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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九娘全文阅读

作者:槐十九     孟九娘txt下载     孟九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49:秘密

    扶桑说,那是一个有关梦回的秘密。

    当年酿造梦回的时候,顾桦承在邺城甚至整个越国都已经很有名气,许多人慕名而来,只为求取一坛顾桦承的酒,即便是清酒,他们也高兴地不得了。那个时候,很多王孙贵勋也开始上门求酒。他们的生活已经算得上是中上层的了,而且玉娇娘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经常上门贴着顾桦承。

    顾桦承说他酿酒是为了兴趣,为了将一生奉献给酒。可是扶桑说,这其中有隐情。

    梦回,大约也承载了顾桦承的梦吧。

    扶桑说,顾桦承酿梦回的时候,在其中加了许多从前从未见过的药材,比如迭梦草。后来扶桑好奇,去找人打听迭梦草,整个邺城竟无人可知。后来还是玉娇娘,听了这个名字后,微变了脸色。

    可是迭梦草是什么,玉娇娘也没有说出来。

    后来,便是玉娇娘时常上门缠着顾桦承了。

    “师兄,那依你看,这梦回,到底寓意着什么?”听着扶桑说起的那些事情,九娘不禁皱了皱眉,觉得主要问题还是在这梦回上。

    扶桑皱眉:“我若是知道,也不会这么念叨了。师妹,你可晓得,梦回这酒,师父酿出来少说也有七八年了,可是却只醉过两次。一次,是刚酿出来的时候,再一次便是这次了。”

    “七八年……先前我记得师父今年二十有三,难不成他十四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酿出了梦回?那个时候师父就很有名气了吗?”九娘的语气颇为有些崇敬。

    扶桑摇了摇头;“那时候的名声,大多是师祖留下来的。就像现在在邺城。说起扶桑小爷我,那也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可是我的名声也不过是师父留下来的。哎我说师妹啊。你的重点不对啊。”

    “……不对你不也和我说了这么多。”九娘白了他一眼,转眼便看到顾桦承动了动。当下便拽住扶桑的袖子,“师兄师兄,你说师父是不是要醒过来了?”

    扶桑瞥了一眼,笑道:“师父喝了那么一酒葫芦的梦回呢,怎么不得睡到明日黄昏。师妹啊,明日若是咱们还能有幸到镇上,你记得给师父买点清淡的吃食。”

    “哦。”九娘点了点头,又同扶桑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蜷在车厢的一角睡了过去。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到有人难受的呻吟声。九娘微微睁眼,便看到顾桦承捂着胸口一脸苍白的靠在车厢上。

    “师父?”九娘一惊,赶紧过去帮着顾桦承揉着胸口,有用脚踢了踢酣睡的扶桑。

    扶桑揉着眼睛不甘不愿地看了九娘一眼,一眼便猛然清醒:“师父怎么了?”

    “不知道,我也是才起来。”九娘皱眉。

    扶桑猛地掀开车帘,眉头紧皱:“车夫呢?”

    扶桑这一说,九娘才发觉他们的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当下也跟着扶桑钻了出去看了几眼,“师兄,难道……”

    “哎哟,你们两位这是起来了?”扶桑和九娘正在这儿猜测着王车夫的去向。王车夫便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些什么东西似的。

    “王车夫您这是哪去了?”扶桑冷着脸看着王车夫走近,语气不善。

    王车夫一怔。旋即扬了扬手上的东西:“这玩意儿能醒酒,我先前赶着车听着顾爷不大舒服。大约是酒醉难受,这便去寻了这种这种草药。都是土方子。上不了台面,两位别介。”

    九娘看了眼扶桑,上前笑了笑:“是这样啊,这个可果真能解了我师父的酒?”

    “嗳……能的。”那王车夫摸了摸头,憨憨地笑了笑。

    “可是要烧水?”九娘又问。

    “哦,不用不用,用火折子点了给顾爷闻一闻就好了。”王车夫说着便从身上去摸火折子。

    扶桑见状便也上前帮忙,几个人好不容点燃了那株王车夫说他们乡下话叫做醒酒蒿的草,可顾桦承还是紧皱着眉头,没有一丝转醒的迹象。

    九娘忍不住瞪了王车夫一眼:“不是说闻一闻就好了吗?怎么师父还这么难受啊!”

    “哎哟这位小娘子,这什么东西你都得有段时间不是?哪能这么快就好呢?”王车夫一脸讪讪地垂着手。

    扶桑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问那车夫:“你可知道这附近可有没有什么人家?”

    “有的有的,离这儿三十里有一个小镇子。”王车夫立马回答。

    “三十里?”九娘皱眉。

    王车夫小心地看了一眼九娘的脸色,垂首道:“小人赶车一会儿就能到了。”

    九娘没有说话,转身回到了车厢里,扶桑拍了拍王车夫,转身跟着九娘进去。

    王车夫也不敢耽误,立马赶着车上路。

    车厢里,扶桑小心地瞥了九娘一眼,被九娘狠狠瞪了一眼。

    “这是怎么了?”扶桑有些无奈地揉了揉九娘的头,笑眯眯的看着她。

    九娘低头,有些别扭似的:“没怎么。”

    “没怎么?”扶桑一脸的不相信,“你从前可不是这样啊,从前都是你师兄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可是师妹你可从来没这样过。”

    “我说我记挂着梦回到底是什么你信吗?”九娘白了扶桑一眼。

    扶桑却点头:“我信。”

    九娘却猛地抬起头来有些不相信似的看着扶桑,扶桑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九娘的额头。

    “这么吃惊做什么?其实你师兄我啊,也很想知道呢。”扶桑眨了眨眼,“不过这种事情,师父若是执意不说,咱们也没有办法不是?”

    九娘点头,转头又看了顾桦承一眼,突然叹了口气。

    “师妹,别担心,师父毕竟只是个人,不是神。是人都会醉的。”扶桑劝慰九娘。

    九娘点头,没有出声。

    梦回,总觉得有些缠绵缱绻的味道。能够让顾桦承这般大醉的,应当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吧。只是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让顾桦承这样的难以言喻,所有的苦痛都只能借酒抒怀呢?

    九娘靠在车厢上微微闭眼,似乎只是一会儿的工夫,马车便停了,王车夫在外面喊他们。

    扶桑推了推九娘,九娘睁眼笑了一下:“我没睡着。”

    “那便快些起来吧,我和王车夫把师父扶下去,你去买些白粥来。”扶桑同九娘商量着。

    九娘点头,跳下马车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转过头来同扶桑问:“师兄,难道这酒家就没有白粥吗?”

    “那你去问问啊!”扶桑正费力地抬着顾桦承,说话有些咬牙切齿的模样。

    九娘撇撇嘴,转身跑进那家客栈里,同掌柜的要了三间房,又要了一份白粥。

    等着顾桦承幽幽转醒的时候,便惊天动地的吐了一地。

    扶桑和九娘互相眨了眨眼,立马一个递水一个递粥,听到动静进来的王车夫赶紧出去找了些炉灰,来帮着收拾地上的污秽。

    顾桦承漱了口,喝了粥,脸色总算缓和了些。只是似乎还有些发愣。

    过了好一会儿,顾桦承才抬头看了扶桑一眼,问道:“这是?”

    “师父你醉了,咱们找了个小镇歇脚。”扶桑回答。

    顾桦承皱眉:“离北胡还有多远?”

    扶桑一愣,看了九娘一眼,九娘更加不知道此处离北胡有多远,自然闭紧了嘴巴不吭声。

    顾桦承眉头愈发深了些,掀开身上的被子就下来。

    “师父,你才刚醒过来,这般着急作什么?”扶桑推了九娘一把,九娘赶紧开口,并且上前扶住顾桦承。

    顾桦承起的有些急,头有些晕,顺手握住九娘伸过来的手,深深地叹了口气:“咱们得快些去北胡。”

    “师父,你同玉娇娘的约定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你何必这么着急呢?”扶桑皱眉。

    顾桦承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扶桑一眼:“你何时见过为师因为这种事情耽误过行程?”

    “师父到底为什么急着去北胡啊?”九娘一个没忍住就问了出来。

    顾桦承歪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九娘,笑了笑:“你想知道?”

    九娘点头,顾桦承又看了扶桑一眼,扶桑也赶紧点头,一脸的我也很想知道。

    顾桦承便叹了口气,道:“我是很着急着去北胡,前几年在北胡我藏起来的那些酒,想来如今正好,若是晚了只怕就不能尝到最佳的味道了。”

    “就是这样?”扶桑一脸的不相信。

    “还要怎样?”顾桦承反问。

    扶桑抽了抽嘴角,看了九娘一眼。九娘却压根没有看他,自个儿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桦承顺着扶桑的目光看了过去,不觉愣了愣,问道:“九娘,你在想什么?”

    九娘抬头看着顾桦承,目光灼灼:“师父,是不是到了北胡,你就会教我酿酒?”

    “自然。”顾桦承点头。

    “我想学什么你都会教我吗?”九娘又问。

    扶桑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顾桦承,看到顾桦承点头后,扶桑又将脸转向了九娘。

    九娘没有辜负扶桑厚望,得到顾桦承肯定的回答后便笑了笑,冲着顾桦承道:“那师父可以教我怎么酿造梦回吗?”(未完待续。。)

050:酿酒

    顾桦承猛然愣住。

    “师父方才不是说我想学什么都行的吗?”九娘歪着头看着顾桦承,一脸无害的笑着。

    过了好一会子,顾桦承才问:“为什么……是梦回?”

    “我觉得名字好听啊。”九娘咧了咧嘴。“而且,师兄不是说梦回是师父酿过的酒里最烈的酒吗?九娘觉得,若是我能克服自己,连梦回都敢酿,这以后,还有什么不敢酿造的酒呢?”

    顾桦承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扶桑一眼,然后转身出门去喊了王车夫来。

    九娘和扶桑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顾桦承在想些什么。那一路是从未有过的沉默,顾桦承没有再喝酒,却总是对着那个酒葫芦发呆,时常连扶桑和九娘同他说话都听不到。

    五天后,他们总算是到了北胡边境。

    一望无际的黄沙大漠,让人心里无端地生出一种豪情壮志。

    顾桦承付了银子给王车夫,王车夫摆手:“先前那位小爷已经给过了啊。”

    “那是来时的车费,如今到了北胡,你要如何回去?”顾桦承看着王车夫有些呆滞的神情,不由分说的将银子塞进了他手里,嘱咐道,“这几日应当会有去邺城做生意的胡商,你可让他们捎你一程。”

    说完,顾桦承便亲自接过了缰绳,赶着马车离开了王车夫的身边。

    九娘掀开车帘,轻轻瞥了一眼,又将头收了回来。“师父。咱们去哪儿落脚?”

    扶桑看了九娘一眼,觉得此番九娘有些没话找话的嫌疑。

    顾桦承回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微微笑了一下:“扶桑去年不是跟着为师来过的吗?咱们还去那儿住。”

    “那个土楼?”扶桑问。

    顾桦承点了点头,专心地赶起了车。

    九娘也便收回头来。拉着扶桑问:“师兄你知道住在哪儿?”

    扶桑点头:“嗯,既然师父都那么说了,估摸着还是那个土楼。搞不好啊,师父每次来都是住在土楼的。”

    说话间,他们几个便已经到了那个土楼面前。

    九娘跳下车,看着眼前破旧的房门和黄突突的院墙,有些发愣。原来,这就是大漠的风格吗?怎么看着和自己记忆中的黄土高坡似的?

    扶桑自然不知道九娘在想些什么,看着九娘发愣。便去拉了她一把,道:“师妹,快些同你师兄我把咱们的酒都搬下来。”

    “哦。”九娘点了点头,赶紧帮着扶桑往下搬酒。

    当初离开邺城时,九娘记得扶桑在暗格里装上了整整十坛子酒,当初酿画眉用了一坛,送给了豫王两坛,按说还应该有七坛才是,可是扶桑却搬下来了整整十坛子酒。

    九娘忍不住有些吃惊了。“师兄啊,这酒……”

    “怎么?”扶桑瞥了九娘一眼,道,“你是觉得数量不对吗?”

    九娘点头。开始扳着手指头同扶桑算。

    扶桑哈哈大笑:“那些酒你都忘记是怎么做的了吗?”

    九娘有些愣神,微微皱眉:“不管是怎么做的,也不可能送出去了一些之后还是十坛酒啊。”

    “师妹。画眉咱们可是带来了。酒嘛,自然是越沉越香。所以,指不定咱们会邺城的时候。那坛子画眉都成了能够让师父称赞的佳酿了呢。而当初咱们送给豫王的那些……师妹,那时候你可是和为兄一起兑的酒,两两相消,咱们的酒自然还是一坛子不少的。”

    看着扶桑的背影,九娘有些说不出话来。

    无奈地跟在扶桑身后,将那些酒坛子一个个的搬到了土楼里,九娘又开了眼界。

    这个外面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土楼子,里面居然还别有一番天地。中间是一个大院子,四周都是黄土垒起来的房柱。若是没有那些楼上,这格局倒是有些像老北京的四合院。

    九娘他们进去的时候,正看到顾桦承站在院子里还一个老婆婆说着什么,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那老婆子擦着眼角看了他们一眼。顾桦承也就停下了话头,拍了拍那老婆子的手。

    “扶桑,九娘,你们过来。”顾桦承冲着两人招手。

    “哎,这就来。”扶桑应着,示意九娘先将酒坛子放下,然后双手在身上揩了揩,笑眯眯地跑了过去,冲着先前那个老婆子唤了声:“哑婆好啊。”

    九娘也跟着过去,看了顾桦承一眼,又看了看扶桑,最后才看着那个老婆子,学着扶桑道:“哑婆好。”

    那个被唤作哑婆的老婆子睁着浑浊的眼睛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拉住扶桑和九娘,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扶桑用空着的一只手拉了九娘一把:“我认识哑婆的时候哑婆就这样了,师妹,哑婆人很好的。”

    “嗯。”九娘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哑婆拉着扶桑的手突然松了开,转过头来紧紧地盯着九娘,双手握着九娘的一只手,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光彩。嘴里发出“嗬嗬——”的动静。

    九娘骇了一大跳,有些心惊地看了顾桦承一眼。却看到顾桦承死死盯着哑婆,满脸的不可置信。

    “师、师父……”九娘哑着嗓子唤了顾桦承一声,顾桦承却还是没有动作。

    先前被哑婆的动作吓了一跳的扶桑此时也回过神来,看着手腕被哑婆紧紧攥住的九娘,心急地上前帮忙。

    一个年迈的老婆子,却又那样大的力量,任凭九娘和扶桑怎么使劲,都没能挣脱哑婆。

    扶桑气急,转头喊:“师父,师父!你在想什么啊!看不到师妹都快被哑婆掐死了吗?”

    顾桦承猛地一个激灵,回头看了一眼九娘。脸色瞬间苍白。

    他上前几步,握住九娘的手腕。看着哑婆柔声道:“哑婆,这不是她。”

    哑婆盯着顾桦承。却见顾桦承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终于颓然松手。

    九娘猛地将手缩了回来,揉着手腕上那一圈青紫,看了哑婆一眼。

    哑婆却还是盯着顾桦承,慢慢的闭了闭眼,豆大的泪珠顺着哑婆那沟壑纵横的脸滚落下来,竟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顾桦承拍了拍九娘的肩膀,柔声问道:“没事吧?”

    九娘抬头,看着顾桦承的神色。抿起了嘴角。

    夜间,九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耳边似乎一直萦绕着顾桦承的那句话。那句“哑婆,这不是她。”

    不是谁?

    为什么自从要来北胡之后,顾桦承整个人都不对劲了,而这北胡,又似乎藏着巨大的秘密似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够让与顾桦承情同兄弟的扶桑都一无所知呢?

    九娘翻了个身。猛地坐了起来。

    朦胧的月光照射下,一个佝偻的身影站在她的床前,活像恐怖片里的镜头,似乎光亮打过来的时候。九娘便能看到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九娘看着那个身影,不敢出声,心里默念不信鬼神不信鬼神。

    突然一个念头擦过。九娘猛地翻身下床,从床头那儿去过一个灯烛:“哑婆?”

    对方没有动静。

    也是。哑婆本来就是哑的,怎么会回答自己呢。

    只不过这么一折腾。九娘心里的惧意倒也减轻了不少。摸了半天也总算摸到了火折子,正准备点起灯烛的时候,那边的人影却突然出声了。

    “哎……”

    那样清晰的一声叹息,完全不像是一个哑人能说出来的话。

    九娘的火折子打了半天,还是掉到了地上,灯火明灭的一瞬间,九娘还是看到了哑婆的脸。

    “吓到你了?”哑婆问。

    九娘摇摇头,又点了点头,看着将灯烛点起来的哑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已经很多年没听说过他收徒弟了。”哑婆坐到九娘身边,缓缓道,“那时候,他年纪不大,扶桑那小子更小,怕是都不记得他早就见过我了。那时候,他师父刚去了。他也才十几岁的年纪,和玉娇娘一样的骄傲。便是在这儿,他遇见了那个姑娘,如你这般的相貌……”

    九娘觉得后面的剧情自己已经不用听了,只是,自己这副身子不过才十岁的光景,都没长开,怎么就如她这般的相貌了。九娘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陷入回忆中婶婶不能自拔的哑婆,忍不住开口打断她。

    “婆婆,我才这么小,怎么就和我这般……”

    “眼睛,你的眼睛,和她很像。”哑婆叹息。“孩子啊,你不知道,当初,若不是承儿的师父去了,或许当初承儿的终身大事便结了,也不至于后来生出这么多事儿。”

    九娘听着哑婆的话,大概理清了些什么。

    顾桦承每年都来北胡,的确是为了他曾经心尖尖上的人。顾桦承曾经为了那个女子发誓,定要功成名就,名扬四海之后再来娶她,只是那个女子,却在漫长的等待中,选择了另嫁他人。

    “那么那个女子如今……”

    “死了。”哑婆摇头,“福薄啊!她不过嫁人一年,便在生产时去了……一尸两命。难为承儿那孩子,还每年都回来祭拜。”

    九娘心里一种说不出什么感受的情绪萦绕在心间,只觉得心里有些发酸。她看了哑婆一眼,又问了一个问题:“婆婆明明不哑,为何师兄换您哑婆,而且师父也不曾纠正呢?”

    “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对了,听说你喝了酒容易起酒疹子,闻到酒味就难受?”哑婆笑了笑,看向九娘的目光充满了慈祥。

    九娘一怔,旋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明日,老婆子看着你酿酒。”

    “啊?”九娘一愣,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婆婆为什么来和我说那些话?”

    “哪些话?老婆子记性不好,都忘了。”(未完待续。。)

051:姜女

    第二日,扶桑一早起来,就看到哑婆手里拿着根竹条,指挥着九娘做这做那。扶桑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哑婆,道:“哑婆,你不哑啊?”

    “老婆子可说过自己哑吗?”哑婆看了扶桑一眼,将手里的竹条放下,“九娘,吃饭吧。”

    “哎。”九娘应着,冲着扶桑使了个眼色。

    扶桑点了点头,在哑婆转身去灶房的时候,扶桑赶紧跑了个过来,压低了声音问:“怎么回事儿啊?”

    “我也不知道啊,昨天半夜里哑婆突然就跑到我屋子里去了,你可不知……师父。”

    “师父怎么了?”扶桑皱眉。

    九娘踹了他一脚,示意他抬头看一眼。

    扶桑疑惑地摸着脑袋回过头去,看到身后的顾桦承,愣了愣,道:“师父早啊。”

    顾桦承点了点头,问道:“哑婆呢?”

    九娘伸手冲着灶房的方向指了指,顾桦承点了点头,便过去了。

    “这个哑婆到底是什么人啊!”扶桑看着顾桦承的背影,忍不住感叹。

    九娘也皱起了眉头,先前,九娘甚至怀疑过这个哑婆是他们的祖师娘,可是又想起之前哑婆的那些话。顾桦承来到北胡和她相识的时候,他们的师祖已经故去了。难不成,是那个死了的女人的什么人?可是想到之前哑婆抓着自己的手腕,那样发狠地模样,也不像啊……

    这个人的身份倒果真神秘了些,九娘皱眉。摇了摇头,想不出来的事情。多想也没什么用处。

    “扶桑,九娘。来吃饭了。”不一会儿,哑婆便端着一个大簸箕出来喊扶桑和九娘。

    两个人有些不相信似的看着哑婆手里的簸箕,问:“饭?”

    “怎么?”哑婆皱眉。

    “没怎么。”扶桑扯了扯嘴角,笑的比哭还难看。

    一直到了饭桌上,也没看到顾桦承,九娘忍不住问了一句:“婆婆,师父呢?”

    “你们吃你们的就是,管那么多做什么。九娘,吃完了饭。记得把碗洗了。”哑婆将那簸箕往桌子上一放,转身便走。

    九娘诺诺地点头,伸手将盖着的布子掀了起来。只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扶桑问:“怎么了?”

    九娘一把掀开盖布,那簸箕里是一些灰不溜秋的东西,看起来有些像芋头,又有些像山药还有些像地瓜似的。九娘问扶桑:“这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扶桑摇头,伸手抓了一个过来,烫的来回翻腾。嘴里还念叨着,“嗷嗷,这玩意儿,这玩意儿好烫啊!”

    “……师兄。”九娘又看了一圈桌子上。除了这个簸箕以外别无他物,不禁奇怪地喊了扶桑一声。

    扶桑还在来回惦着他的那个看不出什么的东西,一边瞥了九娘一眼。问:“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今天起得太早了?一会儿吃过朝食我来收拾……”

    看到扶桑怔住。九娘这才继续道:“方才哑婆是不是说让我洗碗来着?可是哪里有碗啊。”

    “许是那哑婆说错了,年纪大了。总会有记错的时候嘛。师妹你怎么了?”扶桑在这儿说着,却发现九娘的表情愈发的不对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九娘看着扶桑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扶桑刚剥开手里的芋头,还没来及吃一口就吓得掉到了地上去。

    他看着九娘,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心惊道:“不会是撞了邪了吧?”

    “你一路跟着我们?”九娘不理扶桑,自顾地说着。

    “师妹,你别吓唬我啊师妹,师妹你怎么了?”扶桑话音刚落,手臂上就一痛。

    “啊!”九娘尖叫一声,使劲掐着扶桑的胳膊,指着他身后,“晕倒了晕倒了,师兄你快去看看啊。”

    扶桑这才发觉自己身后站了个人,之前九娘的那些话,都是同身后的这个人说的。刚送了一口气,却在看清那个人时,又猛地提了起来。

    那个昏倒的女孩子,分明就是之前他们在墨城遇见过的姜女!

    扶桑将姜女背了起来,突然奇怪地看了九娘一眼。

    九娘被扶桑看的心里发毛,恶狠狠地瞪了回去:“你看我做什么?”

    “姜女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大,却比你重多了。”扶桑皱了皱眉,“师妹,说实话,其实跟着我们走了,你打心底里是一千一万个乐意吧。”

    九娘怔了一下,目光落在姜女的身上。这个女孩子,真的和自己差不多大吧,却不知道是如何有这样大的勇气跟着他们的马车走了这么远的距离。从墨城到北胡,这一路他们走了十多天,这个小女孩,是怎么跟着来的呢?

    扶桑将姜女送进九娘的房间,便转身去找郎中。郎中来看过之后,只是说疲劳过度,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九娘原本是想着先知会顾桦承一声,可是一直到姜女幽幽转醒,他们也没能找到顾桦承。

    姜女醒来的时候,扶桑正坐在床边啃芋头,猛地被夸张的咽口水的声音惊了一下子,抬头便看到姜女死死地盯着他手里的芋头。

    扶桑小心翼翼的问:“你要这个?”

    那手才伸到姜女的床前,姜女就猛地扑了过来,夺过扶桑手里的芋头就往嘴里塞。

    “哎哎,我说你慢些吃啊,我不抢你的!”扶桑着急的大叫,这玩意儿一个不小心,噎着了可怎么好。

    这个念头刚转完,那厢姜女就拍着胸脯一脸的难受。

    “水,水呢?”扶桑皱着眉头满屋子乱窜。

    九娘正巧端着一盆水进来,看到屋里的两个人,微微皱眉:“师兄怎么了?”

    “她她她噎着了。师妹快!水呢?”扶桑颠三倒四的。

    九娘略微一怔,旋即明白过来。点了点头,转身出去找了水来。姜女却已经缓了一些。又开始啃上了芋头。

    “姑娘,先喝点水吧。”九娘将水房子啊矮几上,上前想要夺下姜女手里的芋头,却猛地被姜女推了一把。

    “师妹!”扶桑立马站起身来接了九娘一把,转头冲着姜女吼了起来,“喂,你有毛病啊,我们好心好意给你吃的喝的,你做什么还来推我师妹。”

    “师兄。”九娘皱眉。拉了拉扶桑的袖子,看了姜女一眼。

    姜女却已经停了下来,不在一味的抱着芋头啃,而是咬着嘴唇,眼角通红。

    扶桑拉了九娘一把,和九娘咬耳朵道:“师妹,我就随口一说,她不会就要哭吧?”

    “不能吧?”九娘也皱眉,小心地看着姜女。

    那姜女兀自喘了几口气。伸手将矮几上的那碗水端起来,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喝完之后抹了一把嘴,看着扶桑和九娘,道:“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清凌凌的声音。配上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怜爱。

    九娘默默地掐了扶桑一把,扶桑怪叫:“好好的。你做什么又来掐我?”

    “我是为了你好啊师兄,色字头上一把刀啊!”九娘意味深长。

    扶桑抽了抽嘴角。指着姜女道:“就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入不了你师兄我的眼,倒是你。方才盯着人家眼睛都看直……嗷——”

    九娘收回脚,冲着姜女笑了笑:“我还是之前的那个问题,你怎么会在这儿?”

    “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儿还需要跟你报备一声不成?你以为你是我的谁?”

    好呛人的丫头。九娘和扶桑对看一眼,笑眯眯地靠近姜女。

    姜女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气哼哼地瞪着九娘和扶桑:“你们要做什么?你们再过来,我可喊人了啊!”

    “你喊啊,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九娘这话一说完,绷不住自己先笑了起来。

    扶桑恨恨地看着九娘:“好好的你又笑什么啊!”

    “没、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个笑话而已。”九娘没平复下来。

    扶桑看了九娘一眼,又看了一眼莫名其妙的姜女,一挥手,坐到一旁:“不玩了不玩了,师妹你还能不能行了?还能不能停下来了?能不能不笑了能不能干点正事啊能不能啊!”

    “能,能,师兄你别激动啊。”九娘立马收声,可是看着扶桑气急败坏的样子还是有些忍不住。

    “你还笑?”

    九娘看着扶桑猛地站了起来,立马摆手:“不笑了不笑了。”

    “你们……是在逗我玩吗?”被两个人冷落的姜女悠悠然地出声。

    两个人立马转过头去看着姜女,异口同声道;“你是怎么来的?就这么一路跟着我们?”

    姜女好像被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模样吓傻了似的,愣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到底是还不是啊?”九娘看着姜女那垂下眼的模样,就觉得深深的无奈。就好像是讨你欢心的小猫小狗,得不到一个笑脸,就用那泪汪汪的大眼睛等着你,只让你觉得百爪挠心。

    “我……你们……”姜女咬了咬唇,低下头去。

    “师兄我受不了了,你来吧。”九娘看着姜女那副欲哭无泪的模样抓了一把头发,伴着小杌子坐到门口去了。

    扶桑动了动嘴唇,跟着九娘来到门口,拽九娘:“不是师妹,你就这么撂担子了?有你这么干的吗?”

    “怎么了?当初在墨城给她银子的是你,如今在北胡她晕倒了把她背进来的也是你,让你问个问题有这么难吗?”九娘甩手。

    “哎,师妹我说你这个人不对劲啊!自打来了北胡你整个人都不对劲了!说,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呢?”扶桑看着九娘。

    九娘转过脸去,有些不自在似的:“好好的,怎么说起我来了?咱们不是说好了,问出姜女是干什么的吗?”(未完待续。。)

052:姜女2

    扶桑回头看了姜女一眼,又看了看九娘,笑道:“姜女既然能跟着咱们来,就不怕她不说出个子丑演卯来。可是师妹,你呢?”

    “我怎么了啊?”九娘白了他一眼。

    “顾先生!”

    “什么顾先生啊,师妹你给我好好说话!”扶桑掐了九娘一把。

    九娘嘶了一声,瞪了扶桑一眼:“你傻呀,那是我喊得吗?我能喊顾先生吗?顾……师父?”九娘猛地站了起来,看着自己身后的人,咧了咧嘴。

    扶桑一惊,也赶紧跟着九娘看了过去,冲着顾桦承咧嘴:“哎哟,师父早啊。”

    顾桦承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姜女身上。

    姜女从床上爬了下来,站在那儿有些局促。似乎只过了一会儿,姜女突然跪了下来,泪盈盈地看着顾桦承,“顾先生,姜女愿意跟着顾先生,侍候顾先生。”

    “嘶——”扶桑抽了口气。九娘瞪了他一眼,扶桑这才摆着手道,“没什么上没什么,不小心咬着舌头了。”

    “出息。”九娘冲着扶桑翻了个白眼。

    扶桑扯了扯九娘的衣袖,示意她此刻先关注顾桦承的动静。九娘点了点头,转过头来盯着顾桦承。

    顾桦承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问:“你是墨城的那个小姑娘?”

    “正是奴家。”姜女跪在地上,头又垂了几分,声音越发的颤抖起来。

    “你如何会到这里来的?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顾桦承的这个问题可算是又问到九娘和扶桑心底里去了,两个人又不自觉的将目光落到了姜女身上。

    姜女怔了一下,快速地抬头看了顾桦承一眼。又低下头去,沉默了。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啊?怎么疑问到你这个问题你就不回答了啊?”扶桑忍不住出声念叨。

    顾桦承看了扶桑一眼,扶桑讪笑。伸手摸了摸脑袋,拉着九娘指着院子里:“师妹啊,你看看你看看,看看人家北胡的人家……”

    “你有什么顾虑?”顾桦承回过头来,看着姜女。

    姜女咬了咬牙,猛地抬起头来看着顾桦承,道:“我是听爹爹说的,爹爹又输了银子,喝的大醉。说我不长眼力,不晓得将顾先生留下。爹爹说顾先生是热心肠的人,您身边的两个人都是孤苦的孩子,您那么好心,您也会收留我的是不是?”

    “我说师兄啊,你觉得这妞儿是来讹咱们的不?”九娘叹气,拽着扶桑的衣袖,轻声说。

    扶桑点头:“师妹啊,你很有见解啊!”

    顾桦承回头瞪了他们一眼。两人立马收声。顾桦承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姜女道:“你口口声声你爹爹如何如何,那你为何不听着你爹爹的话,而是千里迢迢跟着我们?”

    “我爹爹会打死我的啊!”

    姜女这话一出口,顾桦承就忍不住回头看了九娘一眼。九娘却已经低下了头。看不出情绪。只是一双手被扶桑紧紧握着,隐约还能看出还在颤抖。

    顾桦承皱眉,看着姜女叹了口气:“我只问你。你是怎么来的?”

    “……爹爹要打死我,娘亲非但不劝阻爹爹。还在一旁说着风凉话。我趁着爹爹去找棍子,便跑了出来。我没有其他亲人。我只认识你们……我记得你们说过要来北胡,便问了北胡的方向,跟了来。那一日在城门看到你们的马车,我想那时候就说跟着你们的……可是……你们都没有人理我。”姜女说着,看了九娘一眼,“我听说那个姑娘……”

    “好了,别再说了。”顾桦承皱眉打断了姜女的话,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好一会儿,才想起什么似的看了姜女一眼,“你跪着做什么?”

    “你有兄弟姊妹吗?”一直低着头的九娘突然出声,连顾桦承都忍不住诧异地看了九娘一眼。九娘却只是盯着姜女,唇角绽放着一个奇异的笑,“我有。我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我爹爹也是要打死我……我不像你,我逃不了。后来,我就真的被爹爹打死了。”

    “师妹?”

    “九娘!”

    顾桦承和扶桑看着九娘的神情,都有些心惊,忍不住唤了她几声。

    可是九娘却似乎压根没有听到他们喊她似的,听着姜女说她的那些事情,九娘突然有些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谁了?是那个意外来到这个世界的一抹幽魂,还是那个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打的半死不活的孟夏花?九娘只是记得那些打在身上的棍棒皮鞭还有巴掌,那样的疼,那样的令人心寒……

    “我姐姐不喜欢我,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姐姐有一个胎记,好巧不巧正好长在了额头上,我没有。就因为这个,她便不喜欢我,事事同我做对,做了错事也全部推到我的头上。我娘啊,什么都相信姐姐的,从来不信我。她从来没有信过我。那个家里,唯一对我好的,就是我阿婆,可是阿婆……阿婆也怀疑过我……你说孤苦,你知道什么叫做孤苦吗?”

    姜女愣愣地看着九娘,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似的。

    “九娘。”顾桦承却只是一个劲地喊着九娘,看着九娘有些迷蒙的眼神,一把将九娘抱了起来,转身出去。

    “哎?师父!”扶桑喊了一声,回头看了姜女一眼,一跺脚,也赶紧跟了上去。

    姜女一个人在屋子里,有些不明所以。她想跟上去,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

    而顾桦承抱着九娘出了屋子的那一瞬间,九娘就好像是突然清醒了似的,抓着顾桦承的衣襟,一低头一闭眼,眼泪就簌簌落了下来。

    顾桦承止住步子,扶桑一个没留意,一下子撞了上去。

    “哎哟,师父我不是故意的。”扶桑赶紧摆手,绕着到了九娘面前,“师妹,你没事吧?”

    “你瞎?这个样子像是没事儿吗?”顾桦承瞪了扶桑一眼。

    “师父,师兄,九娘没事。”九娘却拉了拉顾桦承的衣服。

    顾桦承低头看了九娘一眼,“那你可还能自己走?”

    九娘似乎才发现自己在顾桦承怀里似的,猛地红了脸。

    “师妹,你要是不舒服你也别硬撑啊,师父抱不动你了,你师兄我还是能背的动你的啊。”扶桑压根看不出九娘的不自在,一个劲地念叨着。

    九娘却红着脸,同顾桦承说了一句:“师父放下九娘吧。”

    顾桦承一时之间有些好笑,依言将九娘放了下来,看着九娘,给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笑道:“可是那个姜女勾起了你不好的回忆?”

    “师妹,咱们不要她就是了,你别难过。”

    九娘看了看面前的两个男人,知道有些事情,自己不该多嘴,可是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我其实很喜欢她。”

    “我可没看出来。”扶桑撇了撇嘴。

    顾桦承笑道:“为师也没看出来。”

    “我觉得她很勇敢。”九娘抿了抿嘴,“其实,如果我有她的魄力,也许早就逃离魔爪了,不过那样也可能就遇不上你们了。”

    “九娘,你是希望……”

    “别看我。”九娘赶紧冲着顾桦承摆手,“姜女可是个大活人,不是小猫小狗的,也不是像我这样,人家都以为我死了的,平白无故的把她带在身边,能行吗?”

    扶桑看看顾桦承又看看九娘,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师父,我记得先前,姜女她爹似乎是想把姜女给卖了啊?”

    “你想说什么?”顾桦承皱眉。

    “咱们直接给他爹些银两,买了来呗。”扶桑笑了笑,“这样,姜女也算是自由了,想去哪儿去哪儿呗。”

    “我就想跟着你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姜女,站在不远处抿着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们。

    九娘就是受不了这种眼神,别过头去看了顾桦承一眼。

    顾桦承没有表态,扶桑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姜女,似乎在琢磨什么似的。

    “师兄?”九娘皱眉。

    “你别说话。”扶桑伸手拦住九娘,皱着眉头走到了姜女面前,围着她走了一圈后,突然笑了一声,“你其实没说全吧?”

    “什么?”姜女不解其意。

    扶桑笑了笑,“先前我们请大夫来给你看过,大夫只说你劳累过度。没有说过你饿之类的,你若是从家里逃出来的,你身上应当没有银钱才对,这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你是怎么过的?”

    姜女低下头去,嗫喏:“我是有些攒下来的银子……”

    “呵,你觉得我会信吗?”扶桑抱着手看着姜女,眉头皱的又深了几分。

    姜女整个脸都涨红了,看了顾桦承一眼,十分的可怜模样。可是顾桦承也来了兴趣,也想知道姜女到底有几句实话,便只是背着手,清冷地看着她,没有出声。

    九娘却有些心软,看着姜女道:“你便说吧,我师兄是好人,不会把你怎么样,只是你若是想留下,我们总要知根知底的。”

    “你的意思是我能留下?”姜女猛地看向九娘。

    看的九娘又把脸别开,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说。其实,那些银子,是我……我……来的……”

    “怎么来的?”离得姜女最近的扶桑都没听明白姜女说的什么。

    可是当他们都听清楚的时候,却全部都愣住了。(未完待续。。)

053:相处

    尤其是九娘,看向姜女的眼神里,似乎还带着几分的崇拜。扶桑看着九娘的这个样子,就忍不住上前掐了九娘一把。

    九娘冲着扶桑翻了个白眼,拽了拽顾桦承的袖子:“师父,你怎么看?”

    顾桦承摸了摸下巴,看着一脸窘迫的姜女,问道:“若我留下你,你可……”

    “我会改!我再也不去偷人家的东西了!”姜女赶紧回答。

    “那便先留下吧,九娘,你跟为师来一趟。”顾桦承说着,就往门外走去。

    九娘愣了一下,旋即快步跟了过去,走了一段路后,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姜女一眼。

    阳光下,姜女轻轻扬着嘴角,看到九娘看她的时候,还冲着九娘眨了一下眼。九娘扯了扯嘴角,有些仓皇地回过头去,赶上了顾桦承的步子。

    出了门,顾桦承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走着。

    九娘想问什么,却怕自己落下脚程,这外面除了长得一样的房子就是漫天的黄沙,九娘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迷了路。一直紧紧跟着顾桦承走到一处土堆面前,顾桦承才停了下来。

    “师父,你要说什么?”九娘也跟着停了下来,脚底下还被绊了一脚。

    顾桦承皱了皱眉,拉着九娘站好,才说:“你是真心想要姜女留下来?”

    “师父这话是什么意思?”九娘歪了歪头,有些不解其意。

    顾桦承便叹了口气:“她和你不一样,你……其实可以算是他们不要你了。可是姜女。是偷跑出来的。若是日后……”

    “日后咱们再不去墨城了也不行吗?”九娘问。

    “你真的希望她留下来?”顾桦承看着九娘。

    九娘点头:“我希望她能留下来,一来……她的经历。和我差不多,看着她。我就会想到,若是当初没有遇上师父,有些九娘早就死了。她若是回去了,只怕真的就会被打死了。师父,咱们留下她不过是多一张嘴……九娘知道,这种事情,我不该乱说话,但是,但是……”

    “咱们是能养得起她。”顾桦承拍了拍九娘的肩膀。目光却落到了那一处土丘上,“你和她,终究不一样啊。”

    “师父?”九娘还想问什么。

    顾桦承却转过身来,笑了笑:“走吧,咱们回去,大不了多给姜女的爹娘些银两便是了。”

    两个人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姜女还站在原地,而扶桑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大约是去给姜女添置衣物了吧。”顾桦承皱了皱眉,“可是这里的衣物。你们哪里穿得惯?九娘,去找一身你的衣服给她换上吧。”

    九娘点了点头,上前拉着姜女回了自己的房间。

    如今已是冬月,北胡这天。中午头子虽然晒人,可是早晚的却冷得紧。九娘从包袱里翻出一件自己还未曾穿过的袄裙,青色的底子缀着一些嫩黄的小花。倒也显得活泼些。

    九娘拿着衣服在姜女身前比划了比划,笑道:“看。喜欢不?”

    “谢谢。”姜女低下头,伸手接住衣服。

    九娘便点头。看着姜女身上破旧的衣服,叹了口气:“你快些换上吧,完了以后,再让师兄去给你买些好的。”

    “这便很好了。”姜女笑了笑,又抬起头来看了看九娘问道:“你的衣服,都是你师兄买来的吗?”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之前也是那么想的,可是师父说,师兄给女孩子买衣服买习惯了,他看人啊看的准一些,也习惯了和那些商贩讨价还价,你以后啊,习惯了便好了。”九娘笑了笑。

    姜女点头,又沉默了下去。

    九娘便拍了拍姜女的肩膀,转身出门,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过头来,冲着姜女道:“有事你喊我便是,我就在这外面候着。”

    “嗯。”姜女点头,看着九娘将门慢慢地关了起来,这便赶紧换了身上的衣服。“我换好了。”

    外面没有动静,姜女抿嘴,又等了一会儿,才又喊了一声:“九娘姐姐,我换好了。”

    还是没有动静。

    姜女忍不住自己开了门,门口并没有九娘的影子。姜女皱眉,忍不住高声唤了一声:“九娘姐姐?”

    “哎——”一声弱弱的应答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又似乎响在自己的耳边。

    姜女忍不住趴在楼栏上,四处张望。

    “姜女,你小心些啊!”扶桑正巧抱着一些东西进来,看见姜女趴在楼栏上,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摔下来。

    姜女转了转,看到扶桑之后,冲着扶桑笑了笑,问:“九娘姐姐呢?”

    “我在这儿啊。”又是有些微弱的声音。

    姜女皱眉看了一圈,也没能看到九娘,不禁又将目光落到了扶桑身上:“你可看到九娘了?”

    扶桑将手上的东西放在院子里的一张石桌上,抬头看了姜女一眼,问:“师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方才我在换衣服,九娘姐姐便说在门外等着我,可是刚才我喊了几声,听到她也应了,去没有看到姐姐在哪儿。”姜女脸上有些惊慌的神色。

    扶桑皱着眉:“既然听到声音了,总归不会不在了吧。”

    “万一有鬼呢?”

    “哎哟你胡说什么呢,快过来,疼死我了。”九娘又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喊了一声。

    扶桑皱着眉头,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九娘,想要上楼的时候却发现楼梯间有几节断裂的板子,一时惊奇。

    九娘的骂声又响了起来:“师兄你的眼睛是管着透风的吗?快把我弄上去。”

    扶桑这才低头看了一眼,九娘就正巧现在了木制的楼梯洞里冲着扶桑吆喝。

    扶桑赶紧冲着姜女招了招手:“快过来搭把手。”这又低下头去看了九娘一眼,“你怎么掉这里面去了?”

    “我哪里晓得这楼梯好好的就断了呢。哎呀我说你能不能先不说话了?能不能先把我拉上去!”九娘皱眉。

    “可有伤着哪里?”姜女也顾不得新衣服才上身,趴在地上冲着九娘问。

    九娘颦眉。“就不能先不废话先把我拉上去吗?”

    “哦,哦。”姜女点头。看着扶桑。

    扶桑怔了怔,摊手:“下面空荡荡的,我也没什么办法啊。师妹,你先等一下,我去找师父。”

    “你找着师父我都发霉了!”

    扶桑也不生气,只嘱咐了姜女好生照看着九娘些,这边跑出去找顾桦承。

    顾桦承没找到,却找到了哑婆,好说歹说的哑婆才答应来看一看。看了一眼。便摇头:“你们拉上来吧。”

    “要是能拉上来,我不早就把我师妹拉上来了吗?哑婆您就没有别的法子?”扶桑拉着哑婆,不愿意让哑婆离开。

    哑婆低头又看了一眼,笑道:“能掉到这里面去,也是你的机缘。”

    “……这儿有什么机缘啊!婆婆,求您了……”九娘抽了抽嘴角,仰着脖子看着哑婆。

    “真的没人掉进去过,我这楼梯我以为很结实的。”

    “十多年了都没变过样子,风吹雨淋的。如何还能结实?”顾桦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站在楼下冷冷地看着他们。

    “师父,师妹掉进去了。”扶桑立马站了起来,指着那个洞里。

    哑婆看了顾桦承一眼。便下楼了。姜女站在扶桑身边,一脸紧张的模样。

    顾桦承叹气:“笨死算了,你们两个都下来。”

    “师父。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儿啊!”九娘哇哇大叫。

    可是顾桦承压根就没有理她,只是看着扶桑和姜女都下来了。才问哑婆要了一个镐似的东西,走到楼梯前。用镐捅了捅那些木板。

    姜女想起自己走那木板的时候,脚底下咯吱咯吱地响声,忍不住往扶桑身边靠了靠。

    扶桑低头看了姜女一眼,没有说什么。却突然想起了还在里面的九娘:“师妹,你往墙边靠一靠。”

    “啊?”九娘听不清楚,又往前靠了几分。“你们说什么?”

    “九娘,可听得到为师说话?”顾桦承皱了皱眉,拍了拍那木板。

    “听到了。”九娘应着。

    “嗯,你往里退退,为师救你出来。”

    “哦。”也不管顾桦承看不到,九娘就点了点头,揉着膝盖死死地贴在墙上。

    顾桦承用铁镐将外面的那些木板敲开了一个口子,回头喊过扶桑来帮忙,将一整块的木板卸了下来。

    九娘捂着眼睛,别着脑袋,瞧瞧地瞥了一眼,差点就要哭出来,总算是重见天日了。

    “师父,师兄……”九娘开口,语气带着哽咽。

    “师妹,没事了。”扶桑冲着九娘笑了笑。

    顾桦承却看着九娘遮挡阳光的手掌,皱起了眉头:“疼吗?”

    九娘一怔,旋即摇头:“不疼了。”

    扶桑有些莫名地看着两个人,身后的姜女却“呀”了一声,跑上去,用自己的手绢捂在九娘的手掌上。

    九娘便笑:“真的没事,姜女你别害怕。”

    “姜女,你真的愿意一直跟着我们吗?”顾桦承看了姜女一眼。

    姜女点头,微微咬了下唇。

    “那便也随着他们唤我师父吧,拜师礼,日后再行也是。”顾桦承说完,又看了九娘一眼,“真的没事?”

    “从那上面摔下来,虽然说不高,可是若是娇贵一些的孩子,还是会擦着伤着的,还是好好看看吧。”哑婆却皱眉在一旁说了一句,又看了顾桦承一眼。

    顾桦承也皱眉,对着扶桑道:“你去买些跌打损伤的伤药,姜女,你同你师姐去屋里看看。”

    “楼梯都这样了,我不敢走了。”姜女看了一眼那被顾桦承打烂了的楼梯撇嘴。

    九娘也看了一眼,有些后怕的点了点头:“我也不敢走了。”(未完待续。。)

054:相处2

    顾桦承皱眉,看了扶桑一眼,问道:“你知道吗?”

    扶桑纳闷:“知道什么?”

    “这种土楼,四面的楼梯都是互通的,你也不知道?”顾桦承眉头又深了几分。

    扶桑眨巴眨巴眼:“你以前也没和我说过啊。”

    “……”顾桦承终于忍不住拂袖而去。

    哑婆看了看院子里的三个人,也悄无声息地跟着顾桦承出了院子。

    三个人站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终于各自走开。扶桑去买药,姜女扶着九娘回到房间。

    褪下衣裳之后,姜女就忍不住抽了口气。

    “怎么了?”九娘回头问。

    “腰间红了一大片呢,都起皮了。师姐,你就不疼吗?”姜女兀的红了眼眶。

    九娘忍不住转过身去看着姜女,笑道:“初时只是害怕,后来也就忘了疼了。对了,以后你就是师妹了呢。”

    “嗯。”姜女点头,又硬是让九娘趴到床上去,“等会儿子师兄回来了,我好给你上药啊。”

    “总归师兄现在回不来,我做什么早早的就趴过去。”九娘不乐意的撇撇嘴。

    姜女没法子,只能在一旁帮着九娘拽着衣服,不让那些布料再去和九娘的伤口摩擦。等着扶桑在外面喊的时候,姜女便硬生生地将九娘推到床上趴着,自己开门出去接过扶桑手里的伤药,回来给九娘摸上。

    九娘嘶嘶地抽着冷气,却也只是咬着自己的袖子,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姜女给九娘上完了药便叹气。

    九娘一边扎着衣服。一边问她:“好好的你又叹什么气?”

    “师姐,你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姜女看着她。眼中充满了忧伤。

    九娘愣了一下,便笑了:“和你差不多。”

    只这一句。再无其他。

    可是姜女却觉得,这一句话里,包涵的东西太多了。她还记得九娘迷茫的眼神,问着自己,你有姐姐吗?

    姜女没有姐姐,但是姜女有弟弟。所以,那种爹娘不喜的心情,自己真的懂得。

    可是懂得又能如何呢?他们除了逃,除了离开那个家以外。别无他法。姜女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能够一路寻到顾桦承他们,能够留下来,自己便是幸运的。不管以后如何,能够跟他们在一起的日子,自己一定会好好的珍惜。

    “师姐。”姜女抿嘴。

    “嗯?”九娘扎好腰带,看了姜女一眼,“怎么了?”

    “谢谢你们。”

    九娘怔了一下,旋即笑了笑。“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谢不谢的。好了,你快出去同师兄说,我收拾好了。”

    “嗯。”姜女点了点头。开门跑了出去。

    九娘又整理了一番才出去,一走进院子里就听到扶桑在吆喝:“你也是师妹,九娘也是师妹。以后要怎么区分呢?难道要喊九娘师妹,姜女师妹吗?真麻烦呢!”

    “你若是嫌麻烦不如直接喊九娘和姜女啊。”九娘撇嘴。

    “那显得多不亲切啊!”扶桑回头。看了九娘一眼,围着她转了一圈。“师妹你没事儿了吧?”

    “有事也不能让你看出来啊!”九娘笑了笑,又看了姜女一眼,笑道,“还是我好,师兄,师妹完全不会混乱。”

    “我也不会啊,师兄师姐嘛。”姜女闻言笑了笑。

    “……你们俩这是故意气我呢?”扶桑抽了抽嘴角。

    “师兄,换师妹小师妹变好了嘛。”九娘拍了拍扶桑的肩膀。

    扶桑点头:“唔,这么一来的话,师父若是在收了徒弟呢?”

    “……”九娘翻了个白眼,有些不想搭理扶桑了。

    扶桑见状便笑了笑:“嘿嘿,师妹,我就随口一说嘛!姜女,那日后我便唤你小师妹了。”

    “好。”姜女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扶桑和九娘,微微低下了头。

    扶桑没有发觉姜女的小心思,只是笑了笑:“那咱们走吧,师父在北胡的大酒楼里等着咱们呢。”

    “去酒楼做什么?”

    “小师妹要行拜师礼啊。”

    九娘撇嘴:“我都不曾行过正儿八经的拜师礼。”

    “那要不和师父商量商量,你也一起拜了?”扶桑提意见。

    九娘撇嘴,不置可否。跟着扶桑到了酒楼那儿,九娘转了一圈连个招牌都没看到,不由撇了撇嘴。

    扶桑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掀开厚重的门帘,让两人进去。

    不同于外面的寒冷,屋子里头暖和地很,厚重的毛毡盖着门窗,阻了外面的寒气。正中有张八仙桌,主位那儿摆了一张大背椅。斜后方有个楼梯,似乎能通到楼上,可是扶桑却没有要继续往上走的意思。

    进了门之后,扶桑便在一旁找了个杌子坐了下来。

    九娘和姜女面面相觑,看着扶桑,有些踌躇。

    “师兄,师父呢?”九娘忍不住问了一声。

    扶桑四下里打量了几眼,皱了皱眉:“许是和哑婆说话去了。说起来也真是奇怪,师妹,你发现了没有,自打来了北胡,师父就整日里神出鬼没的。还说来了北胡就教你酿酒,如今,小师妹都入了门了,师父还是经常的不见人。师妹,你就不觉得……”

    “师兄,其实……”九娘抿了抿嘴,拉了拉姜女和扶桑,三个人凑到一堆,九娘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才开口,“咱们刚到这儿的第一天,我其实啊就……”

    “顾先生你瞧瞧他们三个,感情还真好。”

    哑婆不带几分感情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夹杂着微冷的空气。九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些话,梗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扶桑有些凝重地看了九娘一眼。旋即抬头,看着门口和哑婆并立的顾桦承。笑了笑:“师父你怎么才来?”

    “晚了?”顾桦承挑眉看了姜女一眼。

    姜女窘迫地低着头绞着自己的衣带,一张脸涨的通红。

    九娘见状笑了笑,贴在姜女的耳边道:“不用怕他,他就是这脾气了。”

    姜女瞥了九娘一眼,点了点头。

    顾桦承也看了九娘一眼,微微皱了下眉,没有说话,上前坐到了那主位上。

    哑婆扫了他们三个一眼,冲着顾桦承问:“顾先生。咱们现在就开始了?”

    “嗯。”顾桦承点了点头。

    哑婆看了姜女一眼,道:“跪下。”

    姜女一个哆嗦,猛地跪到了地上。

    连九娘都差点随着哑婆的那一声跪了下去,好在扶桑在旁边拽了九娘一把,冲着她使了个眼色。

    哑婆皱眉瞥了九娘一眼,冲着扶桑努了努嘴。

    扶桑点头,领着九娘站到了顾桦承身后。

    哑婆又念叨了好长的一段东西,大意便是入了师门不能叛离,师门内相亲相爱。尊师重道之类的东西。之后,便是姜女冲着顾桦承磕了三个头,并且给顾桦承敬了拜师酒。连带着扶桑和九娘都跟着受了。

    只是在九娘要一仰头一闭眼喝了那杯酒时,扶桑拦了下来。

    “师父。师妹身上有伤,不能饮酒,徒儿代了吧?”扶桑看了顾桦承一眼。

    顾桦承皱了皱眉。看了九娘一眼,问道:“可严重?”

    “不严重不严重的。”九娘眯着眼睛摇头。

    “怎么不严重啊。后背都红了那么一大片,还起了皮。就是没怎么出血罢了。”立在一旁执着酒杯的姜女撇了撇嘴。

    顾桦承皱眉,冲着姜女伸手:“你师姐的酒,为师代了。”

    “师父,还是我……”

    扶桑说了一半,就被顾桦承瞪了一眼,“今日,是你姜女师妹对我行拜师礼,又不是对你,为何要你来代?”

    扶桑愣了一下,讪讪地退后一步,让顾桦承将那酒喝了。

    之后,顾桦承又随口问了姜女一些事情,才道:“这些日子,为师有些忙,你们师兄妹三人互相照料些。姜女,不管你是为了什么跟着我们,既然如今已经拜了师,那么也该学着酿酒了。九娘,为师先前给你的书你可看完了?看完了,便给你师妹看。扶桑,你入门已久,看着可以了,便带着他们酿一些试试。”

    扶桑九娘都赶紧应着。

    顾桦承又看了姜女一眼,道:“不曾想过你会来,这儿的房间不多,你同九娘一个屋子可行?”

    “自然可以。”姜女欢喜地点了点头。

    九娘也冲着姜女笑了笑。

    夜里,姜女哼哼唧唧地推了推九娘:“师姐……”

    “嗯?”九娘有些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师姐,我想和你说说话。”

    “嗯。”九娘应了一声。

    “师姐,我能钻进来不?”

    还没等着九娘反应过来,姜女便滚到了九娘的被窝里,冰凉的手激的九娘打了个哆嗦。睡意一下子全部散了去。九娘看了姜女一眼,伸手摸了摸姜女原来盖的那床被子,一下子盖到两人身上。

    又捏了捏姜女那边的被子,九娘才问姜女:“手怎么这么凉?”

    “嘿嘿……”姜女笑了笑,“师姐,师父和师兄对你真好。”

    听着姜女有些感叹的语气,九娘笑了笑:“师父和师兄也会对你很好的,还有师姐。”

    “嗯。”姜女应了一声,“师姐,我觉得我不喜欢哑婆。”

    “为什么?”九娘有些好奇,姜女也不过就见了哑婆几面罢了,怎么就说出这样的话了?难不成,哑婆身上就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不成。

    “不知道,反正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师姐,哑婆凶巴巴的。而且,哑婆分明不哑,为什么要叫哑婆呢?”

    姜女的这最后一句话,其实也是九娘一直疑惑的地方。

    似乎,是自己出现了之后,哑婆才不再装作是哑子了似的。之前扶桑的话里,分明就是不曾听过哑婆开口。

    九娘总觉得,自打来了北胡,就好像是走错了片场似的,好好的学着酿酒,怎么就落入了一个又一个的谜坛里去……(未完待续。。)

055:孤坟

    第二日一早,顾桦承便又要出门。

    扶桑撇嘴,还未曾说什么。顾桦承便看了他们几个一眼,笑了一下。

    “九娘,你跟着为师。”

    “啊?”九娘看了顾桦承一眼,又看了看扶桑,扶桑一个劲地冲着她使眼色。“为什么是我啊……”

    “你没见到你师兄那一脸为师去的不是好地方,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事儿的表情?你不跟着,难道要扶桑跟着?”顾桦承颦眉。

    扶桑却一脸喜气地点头:“好呀!”

    顾桦承挑眉:“好?那你是觉得九娘能够教导姜女?”

    “……”扶桑讪讪地闭了嘴。

    九娘心怀忐忑地跟着顾桦承出了门,身后扶桑还一个劲地喊着:“师妹啊,注意安全!”

    身前顾桦承也只是一声轻笑,没有在说什么,一个劲地往前走着。

    走着走着,九娘便发觉周围的景色有些熟悉,似乎之前,顾桦承问自己是不是真心想要姜女留下的时候走过的路。果然,不一会儿九娘便看到了那个有些突兀的土堆。顾桦承也在土堆面前停了下来,从腰间摸出一个酒葫芦,慢慢地坐了下来。

    九娘总觉得顾桦承来北胡,是有什么说不出来的秘密,尤其是这几日,日日出门晚归。如今看到顾桦承坐到土堆面前,九娘以为顾桦承总会同自己说些什么。可是,顾桦承就好像是忘了九娘似的,自顾地坐在土堆那儿,愣愣的出神。偶尔拿起酒葫芦喝一口酒。

    有风吹过,将顾桦承那儿的酒味吹到了九娘鼻尖。那股熟悉的味道,若是没有记错。应当是梦回。

    九娘忍不住往顾桦承身边凑了凑,那味道愈发的鲜明了,纵然九娘会觉得不适,可却到底能够确认,这酒,正是梦回。

    “师父?”九娘忍不住开口。

    顾桦承歪了歪头,看了九娘一眼,又将头转了回去,仰头灌了一口酒。

    九娘愣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靠近了几分,又喊了一声:“师父啊,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顾桦承皱眉,似是有些不悦。

    九娘咬了咬嘴唇,有些紧张地看着顾桦承:“师父为什么要喊着我出来?”

    顾桦承又沉默了下去,就在九娘以为顾桦承不会在回答的时候,顾桦承却幽幽地叹了口气:“九娘,你可知,当初为师为什么会将你带在身边?”

    “不是因为怜悯吗?”虽然。自己很不喜欢怜悯这个词,可是当初自己的遭遇,只怕任谁看了都会产生一种怜悯的情绪吧。

    “怜悯?有吧……”顾桦承笑了笑,“可是那却并不是真正的理由。当初。扶桑自己一个人很孤单,你的出现。让他很欢喜,收你为徒。是希望扶桑能够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在我每次来北胡的时候,能够不用带着他。或者让他不用一个人闷闷的。这是当初,为师的想法。后来……为师却渐渐发觉。你很像她……直到哑婆,见到你时的那种表情,我才肯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或许,当初,便是因为你像她吧……其实,我并不是那种喜欢教养徒弟的人。”

    “她?”九娘皱眉,觉得自己离真相似乎越发近了。

    顾桦承又喝了一口酒,突然起身,将酒葫芦里的酒尽数洒在那个小土堆前。

    这样的场景,激的九娘一个激灵。

    这样的薄酒一杯,祭奠亡人的感觉。

    九娘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个土堆,难道……

    “没错,这是她的坟茔。”顾桦承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九娘猛地后退了好几步,脸色有些发白地看着那个土……那个坟茔。突然想起了之前哑婆同自己说的话。这里埋葬着的,大约并不仅仅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还有着顾桦承年少时的热情和爱情。

    待到功成名就之时,这世上不再等待的人,也许不只是父母,还有爱人。

    之时哑婆说的那些里,这个女子,分明是负了顾桦承,为何顾桦承还如此牵挂着这个女子?

    九娘看着顾桦承的神色,不敢出声。

    顾桦承却自己说了起来:“那些事情,其实过去很多年后,也就淡了。只是习惯了罢了……她是第一个让我萌生出名扬天下的想法的人。可偏偏,当我终于名扬天下的时候,她却……呵,九娘,哑婆同你说过一些是吗?你明明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罢了,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让人觉得,你其实如同一个妙龄女子一般。当初哑婆一见你,便仿佛见到了她。可是我遇见她的时候,她已经是二八年华,眉眼都已经长开了,并不是你这副模样。可是偏生,你就是让人觉得相像……”

    九娘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个坟茔有些发愣。

    无论是谁,无论是出于什么缘由,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拿来同一个死人比较,总是不舒服的。

    两个人之间陷入了一种怪异的沉默里,半晌之后,九娘垂眸:“师父,九娘先回去了。”

    刚一转身,身后顾桦承问道:“你可认得回去的路?”

    九娘愣了一下,没有说话,放眼望去,几乎全是漫漫黄沙,这座孤坟没能被黄沙掩埋其实都算得上是神奇。若说还认不认得回去的路,九娘抿住嘴唇,实在不敢夸口了。

    “呵。”身后的顾桦承轻笑一声,上前抓起九娘的手,“走吧。”

    一路无语,快走到院子的时候,顾桦承才说了一句:“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过她。”

    话毕,便闪身进了院子。

    九娘愣在了原地,看着顾桦承的背影,微微低下了头。

    “师父回来了,师姐呢?”院子里响起姜女略带欢喜的声音。

    九娘抿了抿嘴,扬起一个笑脸进了院子,“你师姐在这儿啊。”

    “师姐。”姜女欢喜地跑了过来,挽着九娘的手臂,笑道,“师兄说师姐喜欢吃肉包子,出去给师姐买了,再等一会儿就回来了,师姐你别急啊。”

    “……我喜欢吃肉包子?”九娘扯了扯嘴角,“我怎么不知道呢。”

    “是扶桑自己嘴馋,还得拉着你做垫背。”走到屋门口的顾桦承停住脚步,回头冲着姜女和九娘笑了笑,问姜女,“可看到哑婆了?”

    姜女怔了一会儿才回答:“不曾。”看着顾桦承进了屋子,姜女才转头看着九娘感叹,“师父原来,也会这样笑啊。”

    九娘笑了笑,没有做声。

    等着扶桑回来的时候,将肉包子塞到姜女的怀里,就拉着九娘躲到角落里去问她:“师妹,师父去哪儿了?”

    “上坟。”

    “啊?”扶桑一愣,看着九娘,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了一遍,“上坟?”

    九娘点头,坐在一块石头上,伸手托着腮:“师兄,你从前和师父来北胡也是这个季节吧。”

    扶桑摸了摸头,似乎思考了很久的样子,最后才点了点头:“嗯,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

    “那便是了啊,他是来看望故人。”九娘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着扶桑皱眉。

    “怎么了?这眼神怪吓人的。”扶桑推了推九娘。

    “师兄……”九娘觉得自己的嗓子都颤抖了,“师兄,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在师父十几岁的时候就跟着师父了是不是?”

    “是啊,那时候师祖还在呢。”扶桑点了点头。

    “师祖还在……”哑婆的那句,若不是后来他师父去了,许是人生大事便解决了,突然嗡的一声在九娘脑海里炸响。

    看着九娘瞬间惨白的脸,扶桑心里一紧,抓着九娘的胳膊十分担忧:“师妹你怎么了?”

    九娘看了扶桑好一会儿,才好像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似的:“师兄,你可知道,师父差点就为你找了师娘?”

    扶桑猛地愣住。

    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嗯?”

    “当初师父酿造梦回之后,便将我留在邺城,一人不知去向,过了好久才回去。如今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记得了,那之后玉娇娘便时常来缠着师父。玉娇娘似乎提到过一个人,说她都死了,为什么师父还看不到她……师妹,我虽然是师父的徒弟,可是师祖在世的时候,我大多数时候,还是跟师祖呆在一起的。所以很多时候,即便是师父不在家,我也没有太多的感觉。反正还有师祖在的嘛,后来师祖不在了……我便搬离了挨着师父的那间屋子。师父说讨厌我晚上磨牙说梦话,可是我总觉得,师父是害怕,我听见他在哭。”

    九娘咂舌:“师父也会哭的吗?”

    “我觉得会吧,因为太难过,所以一直压抑着自己,导致今日如此面瘫。”扶桑煞有介事地分析。

    “……”九娘默默无语,低下头去扒拉着脚底下的杂草。

    “别动!”扶桑却突然吼了一嗓子。

    吓得九娘一个哆嗦险些坐到地上去。

    扶桑却一脸郑重的蹲到地上,仔细地看和那株野草,过了一会儿,突然仰头冲着九娘笑了笑。

    “师妹,这就是传说中的迭梦草。”

    梦回酒中,最重要的一味。九娘记得扶桑是这么说过的,当下,也趴在地上看了起来。

    扶桑拉了她一把:“脏不脏,你可是女孩子。师妹,为兄有个想法,你想不想听?”(未完待续。。)

056:齐心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师兄妹齐心,定能酿出绝世好酒。

    扶桑说,既然能让他们发现迭梦草,这便是一个契机。顾桦承虽然总是一副万事都无所谓的样子,这心里头究竟是怎么想的,其实他们谁都不知道。可是每一次,顾桦承只要喝梦回,便是十分的不快乐。扶桑不希望顾桦承总是沉溺于往事之中不能自拔,便想让九娘和姜女和自己一起酿造一味酒,一味可以让顾桦承忘记梦回的酒。

    姜女皱了皱眉,拉着九娘道:“师姐,虽然我很想出一份力,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学呢。”

    “无事,你师姐也是个半吊子。”扶桑冲着姜女笑了笑。

    姜女有些不信地撇嘴,“师姐再不济也是比我强的,最起码,师姐能够闻出何为美酒吧。”

    “呃……”九娘讪讪。

    “她?”扶桑笑了笑,“你可别说她了,她呀,闻着酒味不吐就不错了。”

    “啊?”姜女看了九娘一眼,正看到九娘讪讪地摸了摸脑袋。“师姐,你闻不了酒味,怎么学酿酒啊?”

    “师父说,多醉几次就好了。”九娘嘿嘿笑了笑。

    扶桑点头:“嗯,每次喝醉了身上就起酒疹子,浑身啊!你说我和师父两个大老爷们,每次还得去找女人来给师妹上药。小师妹啊,有了你以后就好了呐,以后师妹在起了酒疹子,你就可以扒光了她,给她挠痒痒了。”

    “师兄!”九娘瞪了扶桑一眼。

    姜女捂着嘴。笑了一会儿,拉了九娘和扶桑一把:“好了师兄师姐。你们俩别跟斗鸡似的互相瞪着了,不是说要为师父酿酒嘛?咱们该怎么做?”

    扶桑和九娘互相白了一眼。扶桑便拍着姜女的肩膀一脸的严肃:“第一件事,小师妹,你任务很重啊!”

    看着扶桑那么严肃的表情,九娘和姜女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师兄,要我做什么?”姜女站得笔直。

    扶桑却看着姜女极其猥琐地嘿嘿的笑个不停。

    “……师兄,你能正常一点吗?”九娘忍不住又对着扶桑翻了个白眼。

    扶桑不理九娘一个劲地笑了好一会儿,才拍着姜女的肩膀,道:“为兄记得,你先前说过。你在墨城……可是算得上神偷啊!”

    姜女猛地涨红了脸,看着扶桑问:“好好的做什么又提起这件事儿了?”

    “因为咱们需要小师妹你去偷样东西啊。”扶桑眨了眨眼。

    “什么东西?”这下子可是连九娘都好奇了,还没听说过酿酒要先偷东西的。

    扶桑神秘地笑了笑,拉着九娘和姜女去了自己的房间,翻腾了好一会儿,扶桑才从包袱底下摸出一个酒囊,递给了姜女。

    姜女愣愣地不知道什么意思。

    “这个酒囊啊,师父那也有一个。明日,师妹你去找师父。说想跟着为兄酿酒,让师父和你去搬一坛清酒。小师妹你便趁机溜进师父的房里,找到那个酒囊,换了来。”扶桑安排着。

    “……这也算是偷?”九娘撇嘴。“在说了,明日师父一定会让你去给我搬酒的,他才不会亲自去呢。”

    “嘿嘿……”扶桑笑了笑。“明日,你师兄我不会出现在这个院子里的。”

    “可是去偷师父的酒囊是为了什么?”姜女还是不解。

    “师父那个酒囊是用来盛梦回的。用的东西差不多,酿出的酒自然也是差不多的。万一咱们酿出来的酒和梦回差不多那不就坏了?”扶桑瞪了姜女一眼。

    九娘琢磨着扶桑的办法倒似乎的确是个法子,便应了下来,姜女看着九娘应了,自己也便应了。

    第二日一大早,九娘就听到扶桑在院子里高声喊:“没有酒曲了,我去找找这附近可有卖曲的,师父不用等我吃饭了!”

    九娘赶紧推了姜女一把,从床上一咕噜爬了起来,穿好衣衫就跑到顾桦承门口使劲地拍着门:“师父师父……”

    “出什么事儿了?”顾桦承披着外衫就开了门,紧紧地颦着眉头。

    美男初起的那股子慵懒劲哟,九娘险些把持不住。好不容易低下头去,九娘快速组织着语言,道:“师父,我要跟着师兄酿酒,你带我去搬一坛清酒吧。”

    “这是怎么了?你们一个个的都如此积极?”顾桦承皱眉,打了个哈欠,一把将门关了起来。

    “……”九娘看着那扇门,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待为师更衣。”正想着里面却传来顾桦承有些慵懒的声音。

    九娘张了张嘴,将那一万头草泥马拉了回来。

    顾桦承收拾好了甫一出门,九娘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似的,险些栽到地上去。顾桦承伸手扶住九娘,皱眉:“怎么不知道好好看路?”

    “大约是起的太早了。”九娘嘿嘿笑了笑,低头揉了揉脚腕,快速地瞥了一眼自己的门口。

    门口那儿一直猫着的姜女立即点头,目送九娘和顾桦承出了院子之后便小心翼翼地钻进了顾桦承的房间里。

    九娘同顾桦承到了藏酒的窖子那儿时,正巧碰上了哑婆。哑婆看了九娘一眼,没有说什么便错身过去了,可不过走了几步的工夫,哑婆却突然喊住了九娘。

    九娘看了顾桦承一眼,愣愣地转过身去,冲着哑婆笑了笑:“婆婆唤九娘何事?”

    “你不用和老婆子整这一套,老婆子只是想起了那一次同你说要看着你酿酒的事儿,你们今日这是打算酿酒了?”哑婆摆了摆手,看了九娘一眼。

    九娘点头:“是啊,师兄去买酒曲了。”

    哑婆点了点头,“那么,等你们开始的时候,记得喊我一声。”

    “哦。”九娘点了点头。

    跟着顾桦承进了酒窖,九娘捂着鼻子问顾桦承:“师父啊,哑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嗯?”顾桦承不解。

    “有时候哑婆看起来凶巴巴的,我和师妹都有些怕她。可有的时候,她看起来又好像很慈祥似的。师父,哑婆之前不是还装哑吗?”

    顾桦承看了九娘一眼,摇头:“哑婆那不是装哑,只是觉得没什么可说的罢了。哑婆,是个很好的人。”

    “她是谁?”

    “什么意思?”顾桦承皱眉。

    “哑婆看起来跟师父关系很近,应当是师父很熟悉的人才对。可是,师兄也只知道有师祖,却没有祖师娘,我原本也想过……不过后来我就知道自己错了。哑婆不像是和师祖有那种关系的。后来我又想,她会不会是那个姑娘的什么人,可是也不像……师父,哑婆究竟是什么人?”九娘在酒窖里,胆子似乎格外大似的,什么该说不该说的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顾桦承突然沉默。

    九娘想了一会儿,便觉得自己先前的问话有些不该了,可是话已出口,已是收不回来了。

    一直到搬着酒坛子往回走了,顾桦承也没有再和九娘说一句话,九娘突然就着急了。

    若是这个时候姜女还没找到酒囊该怎么办呢?

    “师父。”九娘突然拽住顾桦承的袖子,“师父,我肚子疼。”

    “肚子疼?”顾桦承皱眉,“那就快些回去,你好去解决。”

    “……”九娘怔了一下,“师父师父,我不想回去。”

    “嗯?”

    “我……我一想到回去要见哑婆我就肚子疼。”九娘开始胡说八道了。

    顾桦承皱眉看着九娘,叹了口气:“九娘,你从前不是这么任性的。”

    “从前你都不认识我的。”九娘反驳。

    “我在下河村见到的那个小姑娘可是狡黠得紧。如何会有你这样一脸想去解手又解不出来的模样?”顾桦承叹了口气,“为师抱着这坛子酒可是累得慌,你若是真的心疼为师,就不若快些走。”

    两人正僵持着,扶桑站在不远处喊:“师妹,师父,你们怎么还不回来?”

    “师父,快走吧,要不我来帮你搬着?”九娘立马唤了语气。

    顾桦承狐疑地看了看扶桑又看了看九娘,皱了皱眉:“不必了。”

    顾桦承将酒坛子提进了院子后,扶桑便一脸谄媚地上来接了过去。同顾桦承念叨了几句便拉着九娘往屋子里钻。

    顾桦承喊住他们:“你们真的是为了酿酒?”

    “不然呢?”扶桑反问。

    “没事。”顾桦承摆了摆手,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似的,“九娘,哑婆不是说……”

    “哑婆方才说出去找泉水了,让师父回来了便去寻她。不来教导师妹了,师父你可知道哑婆说的是什么泉水?”扶桑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冲着顾桦承说。

    顾桦承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去了自己的屋子里。

    九娘瞬间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不一会儿,顾桦承便在手里拿着一包东西出来了,期间看都没有看九娘他们一眼。九娘刚松了口气,顾桦承却突然转过身来看着九娘。

    “晌午不用等我们回来了,你们自己吃自己的便是。”顾桦承说完便走了。

    九娘抓着扶桑的袖子,有些紧张地长长舒了一口气:“师兄,师妹拿到了?”

    “那不能砸了她自己的招牌啊!”扶桑冲着九娘眨了眨眼,赶紧带着九娘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姜女一看到两人进来,就赶紧迎了上来:“师兄师姐,你们回来了,咱们现在就开始?”(未完待续。。)

057:意外

    扶桑买的是麦曲和小曲,可以用来酿造黄酒和白酒。扶桑说顾桦承酿造梦回用的酒曲,是顾桦承一手制成的。可是也无外乎是用麦曲或者曲蘖。他们如今没有时间去制造酒曲,只能用这些现成的了。

    清酒是用来勾兑最终的口味的,真正困难的地方,其实还是调味。

    寻常酿酒无外乎浸米添加酸浆水、蒸饭、加入酒曲落罐发酵之后压榨、澄清装坛即可。至于口味,那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了。而扶桑他们如今是要在清酒的基础上勾味,倒用不了寻常酿酒那么多道工序了。只要先取一部分酒,加入他们所酿的新酒勾兑调味即可。

    只是,他们所谓的新酿的酒,其实也算不得是酒。

    将迭梦草研碎放入瓦罐之中,又放入丁香、茯神、白术和当归,之后倒入清酒将这些尽数覆盖后,扶桑小心地盖上了瓦盖,拿起瓦罐晃了晃。

    九娘皱眉:“这么一看倒有些药酒的意思了。”

    扶桑歪着头看了九娘一会儿,突然拍掌点头:“师妹,你说的有理,酒曲中原本就带着一些丁香和白术了。不如,我再取出来吧。”

    “……不用吧,或者现在就取出来,在放进去迭梦草就好了。”姜女提意见。

    九娘和扶桑不禁都看向姜女。

    姜女低了低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先去去师父房里偷……换酒囊的时候,其实并不觉得梦回是加了许多药材的。”

    “你能闻得出来?”扶桑皱眉。

    姜女摇头:“不是闻得酒中味道,而是问不出药的味道。我自小在爹娘的棍棒下讨生活。时常受伤挨打。好在药铺里的叔伯对我还好,我挨了打。便时常躲去药铺,闻惯了那些草药味。师父的房里并没有那样的味道。”

    “若是酒味盖住了呢?”九娘疑惑。自己的鼻子倒也是好使,只可惜,自己的鼻子好使在那些让自己受不了的味道上了。

    “哪有那么严重的。”扶桑拉了拉九娘,“小师妹,你确定师父的梦回里没有这么多药材?”

    姜女点头:“我能肯定。”

    扶桑点头,立马将瓦罐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又重新研磨了迭梦草,放到酒中泡制。

    “小师妹,师兄教你酿酒吧?”扶桑冲着姜女眨了眨眼。

    九娘一边嗅着鼻烟炉一边看了扶桑一眼,皱眉:“为什么不教我?”

    “你?”扶桑皱了皱眉。“你什么时候能够觉得咱家的酒味美醇香了,你师兄我一定不会吝啬自己所学,悉数教你。”

    九娘扯了扯嘴角,捂着鼻子坐到一旁去了。

    “小师妹啊,这酿酒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扶桑嘿嘿地看了九娘一眼,拉着姜女坐到了酒桌旁。

    姜女摇了摇头,有些崇拜地看着扶桑。

    扶桑嘿嘿一笑:“自然是原料啊,就比如说酿黄酒酒选的是黏性较大的糯米、大米、黍米和大黄米,米粒洁白丰满、大小整齐、杂物较少的为佳。”

    九娘皱眉:“可是师父还说过。曲为酒之魂,水为酒之骨。酿酒最重要的不应该是泉水和酒曲吗?”

    “……”扶桑看了九娘几眼,愣了一下,道。“你记得倒是清楚,可你怎么不会酿呢?”

    “师兄,你这算不算是恼羞成怒啊?”九娘笑嘻嘻地看了扶桑一眼。“虽然我现在对酒有些敏感,可是总有一天我对酒的敏感会成为我酿酒的优点!”

    姜女点头:“师姐说的是。”

    “你们两个倒是同心了。”扶桑撇了撇嘴。“小师妹,那不如为兄教你制曲?”

    “制曲也要好些日子的。那咱们这些天岂不是都闷得很。”九娘撇嘴。

    “闷的是你一个人吧?”扶桑看了九娘一眼,“这坛子酒少说要过月余,师妹,你若是在闲得慌,你不如就自己去找点泉水好了。”

    “我怕迷路。”九娘低头。“哎哟师兄你要教师妹制酒曲就交嘛,反正我也不会觉得很难受,而且我还可以也在学一次啊。”

    “那……我便教小师妹麦曲好了。”扶桑笑了笑,转身跑了出去。

    姜女有些奇怪地看着扶桑的背影,又转过头来看九娘,却见九娘悠哉地坐到了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师姐?”姜女喊了九娘一声。

    “嗯?”九娘看了一眼姜女,伸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子,“来坐啊。”

    “师兄去做什么了?”姜女还有些不放心似的看了一眼门外。

    “大约是没有麦子吧。”九娘摇了摇头,“吆喝着要做麦曲,却连麦子都没有,啧啧,师兄越发没脑子了。”

    九娘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扶桑愤愤地声音:“呸!师妹,你就整天编排我的不是,为兄好好的形象就被你毁了个一干二净了!”

    九娘刚要说些什么,扶桑突然钻了进来,看着九娘,嘴角噙着一丝有些阴险的笑意:“师妹,哑婆找你呢。”

    “……”九娘的脸一下子暗了下来,一步三磨蹭地出了房门。

    哑婆正站在院子里等着她,九娘一看到哑婆立马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快步跑了过去,抬头冲着哑婆笑了笑:“婆婆好。”

    “嗯。”哑婆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

    九娘愣了一下,旋即跟了上去。

    一直走出了那个院子很久,九娘才忍不住问了一句:“婆婆这是带着我去哪?”

    “总归不会是卖了你。”哑婆说了一句,便不再理九娘。

    一直到了一个破旧的院落前面,哑婆才停了下来,敲了敲院门。一个老头子过来开了门。看了哑婆一眼,便将她们二人请了进去。

    哑婆指着九娘同那个老头子说:“这位便是先前老婆子同你说的顾先生的徒弟。”

    “那位晕酒的小娘子?”那老头子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九娘一番问道。

    哑婆点头:“正是。”

    那老头子便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门前的石墩:“小娘子坐吧。”

    九娘不解地看了看哑婆,又看了看面前的老头。终于点了点头,坐了上去。

    弗一坐下,脑后就一阵刺痛。

    “小娘子莫动。”老人浑厚地声音从身后传来。

    哑婆站到了九娘对面看着她和蔼一笑:“当年的事情,老婆子对不起你师父,如今,便医好你作为对他的补偿。有些话,老婆子只会说一次。我知道你一直在猜测老婆子的身份,其实你先前已经猜到了,我是玳儿的母亲。当年。你师父他们一行人初到北胡,遇了灾害,是老婆子救了他们。纵然后来,玳儿负了你师父,你师父依旧将我视作救命恩人。这些年,他来北胡,一来是念着玳儿,二来则是为了老婆子我。当年的玳儿同你一般对酒的味道有着极高的悟性。只是,玳儿她……不晕酒。我私心里想着。若是你往后不在晕酒了,或许就能像玳儿一样……”

    哑婆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九娘却有些愣了。

    等到那老人为九娘施了针后,便回了屋子。未曾再开口说一句话。

    倒是哑婆,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做了一揖。

    哑婆同九娘说,这套针法一月才能施行一次。七次后,也许就能治好九娘晕酒之症了。

    九娘皱眉:“七次便是七个月。大半年啊,如今我们已来了差不多半月。如何还能呆那么久?”

    哑婆便笑:“也许往后啊,你师父都不会再来了,这一次便是住上一年半载又能如何呢?”

    看着哑婆高深莫测的笑容,九娘一时无言。

    十天后,姜女将在院子里挖草的九娘拉进了扶桑的屋子里。

    扶桑冲着九娘笑的颇为高深:“师妹,来尝尝咱们酒吧?”

    “才十天就好了吗?”

    “师姐,师兄说,这次的酒留口醇香,师妹不懂得这么多,也尝不出来是不是真的醇香。师姐你来尝一尝?”姜女拉着九娘的手,笑的一脸温婉。

    九娘却猛地哆嗦了下,看了看扶桑又看了看姜女,干笑道:“你们不是不晓得我晕酒的,你们如何还要让我……哎哟……”

    正说着,扶桑猛地开启了酒坛子,凑到了九娘鼻尖下面。九娘皱着鼻子,想要捂住,双手却被姜女死死拉着。

    “师妹,是不是没有那么难受?”扶桑看着面色如常的九娘,微微笑了笑。“我听说哑婆在帮你治晕酒症,原来竟是真的。”

    九娘也愣了一下,似乎真的没有那么难受了呢。

    姜女看着九娘慢慢地松了手,拿了一个杯盏给九娘盛了一杯酒:“师姐,尝一尝吧?”

    九娘点头,嗅了一口:“这味道到没有梦回那般的浓烈。”

    “师姐尝过梦回?”姜女好奇。

    九娘摇头:“不曾,只是先前师父醉了,我闻过那股子味道罢了。对了,师兄,你来喝一口。”

    扶桑撇嘴:“做什么?”

    “我只是想要闻一闻喝过之后的味道罢了。”九娘白了扶桑一眼。

    扶桑抽了抽嘴角,喝了一口,然后使劲往外吐了一口气。

    九娘点头:“的确没有梦回那般浓烈,不过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那……咱们算不算成了?我听说好酒需要存放一年以上才能出来它真正的味道,现在的大多是虚味儿。”姜女看着两个人,问。

    九娘摇头:“我也才入门不久,这个我可不知道。师兄你说说?”

    扶桑看着九娘和姜女点了点头:“是有这种说法,我觉得,咱们这酒算是成了吧,不过还是要师父品定之后才能作数的。师妹,咱们去给师父尝尝?”

    “不先取个名字?”(未完待续。。)

058:大梦

    扶桑说没有品定过的酒不配拥有一个名字,三人在顾桦承的门口等了许久,也没能等到顾桦承。踌躇间,却闻到一股浓郁的酒味,九娘都忍不住干呕起来。

    扶桑皱眉:“师妹你不是没事儿了吗?”

    “这味道这么重……师父!”九娘突然猛地推开了房门。

    满屋子的酒瓶酒罐子酒桶倒了一地,有空的,也有满的。淅淅沥沥地满满一地……

    “这样子怎么就像是被酒鬼扫荡了似的。”扶桑啧啧感叹。

    九娘却皱眉问扶桑:“师兄,咱们当初可没带这么多的酒啊,这些酒哪里来的呢?”

    “师父!”姜女在一旁惊呼。

    九娘摆手:“就算是师父去买的,他一个人哪里买的了这么多啊!”

    姜女拽了九娘一把,指着角落里的一个凹凸物:“不是啊师姐,我是说师父啊。”

    “什么师父啊……”九娘话说了一半,就被扶桑扯了一把。顺着扶桑的目光看去,角落里似乎躺着一个人……

    那是,顾桦承。

    再看一看这一屋子的酒坛子,他们便什么都明白了。

    也不知道顾桦承这是又受了什么刺激,要这么折腾自己。

    “我去煮粥。”九娘沉默一会儿才开口,这一屋子的狼藉,便是让自己来收拾,也只怕收拾完了,姜女他们又得来照顾自己了。还不如自己主动去做点别的。顾桦承这个喝法,醒来一定很难受。

    九娘找到灶房却发现这儿没有白米,全是一些黍米之类的东西。当下皱了皱眉。

    “师姐。”姜女大约是听了扶桑的话,也跟着九娘过来。往瓮里瞅了一眼,道。“师姐,用黍米也是一样的吧?”

    “不知道啊,我也没用过。”九娘摊手。

    “做米曲的时候不是什么用大米黍米都可以的吗?”姜女问。

    九娘叹了口气:“酒曲毕竟还是曲,不是直接食用的东西,能跟做粥一样吗?师妹,咱们去买些大米来吧。”

    姜女点了点头,“我去问师兄要银子。”

    九娘连忙伸手拉住她,笑了笑:“你师姐我也是有银子的,师兄啊。视钱财如生命,你若是去问他要,指不定他会以为我把银子弄丢了,会心疼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

    姜女了然地点头,挽着九娘的胳膊十分亲热的模样。甫一走到院子门口,就撞上了哑婆。姜女僵了一下,讪讪地放下了挽着九娘的手。

    九娘瞥了姜女一眼,没有说什么,却冲着哑婆笑了笑:“婆婆好。”

    哑婆点头。问她:“这是要去哪儿?”

    “师父醉了,我想去买点白米来给师父熬些白粥。”九娘如实回答。

    哑婆皱眉,看了顾桦承的屋子一眼,点了点头。不做声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直到哑婆的房门闭了起来,姜女才扯了扯九娘的胳膊:“师姐,哑婆真的怪怪的啊。”

    九娘冲着姜女安抚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买了白米回来,九娘又把姜女打发到扶桑那儿。自己一个人去了灶房。要了一大瓢水放进锅里,九娘便去点火。许是北胡较为干燥的缘故。这儿的柴火倒是一点就着了。九娘起身盯着那一锅水,莫名地开始发起呆来。

    似乎自打来了北胡,顾桦承整个人都颓废了一样。纵然知晓了顾桦承的那档子往事,可是九娘还是有些不能理解的。负了自己的女子,死在给别人生孩子的过程里,还有那个女子的母亲……难道这一切不会时时提醒着顾桦承那段揪心的过去吗?还是说顾桦承就是欠虐,就是喜欢每年都来一次,看看那个女人,然后不忘自己曾经被人抛弃?九娘叹气,觉得着实无法理解。

    灶台上的水已经咕噜咕噜开了起来,九娘洗净了米,一股脑的倒了进去。

    “我说师妹, 你这是打算让咱们今儿吃一天的白粥?”早已站在灶房门口的扶桑终于忍不住开口。

    九娘怔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扶桑,又回过头来看自己的锅。

    “呀!”九娘忍不住叫了一声,方才一不小心,将一袋子白米全倒了进去……

    扶桑摇头,上前接过九娘手里的勺子:“得了,你去守着师父吧,我来熬粥好了。”

    九娘踌躇。

    扶桑有些奇怪地看了九娘一眼,刚想说什么,却听到九娘开了口。

    九娘先是去将灶房的门给闭了起来,然后神神秘秘地回到扶桑的身边:“师兄,你有没有觉得,师父近来不正常?”

    “何止是不正常,简直就是十分的不正常。”扶桑撇嘴,“以往我也跟着师父来过北胡,也没见师父这么个喝酒法,难不成是觉得徒弟多了,能伺候他了?”

    “师兄知不知道离咱们这儿大约一刻钟的地方,有一座孤坟?”

    “什么?”扶桑睁大了眼睛,旋即摸了摸下巴,“难道,你说的是……”

    九娘点头:“那个女子,大约才是师父心上无法逾越的伤口吧。”

    “可是也不对啊,以前师父就来过,也没这样啊……”扶桑皱眉,一脸的抑郁。

    九娘耸了耸肩,反正自己就知道这么多,扶桑不知道,自己更加不知道了。这种事情,深究下去,终归是没有多少好处的。

    九娘托着腮坐到了一旁。

    “师兄,师姐,你们怎么关着门啊?”姜女在外面喊。

    九娘看了扶桑一眼,上前开门,冲着姜女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方才起了风,师兄担心将尘土刮进锅里去。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看着师父的吗?”

    “师父醒了。”

    姜女的话音一落,扶桑就将勺子塞进了九娘怀里。跑去了顾桦承的屋子。

    九娘抽着嘴角看着自己手里长长的勺子,叹了口气:“那你也快同师兄去照顾着师父吧。我一会儿就好了。”

    姜女点头,却没有立时离去。

    “还有事?”九娘疑惑。

    姜女点头:“师姐。哑婆也过去了。”

    九娘愣了一下,旋即点头道:“知道了。”

    姜女却磨磨蹭蹭地不愿意离去,九娘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大约是哑婆的脾气和姜女不对路吧,如此便也没什么办法了。

    做好了白粥,九娘方一盛出来,姜女便递了个托盘过来。

    九娘笑了笑,和姜女一起将白粥端进了屋子。屋子里,只有顾桦承和扶桑。并没有哑婆的身影。

    九娘刚想问一句,姜女便抢着跑到顾桦承床边开了口:“师父,你醉了酒一定很难受吧?来喝点白粥吧?”

    顾桦承点头,伸手接了过来,笑问:“你做的?”

    姜女愣了一下,猛地低下头去,没有回答。

    扶桑皱了下眉,刚要说什么,却见顾桦承抬头看了九娘一眼。

    “师父?怎么了吗?”九娘怔了一下。赶紧迎上前去问。

    顾桦承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低头继续喝起了粥。

    扶桑咧嘴:“呐,果然啊。你师兄我就是帮你搅了两下,可是师父还是能够喝出那是出自师妹的手啊。”

    姜女抬头看了九娘一眼,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顾桦承喝完了粥,将碗递给姜女。看了扶桑一眼:“扶桑,你同姜女去买些蜜饯来。”

    “师父要吃蜜饯?”九娘一边问着一边去掏自己随身的荷包。似乎自己身上带着似的。

    扶桑一巴掌拍在九娘的肩膀上,吓得九娘一个哆嗦,有些气哼哼地瞪着扶桑。扶桑笑了笑,冲着九娘眨了眨眼,转身拉着姜女往外走。

    九娘皱眉,耳边就传来顾桦承的轻咳。九娘赶紧转过头去,倒了杯水递给顾桦承:“师父哪里不舒服?”

    顾桦承冲着九娘咧嘴,是从未见过的风华。

    九娘有些被晃了眼似的,愣住了。

    “呵,九娘,为师在你心里莫不是一直是个冷漠的人?”顾桦承看着九娘的样子,微微摇头。

    九娘赶忙摆手:“不是不是,师父是个很好的人。”

    “你可知,我梦到什么了?”

    “……”九娘觉得自己跟不上顾桦承的思维了。听着顾桦承的话,自己除了摇头,想不到其他的动作。

    顾桦承又是一声轻笑,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漫漫黄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就像是,终于从一个漫长的梦境中醒来了似的。

    这一次来北胡,顾桦承终于能够将心里的那些阴霾尽数放下来了。就像哑婆说的那样,九娘是他的一个契机。

    叹了口气,顾桦承转过头来看着九娘,问:“哑婆待你很好?”

    九娘点头,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因为她?”

    “也许。”顾桦承拍了拍九娘的头,“过段时间,咱们便回去吧。”

    “师父来北胡不是为了酿出绝世好酒吗?”九娘皱眉。

    顾桦承摇头:“你觉得为师还有酿不出的酒吗?”

    “……”真是高傲的人呐,九娘撇了撇嘴。可是,“师父啊,哑婆说要治好我的晕酒之症,要好几个月的。”

    “哦?”顾桦承眯了眯眼,拍手道,“如此甚好,为师便能再去北胡边境溜一圈了,而且算算时间,大约托辰王爷给你办的身份文书也能出来了,咱们回去的时候,你也能大摇大摆地去下河村到那些人的面前,好好地讥讽一番了。”

    “师父!”九娘有些激动地抱住顾桦承的衣袖,“不过那个身份文书是个什么东西?”

    “证明你是九娘,为师的徒弟,邺城人士,与下河村孟家再无关系。”(未完待续。。)

059:醉仙

    与下河村孟家再无关系……

    九娘念叨着这一句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那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接触的第一家人,却是自己今生都不愿再回去的地方。那儿,与自己而言,没有半分留恋,唯一的温暖,便是孟家阿婆待自己的好,还有胡蝶同自己的那份友谊。

    若是能够再回去,自己也不过是希望能够带着阿婆离开,让阿婆过上好日子。能够在和胡蝶见一面,告诉胡蝶自己如今过的很好。

    而这一切,自己都能够光明正大的去做了。不用在偷偷摸摸的,不用在躲着藏着。

    九娘忍不住哽咽……

    “好好的,哭什么?”顾桦承伸手抚上九娘的脸颊。

    九娘摇头:“才没有哭。”

    “好吧,没有哭。”顾桦承接着九娘的话,伸手却触到九娘的眼角的泪,突然笑着摇了摇头,“九娘,你同为师说说,你……”

    “师父,蜜饯买回来了。”门外却突然响起了姜女的声音。

    顾桦承皱了下眉,收回手来,对着门外唤道:“进来。”

    扶桑和姜女推门进来,扶桑看了看九娘又看了看顾桦承,问道:“师父没事了?”

    “为师能有什么事儿?”顾桦承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坐到了一旁的杌子上。拿起杯子方要喝茶,又瞥了扶桑一眼,“你们今日是怎么突然都凑了过来?”

    “师父,我们酿好酒了。师兄说没有经过您品定的酒不配拥有一个名字,我们这才……”

    九娘打断姜女的话。皱了皱眉:“不是没有经过师父品定的酒,是没有经过品定的酒。”

    姜女嘟嘴:“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这世上。不知师父一个酿酒师。”九娘歪头看了姜女一眼,“这是在北胡。你随口说说也许无事,若是在邺城……”

    “北胡也有很厉害的酿酒师。”顾桦承摇头,“难道你们忘记了,北胡是越国和晋国的交境之地,这儿不但有我大越国的酿酒师,晋国的酿酒师,也会有很多来这儿的。”

    “晋国的来咱们北胡做什么?”姜女疑惑。

    扶桑笑道:“自顾通商之地,自然是吸引许多人的。好了,先别说这个了。让师父来品酒吧。”

    “好。”顾桦承点了点头,让九娘重新泡一壶茶。

    九娘点头,结果茶壶,用收藏起来的初雪所化的水清洗了两遍茶具,又将新晨收集的花露彻底煮沸,泡了一壶新茶。端进房间的时候,扶桑已经开了酒坛,依次在桌上五只的酒杯中倒好了酒。九娘进门,在顾桦承面前的茶杯中到了茶。便去一边去了一个水盆。顾桦承用茶漱了口,便拿起了一杯酒。

    杯中酒液,淡黄色的液体,虽然澄澈。却终究还欠了一分,那澄澈里带着一丝几乎看不出来的漂浮物。顾桦承当即皱眉:“你们是用的什么酿的?”

    扶桑愣了一下,推了身边的九娘一把。九娘抬头瞪了扶桑一眼。伸手碰了碰姜女。姜女看了看九娘又看了看扶桑,呐呐开口:“迭梦草。”

    顾桦承执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九娘和扶桑都紧张的皱了下眉。只有姜女,毫不知情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有些不明所以。

    好在顾桦承没有说什么,只是低着头深深嗅了一下。

    九娘忍不住掐了扶桑一把,扶桑抬脚踩到九娘的脚背上,嘀咕:“你掐我做什么?”

    九娘皱眉:“掐错了行不行?”

    顾桦承看了他们俩一眼,扶桑和九娘立马站的笔直,冲着顾桦承笑的谄媚。

    顾桦承摇头,轻抿一口,咂嘴:“清香醇正,诸味协调,余味幽香,甘润爽口。”

    姜女毕竟初次接触,并不是很明白顾桦承的这番评价,九娘和扶桑却是笑了,刚要拍掌,顾桦承却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

    “酒味应当甜酸涩辣苦五味俱全,为何为师未曾尝到苦味?”顾桦承看着扶桑,慢悠悠地开口。

    姜女不解地拉了拉九娘的手:“师姐,为什么还要有苦味涩味?”

    “苦味少了,会有不清口的感觉,酸味偏少就会口淡,涩味,则能增加酒的后味。五味协调的酒,酒体才会丰满,才称得上是好酒。”九娘叹了口气,同姜女解释。

    顾桦承瞥了九娘一眼,翘了一下嘴角,冷道:“你倒是记得清楚,那为师问你,你为何只懂得纸上谈兵?”

    九娘垂下头去,微微咬着嘴唇,没有出声。

    “九娘,你说为什么这酒中没有了涩味?”顾桦承却不放过九娘似的,追问一句。

    扶桑见状,上前一步将九娘挡在身后,“师父,这酒……”

    顾桦承冷冷地看了扶桑一眼,冷笑:“为师问你了吗?”

    “……”扶桑垂头,退了回去。

    九娘叹了口气,抬头看着顾桦承:“师父,我们是觉得……人生已是苦涩,为何饮酒还要那般的苦涩呢?再说,这个也跟个人心境有关,或许,是师父现在心里不苦涩了,所以才没有……”

    “品酒是品酒,人生是人生,你怎么能混为一谈呢?”顾桦承打断九娘的话。

    九娘叹了口气,摊手:“好吧,这是我们的失误,我们以后继续努力就是了。”

    “那这酒……就算是败了?”姜女紧张地绞着衣角问。

    扶桑看着顾桦承,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九娘低头,转身往外走。

    姜女愣了愣,跑上去挽住了九娘的手:“师姐。”

    “嗯?”九娘勉强地笑了笑,看着姜女。

    顾桦承却突然“咦”了一声,有喝了一口酒。之后将桌子上的那几杯尽数吞进肚中:“这酒,倒是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九娘的手猛地一抖。转过身看了扶桑一眼。扶桑也是怔了一下,转头来看九娘。

    “你们两个在瞪什么眼?”顾桦承笑了一声。“不过就是迭梦草罢了,若不是这个,你们以为你们酿的成这酒?”

    “师父的意思是,这酒,算是成了?”扶桑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手。

    顾桦承点头:“成了,取名字吧。”

    九娘笑了一下,看着顾桦承微红的脸,问道:“师父觉得这酒的后劲比梦回如何?”

    扶桑唰地看了过来,却见九娘面色平静。嘴角噙着一丝柔和的笑意静静地看着顾桦承。

    顾桦承这次倒是没有手抖,只是饶有兴趣地拿过酒坛来嗅了嗅,仰头喝下一大口。有些酒液落在九娘的衣襟口,染了一片云霞似的。他看着九娘,扬了扬嘴角,笑着点头:“原来是梦回。”

    “可它毕竟不是梦回。”九娘微笑,“能让师父几杯就上头的酒,理应当得起醉仙二字。”

    扶桑猛地一拍手:“醉仙好啊!以师父的名气,何当当得起酒中仙。师父都会醉的酒,可不就是醉仙?”

    “什么醉仙,分明就是学的为师的梦回。”顾桦承撇嘴。

    九娘笑着上前几步,晃了晃顾桦承的胳膊:“师父。梦回是师父走不出来的梦,可如今,大梦已归。梦回,便永远过去了。如今。这酒是徒儿们孝敬您的,师父觉得醉仙可好?”

    “醉仙……”顾桦承念了几遍。笑着摸了摸九娘的头,点头。

    扶桑和九娘相视一笑,彼此都大大松了一口气,唯有姜女,在一旁皱眉,看着九娘和扶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定了醉仙之名之后,顾桦承便将那坛酒封好,嘱咐扶桑一会儿埋到路旁的桑树下。又让九娘取来纸笔,问清了他们的用料分量,一一记了下来。

    将那张单子封起来的时候,九娘忍不住问道:“师父怎么不按照当初梦回的剂量来同我们的相做比较?”

    “不是你说,梦回是为师走不出的梦境吗?如今既已走出,何必还记着?”顾桦承反问。

    九娘便笑,主动帮着顾桦承将醉仙的方子封了起来。

    “师父,我做什么啊?”姜女在一旁等了许久,也没能等到顾桦承让自己做什么,便忍不住开口问。

    顾桦承看了姜女一眼,伸手将姜女招呼到身旁:“你这次可是帮着你师兄师姐一起酿酒了?”

    姜女点头:“是啊,虽然姜女什么都不曾被师父教过,可是师兄还是很认真的带着姜女做事呢。”

    “嗯。”顾桦承点头,“是为师疏忽了你们,明日,为师便带着你们一起去做事。”

    “要做什么?”姜女眼睛一亮。

    顾桦承笑着拍了拍姜女的头:“等你师兄回来,咱们再说吧。对了,先前你们买的蜜饯呢?”

    姜女立马转身,从一旁的桌子上拿了一个纸包过来。

    顾桦承接过来颠了颠,便递给了九娘。

    九娘一愣,有些不解地看着手里的蜜饯:“师父这是?”

    “哑婆说过几日你再去的时候,会喝一味很苦的药,为师虽然记得你并不怕苦,可是还是会皱着眉,好几日都吃不下饭去。”顾桦承笑着解释。

    姜女在一旁撇了撇嘴,强笑:“师父待师姐倒是很好。”

    九娘皱了下眉,看了姜女一眼,笑道:“你若是也常常喝药的话,我想师父也会让我和师兄去给你买蜜饯的。”

    姜女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夜里,姜女又钻进九娘的被窝,晃着九娘的胳膊问:“师姐,你跟着师父多长时间了?你觉得师父是什么样的人呢?”

    九娘皱眉,心里有一丝异样的感受。(未完待续。。)

060:清泉

    许是夜里同姜女说了太久的话,第二日见到扶桑和顾桦承的时候,扶桑就皱着眉头戳了戳九娘的额头。

    “干嘛呀!”九娘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扶桑捏着九娘的脸颊笑道:“昨夜去哪里偷腥了?瞧瞧这眼底下黑的。”

    “没什么。”九娘别扭地拍开扶桑的手,有些埋怨地看了姜女一眼。

    扶桑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轻咳一声。

    姜女扭捏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摆,冲着九娘歉意地笑了笑:“都怪昨夜我拉着师姐说了半宿的话。”

    “可不是怎么?”九娘冲着姜女翻了一个大白眼。

    “……师妹什么时候也有了这么大的起床气?”扶桑戳了戳九娘。

    九娘恶狠狠地踩了扶桑一脚,犯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坐到一放给自己灌茶水去了。

    “哎哟,小样的,脾气见长呀。”扶桑咂舌,拉着姜女在一旁嘀咕,“你说你师姐我师妹这么大的脾气,昨天晚上有没有把你揣到床底下去?”

    “……没有。”姜女小心翼翼地看了九娘一眼,冲着扶桑摇头。

    扶桑点头,看了九娘一眼,又看了顾桦承一眼:“师父,就让师妹在这儿先歇着?”

    “九娘。”顾桦承看了九娘一眼,伸手拉她,“今日我们一起去城外寻找泉水,你是一起来,还是再休息一会?”

    九娘又喝了几口茶,才皱着眉头站起来:“自然是一起跟着的。”

    水,对于酿酒而言那般的重要。九娘便是再困,也不能放弃去品泉的机会。而蒙头睡大觉的。再说了,瞌睡这种事儿。多走走路也就好了。其实从前的九娘,也是天天睡不够觉的,那时候也没觉得这么难受,如今怎么睡过几次好觉,就变得这么娇气了呢?想到这儿,九娘便忍不住唾弃自己。

    抬头看了一眼姜女还是一脸抱歉的模样,九娘忍不住叹了口气,上前拉住姜女的手:“师妹,我不是怪你。我方才……对不起了。”

    “师姐言重了。”姜女看到九娘同自己笑了,心里就好像又放下了什么似的,冲着九娘咧了咧嘴。

    顾桦承看着他们师兄妹几人的模样,笑了笑,转身取了几个水囊过来,递给他们。

    出了院子,往北数里,有一个水潭。听顾桦承说,这个水潭已经存在很多年了。似乎打北胡有人定居开始,这个水潭就存在了。只是这个水潭明明看起来是的死水潭,却从来不见水少,亦不见长。似乎不管什么时候来,这儿的水始终都有这么多似的。

    周围居住的人家,日常用水都是从这个水潭中取。可是这儿的水却依旧清澈。

    九娘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若是在高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里。莫说一个村子的取水都在一处,便是一户人家取水。只怕那水潭附近也会脏乱不堪吧?

    “师姐在想什么?”姜女扯了扯九娘的衣袖,仰着头问了一句。

    九娘立马回神,摇头道:“没什么。”

    顾桦承看了她们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用水囊盛了一点水,自己先饮了一口,又将水囊递给了扶桑。扶桑接了过来,从怀里掏出几个小瓷杯倒了几杯递给九娘和姜女。

    九娘接过来,笑了笑:“师兄带着的东西倒是全乎。”

    扶桑咧嘴:“那是,你师兄我是谁啊,那必须是什么时候都准备的好。”

    “嗯,是呢,也不知道以前酿酒的时候是谁忘了醒灵花,也不知道是谁酿酒带的酒曲都不够,是谁……”

    “师妹我求你了,你就不能把这些事儿给忘了?”扶桑头大,伸手去捂九娘的嘴巴。

    九娘笑嘻嘻地躲开,喝了一口泉水:“好甜呀。”

    顾桦承点头:“的确,这儿的泉水甘甜清冽,倒是十分适合酿千红万窟。”

    千红万窟?九娘一不小心就想到《红楼梦》中宝哥哥喝的那劳什子酒了。小心地看了看顾桦承一眼,九娘笑的有几分猥琐的凑上前去:“师父啊,你给我讲讲千红万窟是什么不?”

    “……”顾桦承腾地红了脸。

    九娘一看这架势,默默地回过头去,看来,这千红万窟倒是真真正正的花酒了,指不定……顾桦承还经常喝……

    顾桦承抬头瞪了九娘一眼,伸手招呼姜女:“将这水灌满水囊。”

    姜女点头蹲下去小心地灌满了一水囊的水,九娘捂着嘴在一旁嬉笑:“师父,你怎么竟喜欢这种……”

    “胡说什么呢!”顾桦承瞪了她一眼。

    九娘眨了眨眼,疑惑:“我就是想说你怎么喜欢这种泉水而已,师父你做什么那么大的反应?”

    “……”

    顾桦承一声不吭的起身往外走,扶桑落后几步,拉住九娘笑道:“师妹你好本事。”

    九娘接住扶桑的夸赞,点了点头:“师兄教导的好。”

    “……”扶桑愣了一下,拍了九娘一巴掌,“去你的,若是师父生气了,你可得给我挡着,莫说是我教唆的你。”

    九娘歪了歪头,不置可否。

    又往北走了一段路,顾桦承停下,指着前面道:“看到那边的界碑了吗?”

    九娘踮着脚尖看了一会儿,摇头。姜女拉住九娘,伸手往九娘的眼前头指了指:“师父说的是那个。”

    九娘吐了吐舌头,点头,转头看向顾桦承。

    “过了那界碑便是晋国的地界了,你们往后若是到这边来,可要小心一些。”

    扶桑他们赶紧点头,九娘却不知道想到什么,微微皱眉。

    顾桦承看了九娘一眼,指了指另一个方向:“我们再去那边看看吧。”

    “师父。不是说北胡也有一些晋国来的酒商吗?为什么你方才说起界碑的时候,那么郑重似的?”九娘扯了扯顾桦承的衣袖。

    顾桦承头也没回地回答:“因为通商之地。只有北胡。或者说,两国交界的这一大片土地里。只有北胡这一处有人烟。”

    九娘点头,没有再问什么,心里却还是有几分疑惑。

    往西走了一段时间,便是一出湖泊。

    那处湖泊生的神奇,仿若造物者遗留在这片大地上的杰作。周围也不像是北胡那样大片大片的黄沙,花红柳绿,倒显得有几分江南气息。只是在北胡,到底是有些突兀了。

    顾桦承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到那个湖边捧了一把水。点了点头。

    这一次,倒是没等着顾桦承开口,九娘便趴到了湖边,学着顾桦承的样子捧了一把手,尝了一口。

    除了冰凉以外,九娘并未尝出特别的味道来。不像之前他们品的那个,喝着就有一股子甜味,这个最大的感觉就是凉啊。

    看着九娘的表情,顾桦承忍不住笑了笑。问道:“九娘,你这是一副什么表情?”

    “这个水好凉啊。”九娘皱眉。

    顾桦承点头:“这个湖听说有一个名字就是冰泉的。这儿一年四季水温都是这样的冰凉,九娘,你不觉得很醒脑吗?”

    九娘点头。让顾桦承这么一说,倒真的觉得有几分醒脑的感觉,可是那还不是因为这水太凉了吗?

    “这么凉的水是和酿什么酒呢?”姜女也捧了一把水。抬头问顾桦承。

    顾桦承看了姜女一眼,问道:“酒经你看了多少?”

    “看了不少了。已经看到品酒那一章了。”姜女想了想便回答。

    顾桦承点头,又问:“那你记得多少?可记得水对酿酒而言意味着什么?”

    姜女愣了一下。去看九娘。

    顾桦承皱眉:“我问你话,你去看你师姐做什么?”

    “师姐对于书上的东西记得比我清楚……”

    “那你是白看书了吗?”顾桦承忍不住大声了些。

    姜女的眼眶却倏地就红了起来。九娘忍不住叹了口气,拉了姜女一把,笑了笑:“师妹你别紧张,把你记得的说出来就是了。”

    “我怕说错。”姜女简直就要把头埋进水里去了。

    顾桦承忍不住伸手拉了她一把,皱眉道:“你不说出来,谁知道是对是错?即便是扶桑,当年一天犯的错误比他喝的水还多。九娘你以为她背书背的快就是好的吗?制个曲都制不出来!姜女,你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的?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姜女咬了咬唇,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扶桑忍不住也拍了拍姜女的肩膀:“是啊,小师妹,你心里怎么想的你就怎么说嘛,就算说错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干嘛这么畏首畏尾的?”

    “嗯。”姜女点了点头,抽了抽鼻子,开口,“曲为酒之魂,水为酒之骨。师父问的可是这个?”

    “这不是说的很好嘛。”九娘冲着姜女笑了笑,“师父问的可不就是这个。”

    “你倒是答得积极。”顾桦承看了九娘一眼,冲着姜女笑着点头,“为师问的,便是这个。”

    水质的好坏能够直接影响他们酿酒的好坏,顾桦承一向注重这些,这一路上,带着的清酒,一是为了调酒方便,可是另一个方面,则是因为担心路上需要的时候,寻不到好的泉水。如今到了北胡,这两方泉水还如同记忆中的一样,倒也令他放了心。

    当下便令九娘和扶桑灌了水,带了回去。顾桦承又调了两天的味,终于带着扶桑用大木桶灌了一木桶的水回去。

    而期间,九娘也被哑婆带去又施了几次针,灌了几罐子的药。九娘直哼哼,整个人都要难闻死了。

    “不如,我们去温泉吧?”扶桑不知道怎么想的。

    这话一出倒是让九娘和姜女都感到心里头痒痒的。(未完待续。。)

061:春觉

    九娘和姜女倒是没想过如此粗狂的北胡,还会有如同江南一般婉约的温泉水池。自打扶桑领着她们两个去过一次后,每次收拾完屋子或者是酿了酒,九娘和姜女总会结伴来泡一泡。

    姜女也渐渐不像最初的时候,那么腻着九娘,还要和九娘“争宠”,大约真的是日子长了,姜女也就渐渐习惯了扶桑和顾桦承的作风了似的。

    第二年的春天,九娘终于施完了那套针。哑婆说以后九娘再也不用惧怕酒味的浓厚了,可以跟着顾桦承品味美酒醇香。当天,扶桑便一脸喜庆地去地窖里搬出了年前酿的一坛子酒,拉着九娘和姜女坐在院子里,就拍开了封泥。

    九娘当下便皱眉,别过头去,想要离开。

    姜女得到扶桑的指示,死死地拉着九娘不让她走。

    扶桑看了九娘一眼,嬉皮笑脸地将酒坛子凑到九娘鼻子下面,“师妹啊,你不是治好了晕酒症了吗?怎么还这么抵触酒的味道?”

    “……那是我打心底里抵触,和有没有病没关系。”九娘哼哼。

    扶桑点头,道:“看来果真是好了,看你这次闻着酒味也没有那么难受了,果真只是心理不接受了。”

    九娘哼哼一声,托着腮默默思考,真的不会觉得恶心难受了呢,是不是以后自己真的能够成为一代酿酒师?就像玉娇娘一样。纵然不喜欢玉娇娘,可是不得不说,九娘心里。其实是很欣赏玉娇娘的。自然,只是在酿酒方面。越国的酿酒师,似乎名气大一些的除了顾桦承。便是玉娇娘了呢。一个女人,能够有这么高的建树,由不得人不佩服。

    一直到顾桦承过来了,九娘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能自拔。

    “师姐!”姜女实在看不下去顾桦承一直瞪着九娘,忍不住推了九娘一把。

    九娘翻了个白眼,看了姜女一眼,皱眉:“好好的你推我做什么啊?”

    “咳。”扶桑在一旁轻轻咳了一声。

    九娘又瞪了扶桑一眼,抽了抽嘴角,刚要开口。却瞥见一双鞋子……

    九娘怔了一下,慢慢向上看去,冲着顾桦承咧了咧嘴:“师父你怎么来了啊?”

    “为师来了许久了,你在想什么?”顾桦承皱了下眉,看着九娘,伸手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九娘有些不大好意思地顺着顾桦承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笑道:“我是突然想起了……那谁的酿酒术很厉害……”

    “为师就不厉害?”顾桦承挑眉。

    九娘赶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都是女人的话……”

    “噗嗤——”扶桑在一旁毫无形象地笑了出来。

    九娘狠狠地瞪了扶桑一眼。

    扶桑揉着肚子看了九娘一眼,笑哈哈道:“师妹,就你乳臭未干的,还女人?哈哈哈……”

    九娘却突然笑了笑。凑近扶桑道:“是啊,我们乳臭未干的,说的就好像师兄你见识过女人似的。”

    “好了。”顾桦承忍着笑意冲两个人招了招手。“咱们过几日,再去寻些泉水和草药来。多酿一些酒。”

    “那岂不是还要再等几年才能会邺城?”九娘问。

    “你急着回去不成?”扶桑皱眉冲着九娘笑的有些莫名其妙,“难不成你现在不晕酒了。对那满身的脂粉味也感兴趣了?”

    姜女一脸茫然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完全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扶桑拍了拍姜女的肩膀,一脸笑容:“小师妹,为兄告诉你啊,你师姐现在啊,指不定对那个老女人产生了什么崇敬之情。”

    “滚滚滚,别胡说八道,我只是单纯的觉得玉娇娘能和师父几乎齐名很了不起而已,而且她还是个女的。对于她的为人作风,我是不予评价的好吗?”九娘翻白眼。

    “毕竟,她和我师出一脉,只能说是先师教得好。”顾桦承嘴角神奇地带着一丝笑意。

    扶桑忍不住抖了抖,拉着九娘嘀咕:“师妹,你方才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你看师父这模样怎么这么奇怪呢。”

    “又编排我什么?”顾桦承凑了过来。

    那张脸上的笑意,让扶桑和九娘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姜女只是笑着,心里却有些许的落寞。纵然已经习惯了这些人的相处方式,可是还是会觉得,自己总是融不进去。扶桑待九娘也好,顾桦承待九娘也好,总是觉得比自己要好得多。

    九娘看了姜女一眼,默不作声地捅了捅扶桑,上前握住姜女的手,嗔道:“师妹,你就看着师父和师兄欺负我呢?”

    姜女一怔不解地看了九娘一眼,扶桑已经绕到了姜女后面,趁她不注意一把咯吱在她的腰上。

    “哎呀,师兄师兄,你做什么,你停……哎呀,咯咯咯……”姜女浑身哆嗦着想要转身过去拍扶桑,却浑身痒的没有力气。

    九娘站在一旁捂着嘴,有些舒心地笑了笑,手上蓦地一暖。九娘转头看到顾桦承冲她努了努嘴,九娘会意,点头跟着顾桦承离开。

    还是那个女子的孤坟,顾桦承一杯薄酒祭奠坟前,眼中不再是从前的那种伤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期冀,一种对于未来的期冀。九娘小心翼翼地看了顾桦承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你叹气做什么?”顾桦承回过头来看了九娘一眼。

    九娘摊手:“我就是好奇,为什么师父每次都是带我来这儿,却不带师兄和师妹来。”

    顾桦承大笑,看着九娘直摇头:“毕竟,这件事儿只有你意外知晓,我为何要把这档子事儿再去跟她们说?”

    九娘点了点头:“这倒也是。”说罢,九娘又抿了抿嘴,看着顾桦承道,“师父,你有没有觉得师妹总是心事重重?”

    “哦?”顾桦承摸了摸下巴,“姜女有心事?这为师倒是没看出来,不过九娘,你也是有心事的吧?”

    “……”九娘垂头,没有吭声。

    “等咱们从北胡回去,便去下河村接你阿婆。”

    “师父?”九娘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看着顾桦承,却只看到顾桦承柔和的笑意。

    顾桦承摸了摸九娘的头,“九娘长大了,如今又已经医好了晕酒之症,酿出自己的酒,是迟早的事情,你的心愿不就是接着你阿婆一起生活吗?为师不过是提前让你实现了罢了,九娘,你日后合该好好学艺才是。”

    九娘点头,旋即又猛地抬起头来:“对了师父,为什么许久不见哑婆了?”

    “她既不愿再见你,自是有她的理由,你不必强求。”顾桦承拍了拍九娘的肩膀。

    九娘沉默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

    转眼,又是三年。

    九娘和姜女已经掌握了最基本的酿酒之法,姜女甚至在一次意外里酿出了一种带着甘甜,甘甜过后,却又是酸凉的果酒,取名百果酒。而九娘虽然不再晕酒了,却还是时常觉得那些味道不好闻,即便是每年生辰,都会被扶桑灌醉,还是没能做到享受美酒。

    三年间,他们师徒四人,将醉仙酒的味道提升了几分,路经北胡的客商品尝过后,皆是赞叹。

    只是,这醉仙酒,也不愧是有着醉仙的名号了,那些客商不过三四杯酒下肚,便皆有醉意。而第二日醒来后,却并没有头痛的感觉。一时之间,醉仙酒名声大噪。

    九娘拉着顾桦承问:“师父,这醉仙酒可否赢得过玉娇娘?”

    一句话,令顾桦承倏尔沉默。说到底,醉仙酒也不过就是梦回的翻版。这梦回,只怕玉娇娘早已掌握了其中要领,即便是迭梦草是北胡所出,可是以玉娇娘的财力,莫说是迭梦草,便是晋国的草药花卉,她也能轻而易举的买到。

    看着顾桦承沉默,九娘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收拾着桌子,同姜女一同退了下去。

    十三岁的姜女已经褪去了当年的青涩,眉目渐已长开,同九娘并立一处,倒有几分姐妹相。只是九娘生的颇为小巧了些,不晓得是不是同小时候吃不饱有关,两人站在一处时,都以为姜女是姐姐罢了。

    不出几日,便是姜女的生辰。九娘看着自己身边的姜女,微微有些忧愁。

    扶桑来找她们二人时,看到的便是九娘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忍不住将姜女支了出去,拉着九娘问:“师妹这是怎么了?”

    “师兄,过几日便是姜女的生辰了,不知道今年如何给她过呢?”九娘看了一眼姜女离去的背影,拉着扶桑嘀咕。

    扶桑先是脸红了一下,才皱了皱眉:“这倒是问题啊,我看师父的意思,仿佛这几日就要准备回邺城了呢。师父也是,你的生辰他倒是记得清楚,每年都给你提前备下礼物。怎么到了小师妹这儿,师父就仿佛失忆了似的,每每都要我在旁提醒。”

    九娘皱眉:“怎么好好的,这个时候要回去了?”

    “师妹你忘了,这个时节下河村的水格外清冽,师父是想要去弄下河水了。”扶桑笑了笑。

    下河村的水,说起来,那倒是他们相识的开始呢。

    九娘笑了一下,又叹了口气。(未完待续。。)

    ps:  明天要去拉萨,准备坐火车回山东,所以明天开始先单更了、、、等回到家再恢复双更~~~谢谢各位支持,么么哒

062:归途

    五日后,九娘亲自下厨为姜女煮了一碗长生面。扶桑不知道去哪儿讨了两个熟鸡蛋来,还口口声声地吆喝着,是自己亲手煮的。顾桦承则是送了一沓书卷,扶桑一看那一沓子书卷就不还好意的咧了咧嘴。

    姜女一天都是高高兴兴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上了。

    顾桦承却对此有些歉意:“因为这些日子一直在准备着回邺城的事情,还有你师姐九娘的事情,怠慢了你,你莫要……”

    “我很高兴的,师父,真的。”姜女弯了弯眉眼,一脸的笑容。“这些年,一向都是师兄师姐怎么过生辰,我就怎么过的。师父并不曾怠慢过姜女。”

    “好了师妹,快些吃面吧。”九娘拍了拍姜女的手,细心地为姜女将桌子上的书卷收了起来。

    顾桦承也嘱咐姜女先将面吃完,便喊着扶桑出去了。

    九娘跟着到了门口听了一会儿,皱了皱眉,又转身回来同姜女道:“师妹,咱们明日便启程了,你在北胡可还有什么要做的?”

    “我哪里有什么要做的?总不至于去捧一把土来吧揣着吧?”姜女一边吃面一边冲着九娘眨了眨眼,“倒是师姐,自打师姐不用月月去扎针吃药了之后,师姐似乎一直有心事,当是师姐还有什么要做的吧?总归今日我安心的做我的小寿星,师姐要做什么,去做便是了,何必在这儿干看着我?”

    “你的生辰,自当应该好好陪你才是啊。”九娘眉间跳了跳,有种被姜女说中了心事的难堪。

    姜女却笑了笑:“我又不是小时候。总会同师姐争风吃醋的,如今我大了。自然是懂事了。师姐去做自己的事情便好了,过会子。我自个儿拿着师父给我的赏银去街上逛一逛就好了。”

    九娘看着姜女似乎是真心实意的笑容,有些放心地点了点头。

    说起来,这三年,也就是逢年过年的见过哑婆几次,其他时候,倒真的是想找哑婆也找不到呢。如今要走了,不同哑婆道个别,九娘心里总是觉得有些失落。却没想到,一出院子。就看到哑婆冷着脸站在不远处。

    九娘笑了一下,几步上前,冲着哑婆行了一个大礼。

    哑婆却别过脸去,有些不乐意见到九娘似的。

    九娘愣了一下,嘴唇哆嗦着喊了一声:“婆婆。”

    “唉……”半晌,哑婆才叹息一声,“你们此番离开北胡,怕是咱们再也不会相见了。丫头,初次见你的时候。婆婆只觉得你像她,如今婆婆才明白,你是你,她是她。孩子。以后你的路不管多么难走,都要记得勇敢一些。”

    “婆婆……”九娘一时有些哽咽,勉强地冲着哑婆笑了笑。狠狠地点头。那时候的九娘只觉得日后的人生,都只会幸福平静。根本不曾料到,她的磨难其实刚刚开始。

    哑婆怜爱地摸了摸九娘的头发。冲着九娘笑了笑,又说:“你师父日后想来能够真的放下这一切了,老婆子我心里头,其实也觉得安心不少。日后你们若是……”哑婆说到这儿,突然顿了一下,颇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往后,你们还是永远不要再来了。你师父这一生不过就是为了寻找酿酒的最佳材料,这北胡的东西,他已经寻得差不多了,他从前年年来北胡,也不过是为了……如今,倒也能放得下了。”

    九娘沉默,不知道如何应答。哑婆却压根就没有想听到九娘回答的意思,又默默地看了九娘一会儿,哑婆便转身慢慢地往远处走。九娘原本想要追上去再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迈不开那双脚。

    第二日,他们整理行装,雇来马车,准备返回邺城。

    期间,九娘一直略带期盼地往回看着,顾桦承看在眼里,只是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这都是命数。”

    九娘笑了笑点头,转身跟在姜女身后上了马车。

    九娘没有看到,就在她钻进马车的那一瞬间,哑婆站在院子里,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又转身回到自己的屋里,再没出来。

    马车上路,渐渐驶出了那个小村子,也渐渐离开了北胡。

    在北胡的这几年,就仿佛是他们几个人的成长。

    有些人终于忘记了该忘记的,有些人终于渐渐沉稳,有些人越过了酿酒的最大障碍,有些人终于学会了真诚……

    九娘猛地掀开车帘,往后看去。姜女和扶桑对看一眼,默默低下头去,没有出声。而顾桦承,则开了一坛子酒。

    味道一出来,九娘就皱起了眉头看了顾桦承一眼:“师父这是打算一路醉回邺城去?”

    “哪能呀,师妹,师父不是说了要去下河村的吗?这顶多啊也就是醉到下河村。”扶桑撇撇嘴。

    姜女一怔,抬头看了看九娘又看了看顾桦承,猛地低下了头去。

    九娘嘴角的笑意倏尔凝结,她看了看姜女,又皱眉看了顾桦承一眼。

    顾桦承叹气:“姜女,你可希望咱们再去一次墨城?”

    “去墨城做什么?”姜女头也没抬,声音有些低沉。

    扶桑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顾桦承拦住,看了九娘一眼,才同姜女道:“此番我们去下河村是为了接你师姐的阿婆,你师姐……那些事儿,你以后会知道的。你若是在墨城还有什么心愿,若是想要再回去,咱们此番也能顺路再去一次。”

    “我没有阿婆。”姜女别扭道。

    “……”九娘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姜女咬着嘴唇,刚要开口。姜女便猛地抬头看了九娘一眼,九娘愣了一下,才问道:“师妹?”

    姜女笑了笑:“师姐,我方才心里是有些不痛快,不过……就是猛地听了所有人都知道要回你的故乡,只有我不知道,所以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没事儿,师父师兄,你们也不用担心我的。”

    三个人面面相觑了许久,终是叹了口气,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姜女小心地看了九娘一眼,往九娘身边凑了凑,问道:“师姐,你……你的家,是什么样子的?”

    九娘闻言愣了一下,才笑道:“我的家,在邺城呀。”

    姜女看着九娘,半晌不能言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师姐从前也是过的不如意吗?”

    “过的如意,又如何会跟着为师呢。”顾桦承叹了口气,微微摇头。

    一时之间,马车内的氛围有些尴尬,就连扶桑再次开了一坛子味道清冽一些的酒,说尽了好话,也没能再让车厢里变得欢乐一些。反而让顾桦承呆不住,一掀车帘,出去和车夫聊天去了。九娘抱着自己的双膝,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有姜女勉强地和扶桑搭着话,那眼神还不住地往九娘身上瞟。

    扶桑叹了口气,自顾自地抱着酒坛子喝起酒来,也不去做那费力不讨好的事儿了。

    马车路经墨城的时候,九娘和顾桦承再次问姜女要不要回去看看时,姜女才说:“不但是爹娘不喜欢我,就是那些同我熟识的人也是不喜欢我的,我知道以前偷东西不好,可是我不偷,爹爹会打死我,偷了,便受尽白眼。墨城这个地方,我是能不来,就不来的。师姐,我真的不嫉妒你的。”

    姜女再三排斥这儿,顾桦承无奈,只好重新上路。倒是扶桑有些不乐意似的,一下子喊住车夫,跳下车去,喊道:“小师妹既然不愿意回去,不如就彻底断了与你爹娘的联系,师兄去为你将你的身份文书讨来。”

    之后不顾顾桦承的呼喊,一个劲地往前跑了。

    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两包肉包子,一袋糖瓜。

    九娘嘴角抽了抽:“师兄,你其实是去买肉包子了吧?”

    扶桑嘿嘿笑着,看了一眼脸色发黑的姜女,赶紧将怀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塞进九娘怀里,之后再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张薄薄的纸递给姜女:“你爹娘……”

    “这真的是我的?”姜女一下子喜笑颜开地接了过来,笑着笑着,便红了眼眶。

    九娘在一旁看着,微微叹了口气。

    “师妹你叹气做什么?”扶桑一转头本是想要摸肉包子吃,却正看到九娘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九娘闻言笑了一下,摇头道:“没什么。”

    “师姐的身份文书,也是这么讨来的吗?”姜女却只顾着欢喜,并未瞧见九娘的失态。

    九娘愣了愣,摇头:“我……已经死了。”

    “啊?”

    “额……师妹的意思是说,她没有身份文书了,在下河村……在她们家,她已经死了。”扶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九娘一眼,同姜女解释着。

    顾桦承在外面听到了,猛地钻进来,狠狠地拍了扶桑一巴掌:“就你话多。你是如何讨得你小师妹的身份文书的?”

    扶桑看了姜女一眼,拉着顾桦承就要往外走。

    姜女看了扶桑一眼,便笑了:“师兄,说吧,给了我爹多少银子?他们那样见钱眼开的,只要有钱,莫说是把我的身份文书给你们,就算是让我爹把我娘给你们他们也是做得出来的。”

    一时间,车厢里又沉默了下去。(未完待续。。)

063:寒心

    一月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下河村的村口。

    顾桦承下了车,同车夫商量了一会儿,便同车夫了了这几日的工钱。顾桦承接过缰绳,看了九娘一眼,微微皱了下眉。自打两日前,九娘便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一同她说话便是受了惊似的。如今到了下河村,九娘倒反而是不那么怯懦了,只是还是死死的咬着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扶桑看到顾桦承的神色,便推了推姜女,示意她看一眼九娘。

    姜女抬头,挽住九娘的胳膊,笑了笑问道:“师姐,阿婆是什么样的人呐?”

    扶桑心里猛地一紧,立马去看九娘,却见九娘愣了一下,旋即暖暖地笑了起来。

    她转头看着姜女,语气轻柔:“阿婆啊,是很好很好的人呢,她很疼我。”

    “九娘,我们直接将马车赶到孟家门口吧?”顾桦承在外面问。

    九娘“嗯”了一声,嘴角噙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扶桑看了九娘一会儿,掀开车帘坐到了顾桦承身边。有些过往的村民指着他们的马车啧啧感叹,扶桑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自家的马车,也没有镶金嵌银的,这群人怎么就这么个念叨法。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师妹,扶桑突然有些玩味的勾起了嘴角,九娘比当年离开下河村的时候长开了许多,到不知道这儿的人还能不能认出九娘呢。

    扶桑笑了笑,转头冲着车厢里面唤道:“师妹。”

    “你喊你师妹做什么?”九娘还没应声,顾桦承便有些责备地看了扶桑一眼。

    扶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同顾桦承说完,便被顾桦承敲了一下。

    “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不见长脑子。”顾桦承斥道。

    九娘在车厢里微微莞尔。拉着姜女掀开了车帘,一道坐到了门口去。

    扶桑回头吓了一跳。半晌才出声:“师妹你怎么不出声就出来了?”

    “出来还得经过你允许呀!”九娘白了扶桑一眼,眼风里突然扫到一个人影,气呼呼地往前跑着。

    姜女看到九娘愣住,忍不住推了推她问道:“师姐你怎么了?”

    九娘回神,冲着姜女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师姐,咱们光在北胡就差不多呆了三年,你还能看着他们眼熟啊?”姜女咂舌。

    九娘一下子笑了出来:“又不是化成了灰,从前日日见面的人。怎么可能一点也认不出来呢?”

    说话间,顾桦承已经将马车停在了孟大牛家不远的地方。九娘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熟悉的院门,冲着顾桦承笑了笑:“师父也还记得呀?”

    “我遇见乖徒儿的地方,怎么能够忘记呢?”顾桦承笑了笑,跳下马车,冲着九娘伸出手来。

    九娘怔了怔,抿了抿嘴,扶着顾桦承的手跳下马车。那边扶桑也扶着姜女下了马车,几个人站在马车前面似乎发愣。

    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什么,孟大牛家门口就传来一阵提留哐啷的动静。

    姜女张大了嘴巴,愣愣地转头去看了九娘一眼,却见九娘紧皱着眉头。猛地上前几步,冲到了门口。

    扶桑和顾桦承一看,立马追了上去。

    谁知道九娘走到门口便又猛地顿住脚步。皱着眉头盯着那扇门。姜女他们赶过来看着九娘的神情,一个个的都噤了声。院子里的声音也愈发清晰地传到几个人的耳朵里。

    “没出息的死丫头。你这是作死了又跑回来!”

    “谁没出息?三狗子那祸害就是有出息了?我好歹是你生的,做什么你总知道骂我?”

    “呸!三狗子再没出息那也是你男人。你这三天两头往娘家跑是啥意思?还嫌咱们家不够丢人是不是!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你还能耐了!”

    “娘,你这是看着我爹不在家才敢这么说的吧?我爹可不是这么说,我爹可不觉得我是泼出去的水,要不是我,你们每年赏酒大会上还不是年年受人排挤!”

    “你个小贱蹄子,还真是能耐了!你给老娘滚!”

    “哼,以为我乐意回来似的。”

    唰——

    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一时之间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会儿。

    九娘被盯得不舒服,转了转脸,有些僵硬地开口:“春桃,好久不见。”

    孟春桃猛地睁大了眼睛,盯着九娘,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来指着她,“你……你……你是……”

    九娘点了点头,看着她,没有开口。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啊!”

    “死丫头,你不是要滚吗?堵着老娘的门口做什么!”曹氏骂骂咧咧的声音没有了门板的阻挡倒是愈发清晰了几分。

    九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勾了勾唇角,抬头便是孟春桃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娘,见鬼了!见鬼了!”孟春桃一看到九娘冲着自己笑,立马转身跑了回去。

    “呸!满嘴的荤话,大白天的见什么鬼?”曹氏一边骂着孟春桃,一边往门口走。

    看见门口这四个穿着富贵的男女,曹氏一个不小心就咧开了嘴,一脸笑意地往四人面前凑:“哟,这是哪里来的官人呐,怎么到咱们这小门小户来了?”

    “娘!”孟春桃一脸惊慌地喊了曹氏一声。

    曹氏回头,瞪了孟春桃一眼:“你不是要回去吗?怎么还不走!”之后又转过头来冲着九娘她们讪笑,“我家闺女今儿这是回娘家看看,马上就走,马上就走了,几位这是……”

    “娘,你还没认出来吗?那是花儿!”孟春桃似乎都要哭出来似的。

    九娘倒是没想到,曹氏竟然一直都没认出自己。听到孟春桃这句话,九娘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孟春桃,先前在路上看到那个人便觉得像是她,如今倒也能肯定下来了。只是没想到,几年不见,孟春桃竟然已经嫁了人,而且当初似乎听到了三狗子……呵,真是贱男配渣女,万事好合啊。

    “你果真是花儿?”耳边传来曹氏不可置信的疑问声,将九娘的思绪拉了回来。

    九娘皱眉,看了曹氏一眼,叹了口气,一边点头一边问:“阿婆呢?”

    “真的是花儿?可是花儿你不是应该……”死了吗?

    看着曹氏青一阵白一阵的脸,九娘没由来的一阵烦躁,她皱眉看了曹氏一眼,继续那个问题:“阿婆呢?”

    曹氏看着自己面前这个有些张牙舞爪的女子,心里想着这是孟夏花,突然腾地起了一阵怒气:“小畜生!既然你没死,这些年你是去哪儿偷腥了?”

    “哎,你这个人真是奇怪,方才还是一副见了鬼了似的怕得要死的模样,如今又是一副我们欠了你多少似的,你真的没事儿?”姜女一个忍不住冲到曹氏面前一脸鄙夷地说了一通。

    顾桦承皱了皱眉,原本想要拦住,却突然又收回了手,背在身后,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曹氏。

    曹氏这下子倒是重新打量了一番门口的这几个人,冷哼一声道:“哟,花儿,你可真是好本事,这才离开家多久,就勾搭了这么一个个的,呵。”

    “喂,你嘴巴就不能放干净一些?”扶桑也忍不住皱了眉。

    曹氏突然一把抓住九娘就往院子里拖,九娘一皱眉,猛地抽回手来。大约是没想到九娘会如此反抗,曹氏愣了愣,转身一耳光就扇了过去。

    手,却凝在半空中,被顾桦承紧紧抓住。

    曹氏抬头看了一眼顾桦承,那样冰冷的神色,让她莫名的抖了一下,咽了咽嘴里的唾沫,曹氏挣脱开来,突然坐到地上嚎了起来:“哎哟老天爷啊,你可长长眼吧,我们家丫头这才离开家几年啊,就变得六亲不认了啊!还带着野男人来找我的麻烦啊!哎哟,这可是作孽哟!”

    原本看着顾桦承他们一行人的穿着打扮,就有一些人围在不远处念念叨叨了,这听着曹氏这么一嗓子,一下子就都围了上来。有些人看着九娘愣了一会儿,不可置信地戳了戳身边的人,问道:“你看那个姑娘可不就是孟夏花吧?”

    “不能吧,孟夏花当初不是说害了病死了吗?”

    “嗨,啥话还不都是孟大牛两口子说的,就连那孟老太太不也说是暴病而亡,其实到底怎么回事,谁还不清楚谁啊?”

    “哎,可别提那档子事儿了,简直就是作孽啊!不是是二牛媳妇当时就气的晕了过去了吗?这么多年,两家就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还不是孟老太太那事儿闹得?”

    九娘猛地转过头去,死死盯着人群里说话的人。

    “师姐,你怎么了?”姜女被九娘的脸色吓了一跳,拉了拉九娘。

    九娘却一把挣脱了姜女,慢吞吞地走到了先前说话的人面前,一字一句地问:“李大伯方才说什么?您说我阿婆怎么了?”

    被点名的人,脸色尴尬,没被点名的人看着九娘的神色,再看看九娘身后的男人,默默的转身想要离开。顾桦承给扶桑使了个眼色,扶桑一下子冲了上去,拦住了那几个人。

    “花儿啊,你说你这是做啥啊,你这……”那个李大伯一脸的无奈,看着九娘一个劲地叹气。(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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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九娘介绍:
冰天雪地里睁开眼,已穿到了重男轻女的古代农家。 姐姐咬牙切齿,见她如见仇人。 弟弟蛮横无知爱无理取闹。 这家里还有人把她当人看? 老爹,打死一次闺女,你还要来第二回? 老娘,你还能再偏心点不? 包子包子,如今可是已经换了石头馅了! 有本事,你们来咬一口试试! 可是结果,老天爷也不待见她。天生晕酒的人竟然穿越到了尚酒之国!孟九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孟九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孟九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