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发怒
“师兄?”九娘猛地怔了一下,伸手去拉扶桑。
萧桓的手却比九娘还要快,率先递到了扶桑面前。
扶桑看了一眼萧桓的手,一哆嗦又坐了下去,苦着一张脸看了九娘一眼。
“……萧公子比我快。”九娘嘟囔,又不是我不乐意拉你起来。
“萧什么公子啊,师妹,咱们闯祸了。”扶桑哭丧着脸。
“啊?”九娘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萧桓轻笑一下,缓缓地坐到了扶桑身边。
“你……你坐我身边做什么啊?”扶桑好像真的要哭出来了似的,眼巴巴地等着萧桓。
九娘不解,站在原地,愣愣地没有动作。
“你们这儿闹腾什么呢?就不能让为师安生些?”
顾桦承有些气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九娘回头看去,却发现顾桦承脸色猛地一变,,拱手跪了下去。
“师父?”九娘愣神。
却见扶桑也赶紧连滚带爬地跑到顾桦承身边跟着跪了下去,还一个劲的冲着自己使眼色。
“九娘,还不快点过来!”顾桦承瞪了她一眼。
这是自己拜了顾桦承为师这么久以来,顾桦承头一次用这样斥责的语气同自己说话。愣了一下,九娘便赶紧过去,跪在了顾桦承的一侧。
“家徒无知冲撞了豫王殿下,还望殿下恕罪。”顾桦承拱手低头冲着萧桓恭敬一拜。
九娘彻底愣住,这个萧桓居然是个王爷?偷偷瞥了一眼跪在另一侧的扶桑,他的脸色愈发白了。想来,大约是扶桑之前多少猜到了萧桓的身份了吧,他毕竟跟着顾桦承很多年了,又时常去辰王府送酒,皇室姓氏,只怕早已晓得。却不知道之前,扶桑到底是被什么玩意儿塞住了脑子,居然在人家自报家门后,还能一屁股坐的稳当。
九娘忍不住又偷偷瞥了萧桓一眼,那厮居然翘着二郎腿,晓得优哉游哉的,大约是发现九娘正在看他,萧桓甚至还勾起嘴角,冲着九娘点了点头。吓得九娘又猛地把头低了下去,老老实实不在东张西望了,即便是偷偷摸摸的东张西望。
“殿下?”顾桦承等了半天没等到萧桓的回答,不禁冒了冒冷汗,硬着头皮喊了一声。
萧桓这次看了顾桦承一眼,开恩似的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儿不知者不罪嘛,本王这次出来原本就是没人知道的,你的徒弟毕竟年幼,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嘛。不过先生啊,你不来见我,可就是你的不对咯。”
“殿下的话,顾某不太明白。”顾桦承微微垂头,毕恭毕敬的模样。
那萧桓摸了摸下巴,起身走到顾桦承身边,伸手将他拉起:“先生不用太过见外,先生也知道,本王派往着墨城已有三年,往年先生若是到了墨城,都会为本王送上几坛好酒,怎生这次倒先住到了这儿?难不成我的豫王府还装不下先生师徒三人吗?”
“豫王说笑了,顾某只是怕叨扰了豫王,此番路上他们两人身子抱恙,更是不敢先去打扰王爷。”
“抱恙?”萧桓眯着眼睛打量着九娘和扶桑。
九娘暗暗瞥了扶桑一眼,皱了皱眉头,开口道:“是九娘路上……”
“闭嘴。”顾桦承轻喝,眼神危险地看了九娘一眼。
九娘猛地打了一个哆嗦,不管扶桑怎么使眼色,也不再开口了。
“呵呵,先生何必这样严斥,本就是我打扰了,既然如此,等先生忙过来,再过府一叙,可好?”萧桓眯着眼睛,看着顾桦承,模样活像一只狐狸。
他是王爷,如何能由得人说不?
顾桦承只能答应,许诺明日傍晚,必亲自拜访赔罪。萧桓笑眯眯的一步三晃的走了,留下师徒三人默默相觑。
“呼——可算是走了,可吓死我……”
“跪下!”
扶桑刚站起来喘了口气,就被顾桦承一声厉喝,吓得又跪了下去。
扶桑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师父,好好地您这是发什么疯呢?”
九娘皱眉,在一旁轻轻地掐扶桑。
“九娘,你再做什么?”顾桦承却眯着眼睛,危险地看了九娘一眼。
九娘好像要哭似的撇了撇嘴,收回手来,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顾桦承却毫不解气,指着两个人怒骂:“一个个的都是一副听话的模样,可是实际上呢?每一个老实的!萧桓那是什么人?你们两个也敢跟着他耍心眼,你们是不是先脖子上便顶个脑袋累得慌,想要扔了不要了啊?”
“……师父,萧桓到底是个什么人啊?”九娘冒死相问。
顾桦承冷冷地盯着九娘,只把九娘盯得浑身发毛。
就在九娘以为顾桦承不会回答她,甚至还会再发一顿火的时候,顾桦承却叹了口气,幽幽开口:“萧桓是先帝次子,当今圣上异母兄长,在圣上即位前,先帝将他封为豫王,派到这墨城来,并下旨,无召不得返京。你们觉得,他能甘心吗?”
“咦?师父,这个豫王似乎说他到这儿才三年,难道皇上即位才三年?”九娘皱眉。
扶桑猛地咳了几声。
顾桦承瞪了扶桑一眼,怒道:“好好的你咳什么咳?九娘年幼,又一直不受重视,不晓得这些变动也是正常。”
“正常吗?”扶桑念叨,“当年我都知道师祖过世,师叔对师父……”
“扶桑。”顾桦承哑着嗓子,恶狠狠地瞪了扶桑一眼。
扶桑撇了撇嘴,抹了抹脖子,一声不吭地转过身去。
“师父,这个豫王很可怕吗?”九娘看了扶桑一眼,继续自己的问题。
“不能说可不可怕吧,我们只是酿酒的,他们之间的纷争与我们何干?”
“可是师父在邺城,与达官显贵相交,又与宫室有着联系,真的没有关系吗?”九娘还是皱着眉头。
“呵,你倒是懂得多,九娘,你倒是说说,你怎么知道为师与众多达官显贵相交?”顾桦承又眯起了眼睛。
九娘看着顾桦承的模样,怎么也不觉得顾桦承这是在亲切的和自己叹息,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九娘果断地摇了摇头。
“让你说的时候不说话了,之前不是挺能说的吗?”顾桦承这一次的怒气,起的莫名其妙。
035:温情
九娘看着扶桑只觉得整个头都大了,着实不知道顾桦承这是怎么了。难道非要自己发表一番对当局的看法不成?
九娘咬了咬唇,心想大不了豁出去,说就说呗,谁知刚一开口,顾桦承就狠狠地甩了一下衣袖,推开扶桑的房门,转身下了楼。
九娘和扶桑面面相觑,半晌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扶桑才清了清喉咙,拉了九娘一把,问道:“师父这是怎么了?”
“我也想知道师父这是怎么了。”九娘摊手,突然又盯着扶桑问,“你从前不是经常跟着师父出来吗?就没见过师父发怒的样子?”
“我倒是见过师父发怒的样子啊,可是那时候师父是因为玉娇娘缠的他太紧了,对着玉娇娘发的怒啊,跟我没关系啊,师父虽然经常嘴上不饶我,可是心里头,待我还是极好的。”
九娘也皱眉,这是她第一次见顾桦承发怒,还似乎跟自己有关似的,怎么想也觉得心里头怪不舒服的。她看了扶桑一眼,笑道:“要不,咱们去找找师父吧?”
“我可不去。”扶桑一个劲地摆着手摇着头,“这个时候去找师父,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这倒也是,九娘低下头,抑郁了。
扶桑却拍了拍九娘的肩膀,冲着九娘笑的有些……猥琐。
“师兄,有话您能直说吗?”九娘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冲着扶桑皱了皱眉。
“师妹啊,为兄教你制曲吧。”扶桑眨眼,“若是师父回来,看到你已经能够制曲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九娘一听,便点头,觉得这个主意的确很好,只是……
“师兄,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啊。”
“有你师兄我呢,你担心什么啊!”
扶桑说干就开始干,先将之前一些发了霉的谷子从罐子里倒了出来,之后便指挥着九娘去蒸米。
“去哪儿蒸啊?”九娘皱眉。
“笨死你算了,你就不能去找掌柜的借一下灶房?”扶桑瞪她。
九娘鼓了鼓嘴,瞪了扶桑一眼,便抱了一罐子米去找灶台。
一直等着那米蒸熟了,也没见顾桦承回来。
扶桑表示,一般顾桦承冷静自己需要大半天呢,等天黑的时候顾桦承能回来就算是不错了,两个人还是赶紧干正事儿要紧。
九娘也不敢分心,仔细地听着扶桑的讲解,什么时候捣米,什么时候拌,什么时候团成团……
当九娘按照扶桑的说法,将一个团子中间挖好了一个洞后,半天没有听到扶桑的下一步指示,不禁抬头看了扶桑一眼。却见扶桑两眼呆滞,面色潮红,愣了好一会儿,才挠了挠头,冲着九娘咧嘴笑了一下:“那个……师妹啊,那什么你累不累啊?”
“不累啊。”九娘皱眉,隐约扶桑接下来的话,会令自己很难以接受。
扶桑听了九娘的话,似乎更加窘迫了:“师妹啊,不累也还是歇一歇吧。”
“师兄,有话您能不能直说啊!”九娘皱眉。
“我忘记购置蛇麻花之类的了。”扶桑低下头,含糊不清道。
九娘没有出声,还是蹲在地上玩着那个团子。
扶桑看了九娘一眼,奇怪道:“师妹,你怎么没什么反应啊?”
“我又不知道蛇麻花是做什么的,我说什么呀。”九娘翻了个白眼,玩的倒是起劲。
“……”扶桑默默无语地蹲到九娘身边,一边帮着九娘翻那个团子,一边念叨,“做酒曲不是只有谷子什么的就可以的,还需要啊一些中药什么的。”
“用中药做什么?又不是做药酒。”九娘不耻下问。
“加中药是为了让曲团更好的入味,为了以后酿出的酒格外的飘香。”扶桑耐着性子同九娘解释,“这么说吧,就是制曲的必需用品。这样能明白吗?”
九娘点头。
扶桑长长的舒了口气,拍了拍九娘的脑袋,“那你在自己好好看书,师兄我去趟药铺。”
“师兄,要是师父回来了呢?”九娘忍不住问了一声。
“没事儿,我琢磨着就算是师父回来了,也不会主动进来看一眼咱们的,八成啊,自己钻进屋子里了。”扶桑冲着九娘安抚一笑,转身出去,并将屋门给九娘关了个严实。
九娘又对着那个曲团子发了一会儿子楞,转身去包袱里翻出了酒经,有一搭没一搭地看了起来。翻了几页,却正巧看到一句:曲用香料,大抵辛香发散而已。
而扶桑则在门口发了一会儿呆,捏了捏自己的荷包,咬了咬牙,冲了出去。
站在墨城的大街上,扶桑叹了口气,转身又回到了客栈里,问掌柜的药铺在哪儿,才又重新回到了大街上。
站在大街上,扶桑突然有些感叹。人家掌柜的千叮万嘱一定要记得自家客栈名字不是没有道理的,每条街道都长得差不多,真的挺容易迷路了。买好了蛇麻花、丁香、甘草,木香、茯苓等药材,揣好了一出来,走了两条街道后,扶桑不得不承认自己迷路了。
拉住一个过路的少年,扶桑笑问:“这位小公子,请问……”
“问什么?”人家好脾气地看着扶桑。
扶桑却整个涨红了脸,摆了摆手,蹲到了角落里。
他把客栈名字给忘了,这问路都没得问了啊!
总不能随便扔个树丫子,指哪儿走哪儿吧,就算能成,可这大街上,去哪儿找树丫子啊。
“你在这儿做什么?”
顾桦承微带怒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扶桑却仿若听到了天籁一般,一脸惊喜的回过头去,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顾桦承,整个人都扑了上去。
“师父!你去哪儿了啊,徒儿想死你了!”扶桑嚷嚷。
顾桦承一脸嫌弃地将扶桑推开,瞥了他一眼,问道:“你不好好的呆在客栈里,跑出来做什么?”
扶桑扬了扬手里的几个药包:“我出来买香药了。”
“……”顾桦承眉间跳了跳,看了扶桑一眼,问,“为什么出来买这些?”
“从邺城走的时候,忘记带了啊。”扶桑答得从善如流。
“我不是问的这个!”顾桦承揉了揉额头,“好好的,你难道是要做酒曲了不成?”
“师妹做啊!”扶桑笑了笑,“师父,师妹很聪明呢,其实她大约也就是受不了酒的味道。”
顾桦承似笑非笑地看着扶桑,顿了一下,才又问:“你为什么在这儿,既然买好了草药,为什么不回去呢?”
036:温情2
“……迷路了。”扶桑低下头去,含糊不清道。
“什么?”顾桦承没听清楚,又问了一句。
“迷路了。”扶桑的头又低了几分。
顾桦承没有说话,扶桑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顾桦承肩膀一耸一耸的,笑的欢畅。
“师父!”扶桑有些薄怒地瞪了顾桦承一眼。
“怎么?”顾桦承瞪了扶桑一眼,伸手给扶桑整了整衣领,笑道,“扶桑啊,你怎么也会迷路呢?”
“每条街道都长得一个样,我怎么就不能迷路了啊,要是师妹,我保证她还不如我呢!”扶桑不服气的撇撇嘴。
顾桦承无奈摇头,“好好的又去说你师妹做什么?”
扶桑别过头去,一声不吭。
顾桦承拽了扶桑一下,问道:“你还走不走了?”
“走啊。”扶桑点头,老老实实地跟着顾桦承往回走。
好不容易走到了客栈门口,扶桑赶紧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春风客栈”,低下头去啧啧称奇。
“怎么?人家名字惹着你了?”顾桦承站在柜台那儿回头看了扶桑一眼,惹得客栈的掌柜小二都怒气冲冲地看着扶桑。
扶桑缩了缩脖子,赶紧摇头:“不是不是,我是觉得人家这客栈名字起得好。”
“呵。”顾桦承轻笑一声,在柜台上留了一颗银裸子,抬头看了一眼楼上。
九娘正站在楼栏那儿,眼巴巴地往下看着。
“去,把九娘带下来吧。”顾桦承看了扶桑一眼,冲他指了指楼上。
扶桑点头,抱着大包小包的草药,跑上楼去,将草药放进自己的屋里,就去拉着九娘往下跑。
“师兄,师父不生气了?”九娘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楼下的顾桦承,问扶桑。
扶桑点头:“本来就不是生的咱们的气,当然不气了。”
九娘抽了抽嘴角,到底没有提醒扶桑,其实之前……他们俩就已经惹得顾桦承生过一场气的。
到了楼下后,顾桦承已经同小二点好了菜肴,坐在桌子旁等着两个人。
扶桑和九娘刚一坐定,顾桦承便翘着嘴角笑眯眯地扫了他们一眼。
九娘一个激灵,一不小心将桌子上的杯子碰翻了。
“噗。”扶桑嗤笑一声,抬头冲着顾桦承笑了笑,“师父啊,你看把师妹吓得。”
九娘一低头,看准了扶桑的脚就踩了上去。
“九娘,为师今日可是吓到你了?”顾桦承伸手将九娘面前的杯盏摆正,笑着看了九娘一眼。
扶桑被顾桦承的这个笑容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打着哆嗦同顾桦承撇嘴:“师父,你对师妹还真是不一样呢。”
“哦?是吗?”顾桦承笑着看了扶桑一眼,问道,“你可是再后悔你不是师姐?”
“……”扶桑默默地将头低了下去。
九娘捂着嘴呵呵直笑,险些一头栽了过去。
好在这时,小二上了酒,三个人这才好好地坐正了。
不过很快,九娘又别过头去。
“这可是春风客栈最有名的东西,九娘果真不来尝一尝?”顾桦承看着九娘,拿起酒壶凑到鼻尖闻了闻。
“……春风客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青楼呢……”
“不可胡说。”顾桦承皱眉。
九娘吐了吐舌头,将头低了下去。
“啊!我说呢,之前看到春风客栈的时候觉得有些奇怪却一直没想起来,被师妹这么一说还真是!咱们邺城不就有一家春风楼吗?”扶桑一拍腿一脸的恍然大悟。
“春风楼?果真是青楼吗?”九娘凑到扶桑身边问。
“咳咳。”顾桦承将手拢到嘴边,脸色有些怪异地咳了两声。
扶桑看了顾桦承一眼,默默地将头低了下去,伸手在桌子上画起了圈圈。
九娘抽了抽嘴角,小心地看了两眼眼前的两个男人,伸手捂住鼻子,往顾桦承身边凑了凑:“师父,你们经常去啊?”
正在喝水的扶桑一口气喷了出来,正喷在九娘伸出的衣袖上。
九娘黑着脸看了扶桑一眼,扶桑立马正色道:“师妹啊,你的衣裳都是为兄为你购置的,你那么看着我干嘛?我自己喷到自己买的东西上,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九娘抽了抽嘴角,恨恨的收回手来,用帕子使劲擦着衣袖。
顾桦承却被扶桑的这一番话逗笑,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看着两个人道:“别胡说八道了啊,人家着春风客栈是以笑春风出名的。”
“笑春风?”九娘不解。
扶桑却点头:“笑春风居然是这墨城客栈里出来酒吗?”
顾桦承点头,笑春风这种酒,传说已经有百余年的历史了,是当年这春风客栈的老祖宗无意中酿出来的美酒。只是,大约真的是春风楼在邺城太过有名,这种酒头一次传到邺城的时候,人们都普遍选择了去春风楼品尝笑春风。
“可是春风楼的当家酒,却并不是笑春风。”顾桦承笑着摇了摇头。
九娘来了兴趣,追问:“春风楼当家酒是什么?”
顾桦承瞥了九娘一眼,放下手里的被子,笑嘻嘻地看着九娘。直把九娘看的浑身不自在了,顾桦承才收回目光。
大约,真的不想让自己知道吧,九娘讪讪地笑了笑,将头低了下去,有瞥了一眼酒壶。
“喝点?”顾桦承挑眉。
九娘一个劲地摆手。
扶桑却看了九娘一眼,问道:“师妹,我之前送你的礼物呢?”
“鼻烟炉啊?”九娘问,伸手在身上找了起来。
“师妹,你快点找出来之后,咱们一边喝酒,师兄一边给你讲万窟千红。”
扶桑话音一落,九娘就看到顾桦承的脸有些发黑了。
九娘转头又看了扶桑一眼,还没等着说些什么,就看到扶桑猛地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冲着顾桦承笑的有些尴尬。
顾桦承看着扶桑,咧着嘴角笑着,冲着扶桑招手。
“师父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别对我这么笑啊。”扶桑和顾桦承拉开一段距离,冲着顾桦承神情颇为尴尬。
九娘看着小二送上来的一桌子采药,皱着眉头冲着两个人喊:“师父,这又是怎么了啊?师兄也没怎么着啊,你们到底还吃不吃了?”
037:拜访2
一边说着,九娘一边伸手去摸饼子。冷不丁被顾桦承敲了一下手背,九娘抬头瞥了顾桦承一眼,讪讪地收回手来。
“扶桑,过来。”顾桦承勾着嘴角冲着扶桑笑。
扶桑摇头。
“那你就饿着吧。”顾桦承冷哼一声,坐了下去,将原本放着里扶桑近的烧鸡搬到了自己面前。
扶桑死死盯着那盘烧鸡使劲咽了咽口水,摸了一把嘴,慢吞吞地回到了桌前,小心翼翼地看了顾桦承一眼,笑嘻嘻地伸手去够烧鸡。顾桦承抬眼轻轻瞥了扶桑一眼,扶桑一个哆嗦,又把手缩了回去。
“……”九娘看着无奈,用筷子夹了一个鸡腿放到扶桑碗里。
扶桑泪凝于睫地看着九娘,就差握住九娘的手哭出来了。
“师兄你快些吃吧,别这么可怜的模样。”九娘摇了摇头,又看了顾桦承一眼,扬起嘴角笑了笑。
“九娘。”顾桦承喊她。
九娘赶紧坐好,微笑地看着顾桦承。
顾桦承看着九娘这么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微微愣了一下,才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在松沙县的时候,为你看病,为师多购了好些草药?”
“……记得。”九娘心里有一丝一样的念头闪过。
就看到顾桦承脸色的笑容愈发深了起来:“九娘,你听不听为师的话?”
扶桑一听这话,猛地抬头看了九娘一眼,在桌子底下使劲掐九娘。
九娘冲着顾桦承点了点头,“我当然相信师父啊。”又转头瞪了扶桑一眼。“师兄你掐我干嘛?”
扶桑噎了一下,恨恨地瞪了九娘一眼,猛地低下头去开始安心的啃起了鸡腿。
顾桦承点了点头,笑眯眯地又给扶桑夹了一只鸡腿。
扶桑对着鸡腿使劲地咽了两口口水,抬头看了九娘一眼,嘿嘿笑了笑,低下头去。反正九娘也不领自己的情,师父还又这么好心地给自己夹了鸡腿吃,自己还是不去管闲事了吧。
顾桦承看着扶桑满意地点了点头,从袖口中掏出一小包药末放在桌上,推到了九娘手边。
九娘不解。
“这是我特地去药铺找人磨好的,一会儿泡在水里喝了吧。”顾桦承笑着看着九娘。
九娘皱眉:“好好地我吃什么药啊!”
顾桦承脸色笑意加深,又将笑春风推到了九娘面前。
九娘登时捂住了鼻子,一脸嫌弃地看着顾桦承。
“方才不是说相信为师的吗?”顾桦承扬眉,“为师说过,你多醉几次酒,就不会在嫌弃这股子味道了。何况,笑春风,只有这春风客栈能喝道最为正宗的,现在……呵呵,怎么如今……”
“我没有说不相信啊。”九娘撇嘴。
“那就听为师的。”顾桦承冲着九娘笑着。
笑的那叫一个风流倜傥,九娘被顾桦承笑的有些晃眼,居然鬼使神差真的把那药给喝了。
扶桑啧啧叹息,直感叹九娘为了色相出卖了自己。被顾桦承瞪了一眼后,又低下头去,瞥了顾桦承一眼后,扶桑伸手将顾桦承眼皮子下面的那一盘子烧鸡端到了自己面前。
顾桦承看了扶桑两眼,没有说话,只是招手又让小二上了一壶酒。
九娘喝了药,皱着眉头看着顾桦承问:“好好的师父怎么又要酒了?”
“酒壮人胆。”顾桦承眯眼,给九娘倒满了一杯酒。
九娘皱眉。
“你都喝了药了,这个时候不喝酒,那药力发挥起来,你可是会难受的。”顾桦承义正言辞。
九娘愣住,有些担忧地看了扶桑一眼。
吃着烧鸡吃的正欢的扶桑,淡淡地看了九娘一眼,点着头含糊不清道:“师父说着……你听着就是了……唔,好吃……”
九娘抽了抽嘴角,将头可怜巴巴地转向了顾桦承。
“乖。”顾桦承笑着将酒杯凑到了九娘嘴边。
九娘别过头去,嘟囔:“我做什么壮胆,分明要壮胆的是师父!”
“嗯,对,要壮胆的是为师。可是明日,为师要带着九娘和扶桑一起去拜会豫王呢。”
九娘愣住了。
扶桑不吃烧鸡了。
两个人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桦承,一个说我要制曲,一个说我要帮着制曲。
顾桦承却笑着摇头,“为师看过了,你们做的很好,放在床底下等着便是了。”
“……放在床底下?”九娘有些凌乱。
“条件有限,师妹你的重点错了。”扶桑郑重地拍了拍九娘的肩膀。
“啊,对啊,师父为什么要带着我们去拜会豫王啊?”九娘简直就想哭出来了,一想到豫王,九娘就忍不住想到之前办的那一系列的蠢事。
“为师一个人害怕啊。”顾桦承冲着九娘眨了眨眼,笑着举了下酒杯。
“师妹,又不是没喝过,你怕什么!”扶桑也跟着举起酒杯,笑盈盈地看着九娘。
九娘抽了抽嘴角,狠狠地剜了扶桑一眼:“师兄,你的重点也错了吧。”
“九娘,乖。”顾桦承还是举着杯子,冲着九娘想的风姿卓越。
九娘嘴角一抽,无奈地跟着两个人举杯,小小地抿了一口,辛辣直抵心底。
“啧,哪有这样子喝酒的。”扶桑摇头,放下酒杯,拍了九娘一下。
九娘受惊,猛地一口气喝了一杯子的酒,咳了个没完没了。
扶桑怔怔地看着九娘,不禁小心地看了顾桦承一眼。
“放心好啦,我不会这么对你的。”顾桦承冲着扶桑咧了咧嘴。
扶桑低下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酒杯,再也不去搭理两个人了。
九娘被顾桦承连哄带骗地喝了差不多半壶的笑春风,便被扶桑搀着上楼睡觉去了。顾桦承还在后面嘱咐,就算是要醉酒,也得在明日申时之前起来。
大约是这次真的是喝了药的缘故,醉酒也没有以前那么难受了,当然也可能是被顾桦承的那一句话吓得。
第二天巳时,九娘便被饿醒了。揉着额头起来后,九娘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到铜镜面前仔细地看着自己的脸色脖子上有没有起红疙瘩。
“师妹,起来了吗?”听到这边动静的扶桑,端着米粥在门外喊了九娘一声。
九娘赶紧跑到门口,一把拉开门,指着自己的脸问扶桑:“师兄师兄你快看我脸上!”
“怎么了?”扶桑皱眉,一脸茫然。
“有没有起疹子!”九娘急的跳脚。
038:花酒
“……你傻啊,酒疹是起全身的,你起没起不能撸起袖子来自己看啊。”扶桑叹气。
九娘一听,立马撸起了袖子。扶桑猛地推了九娘一把。
“你干嘛呀。”九娘冲着扶桑翻白眼。
“大姑娘家的,你就不能不在这大庭广众下的做这么不雅的事儿?”
“……”九娘默默无语。
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确没有起酒疹子,九娘安心地吃起了扶桑带来的早饭,一边吃,一边问了一句:“师父呢?”
“准备贺礼去了。”
“还用的着准备吗?把咱们马车上的酒搬几坛子不就好了。”九娘有些不解。
“师父说那个太贵重了。”
“噗——”九娘将粥喷了出来。
“……”扶桑很嫌弃地看了九娘两眼,转身就往外走。
“师兄师兄,你别介啊!”九娘赶紧拉住扶桑,再三保证自己不再找事儿,安心吃饭。刚保证完了,九娘就有些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扶桑,问道:“师兄啊,万窟千红到底是什么啊?”
“……师妹,做人不要太好奇的好。”扶桑才不会告诉她,自己昨日将九娘送回房间后就被顾桦承教训了一顿呢。
“哼,不说我也知道。”九娘低头。
“这不可能!你都没去过春风楼你……”扶桑说了一半,猛地捂住了嘴。
九娘看着扶桑揉着肚子笑了起来:“还说我蠢!哈哈哈,也不知道是谁更蠢一些!师兄啊,你不是才十几岁吗?怎么连青楼都去,哈哈哈哈……”
“笑笑笑!在笑一声我就给你灌酒了!”扶桑涨红了脸瞪了九娘一眼,叹了口气,“师妹啊,我第一次去的时候,其实都十三了。”
“嗯,真大。”九娘眼里写着满满的不相信。
“我去春风楼是为了知道万窟千红是什么味儿。”扶桑继续辩解。
“嗯,是什么味啊?”
“……”扶桑却突然不说话了,那脸红的好像能滴出血来。
“师兄,说说嘛。”九娘冲着扶桑挤眉弄眼。
扶桑这次却铁了心的不管怎么威逼利诱就是不开口了,九娘正觉得疑惑,门口突然有人出声。
两人回头,就看到一个打扮的人模狗样的人毕恭毕敬地打了个千道:“两位,顾先生已在王府,请两位过府一叙。”
扶桑和九娘都愣了,两个人面面相觑了半晌,九娘才推了扶桑一把:“师兄,说话。”
“师父以言明,让我师兄妹二人在此等候,你这是……”扶桑皱了皱眉,说不下去了。
九娘皱了皱眉,叹了口气,笑着同来人回了礼,道:“我们年纪都笑,万一被你们骗了怎么办?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王爷那儿的人,万一我们被你们骗了怎么办啊?”
“小姑娘果真心思缜密,可我的确是豫王府的人,二位随我前去王府,便知道真伪了。”
“去了就什么都晚了。”九娘念叨。
那人明显一怔,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愣了一会儿,才又苦口婆心地劝了好一会儿。
后来,扶桑拉着九娘的衣领,同九娘咬耳朵,觉得就算是跟着这人去了,也不能掉块肉,万一真的是王府的,再闹出上一次的那种事儿,可就不好了。
两个人跟着那人上了马车,果然到了豫王府门口。
“师妹啊,心里什么感觉啊?”站在豫王府门前,扶桑搓着手叹息。
“啧啧,还好咱俩来了啊,不然又丢人了。”九娘感叹。
扶桑瞥了九娘一眼,笑道:“我以为你会说人家家里很有钱呢。”
“啊?你怎么会那么想?我是那么没有品位的人吗?”九娘眨了眨眼。
“哈哈,可不就是怎么着,你忘了你第一次回家的时候,你就是感叹咱们家很大了吗?”扶桑笑了笑,拉着九娘往里走。
九娘伸手拉住扶桑,嗔道:“师兄啊,你急什么,这不是咱们家。”
“哦,也是。”扶桑摸了摸头,冲着先前带他们来的那人笑了笑,道,“还请先生为我们带路吧。”
“到了这儿已经不用我在带路了,两位直走到了墙角左拐便是,贵师和王爷都在那边的花厅里等着二位。”那人说完,便退下了。
扶桑和九娘对看一眼,一起向前走着。走到墙角,在往左拐,却并未看到顾桦承和萧桓。
九娘皱眉,拽了扶桑一把:“师兄,你没走错路吧?”
“又不是我自己走的,你不是也往这边走的吗?”扶桑瞥了她一眼,拉了拉自己的衣服。
“这位是九娘吧?”萧桓那有些冷漠却又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九娘和扶桑回头,便看到萧桓操着手站在不远处。
看到两个人回过头来,萧桓笑了笑:“方才同顾先生去了书房,故而离开了花厅,让两位就等了。”
“不敢。”九娘和扶桑异口同声。
萧桓歪头,看着两个人,唰地打开扇子,“呵,不愧是顾先生教出来的徒弟。”
“豫王爷,我师父呢?”九娘看着扶桑还是没有出声,不觉又问了一声。
“一会儿便来,姑娘何必如此着急。”萧桓笑了笑,引着两人入座。
九娘皱眉,咬着唇没有吭声。
“师妹……”扶桑刚一出声,便闭了嘴。
九娘疑惑,顺着扶桑的目光看了过去,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顾桦承。
九娘第一次觉得,看到冷着一张脸的顾桦承也是这样的亲切。
“顾先生。”萧桓笑着看了顾桦承一眼,指了指九娘道,“这是你什么时候收的小徒弟,倒是让人眼前一亮啊。”
顾桦承面色微冷,看了九娘一眼,冲着萧桓道:“她身无长物,让王爷见笑了。”
“诶,怎么能这么说呢?顾先生的徒弟,将来必会是我越国手指一屈的酿酒师,先生何必谦虚?”
“豫王,不若顾某还是为王爷讲一讲邺城……”顾桦承皱眉,想要岔开萧桓的话,却被萧桓一摆手打断。
萧桓走了几步,转头看了看顾桦承,又看了看九娘,嘴角勾起一丝仿若嘲笑的笑容,“顾先生……呵呵,扶桑是吗?”他突然又将目光落在扶桑身上,眯着眼睛道,“你看你师父,收了你这师妹之后,都不怎么管你了呢。”
扶桑看了顾桦承一眼,俯身行礼:“王爷真是的,您何必管我们家的事儿呢?您这番话,在扶桑听来,倒好像是王爷您心里边嫉妒似的。”
“扶桑!”顾桦承皱眉,瞪了扶桑一眼。
萧桓却是愣了一下,旋即打着扇子笑了开来,冲着顾桦承摆了摆手:“无妨无妨。”
039:花酒2
一瞬间,气氛有些尴尬,直到管家来同萧桓说已经准备好了饭食,是不是开宴。
萧桓这才起身,同顾桦承引了方向,一行人去了饭厅里。
饭菜自然都是绝好的饭菜,只是那酒……
不知道是不是萧桓故意的,那些酒好巧不巧地正好摆在九娘的眼前头。
九娘微微颦眉,扶桑便凑到她身边轻声道:“不然我和你换换位子吧?”
九娘刚一咧嘴,萧桓就好似无意地瞥了过来,淡淡道:“这位子,你们两个觉得不好?”
“……不是。”扶桑低头,同情地看了九娘一眼,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顾先生,这是我府上的花娘酿制的花酒,还请顾先生品鉴。”萧桓示意周围的侍女。
有满身香脂味的女子,扭着腰肢从九娘身边取了酒壶,站在九娘身边给顾桦承斟酒。九娘皱眉,特别想要伸手捂鼻子,可是又因为旁边挨着萧桓,又不能做那么无礼的动作。九娘皱着眉头,觉得很是难熬。
扶桑一边看着一边为九娘着急,可是瞥一眼萧桓,一副看热闹的表情。看一眼顾桦承,却是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看到扶桑看他,顾桦承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扶桑默默地低下头去,却听到坐在自己对面的九娘冒出一句:“花酒?还有花娘?豫王爷难不成是喜欢……呵。”
那声呵,笑的那样的不屑,那样的具有挑战性。扶桑不禁浑身冒冷汗地抬头看了九娘一眼,却发现,九娘的脸色已经白了好几分了。
“咦?九娘是有什么误会不成?”萧桓笑眯眯地看着九娘,打着扇子。
离得近了九娘才发觉,这个萧桓摇着扇子特么的也一阵阵地散发出一股子恼人的香味。
“没有。”九娘愣着回答,身子无意识地往后靠去。
“九娘!”顾桦承喊了一声,伸手接住九娘,冲着九娘使了个眼色。“豫王爷,九娘身子不好,在下先带九娘回去了,过几日,必当亲自登门道歉。”
萧桓眯着眼睛打量着九娘,半晌,一笑:“顾先生请便,九娘没事吧?要不要我府上的……”
“我师妹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不用王爷费心了。”扶桑赶紧插嘴,跑到顾桦承身边,看了他们两人一人。
“走吧。”顾桦承冲着扶桑点了点头,将九娘小心地抱了起来,往外走去。
萧桓打着扇子将三人送到门口,看着他们上了马车,才微微一笑,眼中闪着精光。
顾桦承他们上了马车后,九娘就睁开了眼睛,皱眉:“什么玩意儿啊,那些女的还说什么花娘,怎么跟青楼里的似的。”
“你去过啊”顾桦承面无表情地瞥了九娘一眼。
九娘缩了缩脖子,摇头:“没去过。”
“没去过你说什么?”顾桦承冷哼一声,靠在车厢上没有做声。
“师妹,青楼里的姑娘,可没那个女的那么恶心人。”扶桑冲着九娘挤眉弄眼。
九娘猛地睁大眼睛看着扶桑伸着手哆哆嗦嗦道:“师兄!你果然去过!”
“……”扶桑闭了嘴。
顾桦承抬眼看了他们两个一眼,问道:“你们怎么会来?”
“不是师父让我们来的吗?”扶桑张嘴就答。
九娘却皱紧了眉头,看着顾桦承,试探着问了一句:“师父其实没打算带着我们去豫王府?”
“自然。”顾桦承揉了揉额头,“豫王……呵,回去再说吧。”
扶桑小心地看了一眼车夫,压低了嗓音问:“这是他的人?”
“不是。”顾桦承摇了摇头,“这是我自己找的。”
“那为什么还要回去再说?”扶桑皱眉。
顾桦承瞥了扶桑一眼,笑了笑,问:“扶桑,这么多年,你的年岁都白长了吗?”
扶桑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一直回到了春风客栈,顾桦承也没有再说话。回到客栈,顾桦承才叹了口气。
“师父?”扶桑凑了过去,看了一眼顾桦承的神色,小心的将各个门窗都关好。
“什么花酒,不过是在酒里泡了些花瓣罢了!”顾桦承一拍桌子,恨恨地说了一句。
九娘抽了抽嘴角,似乎怎么也没想到顾桦承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就是嫌弃人家的酒不好。
“泡花瓣也不会泡!谁知道是不是故意来膈应我的!呵呵,还豫王爷,家里头连点好酒都没有!什么玩意儿!”顾桦承气哼哼地念叨。
扶桑上前给顾桦承拍了拍后背,劝慰道:“师父啊,您别生气啊,指不定人家是故意的呢?”
“故意的?”
“是啊,就是故意装作家里没有好酒的样子,然后就能让师父给他送好酒了啊,这不就是豫王爷的目的吗?”扶桑冲着顾桦承咧了咧嘴,看着顾桦承没有反应,又冲着九娘努了努嘴。
九娘翻了个白眼,冷笑:“师兄,你这么多年,真的空长年岁了吗?”
“你什么意思?”
看着眉头皱的深深地扶桑,九娘忍不住叹了口气。
果真是这个时代孕育出来的孩子,格外的天真纯朴吗?为什么扶桑居然一点危机感都没有,还是一副天塌下来都和自己没关系的模样。
“九娘。”顾桦承喊了九娘一声,看着九娘拧眉,“那么在你看来是什么样的呢?”
“……我啊?”九娘抿了抿嘴,道:“师父先前说过,豫王当初离开帝都,其实不是他的本意,如今,先帝亡故,他也许是不甘心的。九娘大胆揣摩,或许是豫王,想要知道邺城的变动。”
“呵,你怎么不直接说他想造反?”扶桑撇撇嘴。
还没等着顾桦承有什么动作,九娘已经一把捂住了扶桑的嘴。
“师兄啊,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啊。”
“你之前说的是该说的话吗?”扶桑翻白眼。
“好了,都不要说了。”顾桦承摆了摆手,一手拉过一个人来,“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不过九娘,你是从哪里想的那些歪歪绕绕的事儿的?”
“话本子看多了呗。”扶桑撇了撇嘴。
“……”九娘抽了抽嘴角,一声不吭地翻着白眼。
040:画眉
顾桦承笑了笑,拉了拉九娘,“别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其实,为师倒是比较欣赏扶桑的说法。也许,豫王真的就是为了咱们家的好酒呢?”
九娘微楞,看了顾桦承一眼,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好了,不管他了。九娘,为师看着你已经知道了如何制曲,为师今日便教你酿酒如何?”顾桦承眯着眼睛冲着九娘笑。
九娘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桦承:“这么快?”
“反正原本制曲这种事儿,你经历过一次就好了,咱们现在用的酒曲,都是很多年的,每次在旧曲里添加新曲,你连新曲都会制,何况是咱们现在用的这些酒曲呢。不过,为师现在带你酿的酒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不过是在清酒的基础上,略作添加。等到去了北胡,或者回了邺城,为师在正经的教你酿酒。”
九娘看了扶桑一眼,冲着顾桦承道:“其实之前都是师兄……”
“是啊,都是我教得好!”扶桑打断九娘的话,冲着顾桦承仰头,等着表扬似的。
“嗯,扶桑你这次做得很好。那你觉得咱们带着九娘做什么酒好?”顾桦承拍了拍扶桑的肩膀,笑眯眯地问。
“桑落酒?”
“笨!桑落酒,要在十月酿制最佳,如今这个时候,你怎么会想到酿桑落酒呢?”顾桦承皱眉。
扶桑挠了挠头,笑道:“师妹喝的第一次酒便是桑落酒,比较有纪念意义嘛。”
“若是不能酿出味道最佳的,还不如不酿。”顾桦承皱眉,“不如,咱们也去弄些花来。”
“师父,你先前不是还说,弄的那劳什子花酒简直就是侮辱了酒字吗?”九娘皱眉。
“豫王的酒能和为师的酒一样吗?”顾桦承笑了笑,“扶桑,你那一日去买了些什么中草药?”
“木香蛇麻花什么的啊。”扶桑回答,“师父,你还不如说酿药酒呢。”
“嗯,你这个想法也不错,可是做药酒的话,需要烈酒啊,咱们现在手上也没有什么烈酒,还是安心做那什么花酒吧。”
九娘听着两个人争辩,默默地退了出去,才走了几步,就被顾桦承冷冷地扫了一眼。
顾桦承出声:“九娘啊,你怎么看?”
“我没有任何想法。”
“那好,就这么定了。”
顾桦承笑了笑,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又抱了一个包袱回来,冲着九娘笑的十分欠揍。
扶桑看了顾桦承一眼,下楼去马车上搬酒,回来的时候,冲着顾桦承道:“我看到街上有卖葡萄的。”
“你是做葡萄酒?呵,这个季节的葡萄怎么会好,扶桑你这脑子里,能不能清理清理,多想些正经的。”顾桦承数落道。
扶桑不满意地努了努嘴,哼哼唧唧道:“说的好像我不正经似的。”
“师兄,你本来就没有很正经。”九娘捂着鼻子嘟囔。
顾桦承瞥了九娘一眼,就将目光落到了扶桑身上。扶桑摆手:“看我做什么啊?我又没把师妹怎么着!”
“你师兄送你的生辰礼物呢?”顾桦承冲着九娘皱了皱眉,指了指九娘的腰间。
九娘低头看了一眼,嘟了嘟嘴:“哦,我去找。”
等九娘找出来回到这间屋子的时候,顾桦承他们已经把那一坛子酒拍开了封泥,在桌子上摆了数十个杯子,浓重的酒味飘荡在屋子里。九娘一进去就皱眉。
顾桦承看了她一眼,盯着她的手上努了努嘴:“这玩意儿是让你挂着好看的吗?”
九娘赶紧将鼻烟炉凑到鼻子下面使劲嗅了嗅,人倒是精神了几分,却还是觉得屋子里的味道有些难受似的。
扶桑顺手给九娘扔过来一个包袋子,里面是一些大米。
九娘不解,摸了摸大米,皱眉:“师兄,你饿了不成?”
“……去借个擀面杖,将大米碾碎,挑出精白来。”扶桑指使九娘。
九娘点头,提着那一袋子米去了客栈的后厨里,借了擀面杖,在人家的厨房里将大米都碾碎了。去了外面那一层,独留精白,然后又将那些精白收回布袋里,提溜着回到了扶桑的屋子里,进屋之前还不忘使劲冲着鼻烟壶使劲嗅了嗅。
“回来了?将米浸在那边的那个水盆里吧。”顾桦承看了九娘一眼。
九娘点头,将米泡进了盆子里,之后坐回桌子旁,看着在挤压花瓣的顾桦承和扶桑提问道:“不是说教我最简单的酿酒法吗?怎么又去弄米了?”
“你知道这是正经的步骤?”顾桦承抬了抬眼。
九娘赶紧点头,搬着手指头数:“原料选择,选取精白,浸米。三步了呀。”
“然后呢?”
“然后?”九娘顿了顿,又开始扳着手指头念叨,“蒸饭,落罐发酵,后发酵,压榨澄清,装坛,成酒。”
“嗯,这是什么酒?”顾桦承点了点头,甩了甩手,看着九娘。
“什么酒?”九娘懵了。
顾桦承笑了笑,“白酒,黄酒,米酒,药酒,葡萄酒。你说的是什么酒的酿造方法?”
“不一样吗?”
“一样吗?”顾桦承看着九娘的模样反问,看着九娘的神情,顾桦承便知道九娘并没有将《酒经》很好的看熟。
九娘低下头去,有些讪讪的。
“师父,师妹才开始……”被顾桦承扫了一眼,扶桑赶紧闭上了嘴,安心地开始弄着那些乱七八糟的花瓣。
顾桦承擦净了手,伸手摸了摸九娘的头,“没事,为师知道,你从前并未接触过这些东西,没记住也没什么。以后时间还长,咱们慢慢来。九娘,你方才说的那些,是黄酒的酿造方式,现在记住也不算晚。”
九娘点了点头。
“那么,你记不记得,浸米要多久呢?”
九娘猛地抬头,有些诧异地看着顾桦承,咬了咬嘴唇,尴尬地摇了摇头。
“扶桑,你来说。”
“……”扶桑嘿嘿笑了笑,摸摸了脑袋,“半月。”
“半月吗?”顾桦承冷冷地扫了扶桑一眼,哼道:“十六至二十天为佳,你怎么也能跟九娘攀伴了?她记不住是因为年纪小入门时间短,你呢?你跟着我多少年了?这些东西也记不住,难道真的什么都开始凭感觉了吗?”
扶桑低着头,看不出表情。
041:画眉2
九娘看了扶桑一眼,冲着顾桦承道:“师父,都是九娘的不好,您别念叨师兄了。师父,你这是要弄什么酒?这些是些什么花啊?”
“各种花!”扶桑抬起头来冲着九娘眨了眨眼。
“哼。”顾桦承冷哼一声,“你师妹只怕还以为你是羞愧欲死了!谁知道你只不过是不愿意看着我。”
“……”九娘看着扶桑笑嘻嘻地神情,说不出话来了。
“师妹师妹,你快也来玩一玩啊。”扶桑没搭理顾桦承,将自己面前布巾上的一些碎花瓣推到了九娘面前。
顾桦承忍不住又瞪了扶桑一眼:“有你那么说话的吗?什么叫做玩一玩?咱们这是在酿酒,这是一项很神圣的事情好不好!”对着扶桑吼完,顾桦承又转过头来,对着九娘笑了笑,“九娘,想怎么玩怎么玩啊。”
“……”九娘又沉默了,有些不知道到底是该玩还是不该玩了。
“师父,你说的这个和我说的有区别吗?你看你把我师妹吓得,都不敢动了。”
“噗——”九娘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指着自己面前的那一坛子“残花”,问道,“这个怎么玩啊?”
“攥!捏!拍!揉!总之你想怎么玩怎么玩。”扶桑咬牙切齿地同九娘形容,完了又指了指桌子正中的一个瓷碗,“花汁放在这里面。”
九娘又看了顾桦承一眼,得到顾桦承的肯定后,九娘放心的攥起了一把花,暗红色的汁液顺着九娘的手流下来。扶桑赶紧将瓷碗递到九娘手底下接着那些花汁,等九娘玩尽兴了,扶桑才把瓷碗收回去,揉了揉自己放在趴在桌子上,累得有些疼的胸口。
“好了,咱们师徒三人都尽兴了。”顾桦承拍了拍手,将瓷碗接到自己手上,分了一些加到了那些清酒里。“扶桑,把酒坛拿过来。”
扶桑点头,将酒坛放到桌子正中,又同顾桦承一起,将那些碗里的酒和花汁的混合物倒入坛中。盖好盖子之后,扶桑冲着九娘笑了笑。
“好了?”
“好了。”顾桦承点头,起身往外走。
“师父你去哪儿?”九娘愣愣地问了一句。
顾桦承好心地停下,看了九娘一眼,笑道:“你若是喜欢看着你师兄睡觉,你留在这儿也是无妨的。”
九娘红着脸瞥了扶桑一眼,捂着脸就跑了出去。
无意之中酿出来的酒,那种味道,有些缠绵缱绻,就好像女子对镜画眉,等候良人。故名,画眉。
第二天一大早,九娘打着哈欠下了楼。自从自己跟着顾桦承他们以来,每日买早饭的似乎都是扶桑,自己竟然也能那样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好不容易,今儿能早起来了,九娘便打算去为大家伙儿准备早饭。
扶桑最喜欢吃的便是肉包子,这个连想都不用想,九娘就可以买上。可是顾桦承喜欢吃什么呢?九娘怔住了。
似乎一直以来,都是他们吃什么顾桦承便吃什么的,就连平日里点餐,顾桦承也是循着他们爱吃的点,明明才是二十出头的人,已经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妈子似的。九娘想着想着,便有些想笑,其实哪里就老成了呢?明明很多时候,顾桦承是在看着她和扶桑的笑话的。
想了一通后,就在打算再买一份肉包子的时候,九娘突然发现街角有卖酒枣和枣糕的。
不像九娘在现代吃过的那种枣糕,看起来就像是大锅巴。
买了五文钱的糕,九娘又买了两文钱的酒枣。抱着大包小包地往回走。
隔得老远就看到扶桑揉着眼睛站在门口,九娘不禁咧了咧嘴,笑着喊道:“师兄。”
“你去买朝食了?”扶桑看着九娘手里的东西问了一句,又赶紧上前帮着接了过来。
九娘点了点头,看着扶桑有些奇怪的问:“师兄干嘛这么一副样子啊?”
“没事儿,还以为你不见了呢。”扶桑咧嘴,冲着九娘笑了笑。
九娘有些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转头问了一句:“师父呢?”
扶桑指了指楼上:“在屋子里呢。”
说着,便拿着那些吃的往楼上走。
九娘有些疑惑,还想问些什么,扶桑便指了指上面,开口道:“师父说了在屋里吃。”
九娘点了点头跟着扶桑上了楼,推开门进去,顾桦承正坐在桌子旁,手里拿了一卷书册,眉头紧锁。
“师父,书拿倒了。”扶桑皱眉,开口提醒。
顾桦承眉头又皱的深了几分,抬头瞪了扶桑一眼,刚要开口斥责,却撇到了站在一旁的九娘。顾桦承猛地起身,将书丢到一旁,几步跨到九娘身边,看着九娘沉默半晌,突然伸手将九娘搂进了怀中。
九娘隐约觉得顾桦承搂着自己的双臂似乎微微有些颤抖,不禁闷着声音唤了一声:“师父。”
“没事。”顾桦承闭着眼睛回答,可是扶桑和九娘都听了出来,顾桦承的嗓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九娘和扶桑都没有出声,安静地等着顾桦承自己平复下心情,放开了九娘。
顾桦承冷着脸问:“你去哪儿了?”
“买吃的去了。”九娘尽量柔和的回答。
顾桦承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饭食,点了点头,又瞪了扶桑一眼:“好好的,你今日为什么没起来?”
“啊?怎么有和我……”
“师父,不怪师兄的。”九娘赶紧解释,“是九娘今日起的早了,觉得每日都是师兄购置饭食,自己总是坐吃等死似的。所以,九娘今日才特地起早,去买饭的。”
“九娘,出门在外,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日后让扶桑去做这些事儿就好。”顾桦承拧眉,似乎真的很担心的样子。
九娘心里一阵犯酸,忙不迭慌的点头。
扶桑也在一旁劝着:“我是男子汉嘛,这些事儿又累不着我。其实啊,师妹,是不是早上为大家准备吃食,会有一种幸福感啊?”
九娘冲着扶桑笑着点了点头。
“嘿嘿……”扶桑摸了摸头,笑兹兹地去摸包子。手上被顾桦承执着筷子敲了一下,有些委屈的看了顾桦承一眼,“再不成就凉了,肉包子凉了就不好吃了啊。”
“……就知道吃!”顾桦承皱眉,“去把昨日咱们做的酒拿出来。”
“才一夜啊。”扶桑咂舌。
“本来就不是什么需要发酵好几日的东西,搬出来吧。”
扶桑点头,去窗台下面将那一坛子酒搬了出来,给三个人倒上。
九娘刚要捂鼻子,却诧异地“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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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画眉3
顾桦承看着九娘轻轻一笑,端起酒碗来嗅了嗅,“这酒倒是清淡了,不晓得还能不能算得上是酒呢?”
“怎么不算啊,那么多酒搀着呢。”九娘撇了撇嘴。
顾桦承笑了笑,慢悠悠地品了一口。“九娘,可知道如何品酒?”
“色香味?”
“你以为你做饭呢!”扶桑撇了撇嘴。
“但是九娘说的没错啊。”顾桦承淡淡的瞥了扶桑一眼,勾起嘴角,“品酒,原本就是察色、闻香、品味、定格的过程啊。”
扶桑张了张嘴,看了一眼捂着嘴偷笑的九娘,默默地低下头去,看着酒杯中带着淡淡红色的酒液,轻轻嗅了一口。
“瞧,你师兄都开始了。”顾桦承轻笑。
九娘看了扶桑一眼,学着扶桑的样子,轻轻嗅了嗅。还是有些许酒味,不过伴着淡淡的清香,倒也没有以前那么难以忍受了。
看了扶桑一眼,九娘学着他们的样子,轻轻抿了一口酒。
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萦绕在心间,久久不曾散去。顾桦承看了九娘一眼,问道:“什么感觉?”
九娘沉默,看着眼前的那杯酒,晶莹剔透的淡淡红色,不是粉红亦不是朱红,那种感觉,就仿若是红葡萄酒,却比红葡萄酒清淡许多。闻起来,没有从前九娘见过的那些酒那样,酒味浓厚刺鼻,带着淡淡的酒气,更多的却是一股馨香。大约是昨日添加的各种花瓣起了作用,九娘又抿了一口,口齿留香的感觉,她也算是体会了一番。
“师父,师妹会不会在起疹子?”扶桑看着九娘那么自在的模样,有些担忧地扯了扯顾桦承的衣袖。
顾桦承看了一眼,皱了皱眉,笑道:“这玩意儿你觉得酒味重吗?这其实都算不得酒吧?怎么可能再起酒疹子啊?”
扶桑点了点头,推了九娘一把,问道:“师妹你若是难受你就说啊。”
“难受?不难受啊?”九娘脸颊有些潮红,小口小口抿着杯里的酒,咧了咧嘴,“都说喝酒壮人胆,师兄啊,你怎么变丑了?”
“……”扶桑抽了抽嘴角,看了顾桦承一眼,道,“这是醉了吧?”
“醉?怎么可能,这根本就……”
“师父啊您可别再说这玩意儿不算酒了,你看是没耳朵那儿!”扶桑指了指九娘,开始去找九娘的药。
顾桦承这才正眼看了九娘,凑过去,把衣领往下拉了拉,脖子后面的确是一片红色。顾桦承皱眉,看了一眼忙活的扶桑,起身出去。
“师父你去哪儿?”
扶桑爬起来的时候,顾桦承已经没有了踪影。过去看了九娘一眼,那厮居然还在不知死活的喝着酒。扶桑一把夺了下来,将九娘办妥半拉地送回她自己的房间,弄到床上,给酒酿盖好了被子。扶桑便急匆匆的下楼,找小二帮忙熬药,自己又赶紧回去看着九娘。
小二将药汤送上来的时候,顾桦承也回来了。
顾桦承手上拿了一管药膏,看着九娘皱眉:“大夫说这个摸上也很管用,我是觉得九娘都成这样了,你也不好给她灌药。”
“那师父,谁来给师妹上药?”扶桑红着脸看了顾桦承一眼。
“……”顾桦承伸出来的手,僵住了,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小徒弟,顾桦承瞪了扶桑一眼,“出来。”
扶桑点了点头,跟着顾桦承出了九娘的房门。
“师父啊,要不咱们去找一个花娘?”扶桑挤了挤眼睛,被顾桦承瞪了一眼,又讪讪地低下头去了。
“扶桑。”顾桦承喊他,指着酒楼下面的老板娘,“去,请老板娘来。”
扶桑顺着顾桦承的目光看了过去,点了点头,一溜烟地跑了下去。
给九娘抹了药后,扶桑又试着给她灌了大半碗药,便坐到了顾桦承身边,陪着顾桦承饮酒。
“师父,这酒,要取个名字吧?”扶桑一边喝一边问。
顾桦承点头,“原本是希望九娘来给这酒取个名字的。”
“那就等着师妹醒了呗?”
顾桦承却摇了摇头,吐出两个字:“画眉。”
“啊?”扶桑眨了眨眼,有些跟不上顾桦承的思维似的。
“我说,这个酒,就叫做画眉吧。”
“为什么啊?”扶桑有些不解,“师父你不觉得画眉,太……太……太女气了吗?”
“女气?”顾桦承低头沉思半晌,笑道,“你不觉得这个酒,有些缠绵悱恻的感觉吗?”
“一个酒罢了,如何就能喝出缠绵悱恻来了?”扶桑一脸的不服气,突然顿了一下,转头看着顾桦承,“师父啊,你终于承认这是酒了啊!”
顾桦承点头:“九娘都起了酒疹子了,怎么会不是酒呢?”
扶桑无语,顺着顾桦承的目光看了一眼九娘,叹了口气。
顾桦承瞥了他一眼,笑道:“你说,九娘醒了会不会觉得画眉很好?”
“师妹会觉得,你给我们找个师娘很好。”扶桑撇撇嘴。
“咦?”顾桦承转头看着扶桑,扬了扬嘴角,“从前你缠着我要师娘,我以为你是寂寞,如今怎么给你找了个师妹,你还想着师娘?师娘有什么用?能像为师这样这么疼你们吗?师娘会酿酒吗?师娘万一和你师妹似的一闻到酒味就哭天喊地的怎么办?”
“我师妹才没有哭天喊地的呢。”
“……”
后来,等九娘醒过来,听说那种甜甜的酒叫做画眉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师父,你给我们找师娘了?”
扶桑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顾桦承脸黑了黑,抽着嘴角问她:“你为什么这么说?”
画眉啊,怎么不让人往歪了想。
九娘对着房顶翻了个白眼,道:“没有师娘,你和谁画眉啊?画眉那种事情,不是闺中乐事吗?”
“……”顾桦承沉默了。
扶桑在一旁很给九娘面子的点头,“就是就是,我之前也是这个意思,可是师父非说是我找事儿。”
“我有那么说过你吗?”顾桦承皱眉瞪了扶桑一眼。
扶桑跳到九娘身后,冲着顾桦承直点头。
九娘看了顾桦承一眼,弯了弯眉眼,笑道:“师父啊,说起来,你为什么要叫做画眉呢?”
“这个名字不好吗?”顾桦承皱眉。
043:花雕【求首订~~么么哒,晚上加更哦~~
不是不好,只是觉得有些怪怪的,就好像顾桦承思春了似的。不过这话,九娘是万万不敢说的。
顾桦承也没有再问他们什么,只是慢悠悠地转身下楼,坐在正中央的桌子旁,问小二要了一坛花雕。然后冲着九娘和扶桑招了招手。
九娘看了一眼顾桦承,又转头看着扶桑问:“师兄,你说我要不要先吃药?”
“……没必要。”扶桑抽了抽嘴角,甩开九娘的衣袖,率先下楼了。
顾桦承看着九娘,咧了咧嘴:“不让你喝酒,只是给你讲个故事。”
“讲什么故事啊?”九娘有些不相信似的坐到了顾桦承身边。
顾桦承却没有接着开口,而是一直等着小二将酒上了,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看着九娘皱着眉头捂住了鼻子,才开始慢悠悠地开口。
“你可知道,花雕本应有个更好的名字?”
更好的名字,应当叫做女儿红。
传说,很久以前开始,临江而居的人家家里生了女儿,总会在院落里埋下数坛好酒。等着女儿长大成人,出嫁的那一天,将这些酒挖出来,琥珀色的酒,凝结着辛香、辛辣、辛酸、辛苦、辛咸辛甜六味,就像女儿成长的这一生。于是,能够等到女儿出嫁的这种酒,便称作女儿红。
可这世上,并不是事事如意的,并不是每一家的女儿,都能够平安喜乐的等到出嫁的那一天,总有一些姑娘。小小年纪便夭折,等不到出嫁。就像早夭的花儿一般寂静凋落。为那些女孩子酿的酒。便不再是让人喜庆的女儿红,而是称为花雕。
花雕。即为花凋。
顾桦承的故事讲完之后,九娘趴在桌子上,半天没有动静。
扶桑忍不住推了推她,问道:“师妹,可是被师父讲的故事感动了?”
九娘点了点头,道:“若是我爹娘,就不会给我和姐姐埋下一坛子酒。”
“……”扶桑无语,默默地将头转向了顾桦承。
顾桦承却盯着九娘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九娘的头发,道:“你爹娘未曾为你埋酒,为师为你埋。”
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
九娘不禁抬起头来,仔细地看着顾桦承,半晌才点了点头。
两个人相视一笑,就仿若许下了什么不可更改的约定似的。
扶桑受不了的在两个人中间挥了挥手,吆喝:“我说师父啊。你能不能别用那种你看花娘的眼神看着师妹啊?还有师妹啊,你能不能不用那种盯着烧鸡的眼神看着师父啊?”
“……”九娘抽了抽嘴角,有些不甘心地问:“我怎么就是盯着烧鸡的眼神了?”
“烧鸡明明是你喜欢吃的东西。”顾桦承也搭腔。
扶桑痛心疾首地看着两个人一唱一和地模样,气的满桌子扫了一眼。搬起酒坛子转身蹭蹭蹭地上了楼。
“为师的花雕!”顾桦承眉间跳了跳。
扶桑站在楼梯口,看着顾桦承十分冷静淡定地哼了一声,转身就撞到了路人甲的身上。给人家雪白的衣衫上,泼了一大滩的酒渍。九娘猛地捂住眼睛。不忍心再看下去。顾桦承也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把扇子,唰地打开。遮住了大半张脸。
“小公子走路都不用眼睛看的吗?”那个穿着雪白衣衫的男人勾着嘴角盯着扶桑。
扶桑就好像愣住了似的,半天没有回答。
九娘捂着脸冲着顾桦承努嘴:“师父,你干嘛不去帮帮师兄啊?”
“你怎么不去?”顾桦承使劲遮了遮自己的脸。
九娘叹了口气,将手往下放了几分,抬头瞥了一眼那个雪白的男人,抽着嘴角:“我平生最讨厌这种女气的男人了,万一他讹上咱们可怎么办,我可不去。”
“乖徒弟!”顾桦承一脸心有戚戚焉的表情看着九娘,“为师也是这么想的啊!”
九娘跟着顾桦承猛地点头,点了一会儿,突然皱眉:“咱们就不管师兄了吗?”
“你师兄脸皮厚,没事儿。”
顾桦承话音刚落,那边扶桑已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九娘一下子放下了手,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桦承,问道:“那个娘们的男人居然把师兄推倒了?”
顾桦承收了扇子,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低头笑了起来。
九娘有些不解地看了看顾桦承,却见顾桦承指了指扶桑,便又低下头闷笑。九娘顺着顾桦承的指示看了过去,扶桑拽着那男人的衣摆,一脸委屈的模样。
“你这个人好好的走着路,做什么要撞我啊?”嗯,倒打一耙什么的,扶桑做的还是很到位的。
那白衣男子大约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当下愣了愣,才又勾着唇角笑的春风荡漾:“小公子这话说的有失偏颇吧,明明是你撞得我吧?”
扶桑撇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那个男的,冷哼一声:“瞧瞧你浑身上下这气质……”
“什么气质?”那人一听乐了,凑近扶桑,想要听到一番多么好的赞美似的。
扶桑是什么人呀,能如了他的意?扶桑狡黠一笑,拉住那人的衣领,嘿嘿嘿的笑的让人发毛。直到那白衣男子的脸色渐渐涨成了猪肝色,扶桑才松了手,慢慢地站了起来,笑眯眯地说:“您这气质,跟勾栏里的男倌儿似的。”
那人的脸色猛地变了,死死地等着扶桑。
九娘忍不住推了推顾桦承,有些担忧地问了一句:“师父,师兄不会挨揍吧?”
“不会。”顾桦承喝了口茶,淡淡地回答,“就算是他们想要揍你师兄,你师兄也会跑的。”
“他们?”九娘皱眉,顺着顾桦承的目光看了过去,那白衣男子目光所及之处,却是还有几个男子,穿着都极其清雅,可是身上却有一股子的脂粉气。约莫,那种气质,便是扶桑所谓的男倌儿的气质。
那些人都阴着一张脸,面色不郁地看着扶桑。
扶桑脸上没有丝毫的惧色,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几个人,突然笑了一下,闲闲地看了顾桦承一眼。
九娘顺着扶桑的目光看了顾桦承一眼,却见顾桦承一下子抿起了嘴角,目光冷凝。
“师父……”
“师父啊,咱们家新酿的好酒被这几个泼皮撞碎了,咱们怎么像豫王交代啊!”扶桑却比九娘嘴快,冲着顾桦承嚷嚷。
顾桦承的脸色,已经不是简单的难看可以形容的了。
九娘默默地冲着扶桑使了个眼色,却被扶桑狠狠地瞪了一眼。大抵是之前,自己捂着脸的样子,被扶桑看见了,现下心里边觉得别扭呢。
“师父,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觉得咱们今日无法去见豫王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把这几个泼皮绑了送过去不就完了。”扶桑还在那儿一个劲的吆喝着,整个春风客栈的人,都眼巴巴地将他们师徒三人盯着。
先前那个白衣男子看了几眼周围,有些不大甘心似的瞪了扶桑一眼:“豫王?也是你能认识的?”
“怎么?之前我也没听说过豫王好男色啊,难不成豫王还喜欢你不成?”
“扶桑!”顾桦承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怒吼了一声,盯着扶桑的眼神,似乎能喷出火来。
“师父……”九娘跟着站起来,拽了拽顾桦承的袖子。
顾桦承一把甩开九娘的手,冲着扶桑招了招手:“过来。”
九娘小心地瞥了顾桦承一眼,却见顾桦承微微勾着嘴角,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扶桑也看出了此时的不对劲,迈了一步之后,就站住不动了。
“过来!”顾桦承抬高了声音冲着扶桑喊。
扶桑看了看顾桦承,又看了看九娘,一步一磨蹭地往顾桦承身边走。
“站住。”那白衣男子,却突然往下走了几步,伸出手拦住了扶桑的去路。
扶桑默默地看了顾桦承一眼。
顾桦承冷笑,拍了拍九娘的肩膀:“去,将你师兄领过来。”
九娘讪讪地点了点头,冲着扶桑道:“师兄啊。”
扶桑冲着九娘挤了挤眼睛,九娘会意,上前拍了拍那白衣男子的肩膀。身高有差距,九娘不得不踮着脚尖拍了拍,这一踮脚尖,就容易站不稳。于是九娘一个猛劲差点把那白衣男子推到。
九娘看着那男子阴沉的脸,扬着一抹无害的笑容,拍了拍手,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我太矮了,没把你推倒,真对不起啊。”
“……”那白衣男子,似乎还想找事,冲着九娘就扬起了拳头。
“哎哟师兄,你可说错了,人家这模样,怎么像小倌儿啊!”九娘突然指着他说了一句,“这模样,分明就是急了眼的老母鸡啊。”
“噗哈哈哈哈。”有看热闹的在一旁拍起了手。
九娘听着这个声音,总算是知道了顾桦承的脸色,为什么变得那么的难看了。九娘忍不住捅了捅扶桑,示意扶桑看过去……(未完待续。。)
044:豫王
扶桑顺着九娘的目光看了过去,腿突然哆嗦了起来。
“师兄,出息。”九娘忍不住皱眉。
扶桑一边点着头一边掐九娘:“忍不住啊。”
两个人嘀咕间,萧桓已经摇着他那边金丝嵌边的破扇子走到了顾桦承身边。
“顾先生安好啊。”萧桓摇着扇子,冲着顾桦承笑。
那笑容,看起来令人讨厌得紧。九娘抽了抽嘴角,拉了扶桑一把:“我总觉得,这个王爷今日要得偿所愿了呢?”
“把那个小倌儿收入府上?”扶桑贴在九娘耳边笑了笑。
离着他们很近的那个白衣男子,脸色突然红了一下,有些别扭地看了扶桑和九娘一眼。
“师兄你可别瞎说。”九娘嗔怪地瞪了扶桑一眼,低下头想,越想越觉得好笑,捂着嘴,嗤嗤地笑了起来。
“这位小姐……”
“你才小姐,你全家都小姐!”九娘脱口而出,之后自己愣了愣,转头看了扶桑一眼,这次却成了扶桑捂着嘴笑个不停了。
“这位小娘子?”那白衣男子看着九娘如此抵触小姐的称呼,不禁换了个称谓,拱了拱手,笑道,“先前是小生无礼了,还望小娘子同小公子见谅。”
九娘咬着嘴唇,浑身颤抖。
那白衣男子看着九娘的模样骇了一跳,半晌不敢出声。
扶桑却是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推了九娘一把:“你笑就要像为兄这般。落落大方的笑出来嘛,憋着就憋着。可是你也不能这么吓唬人啊。”
“师兄……”九娘开口,声音都有些变调了。深呼吸了几下子才继续说,“我就是觉得这小公子小娘子真有意思。”
那白衣男子一下子僵在了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是的看了扶桑一眼。
扶桑不禁好奇:“刚才还是一副我不给你赔礼道歉你就不肯罢休的样子,怎么如今却好像要开始讨好小爷我了呢?”
“呵……小公子教训的是,先前是小生有眼无珠,不晓得小公子果真同豫王殿下相识……不知……不知道小公子能否为小生牵线搭桥……”这白衣男子越说道后面头便低的越发低了,声音也越发小了。
九娘实在是好奇,不禁随着那白衣男子一起低头,却看到那男子双颊飞红。活像那思春的少女。九娘忍不住想起了扶桑之前的那句,把这小倌儿收进府里去。莫不是这人当真了吧……
“那个这位公子啊,其实之前我师兄和我……”
“师妹,你别说话,我要听他跟我道歉呢。”扶桑拽了九娘一把,不让九娘多说话。
九娘皱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顾桦承,心里有些焦急。顾桦承那边的情况看起来似乎也不是很好,萧桓一直挡在顾桦承的面前。不停地说这些什么。
而扶桑还在这儿一个劲地和白衣男子在胡说八道,九娘忍不住皱眉,拉了扶桑一把,示意他看一眼师父那边的情况。
扶桑猛地甩了一把。九娘一边看着顾桦承那边的动静,一时不察,被扶桑推倒在地。与此同时,耳边传来瓷片碎裂的声音。
扶桑猛地顿住。看着倒在地上的九娘,张了张嘴。还没等他说出什么,九娘就就掐了他的小腿一把。
“你能不能先把我拉起来啊。”九娘皱着眉头瞪着扶桑。
“师父都摔杯子了,我哪有功夫拉起你来!”扶桑撇了撇嘴,转头继续和白衣男子胡说八道去了。
九娘抽了抽嘴角,从地上爬了起来,狠狠地踹了扶桑一脚,跑到了顾桦承身边。顾桦承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垂在一侧,目光森然。
萧桓依旧打着扇子,笑咪咪地看着顾桦承。看到九娘过来的时候,才慢悠悠地收起了扇子,冲着九娘伸手。
“你要做什么?”顾桦承皱眉。
“顾先生何必紧张,本王还会对她做什么不成?”萧桓笑了笑,突然脸色一变,盯着顾桦承道,“便是本王果真要做什么,你又能怎么样?”
“你真不讲理!”扶桑这时才放开了那个白衣男子,凑了过来,拉了萧桓一把。
“扶桑,不可无礼。”顾桦承皱眉。
扶桑撅着嘴看了顾桦承一眼,念叨:“师父,他都……”
“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是豫王!”顾桦承皱眉,看着扶桑一字一顿。
萧桓却笑了笑:“呵呵,扶桑小兄弟,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本王绝不会拿着身份来压你。”
“王爷有话直说便是了,方才九娘在一旁看得分明。王爷找家师是有事儿要说吧?若是因为我和师兄打扰了王爷,我们二人退下便是。王爷不必同我们二人计较,先前是我和师兄无礼了。”
“师妹……”扶桑拽了九娘一把。被九娘狠狠在腰间掐了一把,硬憋着没有喊出来。
萧桓看了两人一眼,还要说什么,顾桦承却拉住九娘,往她手里塞了一锭银子,笑了笑道:“九娘,你同你师兄,去将咱们月前酿下的酒给豫王带来。”
“咱们月前……”九娘皱了下眉,手上却猛然被顾桦承使劲握了握,当下改了话头,“嗯,徒儿知道了。师兄,咱们走吧。”
说完也不管扶桑愿意不愿意,拽着扶桑就往外走。
一直出了客栈又往东走了好几里,九娘才停下喘了一大口气,同扶桑皱了皱眉:“师兄,你说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你方才不是很会说话,很会揣摩人家的心意吗?”扶桑撇了撇嘴。
九娘皱眉,翻了白眼:“师兄,之前的事儿你还耿耿于怀呢?那萧桓,是豫王,纵然再怎样的天高皇帝远,他也是王爷,咱们在邺城,你横着走习惯了,可出门最外……”
“你还教训起我来了?”扶桑瞪了她一眼,“那个什么王爷都那么欺负咱们师父,你怎么就一点不知道帮着师父说话?”
“师兄,这么多年你到底是怎么长的?”
“你什么意思?”
“有你这么没脑子的吗?你能这么同那个人说话吗?你想过会给师父惹来多大的祸患吗?”
“祸患?”扶桑冷笑一声,“师妹,自从你跟了我们,我们的祸患还少吗?”
九娘猛地抬起头来,盯着扶桑过了好一会儿,才扯了扯嘴角,“原来,你一直觉得我拖累了你们?”
扶桑顿了顿,别过头去,没有出声。九娘却瞥见他的拳头攥了起来,心里边一阵也不是滋味。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九娘将之前顾桦承塞给自己的银子塞进扶桑手里,不顾扶桑诧异的表情,自顾说道:“师父说让咱们弄酒,总不能一点也没有。咱们并没有酿什么酒,便是咱们最近酿的画眉,也不过就是师父房里的那一坛罢了。咱们马车上的那些酒,师父也不乐意给他,师兄你觉得……”
“自然是去买些新酒和咱们的酒掺了掺就行了。”扶桑语气还是不太好。
九娘“嗯”了一声,跟着扶桑去酒坊里打了些烈酒,又回到马车旁。扶桑搬出一坛子清酒的时候,抬头瞥了九娘一眼。
九娘冲着扶桑有些讨好似的笑了笑:“师兄弄便是了,我没事儿。”
“哼。”扶桑冷哼一声,果真不在管九娘。拍开了自家车上的酒的封泥,又从车厢底下摸出一只酒葫芦,倒了些酒进去,又将新酒到了一半进去,之后有把酒葫芦里的酒和新酒掺了掺。掺好了酒,扶桑才抬头看了九娘一眼,九娘一直在一旁帮着扶桑拿碗拿葫芦递酒坛子的,却并不曾像从前似的捂着鼻子,只是面色有些苍白。
扶桑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冷着脸,略微缓和了下脸色,问她:“可还能搬得动酒?”
九娘看着扶桑终于对自己有了好脸色,便努力笑了笑,点头道:“能的。”
“嗯,那咱们一人搬一坛,不过……我送你的那个呢?你闻一下吧,别还没进客栈,就倒下去,白赚地给师父丢人。”扶桑递了一坛酒过来,却又收住,盯着九娘的腰间努了努嘴。
九娘点头,嗅了嗅腰间的鼻烟炉,冲着扶桑笑了笑,接过他手上的那坛酒,冲着扶桑笑了笑。
扶桑哼哼了两声,便带着九娘回了客栈。
客栈里,顾桦承已经和萧桓坐了下来,颇有几分把酒言欢的意味。顾桦承看到九娘和扶桑进来后,甚至还对着两个人笑了笑,就像往常一家人聊天说话似的招呼两个人:“来,坐啊。”
“师父,我们这儿还搬着酒呢。”扶桑皱了皱眉。
“这边是顾先生的佳酿了吧?”萧桓笑了笑,招呼身后的侍从,“来来来,帮着两位接过来。”
九娘看了一眼顾桦承,跟着扶桑坐了下来。听着顾桦承和萧桓东扯西扯,从邺城的风土人情,讲到北胡嫁女的习俗。一直讲到他们喝了整整三壶酒,眼看着就要说胡话了,萧桓才被侍从劝着离开。
萧桓一离开,顾桦承就收起了笑容。看了扶桑和九娘一眼,转身上楼。
九娘和扶桑沉默了片刻,也跟着上了楼,顾桦承站在窗边,紧紧皱着眉头。(未完待续。。)
045:离别
扶桑顺着顾桦承的目光看过去,窗外几只寒鸦落在枯枝上,有几分寂寥的感觉。顾桦承紧锁眉头,叹了口气,转身拍了拍扶桑的肩膀,道:“咱们差不多该离开了,你还要和你师妹斗气吗?”
“我没有。”扶桑别扭的转过头去,哼哼了两声。
顾桦承笑了笑,指着九娘道:“若是没有和你师妹斗气,为何你师妹不舒服你都不在意了呢?”
扶桑闻言,似是有些诧异似的转过头去看了九娘一眼,九娘的脸色白的厉害,可却还是淡淡地笑着。想起之前自己弄酒的时候,九娘一直满怀歉意地跟在自己身边,因为自己脸色不好,瞪了她一眼,她甚至连捂着鼻子都不敢了。扶桑突然有些窘迫,低下头,不在看九娘一眼。
顾桦承看着扶桑的神情,也没有再说什么。却对着九娘伸了伸手,问她:“方才为师看到你搬了一坛子酒,怎么不难受吗?”
九娘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头,笑了笑:“还好。”
“若是实在忍不住,就去吃点药,咱们过会儿就要上路了。”
“这么急?”扶桑抬头瞥了顾桦承一眼,在低下头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了九娘一眼。
顾桦承点头:“咱们在墨城……有些太高调了,如今被豫王盯上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师父,都是扶桑不好,扶桑不该跟那个妓子争高下,才惹得师父……”
“不是你的错。”顾桦承抬手打断扶桑的话,叹了口气。“那豫王只怕咱们一进墨城就盯上咱们了。呵,毕竟。咱们酒香在邺城,也算得上是家大业大。多少人争相购买咱们的酒。还是去北胡的好,那儿清静,又是两国交界之地,来往宾客众多,新奇的东西也有不少。”
“那要收拾东西吗?”九娘抬头问了一句。
顾桦承看着这说话的半晌,九娘的脸色已经缓和了一些,心里有些欣慰。看了扶桑一眼,却见扶桑还是一脸别扭的样子,无奈地摇了下头。顾桦承同九娘道:“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你若是东西零碎,便去你的房间里收拾一下,咱们马上就走。”
“这么急?我马上就去。”九娘说着就跑出了顾桦承的屋子。
顾桦承含笑目送九娘,这才转过头来看了扶桑一眼。
扶桑凛神,双手垂在腿间,看了顾桦承一眼,喊道:“师父。”
“为什么和九娘斗气?”顾桦承皱了皱眉,终于说到了正题上。
“……”扶桑抬了抬头。咬了咬嘴唇,却一句话也不说。
顾桦承看着扶桑的神情,叹了口气,道:“当初。咱们要带着九娘走,你是第一个应承的,甚至比为师还要积极。怎么如今后悔了吗?”
“我没有!”扶桑不依,别扭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我只是觉得……师妹有时候看起来蠢蠢的。可是有时候看起来又有些太过精明。”
“哦?她还有过精明的时候?”顾桦承摸了摸下巴,一脸的不相信。
扶桑握了握拳头,冲着顾桦承道:“方才去买酒的时候,师妹可是一口气不喘的教训了我好久!”
“……”顾桦承抽了抽嘴角,看着扶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所以你只是觉得被你师妹教训了很没面子?”
“哼。”扶桑一扭头,就看到九娘张着嘴巴,抱着自己的包袱,一脸诧异地站在门口。“师、师妹……你怎么这么快……”
“师父不是说急着走吗?”九娘眨了眨眼,感叹,“原来师兄喜欢的是蠢蠢的师妹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扶桑脸红,别过头去瞪了顾桦承一眼。
正在捂着嘴偷笑的顾桦承被扶桑一瞪,立马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咳了两声:“扶桑你没有东西收拾吧?没有咱们就走吧。”
“……那我要是有呢?”扶桑咬了咬牙。
“你有啊?你师妹都收拾的这么快,那你肯定能在我们走之前出来的嘛,出不来的话……呵呵。”顾桦承扬了扬嘴角,在扶桑有些气愤的目光中施施然地走出去,走到门口,又突然回头,“为师的东西也没有多少,你也顺便一道收拾了吧。”
“师兄,我和你一起收拾。”九娘看着扶桑有些呆滞的神情,上前弯着眉眼冲着扶桑甜甜地笑了笑。
“不用。”扶桑不知道又犯了什么神经病,突然就又冷了脸,伸手推搡着九娘,“你跟着师父走吧。”
“……”九娘无语。
“九娘,咱们走,不用管他。”顾桦承站在门口,微微回头看了九娘一眼。
九娘看看顾桦承看看扶桑,问了声:“师兄真的不用帮忙啊?”
“哼。”
九娘抽了抽嘴角,坚定地转身跟着顾桦承下了楼,将这几日的银钱结了后,便又小厮将他们的马车牵了来。
顾桦承同店家道了谢,领着九娘就上了马车。
“师父,师兄还没来呢。”
“我也没说现在就走啊。”顾桦承冲着九娘眨了眨眼,“先前,你师兄对你态度不好,你心里……”
“我没往心里去。”九娘笑了笑,“或许,真的是我的语气不对呢?”
“哦?那你是用的什么语气?来同师父说说。”顾桦承好整以暇地看着九娘,等着九娘给自己重复。
九娘叹了口气:“我就是说……”
“给我站住,你这个小贱人!”
“妈的,小王八羔子,有种你别跑!”
马车外面突然一阵喧嚣,甚至马儿都有些受惊,马车晃了几晃。顾桦承第一时间冲了出去勒住了缰绳,冲着车厢里面的九娘问了一句:“九娘没事吧?”
“还……还好……”九娘有些惊慌未定地掀开车帘,脸色发白。
顾桦承皱眉,伸手握住九娘的手,让九娘坐到自己身边,目光落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姑娘身上。
九娘顺着顾桦承的目光看过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顾桦承低头看着自己身边的小姑娘,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搂进怀中。
宽大的衣袖,几乎遮住了九娘的整个身子。顾桦承的另一只手还揉在自己的头顶,似乎是担心自己害怕似的。只露出两个眼睛的九娘,却没有心思去同顾桦承道声谢谢,她的目光紧紧追着那个衣衫褴褛的孩子。
看得出来,那是一个女孩子,大约……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有着,与自己差不多的遭遇。
身后如同罗刹一般紧紧追着她的那两个人,是她的父母。
周围的人都在说,这是造了孽哟,亲生爹娘追着亲生女儿不放,也不怕遭天谴。
那个小姑娘往前跑了一段距离之后,突然反身又往回跑。九娘便正巧看到了那双眼睛,不同于自己仿若活过两世的冷静,那个女孩的眼睛里,带着惊慌,决然还有一丝的无所谓。
她回头看了一眼紧紧追着自己的人,再回过头来的时候,便看到了顾桦承和九娘。
她似乎是愣了一下,突然就冲着九娘跑了过来。
九娘感觉到顾桦承在自己腰间的手,突然收紧,忍不住回头看了顾桦承一眼。顾桦承脸上就仿佛结了一层冰,冷冷地看着那个跑过来的小姑娘。
小姑娘大约也是感受到了顾桦承的冷意,当下顿住步子,不敢动了。
而此时,她的父母也追了上来,劈头盖脸地就往小姑娘身上招呼。
九娘猛地打了个哆嗦,死死缩在顾桦承怀里,再不敢动。
顾桦承皱眉,抬头看了一眼人群里,扶桑正抱着两个包袱有些踌躇。
“扶桑,过来。”顾桦承冲着扶桑使了个眼色。
扶桑瘪了瘪嘴,目光触及到在顾桦承怀里瑟瑟发抖的九娘时,猛地变了脸色:“谁欺负我师妹了?”
“没人欺负九娘,你去看看他们是怎么回事儿。”顾桦承摇头,示意扶桑去看看那边打架的那一家子。
扶桑点头,还没等着她他过去问,周围热心的围观群众便同他们解释开了:“还用得着看哟,这一家子哟,啧啧,真真是作孽哟。”
“大妈,这是怎么会事儿?”扶桑立马笑着同那位大妈打听。
那人看了扶桑一眼,笑道:“外地来的吧?嗨,还能是怎么着啊!这姑娘啊,唤作姜女。也是他爹呀省事儿,生了个女儿就叫做姜女,这要是生个儿子还不得叫姜儿?呵,他爹是个赌徒,输了银子就喜欢打孩子。后来输的厉害了,便说什么把姜女抵给赌坊老板那个傻儿子当媳妇。姜女这孩子不傻,每日里的闹,闹腾的啊,那赌坊老板也不想要她了。这不就又挨揍。”
“她娘就不管吗?”
“听说啊,她娘在外边偷汉子……这姜女到底是谁的种?”
周围又有人说了几句,之后便是凑在一起念叨姜女那一家子了。
顾桦承叹气,看了一眼怀里缩成一团的九娘,叹了口气,喊扶桑:“咱们走吧。”
“可是……”扶桑皱眉,又看了一眼那个叫做姜女的小女孩。那个小女孩是很可怜,可是他们不是圣人,不可能天下所有受苦的孩子。
扶桑皱了皱眉,转身将包袱放到了马车上,顾桦承抱着九娘进了车厢里面。
扶桑顿了顿,转身跑到姜女的父母身边,拉住他们:“你们别打她了。”
姜女的父亲咦皱眉,手里就被塞进一颗金裸子,当下喜笑颜开。(未完待续。。)
046:往事
周围有人感叹扶桑这是多管闲事,那银子就跟进了无底洞似的。扶桑摇了摇头,没有将这些话放在心上,他只是觉得,如果是九娘,一定也会这么做。看着九娘的神情,扶桑便知道九娘时记起了之前的那些事情。看着姜女,扶桑也忍不住想起了一些事情,当初若不是他和顾桦承终于寻到了那颗老桑树,也许这世上根本就不会有九娘了。他也不会有这样一个师妹,还说什么,斗气之类的呢?
扶桑又看了姜女一家一眼,转身上了马车,扬起马鞭抽了一鞭子,赶着马车缓缓驶出人群。
他们的马车后面,姜女轻轻抬头,看着远去的马车,目光幽深。
车后,似乎隐约还能听到那孩子的母亲骂骂咧咧地声音。
顾桦承叹了口气,低头看了一眼九娘,轻声道:“还好吗?”
九娘有些受惊似的哆嗦一下,抬头看了顾桦承一眼。
顾桦承又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九娘,哄劝:“没事了没事了,有师父在,九娘什么都不用怕。”
九娘往顾桦承的怀里缩了缩,没有出声,却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闭眼,那些梦魇般的过去,纷沓而至,躲都躲不开似的。那些她以为自己都忘记的,以为自己此生都不会在遇到的苦难,在看到那个叫做姜女的小女孩时,突然一下子全部苏醒。那是九娘从未说出过的怯意。
那一家人,那一家孟夏花的亲人,也曾像姜女的父母这般。不把孟夏花当人看的。还有姐姐孟春桃,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儿。自己好吃懒做,嫉妒心重也就罢了。可偏生的还是一阵一阵的,活像发羊癫疯似的。唯一对自己好的孟老太太,也曾经对自己有过怀疑,有过失望……那样的几年,自己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呢?九娘颦眉,却似乎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似的。
自己最初跟着顾桦承离开下河村,离开那个吃人的地方,紧紧是为了那样一星半点的温暖感觉吗?还是只是为了逃离那个地方,还是因为。其实她的内心深处,始终忘不了那些伤痛。她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啊。毕竟,那个真正的孟夏花是被孟大牛活活打死的啊,自己便是再被打死一次,也是没有人在意的啊。
“师父……”九娘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抬头看了顾桦承一眼。
顾桦承似乎一怔,旋即笑开,低头看着九娘。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九娘摇了摇头,咬了下嘴唇,一脸郑重的模样,“师父。带着我,是不是很麻烦?”
“嗯?可是之前扶桑伤着你的心了?”顾桦承看着九娘坐了起来,微微活动了下自己有些僵硬的手腕。
九娘低下头。没有说话。
马车却突然停住了。
扶桑掀开车帘钻进车厢,看了九娘一眼。摸了摸头,冲着九娘一脸的歉意:“师妹。你别往心里去啊,你师兄我你还不知道吗?我这个人就是缺脑子啊,我信口开河,随便胡说八道呢。”
“其实师兄说的也有道理啊。”九娘抿嘴。
“有什么道理啊!师妹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真的不是故意伤你心的,我不知道你还记着当年你爹要打死你的事儿,我要是……”
“扶桑!”顾桦承皱眉,恨恨地瞪了扶桑一眼,一脸的痛心疾首。
扶桑张了张嘴,耷拉下脑袋去,“师妹,我不会说话,要不你揍我吧。我不该提当年你被打个半……哎哟,师父你踹我干嘛?”
顾桦承收回腿来,瞪着扶桑:“怎么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脑子忘在邺城了吗?”
“……师父!”扶桑有些别扭地撇了撇嘴,又瞥了九娘一眼。看到九娘还是一副低着头,一脸怯懦的模样,不由得又有些懊悔。他往九娘身边凑了凑,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师妹啊,你……”
“我没有怪师兄。”九娘抬头快速的瞥了扶桑一眼,又低下头去。“师兄,你说的……其实……”
“一点也不对!嗷——”扶桑猛地站了起来,一不小心撞到了头怪叫一声,又坐了回去。“师妹,我那只不过是一时气急。是,有的时候我会觉得委屈,会觉得是因为你的到来,师父才不喜欢我了。可是……可是……可是师妹,如果没有你,师父和我之间还是如此啊!而且,或许师父会比现在更不喜欢我呢。师妹,其实你师兄我,很喜欢你的。这么多年来,只有我和师父两个人,天天大眼瞪小眼,早就腻烦的不得了了。他又不肯为我找个师娘,便是有个师妹,我晚上做梦都会笑醒的。我怎么会真的讨厌你呢,我那只不过是一时气话罢了。”
顾桦承听着扶桑这一大通的话,突然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扶桑问:“为师现在倒是有些好奇,你到底同九娘说了些什么了。”
“没什么。”
“没什么。”
九娘和扶桑异口同声。
顾桦承笑着看了两个人一眼,点了点头:“兄友弟恭,何当如此。扶桑,你去看看外面有没有赶车的人。”
“我不就是赶车的吗?”扶桑拍了拍胸脯。
顾桦承摇头:“为师的意思是去雇个人,帮着咱们赶车,你进来,咱们师徒三人好好的说说话。反正离着北胡还有好些路程,多给些银子总是有人愿意来赶车的。”
“平白的花那些银子做什么,还不如给我。”扶桑嘟囔。
顾桦承笑嗔:“你从为师这儿坑去的银两还少?再多嘴,就把你的那一包银子全交上来!”
扶桑这才闭了嘴,跳下车子去找车夫。
九娘看了顾桦承一眼,抿了抿嘴,问道:“师父是怕我寂寞吗?”
“嗯?为什么这么问?”顾桦承伸手给九娘理了理额间的碎发,笑着看着九娘。
九娘突然就有些脸红,低了低头道:“之前我……情绪不好……师父……师父从前也没有说那么多的话。所以我觉得,师父是为了让九娘快点振作起来?”
顾桦承点了点头,鼓励地看着九娘,似乎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九娘歪了歪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其实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要忘记,就能忘记的。就像身为孟夏花的过去,我也以为我可以不在意,可以装作从未发生过,把自己只是当成九娘。可是看到那个姑娘的时候,那些记忆,却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师父,其实九娘知道,过去了的事情,一直记着没有什么好处。只是……那毕竟太深刻了……”
“那毕竟,是你出生以来,最难以忘怀的事情。”顾桦承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冲着九娘伸出手去。
九娘失笑,摇了摇头:“师父当真觉得我就是那么胆小的人吗?难道没了师父的庇佑就活不下去了不成?那些过去,倒不是什么难以忘怀的,只是……我有些介怀罢了。师父从前说,等到我能酿出自己的酒时,便会满足我一个愿望。其实我最放心不下的不过就是我阿婆罢了,我从前一直想着,若是可以,便带着阿婆出来单住。后来……我以为我要死了,却没想到会被师父所救,又给了我这样的骐骥。可是将来想要带着阿婆离开,还是要去面对那个家里的人,只是觉得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罢了。”
“咱们邺城的宅子那么大,再装几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如咱们回去的时候,就接走你阿婆吧。”顾桦承沉吟。
九娘一怔,旋即摇头:“那多不好,分明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的事情……”
“如此没有信心?咱们在北胡可是至少要待大半年的,你为何不想着在这半年中,酿出酒来呢?”
“我能行吗?”九娘低头。
“这般的没有信心,如何像我顾桦承的徒弟。”一时间,顾桦承微昂着头,倒是生出了几分豪气。
此时扶桑也找到了车夫,用二钱银子换得那车夫给他们敢一个月的车。大约是那车夫家境并不怎么好,二钱银子已经使得那车夫冲着扶桑一个劲地点头哈腰。扶桑回来的时候也是一脸的得意,看着一脸壮志的顾桦承和略有呆滞的九娘,介绍道:“这位车夫姓王,王车夫,这是家师顾先生。”
那王车夫又冲着顾桦承打了个千,一脸憨厚地笑着:“多谢顾老爷青眼。”
顾桦承点了点头:“你们都谈妥了?”
扶桑点头,那王车夫也附和着点头道:“这位小爷大方,嘿嘿,大方……”
“嗯,既然如此,那便上路吧。”顾桦承冲着扶桑扬了扬眉。
扶桑示意,又同那车夫嘀咕了几句,给了那车夫几个大钱,让他去买些干粮预备着,这才钻进车厢。看着九娘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笑意,这一直悬着的心,也略微放下了些。
过了一会儿的工夫,那王车夫便抱着一大包袱回来了,递给扶桑。扶桑却摇了摇头,说是都放在外面,王车夫什么时候饿了自己取着吃喝便是了。
那王车夫又是一阵千恩万谢,帮着扶桑将车帘放了下来,这才跳上马车,吆喝了一声。
“去去去,哪里来的野丫头,别挡着几位爷的路。”
那王车夫不知道冲着什么人呵斥了几句,扶桑刚想掀开帘子说几句什么,猛地一晃,马车驶了起来。
扶桑撇嘴:“啧,这技术还没我好呢,你说是吧师妹?”(未完待续。。)
047:行程
九娘勉强地笑了笑,瞥了一眼窗口的帘子。扶桑心里一沉,看了顾桦承一眼。
顾桦承皱眉:“外面怎么了?值得你这幅模样!”
“师父,你觉得姜女怎么样?”扶桑沉思了片刻一咬牙问了出来。
“姜女?”顾桦承皱眉,似乎已经忘了这个名字似的。
扶桑还要说些什么,却被顾桦承瞪了一眼。
九娘抬头冲着顾桦承笑了笑:“我没事儿,你们说便是了,那个小姑娘是叫做姜女吗?”
扶桑点了点头,“先前我去找车夫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小姑娘一直在看着我。哎,不是师兄我自夸,那模样还真会让我以为,她看上我了呢。”
“噗——”九娘被扶桑的模样逗笑,捂着嘴笑了一会儿才说,“那小姑娘看着还没有我大,怎么就能看上你了?”
“啧啧,我亲爱的师妹哟,你这个人啊,也着实不解风情。人家那年纪怎么就不能看上你师兄我了?你师兄我如此风流倜傥,腹有诗书气自华。而且,最重要的,你师兄我是邺城手指一屈的酿酒师顾桦承顾先生门下首徒啊!是不是?是不是啊,诶我说师妹你别笑啊。”扶桑一个劲的搔首弄姿,一瞥眼却见九娘捂着嘴笑的一抽一抽的。抬头看了顾桦承一眼,却见顾桦承也舒展了眉头,扶桑心里一喜,愈发的搔首弄姿起来。
九娘笑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歪着头倚在车厢上,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
扶桑皱了皱眉。还要说什么,被顾桦承使了个眼色。
“王车夫。在路边停一下吧。”顾桦承冲着外面喊。
“哎,得嘞!”王车夫勒住马。回头看着顾桦承。
顾桦承拉着扶桑下车,往林子里走去,九娘看了一眼便又转过头来倚在车厢上,闭上了眼睛。
那车夫看着顾桦承他们的模样,大约猜到了什么,盘腿坐在外面,从包袱里掏出一个馍就着一壶烧刀子吃了起来。
那股子味道实在呛鼻,九娘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想说什么。可是看到那车夫黝黑的脸还有些粗糙的双手,那些话,便有些不忍心说出来了。九娘叹了口气,捂着鼻子下了车。
那车夫有些慌张似的将馍揣到怀里,小心翼翼地看了九娘一眼。
九娘笑了笑,摆手道:“没事没事,我就是下来透透气,您继续吃吧。”
九娘说着便转身朝着和顾桦承他们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坐在路边托着腮在想着什么。
树林里。顾桦承和扶桑解完手,扶桑就急着往回跑,被顾桦承一把拉住。
“你急什么?”顾桦承皱眉。
扶桑摸了摸脑袋:“不急着回去,难道还要在谈天说地不成?”
“有何不可?”顾桦承笑了笑。“扶桑,说吧,憋了一路了。你不难受为师看着都难受。”
“师父?”扶桑皱了下眉,有些不好意思的四处张望了下。
“别看了。九娘不会听到的。”
扶桑又摸了摸脑袋,瞥了顾桦承一眼。问道:“师父,那姜女的身世同师妹差不多,为何不将姜女也带走呢?”
“哦?一个九娘,你都跟她置气了,再多一个,你还不得打起来?”顾桦承失笑。
扶桑辩解:“我那只是一时气话,我没有生过师妹的气。真的,师父,有师妹跟着咱们,我觉得很好,很高兴。”
“扶桑,九娘和姜女不一样的。”顾桦承叹了口气,“九娘在孟家,所有人都觉得她已经死了。便是日后九娘再回去,他们也不能将九娘留下了。可是姜女不一样,姜女父母虽然也会打她,却没有将她打死的心,也没有限制姜女的自由。方才不是还跟着咱们的马车走了一段路的吗?扶桑,这件事以后不必再说了。”
“……那……师妹那儿……”扶桑咬了咬唇,有些迟疑。
“你师妹又怎么了?”顾桦承皱眉。
扶桑咬了咬牙:“师妹似乎有整日的想着她之前的那些事儿了,咱们该怎么劝着?”
“就这么劝着呗,陪着她,哄着她,或许过些日子,就好了。”顾桦承叹了口气,“走吧。”
扶桑点头,跟在顾桦承的身后慢慢离开林子,回到了马车边。
王车夫一看到两位出来,立马从车上跳了下来,毕恭毕敬地立在一旁。
扶桑撩起车帘,皱眉道:“我师妹呢?”
“那位小娘子往那边去了。”王车夫往九娘的方向指了指。
扶桑立马跑了过去,看着九娘正托着腮点着头,似是困乏。
“师妹?”扶桑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
九娘猛地一点头,打着哈欠转头看了扶桑一眼:“师兄啊,你们回来了?”
扶桑点头,上前将九娘拽了起来:“怎么在这儿睡了起来了?不怕着凉吗?”
“在车里头闷得慌,出来透透气,一不小心睡着了的。”九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扶桑笑了笑,牵着九娘回到马车上,顾桦承抬头看了他们两人一人,递过来两个包子。
扶桑笑道:“还有包子呢?”
“可不是,王车夫有心,特地买的。”顾桦承朝扶桑努了努嘴。
扶桑听了这话,转身冲着外面的王车夫抱了抱拳,表示感谢。王车夫一脸的不敢当的样子,讪讪地将手不知道往哪儿放好。
九娘却低着头看着手上的包子,递了出去:“王车夫,方才九娘看到您只吃的干瘪馒头,不如吃个包子垫一垫吧。”
“小娘子这可使不得,小人不饿。”王车夫连连摆手。
顾桦承看了看,伸手将九娘拉了回来,笑了笑:“既然王车夫不愿意吃这个,九娘你也不要勉强了。”
九娘“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将身子缩回车厢里,安心地吃完了饭。
几个人又稍微休息了片刻,这便又上了路。
夜间无处歇息,顾桦承便和王车夫轮流守夜,九娘和扶桑在车厢中安睡。
第二日,几人终于到了一处镇上,扶桑嚷嚷着一定要吃肉。顾桦承笑着没有搭理他,转头问九娘想吃什么,九娘想了想,看着扶桑也说吃肉。
顾桦承点头,找了一家小酒馆,要了五斤牛肉,两斤酒,还有一些青菜饭食。王车夫看了他们几眼,转身拉着马就走。
顾桦承喊住他:“王师傅同我们一起吃便是了,我们也不是什么尊贵人家没有那么多的歪歪道子,师傅同我们一道吃酒便是。”
王车夫见推脱不过,便在桌子上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店家上了牛肉和酒,九娘皱了皱眉,看了一眼,便悄悄地伸手去摸鼻烟炉。
王车夫赶紧伸手给大家倒酒,倒到九年面前的时候,九娘眉头皱的愈发深了些。
“我师妹饮不了这酒,王师傅只给自己满上便是了。”扶桑笑着同王车夫解释。
王车夫呐呐,给自己倒了酒,方才喝了一口,突然顿住,看了九娘一眼。迟疑了一会儿,他问道:“小娘子前日里下车,说是透气,可是因为小人的酒……”
“王师傅别胡思乱想了,我是因为先前看到一些事情,惹得心里烦闷,又一直待在车厢里,所以才出去透气的。”九娘放下手,硬撑着笑了笑。
“果真不是因为小人我饮的那糟酒?”
“好了,别多心了,快些吃酒和肉吧。”顾桦承伸手止住两个人。
九娘低下头,小口小口的吃着牛肉。扶桑抬头看着九娘的脸色,快速地扒拉了几口饭,便冲着九娘使了个眼色。
“师父,王师傅,你们慢用,我同师妹去街上逛一逛。”扶桑放下碗筷,同顾桦承道。
顾桦承看了九娘一眼,便点了点头。
扶桑领着九娘上了街,四处看了下,冲着九娘道:“你喜欢吃什么?”
“方才不是吃过了吗?”九娘眨了眨眼。
“嗨,你以为你师兄我看不出来啊,那俩人喝酒喝得带劲,可苦了你了,你还又怕人家那车夫心里头别扭,硬撑着做什么。反正,那是咱们花钱雇来的,你和他客气什么啊。”
九娘听着扶桑这少爷做惯了的语气,微微笑了笑,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摊子道:“我想吃栗子。”
“诶?你喜欢吃那个?”扶桑皱了皱眉,“那个也不能当饭吃啊,要不师兄去给你买肉包子吃吧?”
九娘撇嘴:“师兄,你就那么喜欢吃肉包子啊,整天吃也不嫌腻得慌?”
“当然不嫌!师妹你不知道,当年你师兄我啊,还没遇到师父的时候,每天做梦都会梦到肉包子。后来遇见师父的时候,师父就给我吃了一个肉包子。啧啧,那种味道……反正我就是喜欢吃肉包子。”
九娘看着扶桑一副追忆的模样还那么高兴,不禁摇了摇头,“那便去买肉包子吧。”
“师妹,我只是提个建议而已,你要是不喜欢吃,咱们就不吃了。”扶桑挠了挠头,冲着九娘道,“先前不是还要吃栗子的吗?走走走,师兄先去给你把栗子买了。”
买好了栗子,递给九娘,扶桑又问:“真的去吃肉包子?”
“两位,在咱们浚河吃什么肉包子啊!来了咱们这儿,就该去尝一尝清酒蒸鱼啊。”卖栗子的小摊贩听到扶桑的话,忍不住同他们说起了这儿的名吃。(未完待续。。)
048:北胡
听着人家说着那鱼肉多么的鲜美,扶桑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九娘忍不住踩了他的脚一下,冲着他挤了挤眼睛。
扶桑会意赶紧问人家:“方才您说的清酒蒸鱼,可有浓厚的酒味?”
九娘在一旁满意地点头。
“瞧瞧你这小哥,也不像是那么挑嘴的人啊,怎生问这样的话?”那卖栗子的小贩抄着手上下打量了扶桑几眼。
扶桑脸上有些挂不住似的,笑了笑,扯了九娘一把:“是我家妹子吃不得酒。”
“哦,无妨无妨,那鱼是极好吃的。”那小贩还在一个劲的介绍着。
扶桑还要皱眉说些什么,九娘轻轻扯了扶桑一把,冲着扶桑道:“师兄,我们就去吃鱼吧。”
扶桑转头看了九娘一眼,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道:“我师妹就是有见识,走,哥哥带你吃鱼去。”
按照那个小贩的说法,扶桑和九娘找了一家小馆子,进去点名就要清酒蒸鱼。店家上鱼的时候,还上了两碗甜酒。扶桑看了九娘一眼,九娘冲着扶桑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
那酒味也很淡,若是顾桦承在,只怕又会皱着眉头说:“这玩意儿也能算是酒?”
扶桑还是担心九娘不能喝,便喊小二上了一碗清水,将九娘的那碗酒端到了自己面前。
九娘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鱼肉的确很鲜美,带着一点酒的清香,九娘也没有皱眉头。安心地和扶桑吃完了鱼。
“师妹,咱们再去逛逛街吧。师兄我还从来没见过你买过什么新奇东西。今日,为兄就和你好好逛逛如何?”扶桑捅了捅九娘。撺掇着。
九娘皱了下眉,刚想说什么。
扶桑便接着道:“那车夫和咱们师父估摸还要喝一会子酒,咱们现在回去,你岂不是又难受?”
“好。”九娘看着扶桑似乎很是想要出去逛一逛的样子,也不再多说什么,便点头应了下来。
两个人结伴刚到了街上,就看到了王车夫迎面跑了过来:“哎哟,二位这是去了哪儿了?让顾爷好找。”
“师父找我们?”九娘皱眉,看了扶桑一眼。立马道,“我们这就回去。”
“二位随小人来吧,马车就在前边。”王车夫说着,给九娘和扶桑指了指。
扶桑咂舌:“这次师父怎么这么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北胡有他的心上人呢,这么赶着走。”
“师兄,师父真的有心上人啊?”九娘猛地转头盯住了扶桑。
“……”扶桑抽了抽嘴角,扶额道,“我这是随口一说。你怎么什么也当真啊!”
九娘撇撇嘴,跟着王车夫到了马车上。
顾桦承一见到两个人就皱眉:“不好生呆着,你们到处乱跑什么!”
九娘吐了吐舌头,一声不吭地钻进了车厢里头。扶桑冲着顾桦承笑了笑。也跟着钻了进去。
顾桦承冷哼:“不知道咱们急着赶路吗?你们在外面游荡什么!”
“师父,做什么就急着赶路了?”九娘眨了眨眼,不顾扶桑的拉扯。愣是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顾桦承没理她,转身同王车夫说了几句。让王车夫赶紧赶车上路。
九娘还不死心,拉住顾桦承的衣袖问:“师父。北胡是不是真的有很多长得很美的姑娘啊?”
顾桦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
“没怎么啊,我就是在想是不是师父想你的红颜知己了啊。”九娘勇敢无畏的说着,身后的扶桑一个劲地捏她。九娘忍不住回头瞪了扶桑一眼。
九娘这一瞪眼,惹得顾桦承也顺着她的目光去看扶桑。扶桑看着顾桦承看他,立马收回手去,讪讪地冲着顾桦承笑:“师父你别这么看我啊,我什么都没说啊。”
“为师急着去北胡,是因为……”
“因为什么?”扶桑猛地抬头。
九娘抽了抽嘴角,看着顾桦承冷下脸来,拂袖钻出车厢。不禁有些无奈地看着扶桑一眼,叹气道:“师兄,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你说你这么一问,师父还可能说吗?”
“……我也就是一时没忍住。”扶桑摊了摊手,悄悄地凑近门帘那儿,仔细地听了听,又退了回来,拉了拉九娘,悄声道,“师妹啊,你绝不觉得师父奇奇怪怪的?”
“你跟了师父这儿多年了,你就一点也不知道?”九娘翻了个白眼,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愣了一会儿,九娘突然转头拽着扶桑的衣领,低声道,“你从前不是跟着师父去过北胡吗?你就没发现过什么?”
“对啊!”扶桑一拍手。
“又折腾什么!”顾桦承在外面吼了一声。
扶桑缩了缩脖子,拉着九娘,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师妹啊,你这么一说啊,我还真想起了些什么。以前去北胡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么个时节,到了北胡,那叫一个雪纷纷啊!”
“……师兄,能说重点吗?”
扶桑看了九娘一眼,点头:“能,重点,不是你得让我捋一捋啊!要不然我能知道重点是什么啊!”
一不小心,声音又大了,顾桦承这次直接转身进来,等着扶桑,半天没有说话。
九娘和扶桑也就都下头去,一个个的都不做声了。
九娘再抬起头来,是被一股子酒味引得。抬头便看到顾桦承手里拿着个酒葫芦,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着。看着九娘抬头看他了,顾桦承还将手里的酒葫芦往九娘面前递了递,笑着问:“要不要?”
九娘捂着鼻子使劲地摇头。
顾桦承便笑:“九娘啊,若是咱们从北胡回去,你还是闻不了酒味,你可怎么才能酿出好酒呢?”
九娘低下头,没有吭声。
扶桑抬头看了顾桦承一眼,笑了笑:“师父,你又喝梦回?这酒是你酿过的酒里,最烈的了,师妹如今闻不了这个味儿,你也不能怪她啊。一般的那些清酒,师妹现在已经不会觉得反感了。”
“哦?这倒怪我了?”顾桦承斜眼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仰头喝了一大口的梦回。
等着马车里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的时候,顾桦承已经喝光了一酒葫芦的酒。九娘皱着眉头,吃着扶桑剥了栗子,脸色有些难看。
“哈,我顾桦承此生,何曾败过!”
冷不丁地顾桦承冒出来一句吼声,吓得扶桑一个哆嗦,手上的栗子咕噜噜地滚出去好远。而九娘则是掐着嗓子咳了个不停。
“师妹?”扶桑皱眉。
“水!”九娘咳咳咳地挤出一个字,接过扶桑递过来的水囊咕咚咕咚地灌了好些水,才算是缓了过来。
扶桑一边拍着九娘的背,一边看了顾桦承一眼,突然推了九娘一把。
九娘皱眉:“师兄你嫌我吓得不够厉害啊?”
“师父醉了。”扶桑一脸严肃。
“醉了?”九娘不可置信地看了顾桦承一眼。
顾桦承微眯着眼睛靠在车厢上,不言不语,手上拿着酒葫芦,嘴角带着奇怪的笑意。衣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自己拽的四下大开,活像是被人凌辱过似的。
九娘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红了脸,这幅模样,真的很容易让人家多想啊。
扶桑却没有注意到九娘的异样,而是上前从顾桦承的手里想要夺下酒葫芦。
“呔,做什么的小土匪,想从我手上夺下,门都没得有!”
“……”扶桑九娘都是无语,对看一眼,最终还是放弃了夺下酒葫芦的想法。
九娘起身从包袱里找出一件厚衣服递给扶桑,扶桑小心地给顾桦承盖好。看着顾桦承没有再发什么酒疯,两个人这才好好的说起了话。
九娘拍了拍扶桑的胳膊问:“师父从前遇过土匪?”
扶桑皱眉:“这我哪里知道啊,反正我跟师父在一起的时候,可是从没遇见过的,咱们大越国的治安还得上是不错的。”
“那师父方才为什么说你是小土匪啊!”
“……师父那不是喝糊涂了吗?”
“喝糊涂了说的话也是有些根据的啊,师兄,说实话,你该不会以前其实是小土匪吧?”九娘冲着扶桑挤眉弄眼。
扶桑脸上有些挂不住似的摆手:“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话虽然这么说着,可是扶桑却也陷入了沉思,他记得之前顾桦承酿成梦回的时候,曾经大醉了三天三夜。那是他头一次看到顾桦承会醉,那时候扶桑只是单纯的以为梦回太烈,所以才能让千杯不醉的顾桦承也醉了。
可是这一次,扶桑却怎么也不能将顾桦承醉了原因归结为梦回太烈了。
每一年,顾桦承都要去北胡。不管邺城有什么事情,他从来没有改变过自己的行程。前几年,甚至还把扶桑自己一个人留在邺城应付着那些达官显贵,顾桦承独自一人一马,于数九隆冬前往北胡。
每一次,从北胡回去,顾桦承都有些说不出来的变化。从前的那些事情,都烂在扶桑一个人的肚子里。
可如今……
扶桑看了九娘一眼,如今,他不是孤单的一个人了,他有师妹。
扶桑叹了口气,看着九娘幽幽开口:“师妹,师父有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九娘看着扶桑凝重的神情,不自觉的也严肃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