上皇拚却性命以激励我大明军臣之胆气,京师军民上下一心,灭瓦刺贼子正当其时也,泱泱之大明,二十万雄兵,若是连出城接敌这点胆气都没有,大明必蹈前宋之覆辙,我等有何颜面去见天下人,如何对得起上皇以死激励将士死战之心?!”
一想到那之前朱祁镇在城下的场面,还有那些凶名赫赫的瓦刺铁骑,对于生存的渴求,还有害怕到手的皇位会失去的恐惧让朱祁钰跳了起来:“尔等眼中还有没有朕这个天子?!凭此坚城,任他瓦刺有多少兵马,又怎能攻得破?”
“陛下,天下间没有攻不破的坚城,我大明立国至今,还没有一位天子,会对敌胆怯,望陛下能记住方才上皇之言。”一位老大臣拜倒在地泣道。
“你!”听得这话,面色由青白陡然涨得发红甚至有些紫的朱祁钰恨极,却偏生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反驳。
“臣请陛下下旨开城击敌!”老王直当先拜倒在地,但是他那颗白发苍苍的头颅却未俯下,而是高高地昂着直视朱祁钰。
“臣等共请陛下下旨!!”城头之上,所有文武齐齐拜下,一双双烔亮的眼睛,全都死死地钉在朱祁钰的身上,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朱祁钰恍惚之间,似乎回到了那日群臣徒手打死数名王振死党的大殿之中。
这些臣工,不像是一群本该俯首贴耳的臣子,倒像是一群穷凶极恶的豺狼。都御史王文张了张嘴,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支持朱祁钰与群臣唱反调,他很清楚,这些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大臣们发起飙来绝不是好玩的。
朱祁钰目光扫过了这些大臣,努力地压抑住内心的愤怒,还有恐惧,极力平静地道:“你们,你们莫非就不怕瓦刺人杀入京师不成?!”
“不胜,大明则亡,胜之,大明则昌!”胡濙这位年过七旬的老臣霍然起身,拔出了腰畔佩剑,须发皆张:“老朽今日,亦甘为一头卒,为国效死!请陛下下旨!”
“为国效死!”十人,百人,千人,万人的怒吼,震得那城楼瓦砾颤颤,战旗烈烈……
这一群原本似乎已经在自己跟前收起了狰狞嘴脸的大臣再次暴发出来的气势压得朱祁钰有种快要呼吸不过来的错觉,孙太后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哀家虽是女子,然也见识过昔日世祖皇帝的风采,望皇上能够效法先帝。”
听到了孙太后之言,原本还欲再说话的朱祁钰的脸色不由得一变,却只能强忍住内心那愤忿欲狂的不甘,涩声道:“母后教训得是,皇儿知道怎么做了。”
朱祁钰无力地倒坐回椅上。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于谦等一干大臣。“朕允尔等所请,不过,若是京师陷于敌手,尔等必为我大明之罪人!”
“谢陛下!”对于朱祁钰的后半句话,这票兽血沸腾,将生死置之于度外的文武大臣完全当成了放屁。
“臣遵旨!”于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躬身拜下,旋即拔身而起,佩剑出鞘,双目电光烔烔直视那些文武。“诸将听令!开城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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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九门缓缓打开,城头之上,一根根粗大结实的青铜炮管和铸铁炮管伸出了女墙,开始发威,灼热的焰团在炮口不远处翻卷,呛人浓密的白烟犹如妖魔鬼怪般幻化不停。
鸣若惊雷一样的火炮怒吼声响彻原野,步兵轻捷的脚步声,战马狂奔的重蹄声,士兵们愤怒的吼叫或者惊恐的嘶吼,还有那频频击发的各种火器刺耳的鸣爆声都在朱祁镇的耳中炸响。
身边,那些原本负责看押自己的瓦刺骑兵们纷纷惊慌失措地打马狂奔,喝斥着那些驾车的马匹努力加速,努力想要逃离到火炮的射程之外。
朱祁镇精疲力尽地坐倒在囚车内,他看到了那德胜门城门缓缓洞开,涌出无数挥刀执旗的大明军人,他更看到了城外的那些民宅里探出了一根根漆黑的铁棍,从铁棍的前端喷吐出一道道的白烟与黄焰,漆黑的铅丸犹如雨点一般喷洒在那些瓦刺铁骑的身上,战马悲鸣着荒乱的走避,骑兵们绝望地捂着身上那一个又一个的血眼,无力地坠落到马下,被后续狂奔而来地袍泽的坐骑毫不怜悯的踩踏成泥。
涌出来的那些大明将士毫不畏惧地向着那些凶名赫的瓦刺骑兵冲去,撞在一起,既使被战马撞得翻飞在地,偏体鳞伤,却犹自不顾地抹抹嘴角泌出的鲜血,恶狠狠地再次爬起来挥起手中的战刀或者长矛再次扑上去。
甚至在那些涌出城门,与瓦刺士兵接敌的大明将士中,夹杂着不少普通百姓,他们手中的武器是那样的可笑与古怪,有板凳,有菜刀,有锄头,有扁担,有砖块,甚至还有士子们用来点缀身份,尚未开锋的佩剑。
他们疯魔一般,不顾及生死地向着那些手中舞动着雪亮弯刀的瓦刺骑兵冲过去,哪怕是手中的武器被磕飞,哪怕是身上已然受伤,他们仍旧无畏地用拳头,用牙齿,狠狠地那些想要掠劫他们家园的强盗咬过去,揍过去……
“这就是大明啊……”朱祁镇不禁再次大笑出声,眼眶中满是热泪,华夏儿女的血性尚在,大明的子民们仍旧没有忘记数十年前,他们就是这样面对着装备无比精良的蒙古统治者,一次又一次地击败他们,驱赶他们,最终,再次重新成为了自己的主人……
“这就是我的大明……”朱祁镇在那尖啸的炮弹飞行声中,在那些瓦刺看守们惊恐的嚎叫声中,无比满足地闭上了眼睛,大明的魂魄犹在,华夏的风骨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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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杀将!溃敌!
看到自己的前锋居然被那些大明的步卒给死死阻在冲往德胜门的大道上,在那些潜伏于德胜门外民宅之中的神机营的伏击下惊惶失措的主力,孛罗愤怒了,挥舞着马鞭抽打着周围的士兵和将领,呼喝着,敦促他们继续向着。
被上司的怒骂和羞辱激起了血性的瓦刺骑兵们嚎叫着再次纵马狂奔向前,一柄柄雪亮的弯刀高举了起来,挥下去,带起的是一泼泼刺眼的血浆和断肢残臂……
“能不能打中他?”就在距离勃罗不过十数丈远的一处已然半塌的民宅里,一名右胸的甲叶已然翻卷,露出了一道深可见肉创口的明军士卒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颤抖。
正将一杆连珠铳小心翼翼地架在那窗台之上的神机营士兵露出了一个看似憨厚,实则狰狞的笑容,轻轻地吹了吹手中的线香,眯起了一只眼睛,打量着那身着华丽铠甲的瓦刺大将孛罗,嗓音阴沉得犹如那浸在冰窟之中的铅丸在撞击。“老子要搞不死他,老子的姓就倒过来写。”
这话一出口,那名胸前有道伤口的明军士卒禁不住艰难地低笑了起来,因为笑,牵扯了伤口,他的笑声嘎然而止。努力地喘了几口气之后,愤愤地吐了口带着血丝的唾沫星子低骂道:“你个狗日的王三,你那名倒过来写还不照样是王三。”
“嘿嘿,吴老哥,瞧好了,老子要他三更死,他肯定活不过五更,不然,老子神机营第一神铳手的名号干脆拿去浸茅坑得了……”眯着眼睛的王三,看到那孛罗的座骑缓缓地在一群瓦刺骑兵的簇拥之下渐逼渐近,手中的线香,亦离左手扶着的那只连珠铳那短到不能再短的引钱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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嘣的一声,就像是有什么人拿一枚大炮仗丢进了水井里发出的闷响声陡然响起,却又在眨眼间被那上空经过的火炮炮弹的尖啸声所掩盖。
孛罗心中一悸,下意识地略一转头,看到了那十数丈外那半塌的民宅里喷出的淡淡烟气,紧接着就觉得像是有人拿一柄子千均重锤恶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胸口,砸得孛罗魁梧的身躯不由得一阵摇晃。
孛罗错愕地低下了头,就看到自己的左肋处那擦得铮亮的铠甲上多了一个指头大的洞,一股股透着腥气的鲜血正从那里涌出来。嘣……又是一声,孛罗身畔的一名亲卫发出了难听的吼叫,目光惊惧地看着自己那提刀的右手手腕上出现了一个狰狞的创口,而手指正在无力地抽搐着,雪亮的弯刀已然斜坠下马。
王三冷静得就像是一头侍伏于丛林之中的恶狼,左手轻巧地再将那连珠铳稍稍转动,线香再次凑上去,又是一声炸响,尖啸而去的铅子轻易地穿透了那名中了一枪,却一脸茫然的瓦刺大将的头颅,王三甚至看清了那飞盔被穿透大脑的铅丸崩飞向天空时,散乱地四飞的脑浆和血滴。
“死了?”那名胸口被重创的明军士卒没有力气攀到窗沿去看,他只能询问那位还在继续开火的同伴王三。
“死得不能再死了……”
“将军你看,瓦刺的后军乱了……”
“……将军,好象是潜伏在民宅中的神机营弟兄把他们的将军给干掉了。”
“弟兄们,瓦刺的大将死了,我们杀过去!”
“杀光他们!”
疯狂了,这个时候,便是连那些原本躲藏于民宅之中伺机开火的神机营将士们全都兴奋地嚎叫了起来,连珠铳,大连珠铳,霹雳铳,甚至炮兵防身用的手把口手铳也全都齐齐开火。
轰的一声,一所民宅就像是被埋进了炸药里边一般发出了可怕的轰鸣声,面对着那拥堵在一起的瓦刺铁骑的那面墙体向外崩飞开来,盏口将军炮喷吐出来的数百粒铁丸,弹雨遮天蔽日尖啸着深深地扎进了那些脆弱的人体之中。带起了一蓬蓬的血雨和碎肉。
几乎每一次眨眼,都会有一座民宅在坍塌,而每一次的坍塌都会冒出一尊狰狞巨大的盏口将军炮,这种专门用于野战的散弹炮每一次的发射,都会对密集的人群造成极其可怕的杀伤。
它那略成喇叭的炮口喷灼出来的浓烟与炽焰就像是那地狱里喷发的岩浆,掩没了那些想要在大明的土地上掠劫一切的强盗。
神机营,乃是属于京师三大营中唯一一只专业操作使用热兵器作战的部队。
他们的武器装备可以说是世界上第一只完全使用热兵器作战的军队,全营五千人,除一千为骑兵之外,余者上至营最高指挥官,下至普通一兵,皆使用火器击敌。其中三千六百杆步兵火铳,另有大连铁铳两百杆,另有盏口将军炮一百六,炮兵防身用手铳四百杆。
但是现在,出现在这里的神机营将士大多都是从未上过战场的新兵,原本神机营那些身经百战的精锐,多数都倒在了土木堡的战场之中,逃回京师者,神机营骑兵六百余,步、炮士卒不过三百之数……
短短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在老兵们的教导之下,这些新兵已经能够做好作为一名神机营士兵该做的一切,但是,没有经历过战火的洗礼,谁也不知道现在神机营到底能发挥多大的威力。
而在新任神机营提督内臣樊忠的强烈恳求之下,于谦决定给神机营一个机会,一个证明他们仍旧是那只曾追随明成祖纵横大漠,令无数游牧民族心惊胆寒、凶名赫赫的神机营。现在就是机会!
呛人的硝烟弥漫了整个德胜门外的战场,时不时爆起的一团火光,总会令无数的瓦刺骑兵伤亡惨重,在失去了孛罗的指挥之后,在神机营配合着冲出城来的大明将士的疯狂进击之下,这只原本以寡击众,击溃了二十万大明精锐,似乎再次无敌于天下的蒙古铁蹄终于于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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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惨败与羞怒!(亲们投票收藏)
他们残暴与贪婪的野心被大明将士的弹雨枪林撕得粉碎,就像是被敲开了坚硬外壳的核桃,他们的软弱和恐惧全都流露出外,拚命地四散,想要逃离这足以困绕他们一生的可怕战场梦魇。
“这怎么可能?!”也先看着那原本去势如涛,如狼似虎的瓦刺铁骑,居然在德胜门外短短的柱香功夫,就变成了一条条仓皇夺路而逃的夹尾野狗,不由得惊呆了,随之而来的,便是那种仿佛被人羞辱的愤怒充满了他的大脑。
伯颜贴木儿也不禁目瞪口呆,看着那城衡之上不停喷吐着妖魔一样的白烟的火炮,还有那些表情因恐惧而扭曲变形的勇士,伯颜贴木儿那颗原本热血沸腾的心脏瞬间凉到了脚底。“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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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一开始被神机营伏击,拍了大将孛罗之后没多久,大明军士九门其出,就像是疯子一般地狂扑向那些意欲攻城的瓦刺大军。
瓦刺士卒本就不多,总共不到六万兵马,而也先又把主要攻坚目标放在了城北,光是德胜门及安定门两地便摆下了近三万大军,其他城门外的瓦刺士兵多不过数千,少则只有千余骑兵看守。
对于跟大明最精锐的二十万大军硬碰硬大获全胜,还俘其天子的瓦刺勇士而言,京师之中的那些老弱残兵还真没放在眼中。
又哪里料得到大明将士居然会弃城墙不守,冲出来作战,一来是措手不及,二来是骄慢之心过甚,不想却遇上了这只怀着必死之志的哀军,结果自然不言而喻。要不是见势力不妙,瓦刺人又是骑兵,怕是连个活人都逃不掉,饶是如此,东南北三个方向硬是丢下了三千来具尸首才撤了下来。
而瓦刺集了重兵的北面也不好过,石亨,这位大明朝如今算得有数的悍将亲领装备远远比瓦刺精良的过万大明铁骑兵,硬是先杀退了本想进攻安定门的瓦刺大将阿刺所部,紧接着马不停蹄,直逼德胜门,五万原本雄心马踏中原的瓦刺大军,到头来却被揍得狗血淋头,连退十数里,也先本想聚集兵将再战,却不料于谦这厮也够歹毒,居然将那城中可移动的火炮尽数集中,以车马运至距离也先大营里许之地,一顿狂轰滥炸下来,瓦刺士气尽泄,也先等瓦刺高官也阻止不了炸营的士卒,无奈之下,只能随着残兵败卒,连夜望西而逃。
直至逃到了那遣兵留守的紫荆关下,惊魂未定的瓦刺大军这才堪堪松了口气。紫荆关守备府中,几乎是一天一夜未眠方逃到此处,衣歪甲斜,脑袋上的金盔也不知道飞到哪个国家去的也先听着各路将军禀报来的损失,脸色是愈发地难看,当听说回到紫荆关下的兵马不过三万余,越想越觉得忿愤欲狂的也先恶狠狠地将手中的黄金酒盏猛掷于地,拔出了腰间那柄镶嵌着无数宝石的黄金弯刀怒吼不已:“今日之败,他日,本太师必定要大明以十倍之血来偿。”
比起先前进雄心壮志想要一战而定的五万精锐大军,如今,逃至紫荆关下的不过三万余兵马,连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孛罗也战死于城下。一想到这,也先便有种热泪盈眶的悲愤冲动。
看到那些大臣将领都都在那扮泥塑菩萨,伯颜贴木儿无奈地硬起了头皮劝慰道:“兄长不要太过伤心了,当时情形太乱,我大营又在京师之北,所以,不少将士当时仓皇而退,不及兵归大营,想来如今也在退往此地的路途之上,料想再过三五日,必可归来。”
“是啊是啊,平章大人所言有理,掐算下来,我们一路疾行,怕是至少有万余兵马失散了,那明军虽然在京师城下小有斩获,那不过是一时之勇,必不赶轻易挥师西来,所以,走散的兵马应该不会有大碍。”老将阿刺也站起了劝说道。
也先悻悻地收刀入鞘,接过了侍卫递来的马奶酒一饮而尽,抹了抹长须,仍旧一脸的恨意:“想我也先率大军东征西讨十数年未逢一败,今日却败在一群残兵之手,着实可恨。不报此仇,孤此恨难消,诸位有何妙策?”
损兵折将,原本的纠纠雄兵如今跟一群瘟鸡似的,还想报仇?这不是打灯笼进茅房,典型的要找死吗?
再说了,瓦刺虽然说立了国,可仍旧是部族之力为主,也先虽有太师之名,掌瓦刺之军政大权,可是,兵却不是他一家的,而是各种部落凑出来的,如今在京师下就折了近万兵马,再搞下去,再死点人,怕是有些倒霉的小部落就只变成寡妇部落了。
各怀心事的瓦刺重臣与大将们开始推诿起来,如今恰逢大败,军心不稳,再加用来作军粮的牛羊四散,怎么的也得先把这些事情搞定再说,至少之后还跟不跟大明打,嗯,到时候再说。
也先越听,脸色越黑,却也无奈,一双凶光四溢的牛眼一转,落在了身畔不远处的身影身上,正是那个生命力犹如小强般不死的喜宁。
不看还好,一看到这厮,也先火气更大,怒从心生,一脚就把这个家伙给踹了一个跟斗。“你个死太监,若非是你巧言令舌,说什么以大明天子为质,当可削明国之胆,涨我瓦刺军威,如今可倒好,害我瓦刺近万将士性命。”
喜宁挨了一大脚,却不敢嚎哭,连滚带爬地冲到了那也先的脚下,一脸的悲容:“王爷饶命,奴婢此策出了差子,实非奴婢之责啊,分明是那明天子的过错,若非是他,今日王爷早就在那紫禁城中笑看风云了。”
“大明天子,好一个大明天子!”听了这话,一想到那日也先心头的怒火愈发地旺盛了起来,咬着牙根一字一句地恨声道,而腰间的宝刀再次映着寒光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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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秋雷震,瓦刺栗(收藏推荐)
看此情形,伯颜贴木儿不由得大惊失色,抢上前一步,一脚把那喜宁又踹滚到了一边,捉住了也先握刀的大手道:“兄长不可如此。”
“放手,二弟,今日任何人都休得阻我。”也先两眼几欲喷火地瞪着伯颜贴木儿,杀气腾腾地道:“若非大明天子在城下那番作为,大明士气焉能大涨,我瓦刺焉有此败?!”
伯颜贴木儿不由苦劝道:“兄长,如今我大军在敌国之腹地新败,稍有不甚,就有会覆没之险,此非常时机,切切不可如此冲动。”
“不杀他,孤心头之恨实难消减,来人!速速备马,孤要亲自过去。”也先那张圆脸上满是狰狞的杀意。侍卫领命之后,冲出了厅门。
此言倒是让在场诸将皆尽一脸认同之色。“淮王言之有理,不然,咱们瓦刺的好汉子岂不是白死了?!”
“对,杀了他,拿他的头,来祭奠咱们瓦刺男儿。”
伯颜贴木儿张了张嘴,却也只能颓然地放弃,群情汹汹之下,自己又能如何,要怪,也只能怪朱祁镇自己……
就在此时,突然听到了一声轰然炸响之声,惊得厅中诸人都不由得脸色大变。“炮声?!怎么回事!”也先大步冲到了厅门口气极败坏地厉声大喝道。
“淮王,不是炮声,你看!”守在厅门外的侍卫一脸惧色,抬手指向了天空。原本冲出来的瓦刺诸将也纷纷抬起了头望向天穹,不知何时,正渐渐被黑夜所吞没的天空,已然黑云翻卷,云隙之中,一道道赤白色的电蛇在其中穿梭不停。
“这怎么可能?这个时节,怎么可能有雷。”阿刺不由得讶然出声道。话音未落,便见一道炽白的电链蜿蜒穿梭而下,直接没入了紫荆关关城之内,随时而响起的,是一声震得诸人心跳险些鄹停的雷暴之音。
一道接一道的雷霆纷纷降下,可就固定地击打在城中的一个区域之内,仿佛那里有什么令雷神愤怒,以致要赶尽杀绝的敌人一般。
“长生天,这是怎么一回事……”也先不禁后退了数步,一脸的惊惧,天地之威,实在是让人心惊恐惧。
不大会的功夫,一场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季节的雷暴雨倾盆而下,就在厅门诸人尚自惊魂未定的当口,几个面色惨白,表情惊恐得就像是刚刚被食人魔轮了大米的瓦刺士卒狂奔至阶下拜倒。为首的千夫长战战兢兢地开口道:“太师,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快说!”也先恶狠狠地瞪着那欲言又止的千夫长喝道。
“方才太师的侍卫哈赤前去取马,不想,天上惊雷连连击下,哈赤连人带马,尽被击成焦碳,马棚之中太师您的座骑,也皆尽……”
“什么?!”听到了这话,几乎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下巴差点落了一地。
“这怎么可能……”也先的嘴皮子有些发颤,身形摇摇欲坠,就像是中风的老农,看到了手中的钞票变成了一堆废纸一般惊恐。大步下阶,一脚将其踹倒在地。“安敢欺孤?!”豪雨之下,原本就衣甲散乱,披发而立的也先面容狰狞得犹如那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又像是一个输得连婆娘都已经当掉的绝望赌徒。
“小的岂敢胡说。”这位不知道是被天雷之威还是让也先的怒火吓得面色青白得怕人的千夫长连滴落在脸上的雨水也顾不得抹,大声地道:“大师若是不信,小的愿意带太师去那马棚。”
“走!孤倒真想看看。”也先怒哼一声,紧跟着那飞快地爬了起来向着门外跑去的千夫长朝着大门外行去,厅内诸人也都顾不上那冰冷刺骨的豪雨,纷纷地冲了出去,重要的是,他们怎么也不会相信天下间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刚刚也先才说去要干掉大明天子,让人去牵坐骑,结果居然让天雷给劈死,这种巧合,实在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点。
马棚就在这所守备府外左侧的一个院子里,当也先诸人冲了过去,看到了一具焦糊扭曲,难以明辨的尸体,还有两具身上还冒着腾腾热气的焦糊马尸前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也先瞪圆了眼睛,扫过那几具尸首,目光落在了马棚里,地面上还有好几个焦黑的印迹,让人仍旧感受到那那些闪电之威。
伯颜贴木儿伸手努力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仿佛想要努力地看清眼前的一切,最终不得不承认所看到的凄惨场面是那样地真实和狰狞。
同样赶到了这里来瞧热闹的那些瓦刺诸将亦不由得脸色又多难看了几分。你妹的,老天爷该不会是听到哥几个刚才的谈话了吧,莫非那家伙真有神灵庇护不成?
“兄长,这场怪雨实在是太大了,还是先回府中再说……”塞刊王的那不知道是冻还是吓得有些发紫的嘴皮子都有点哆嗦了,目光有些神经质地时不时望向那天空仍旧在云层之中穿梭的雷电,生怕突然又落下来一梭子,那瓦刺大军,怕是铁定要群龙无首了。
听得此言,同样心惊胆颤的诸人也纷纷应和,而也先转身的时候,脚下一软,若不是身边的伯颜贴木儿见机得快,怕是真有跌个狗啃屎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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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中显得一片死寂,只有那已经点燃的牛油大烛时不时烛芯发出轻微的爆鸣声,厅外,那雨水击打在房顶和屋檐上,犹如那奇异的鼓声,将诸人的心跳也敲得忽快忽慢。
也先瞪着那双血红的眼珠子,死死地直视着那腰间那柄已然入鞘的弯刀,仿佛是在酝酿杀意,可又像是在惊惧。
“该不会是长生天发怒了吧?”有个弱不经风的细小声音在人群里响起,所有人的腰背就像是一条条被鞭子抽中的野狗,瞬间抽搐了下。
同样听到了小声议论的伯颜贴木儿眉头皱得更紧,站起了身来向着那发呆的也先开口言道:“兄长,小弟以为,今日出了这等奇事,若是再动刀兵,怕是不祥啊,望兄长暂且忍耐,召集溃兵,商议大军后续行止,方为上策。”
塞刊王顿时也跳了起来附合道:“不错,区区一个被俘的大明天子,杀之于事无补,兄长,咱们还是应该先考虑一下大军新败之后如何收拾才是。”
原本叫嚣着要拿朱祁镇人头来泄愤这个决策的坚决支持者塞刊王的反水就像拔鸟无情的老嫖客一般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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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史载,瓦刺北京城下大败之后,也先欲杀英宗泄愤,会夜大雷雨,震死额森(也先的另外一个称呼)乘马。使得朱朱仍旧像小强一般地奇迹生存了下来,并非晴了瞎编,此乃已经发生的史实。
这点,我也曾经查到过一点资料,不过不知道出处了。另外,明月的历史功底我也很深感佩服的,他也提到过此事。所以,我认为至少这场雷雨虽然是个巧合,但是它应该是发生了的,而正是因为这个巧合的出现,扭转了悲摧帝朱朱的命运。
另感谢亲们那一叠叠的厚钞打赏,谢谢了,想不到我的新书居然现在就有了两位执事。
第四十一章 帐内……
那些原本叫嚣着要让那朱祁镇去见阎王的瓦刺诸将也立即转了口风,支持起了伯颜贴木儿的建议来。
“怕是长生天在警示咱们瓦刺,要以大局为重,至于那些细枝末节之事,不提也罢。”某神秘主义信仰者立即跳将了出来,假巴一二地分析起雷击原因来,不过,即使如此牵强地解释,却出乎意外地获得了厅中诸人的一致赞同和好评。
鬼神之说,在瓦刺原本就极为流行,可以说,这个时代,还真没有几个无神论者,而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雷暴雨,还有那几具凄惨狰狞的尸体,让他们熄了想宰掉朱祁镇泄愤的心思。
也先扫了一眼厅中的诸将,有些颓然地叹了口气,这才缓缓地道:“也罢,今日就看在二弟你的面子上,暂且放那明天子一马,待本王胜上一两仗,再作处置。北京城下之辱,我瓦刺不能不报!”
“太师言之有理,京师一战,不过是因为我瓦刺太轻敌所致,若是我们准备周全,南蛮子那二十万老弱病残又岂会是我瓦刺的对手。”老将阿刺一脸愤愤不平之色,当日在京师城下,几乎是相同兵力的战斗,自己居然被明国的骑兵打得狼狈逃窜,这等羞辱,让老将阿刺直至今日仍旧觉得两颊火辣辣的。
“不错,待我们聚齐兵马,定要让那些南蛮知道我等的厉害。”
数日前被打得狼狈逃窜的瓦刺将军们纷纷踊跃发言,恨不得现在就挥兵往东而去,再抵京师城下,来上一层京师大会战,当然,这不过是嘴上叫叫而已,毕竟,他们可都是久经厮杀的老人,哪里不明白,经此一败,虽然瓦刺大军已然伤了筋骨,过万将士战死,还有万余居然吓得连大队都跟不上,四散于野,这样的情况之下,想要再回头去京师城下,那完全就是打灯笼进茅房,找死的数路。
“二弟,你以为如何?”发泄了一通之后心情略显舒畅了点的也先看到伯颜贴木儿却眉头紧皱,不由得开口问道。
听得也先略带嗔意的喝问声,伯颜贴木儿略一迟疑,决定还是直言相告。“兄长,我大军新败,伤亡过万,溃者亦有万余。明军京师城下一战,军心士气大涨,我消彼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再行攻略之事,我怕……”
“平章大人莫要涨那些汉人的士气,灭了我们瓦刺的威风,若不是我瓦刺大军当日立功心切,连续赶了数日的路途,全军劳顿,再加上全军上下骄慢过度,不然,岂会败于那些汉人从各地抽调而来的乌合之众。”一名大将不满地道。
“二弟之言太过谨慎,不过,也有些道理。”也先抚了抚颔下的浓须,最终还是决定要打上一仗,好歹也要捞回点面子来,省得让明人看清瓦刺。
不过,因为伯颜贴木儿的建议,所以也先决定留伯颜贴木儿本部人马五千镇守紫荆关,他自领精兵两万,北上居庸关,意图夺取居庸关,以打通通往草原的捷径,使大军不需要绕行宣府,便可直入草原。
也先的这个主意获得了在场绝大多数瓦刺将军的认同,伯颜贴木儿虽然打心里不希望再次冒险,可这个时候,他也只能随大流,同意也先远征居庸关。
这场显得那样诡异的雷雨从开始到结束,都没有影响到某个没心没肺的家伙,除了最开始那声惊雷时,在帐篷里翻了个声,嘴里边念叨了句:“打雷了,要下雨了,快收衣服。”
之后继续酣睡过去,弄得原本一直为朱祁镇担惊受怕的袁彬和哈铭面面相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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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太累了,也太紧张了,都说胡话了。”伸手替那朱祁镇掖了掖被角,回身坐到了火塘边的哈铭深深地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左手处还渗血的沙布,那是今天在瓦刺大军败退时,他与那袁彬赶到了天子所在的囚车时,被不知道哪里飞来的半截断刃所留下的印记。
记得当时,就有一枚炮弹落在十数步外,几名瓦刺骑兵就像是被巨人暴力撕扯的破布娃娃般四分五裂,若不是当时下意识地抬手挡了这么一下,被炮弹崩飞过来的这半截刀刃,怕是就会狠狠地扎在他的咽喉处。
一想到当时困锁天子的囚笼的圆柱上深深插入了好几块破碎的尖刃,哈铭的心头就不寒而栗。“想不到那些大臣,居然如此歹心,幸好天佑大明,天佑陛下。”
“话可不能这么说,其实当时,怕是陛下就是抱着必死之心去的。”袁彬的脸被那身边的火塘冒出的火光映照得忽明忽暗。深邃漆黑的瞳仁里映射着那跃动的火焰。“不然,陛下又岂会在城下那般……”一想到天子当时的表现,至今袁彬仍旧觉得自己的血是沸腾的,若不是心中牢记着天子的严令,说不定当时他宁可畅快地拚掉性命,多杀上几个瓦刺鞑子。
幸好,天子活了下来,真像是奇迹一般,既没有被那德胜门城楼上那密集若雨点般的炮弹伤害到,而那些瓦刺鞑子,似乎对天子更加地敬畏还是什么,既然是在那漫长的溃逃途中,脱尔逊等人也没有再对天子有任何的无礼举动,这倒是让袁彬和哈铭暗中松了口气。
不过那狂奔了一天的马车,还是让天子身心憔悴,以至于来到了紫荆关下,方自扎下营帐没多久,天子便支持不住,沉睡了过去。
梦中,那面迎着烈风,裹夹在硝烟之中的大明团龙旗,还有那一直死死地站在城墙上,痴痴地凝望着自己,一直在笑着流泪的一娘,份外地清晰,清晰得就像是有人刻意地在用刀,用斧篆刻在他的梦境之中,灵魂深处一般。
“等你回来……”那声清脆高昂得甚至显得凄婉的呼唤,犹自在他的耳中徘徊着,久久不能散去……
睡梦中的朱祁镇握紧了拳头,用力得甚至那手指关节都是在发白。“一娘,朕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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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苦谏,示好?(推荐收藏)
“我们离开京师有多久了?”身上披着一件熊皮所制成的大衣的朱祁镇跺了跺脚,抬起了头,望向那位于东方的紫荆关关墙,高耸的关墙上仍旧残留着斑斑的暗渍,那应该是明军将士们与瓦刺大军死亡鏖战时留下的血迹,经过了昨夜傍晚时分那场突如其来的豪雨的冲刷,仍旧残留其上,关墙好些地方都有些破损,并没有人来修补,想来蒙古人恨不得中原大地上见不到一砖片瓦的城廓,哪里会去在意这座被他们攻破的关隘完整与否。
“陛下,怕是有两个来月了吧。”袁彬想了想答道。
“两个来月了,没想到,我来到这里,居然也已经过了两个月了。”朱祁镇深吸了一口寒凉的空气,自嘲地笑道。脚下的野草已然尽枯,一脚踩下去,除了顽茎还略有些韧性之外,余处尽变成了碎屑,随着那扬起的寒风卷向远处,更衬显出冬日的萧瑟。“在土木堡的时候还是仲秋,如今却已经入冬了。”
听到了朱祁镇之言,袁彬与那哈铭的步履都不由得一滞,脸上浮现戚色。
“你们这是做什么,朕不过是胡乱感慨一番罢了。”朱祁镇挥了挥手,阻止两人的思绪继续往悲伤的方向进行,抬手点了点远处的山峦。“想来再过些日子,我们就要离开紫荆关一带,前往大草原了,哈铭,你身为通事,想来草原应该熟悉吧?”
“微臣曾经三次随我大明使节出使瓦刺,总共在草原上呆了近一年有余。”哈铭答了话之后,忍不住又道:“陛下,微臣以为,京师城下,陛下孤身斥敌,朗朗之声威震乾坤,使瓦刺军兵惶恐,大涨我大明之胆气,使我大明能胜此顽敌,然陛下万金之躯,岂能轻易涉险?如今陛下已陷于瓦刺,如此行径……”洋洋洒洒,唾沫横飞,一身蒙古人装束,长着一副典型的蒙古人身坯和脸孔的哈铭,偏生能孙子曰,孟子云,引经据典地扯上一两柱香的功夫,莫说是穿越之前没有啥子古文底蕴的朱祁镇听得两眼直冒金星,便是那生于这个时代并且长于这个时代的袁彬此刻也是两眼发直,一脸的敬畏,看向哈铭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崇拜。
“……请陛下莫要再行此等冒险之举。”说到最后,呅文嚼字说得热泪盈眶的哈铭干脆拜伏于地,一副朱祁镇要不答应他就准备跪在这里变成化石的坚决表情。
“爱卿快快请起,卿的谏言,朕已经知道了,下次定不会再行这等冒险之举。”朱祁镇苦笑着扶起了哈铭。不过,根据朱祁镇脑海里边可怜的明中历史,想来除了这一次的危机,自己应该用不着再继续抛头露出去充什么英雄好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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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朱祁镇当面允诺,哈铭这位蒙古士子这才斯斯然地起身。
不远处,瓦刺人的营帐外,正燃着熊熊的大火,火堆上架着两只正在炙烤的肥羊,肉类的焦香混合着香料的味道传了过来,朱祁镇不由得咕嘟一下咽了口唾沫星子,这才省起自己没吃早餐。
或者应该说自打当了穿越开始,自己就没尝过豆浆油条,又或者馄饨、面条的滋味。早上饿了,最多也是拿热水冲上一些伯颜贴木儿着人送来的肉松,再加点盐晃当晃当直接倒进了嘴里充饥。
朱祁镇砸了砸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才省起快到晚餐的点了,正要吩咐哈铭今晚烤肉串的时候记得把香料和盐撒得均些的当口,却看到了那脱尔逊带着略显得拘束的笑容正向着这边行来。
“脱尔逊见过大明天子。”脱尔逊扫了一眼一脸警惕打量着自己的袁彬与哈铭一眼,向着那朱祁镇恭敬地长施了一礼道。
看到那平日里不甚友好的脱尔逊居然摆出了这等低姿态,朱祁镇不由得微微一愣,抬手示意哈铭与袁彬让开,缓步上前,看着那低下了头的脱尔逊温言笑道:“脱千户……”
听到了朱祁镇对自己的称呼,脱尔逊不由得脸色一变,不过看到朱祁镇脸上并没有一丝戏弄的意思,不由得泄气地道:“小的不姓脱,请陛下唤我作脱尔逊就是了。”
“哦……”朱祁镇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发痒的头皮。“脱尔逊,不知道你过来,可是有事相询?”
脱尔逊也有些尴尬,平时跟朱祁镇说话,他可从来不会小声,更不会客气。而现在,自己一客气起来,对方这位大明天子似乎很懂得一礼还一答,这让脱尔逊心里也隐隐地感动,至少对方没给自己脸色让自己难看。“这个……我们方才烤多了羊羔,看到陛下还在闲逛,所以,想请陛下品尝一下我们的手艺,还望陛下能赏光。”
“陛下,营帐之内,还剩下半只羊,我们还是……”袁彬听到了这话,眉头一紧,小声地道。谁知道这家伙现在突然变脸是好心还是又打什么坏主意。
听到了袁彬这话,脱尔逊不由得脸上一变,颇有些恼羞成怒地喝道:“怎么,莫非你觉得我们蒙古人烤的羊羔味道不美?还是怕我们蒙古人待客不周?”
朱祁镇扫了一脸激愤之色的脱尔逊一眼,目光落在了火堆旁边的蒙古士卒身上,他们的表情平静之中带着几丝期盼,要知道这些看押自己的蒙古士卒跟自己等人的关系一直都不融洽,想不到今日脱尔逊居然做出这等主动示好的举动。这让朱祁镇亦不由得起了好奇心。
朱祁镇短短的思量了一番之后便作出了决定。“无妨,既然千夫长诚心相邀秦,朕若是推辞,那就是太看不起人了,既然如此,朕就不客气了。”
见那朱祁镇毫不客气地当先而行,脱尔逊不但没有恼意,反而是一脸的钦佩之容,抢出两步当先领路。“陛下请……”
几名站在那脱尔逊帐前恭身相迎的蒙古百夫长此刻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爽朗的笑容。“陛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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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起晚了,更新晚了点,不好意思,向亲们道歉!
第四十三章 献羊,帐中饮(感谢所有亲!)
到得火堵边,那十数名瓦刺将士纷纷主动让出了一条道路,进了脱尔逊的营帐中,朱祁镇坐在摊开的皮褥上,看着跟前那张居然摆上了一套明显一看就知道属于是大明风格的瓷茶具,只不过从那茶壶里透出来的茶香渗着浓浓的奶香。
抿着奶茶,朱祁镇淡然地看着那脱尔逊在营帐口门招呼着什么,从那掀起的帐帘空处,看到了一名蒙古壮汉拿着短刀飞快地在一头已然炙烤成了焦黄色的烤羊羔身上下刀如飞。
不多时,那盘羊肉便被送了进来,脱尔逊亲自接过了这一木盘的烤羊肉,恭敬地摆到了朱祁镇身前的案几上。“请陛下用全羊。”
“全羊?”朱祁镇微微一愣,看着那木盘里顶多也就是一两斤重的羊肉,怎么可能是全羊?
不过哈铭这位在大草原上生活了近年光阴的通事不由得脸色微变,看到朱祁镇的表情,赶紧小声地在朱祁镇的耳边简略的解释了啥叫全羊。
也就是烤出来或者是煮出来的羊羔肉,从其头、颈、胛、肋骨和尾骨上削来的肉食,凑成一盘敬客,被蒙古人当作最敬之食品,非王爷不可享此等款待。
心中微动的朱祁镇看了一眼脱尔逊,便抄起了那哈铭递过来的小刀,毫不客气地削下了一块炙烤得焦黄的羊肉,放进了嘴中,随着牙齿的合拢,烤得略酥的羊肉下是一层喷香溢味的油脂,朱祁镇不由得眉头飞扬,一脸的享受。
看到朱祁镇如此,脱尔逊和几名陪坐于帐内的百夫长的脸庞上也多了几分喜色,纷纷开始拿起小刀分解品尝着自己案前的美食。
淡白色的马奶酒酸中略甜,带有着淡淡的腥味,回味起来有些发涩,不若中原的酒美,再者,度数也不高,顶多也就是比那啤酒高不了多少度。
对于瓦刺百夫长们的敬酒朱祁镇毫不客气,几大杯的马奶酒下肚之后,只觉得肚子略涨,却丝毫没有醉意。
“陛下真是豪爽,我等佩服。”脱尔逊不由得笑道。
“不错,大明天子的胆色果然不同寻常,这些日子,达楞多有得罪,还望大明天子不怪达愣粗俗无礼。”席上,一名百夫长一脸愧意地站了起来,向着朱祁镇长施了一礼。
另外几名百夫长也顺势而起,齐齐向朱祁镇施礼,脱尔逊也同样拜下。“陛下,我等当日因私怨而苛待陛下,陛下却从不与我等计较,的确是个大人大量的好汉子,那日在京师城下,陛下能够视我瓦刺数万之众如无物,谈笑自若……我们蒙古人最敬重的便是好汉子,而陛下您更是。”
看着这些一脸愧疚或者是恳切拜下的蒙古将领,朱祁镇的眼底不由得微微一热,瓦刺与大明,那可是真正的生死之仇,不过,这些耿直的蒙古汉子厌憎分明的作派,倒是让朱祁镇心里边浮起了一丝温暖,至少自己之前在京师城下冒着丢掉小命的危险表演的那一幕壮烈行为能够赢得作为敌人的蒙古人将士的敬重,这也等于是承认自己之前的一番作为总算是没有白努力。
等朱祁镇亲自扶起了脱尔逊等人后,脱尔逊灌了一大杯的马奶酒,抹了抹嘴角叹道:“陛下莫要怪我等之前的失礼,说来,我等皆是与大明有深仇之人。若不是如此,太师也不会把我等调来,专门看押陛下。”
原来,脱尔逊与这些百夫长,不是父辈死在与大明的战争中,就是自己的亲族惨死在大明军兵的刀下,每一个人都与大明有着刻骨的深仇。
这也是一开始脱尔逊等人看朱祁镇很不顺眼的由来,况且朱祁镇信用奸宦,领大明二十万精锐打了一场憋屈无比,惨烈异常的败仗,自然更让脱尔逊瞅朱祁镇的态度上又多了几分轻蔑与鄙夷。
不过,他们没有想到,朱祁镇被俘之后的一系列的表现实在是太出乎他们的预料,在那宣府城下的昂然之言,面对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太师也先跟前丝毫不惧,后一路上无论对谁都显得那样地不卑不亢,特别是一路之上,这位娇生惯养的皇帝居然在短短的一两个月的时间里,能够用双腿每日步行二三十里也不叫一声苦。
坚毅而果决,还有那份身处敌营安之若素的从容,让脱尔逊等人渐渐地对朱祁镇的看法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而北京城下之时,朱祁镇抛却自身荣辱,以命相激明军将士的作派,更是让脱尔逊这些向来敬佩英雄的蒙古人对他的感观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于是,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很奇怪的心思,让朱祁镇感动之余又颇觉得有些古怪,明明就是生死之敌,却偏偏就坐在自己的跟前,对着自己大肆吹捧赞扬,这样的敌人,怕是比后世职场的同事都要显得可爱许多。
那些蒙古汉子一个接着一个地上来敬酒,朱祁镇也痛快地放下了戒备之心,放怀畅饮了起来,看样子朱祁镇的这副身板不仅仅高大魁梧,对酒精的耐受性也颇强,至少十数盏酒灌下去之后,稍稍觉得肚涨,丝毫没有其他不适。
看到朱祁镇酒到杯干,毫不扭捏,谈笑自若,倒是惹这些爽直的汉子频频喝彩,眼中的敬佩更浓。酒至半酣,袁彬与哈铭也放下了警惕之心,开始对着桌上的美食大快朵颐,而一干蒙古汉子们干脆也都放开了拘束,甚至还有人唱起了苍凉悠扬地蒙古典调。
脱尔逊面色发红地哼起了一首苍凉的蒙古曲调,让人仿佛置身于那低头见牛羊,仰首见风霜的大草原,怎么都透着一股子凄凉,朱祁镇也不由得微微动容,原本热闹的营帐之中气氛陡然显得有些沉闷了起来。
脱尔逊似乎也查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有些不好意思地干咳了两声:“陛下匆怪,小人是想起了过世的父亲,二十年前,我父亲曾经与大明在大同一带作战,就再也没有回来。”
“如果我们之间没有战争就好了。”朱祁镇抿了一口马奶酒,拈起了一块奶酪丢进了嘴里嚼着,颇为感慨地叹道。后世民族大团结搞得就不错,至少自己有不少同学都是蒙古族,而且曾经到过大草原边缘,感受过蒙古牧民的热情,不过,那些记忆此刻显得那样地遥远与模糊不由朱祁镇不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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