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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九娘全文阅读

作者:槐十九     孟九娘txt下载     孟九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04:离开

    九娘看着顾桦承那含笑的眼眸,就有些不好意思的,当下便不好意思地转移了话题:“师父,师兄呢?”

    “去给你买新衣服了。”

    “啊?”九娘又觉得不好意思了,一个男的去给自己买新衣服,这怎么想也觉得不舒服啊。

    顾桦承似乎看出了九娘心里在想写些什么似的:“扶桑他也不是第一次给女孩子买新衣服了,这种事儿他都做得熟门熟路了。”

    “啊?”九娘这次是受到了惊吓,不可置信地拉住顾桦承的衣袖:“师兄为什么经常给女孩子买衣服啊?看起来师兄也不过十几岁的样子,难道他就……”

    顾桦承低头看了一眼,抓着自己衣袖的手,笑了笑:“只是以前也遇上过一些受苦的小姑娘,衣衫褴褛的看不过去罢了。带在身边的,你是头一个。”

    九娘怔了怔,突然松了拽着顾桦承的手,恭恭敬敬地给顾桦承行了一礼。

    顾桦承含笑望着她:“这是什么意思?”

    “多谢师父将我救出魔爪。”九娘颦眉,咬了咬唇。

    “这算什么说法?”顾桦承好笑,看着九娘,给她顺了顺耳边的发。

    九娘脸上有些发烫,有些别扭的低了低头,才又抬起头来,郑重道:“爹娘不喜欢我,姐姐也不喜欢我,弟弟被姐姐教唆的只怕也不会喜欢我,下河村虽然不小,可是却也没有孟夏花的容身之地。你们愿意带我走,这世上虽然没了孟夏花,却还有九娘。我会努力,不辜负师父的期望的只不过对于酒,我是真的一无所知。”

    “无妨的,扶桑当年也是什么都不会的,可不是还赚了五十两银子吗?”顾桦承笑了笑,又正色道,“你果然跟那些小姑娘不一样,其实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诶?什么不一样?”九娘心里着实惊了一下,可是还要不动声色故作好奇。

    “你的心思似乎比同龄的女孩子成熟很多,这也是是喝酿酒的一个表现。”顾桦承笑了笑,拉了九娘一把,“走吧,扶桑应该买好了才是,咱们回客栈去。”

    顾桦承和九娘一进客栈,扶桑就冲了上来:“你们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不回来了呢。”

    九娘瞥了扶桑一眼,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看了顾桦承一眼:“师父你喝吗?”

    顾桦承摇头。

    九娘便端起来自己喝了起来,耳边听到顾桦承问:“我们不回来能去哪儿?”

    “私奔。”

    “噗——”九娘嘴里的水全喷到了扶桑脸上。

    扶桑恶狠狠地看着九娘,“师妹——”

    “师兄。”九娘咧嘴,笑的十分的真诚,一边抬起袖子来一便道,“师兄啊,我给你擦擦?”

    扶桑嫌弃地看了九娘一眼,将桌子上的一个包袱扔了过来:“瞧瞧你这什么破衣服,快去换了!这么脏的袖子还好意思往我脸上抹,你赶紧换了。”

    九娘伸手抱住扶桑扔过来的包袱,有些发怔。

    “去换了衣服,咱们该上路了。”顾桦承笑着拍了拍九娘的肩膀。

    九娘抬头看了顾桦承一眼,低下头,一步一步慢慢地往房间走。

    身后,顾桦承开始教训扶桑:“当年为师捡到你的时候,你穿的还不如她呢,你这是得意些什么?高贵些什么?想要九娘留下来,似乎海华丝你先开的头,怎么?现在又不乐意了?”

    “我没有啊师父……只是你看九娘穿的是什么玩意儿啊,哪能叫衣服?”扶桑不服气的顶嘴。

    “混帐东西,你还来了能耐了?先前是谁说做人不能忘本的?你也是从乡下出来的,怎么在邺城呆了几年,连农家作风都忘得干净了?”顾桦承似乎是生了气,语气十分严厉。

    还没进屋子的九娘回头瞥了一眼,却看到扶桑冲着自己做了个鬼脸。

    顾桦承也看了过来,皱了下眉:“还不去换衣服?”

    似乎怒气还没消下来,顾桦承的声音带着一丝凉意。九娘赶紧缩了缩脑袋,开门进了房间。

    包袱里是两身裙子,一件是藕荷色的长裙,外面罩着单色的小褂。另一件是一条青色襦裙。九娘不懂这些衣服的讲究,只是知道手感比之前自己穿的那些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大约就是绫罗绸缎和粗布麻袋的区别吧。

    九娘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件藕荷色的,在身上比量了比量。不愧是经常给女孩子买衣服啊,九娘感叹。穿到身上竟是出奇的合身,九娘在屋里转了一圈也没看到镜子,便只能有些忐忑地收拾好包袱,抱着旧衣服出了门。

    外面,扶桑正在跟顾桦承说着什么,一扭头看到九娘,那半截话就断在了喉咙里。半晌,才道:“果然人靠衣装啊,师妹这么一打扮,立马就不像是下河村出来的了。”

    九娘脸色有些不自然,顾桦承便横了扶桑一眼,道:“话怎么那么多?”之后又冲着九娘招了招手,“九娘,来师父这儿。”

    “哦。”九娘点头,慢吞吞地走到顾桦承面前。

    顾桦承看着九娘点了点头,又从她怀里把那身旧衣服抽了出来:“以后这衣服咱们就不要了。”

    九娘点头。

    “你今年多大了?”

    九娘一怔,旋即又低下头去:“九岁。”

    “我十三。”扶桑一脸喜庆地凑了过来。

    顾桦承皱了皱眉:“有你什么事儿啊?九娘,你现在年纪还小,倒是不用像扶桑一样现在就开始准备酿属于自己的酒,只是跟了为师,便要想好,以后是要以酿酒为生,不能辱没师门的。”

    九娘咬牙,点头:“我一定记得师父的话。”

    “嗯,九娘,从此你便只是九娘了。之前为师和扶桑去下河村弄桑树的时候,孟家已为你办了丧事了。”

    “一个不受宠的女孩子还能办丧事?”九娘不禁有些奇怪。

    “师父这是怕你伤心才这么说的,其实我们就是听见你阿婆哭,然后师父好奇的上前问了问,村里的人都说孟夏花啊,也就是你,是得了伤寒,去了。”扶桑在一旁撇了撇嘴,不可置信地念叨:“师妹,没想到你真是被你爹娘扔了的。”

    “……”九娘无奈地看着扶桑,转头扯了扯顾桦承的衣袖,“师父,这到底是哪里捡来的师兄啊?”

    “好了,走吧。”顾桦承一脸我不想说的表情,拿起桌子上的包袱,便拉着九娘出了客栈。

    九娘笑嘻嘻地回头看了扶桑一眼,上了马车,转身时,旁边一辆马车正好停了下来,里面隐约传来女子挣扎的声音。

005:邺城

    九娘忍不住往那辆马车上看了一眼,可是旁边的马车盖得严严实实的什么也看不见。

    “师妹,你再看什么?”扶桑这时候也跳上了马车,看了九娘一眼。

    九娘回头,指了指旁边那辆马车,同扶桑道:“方才听见那马车上有女人的声音……”

    “哎呀,师妹看多了可是要长针眼的!”扶桑一听,又看了一眼对面那辆马车,伸手捂住了九娘的眼睛。

    就在那一瞬间,那辆马车的窗帘掀开了一角,有一个小姑娘伸出头来:“救……唔……”

    九娘心里一紧,一把拍下扶桑的手,问道:“刚才怎么了?”

    扶桑眨了眨眼:“师父给我递了一罐子桂花糖。”

    “……”九娘十分无语地看着扶桑,不知道说什么好。刚才,自己被扶桑捂住眼睛的时候,似乎听到了胡蝶的声音呢?

    “对了师兄,你们去下河村的时候,除了阿婆在为我哭,还有没有谁在为我哭?小女孩,和我差不多大的?”九娘咬了咬唇,问扶桑。

    扶桑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便拍手道:“有的!有个小姑娘也在阿婆身边哭来着,看起来挺伤心的,是你的姊妹吗?”

    九娘突然就舒了一口气,也许是自己方才听错了。毕竟只是一点点的声音,怎么就会想到是胡蝶呢?胡蝶应该在下河村才是呢。

    顾桦承买了几个饼子,递了进来,问道:“还有什么事儿?”

    芦花镇对九娘来说就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唯一的好处不过是遇上了顾桦承他们能够离开下河村,在这儿自然没有什么留恋的。于是便对顾桦承摇了摇头,抿着嘴,坐在一旁。

    “那我们这就走了。”

    “去哪儿?”九娘抬头看了顾桦承一眼。

    “邺城。”

    顾桦承说完,便放下车帘,去外面赶车了。

    马儿嘶鸣一声,扬蹄启程。九娘突然转身,一把掀开了车厢后面的帘子,看着身后的路,心里默默地和阿婆和胡蝶道别。

    九娘并不知道,扶桑说的那个陪在孟老太太身边哭的女孩子是孟秋生,并不是她心心念念的胡蝶。

    自从下河村传出了孟夏花的死讯之后,胡寡妇家早已经乱了套。只是那个寡妇,在村子里是没有人愿意去看上一眼的,胡家事情,知道的人实在太少太少。

    九娘纵使心里记挂着胡蝶,只是离了下河村,她再也不是孟夏花,她的前路如何,还是未知之数,自身难保,如何能够顾及得了她人。

    “师妹,你一定没去过邺城吧?”似乎有扶桑在的地方,一点也不用担心无聊。

    九娘转头看了扶桑一眼,点头:“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下河村。”

    “师妹啊,师兄告诉你啊,邺城是咱们大越国的帝都。帝都是什么你知道吧?”

    九娘看着扶桑的眼神点了点头,笑道:“知道的,那邺城一定很繁华吧?”

    “什么叫很繁华啊!那是十分繁华!”

    车厢外面,顾桦承轻笑一声:“九娘,你别听扶桑胡说八道,哪里就有那么夸张了。”

    “师父,我还没开始说呢,你怎么就说我说的夸张了?”扶桑有些受伤的样子,一把掀开车帘,瞪着顾桦承。

    顾桦承斜睨一眼:“你每次看到小姑娘不是都这么说?把邺城说的好像此城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师父,这次不一样啊,这次可是师妹呢,咱们是要一起回邺城的,我怎么会信口开河呢?”扶桑不乐意地撇了撇嘴。

    “那好,我倒要看看你这次能说出个什么来。”

    顾桦承轻笑一声,转身落下了门帘。

    “师兄?”九娘好奇地扯了一下扶桑。

    扶桑冲着顾桦承的背影做了鬼脸,才笑嘻嘻地同九娘道:“师妹啊,你没去过邺城啊,你是不知道。在芦花镇炖的鸡好吃吧?我告诉你,其实还没有邺城的烧鸡好吃呢!还有还有,师妹啊,你觉得咱们住的客栈下面,肉包子味香不香?香吧!师兄告诉你啊,邺城的肉包子,啧啧,那味道,那简直就是……”

    “只应天上有?”九娘抽了抽嘴角打断扶桑。

    扶桑看着九娘,双眼泛光:“师妹啊!你简直就是孺子可教啊!”

    马车外面一声嗤笑,扶桑脸上一红,有些不甘不愿地说:“我以前和那些路上随便捡来的小姑娘说起邺城的时候,可没说的这么详细过。”

    “呵,你这也算是详细?除了肉包子你脑子里还有什么?”顾桦承冷声哼哼,“你怎么不说说咱们家是做什么营生的?”

    “啊!对了!”扶桑一拍大腿,转过头来看着九娘笑的有些阴险:“师妹啊,你知不知道咱们家是做什么的?”

    “不是酿酒的吗?”九娘记着从一开始就听胡蝶说过,顾桦承是什么酿酒师的,酿酒师家里不是酿酒的难不成还是卖孩子的人贩子不成。

    扶桑似乎很受打击似的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以为你师妹和你一样蠢?”顾桦承又毫不留情地打击了扶桑。

    扶桑不服气:“我就不信师妹能在一年之内掌握好酒曲的制法。”

    顾桦承没有出声,却狠狠抽了一鞭子,马车猛地一加速,九娘险些撞了出去。

    好不容易抓好了车厢,九娘抬起头来看了扶桑一眼,疑惑:“师兄你怎么不说了?”

    “你都知道了我还说什么啊。”扶桑别扭地扭过头去。

    “……”九娘默默无语。

    顾桦承此时却又发话了:“九娘虽然知道为师是酿酒师,可是对于咱们家的地位还是不了解的,扶桑,你便是说一说,又能怎么样?回去还能少了你的烧鸡不成?”

    “果真有烧鸡吃?”扶桑眼睛一亮,转头拍了拍九娘的肩膀,笑眯眯地开口,“师妹啊,回到邺城啊,可能会有人来闹事哦,不过你不用担心,师父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扶桑。”顾桦承的声音微微带了一丝笑意,可九娘却看到扶桑打了一个哆嗦。

    “师父,我说好的,我说好的。”扶桑嘿嘿笑了笑,又念叨,“都是一家人了,你光让师妹知道好的,不知道咱们那些坏事儿,以后师妹要是被人截住了路,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扶桑?”

    “啊?”扶桑抬头,掀开车帘,就看到了顾桦承笑眯眯的脸。

    “扶桑,为师方才细细思量了一番,烧鸡这种东西,会影响你的嗅觉,你还是不要吃了。”

006:背书

    一路上吵吵闹闹,总算是在第三天傍晚到达了邺城。

    巍峨的城楼下,一列的守卫看到顾桦承竟都笑着同他打招呼,嘴里说着什么:“顾先生回来了,以后我们又有口福了。”

    先生,这样的词,在这种地方,已经算得上是极其尊敬的称谓了。以前九娘只知道教书先生,是会被人唤作先生的,还有国士智者,会被人唤作先生。却不知道顾桦承是凭借什么,难道就是那所谓的酿酒之术,就能让帝都众人,尊称一句先生?

    九娘透过车帘,看着顾桦承的背影,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觉得这个人除了长得好看一些,也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怎么就会是如此深藏不露的大家呢?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九娘就听见顾桦承问了一句:“扶桑,咱们家地窖里的那几坛子桑落酒到时候了吧?到时候了你记得给辰王爷送过去。还有宫里头前两年要的剑南春也差不多可以送进去了。”

    “哎,我记下了,回去就找王伯和我一块去送酒。”扶桑亦是一脸正色。

    “嗯。”顾桦承点了点头,“咱们这出去有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王伯还在不在,扶桑你多上点心,找到王伯了给他一坛梨花白赔罪。”

    “是,师父。”扶桑一本正经的样子九娘觉得有些接受不了。

    九娘有些不知所措地挪了挪自己的地儿,顾桦承倏地看了她一眼。

    “扶桑,先去给九娘收拾一间屋子,你再去做你的事情。”顾桦承冲着九娘笑了笑,转头对着扶桑嘱咐。

    扶桑点头,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笑道:“师父,酒不醉人人自醉还是老样子啊。”

    “嗯。”顾桦承点头,似乎并不想多说什么。

    九娘不禁好奇地趴过去看了一眼,好奇地问道:“师兄,酒不醉人人自醉是什么?”

    扶桑一把捂住九娘的嘴,把她拉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顾桦承。

    顾桦承哼哼:“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扶桑你至于吗?”

    九娘奋力地挣扎开来,擦了擦脸,瞥了扶桑一眼:“就是啊,师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啊,你至于吗?”

    “你知道什么!”扶桑瞪她。

    九娘不屑的撇了撇嘴:“我都看见了,不就是一家酒楼吗?”

    “不就是一家酒楼吗?呵呵,你还真敢说。”扶桑撇嘴,“酒不醉人人自醉可是和咱们对着干的,你当这是好事?”

    “哎哟喂,竞争对手啊!”九娘感叹了一声。

    顾桦承没有说话,扶桑却偷偷掐了她一把。

    许是之前被曹氏和孟春桃掐习惯了,九娘并没有什么太过激的反应,只是歪着头瞥了扶桑一眼。

    扶桑张了张嘴嘴,刚想说什么。

    外面,便传来了顾桦承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到了。”

    “耶,总算是到家了。”扶桑也忘了先前要说什么了,伸了个懒腰,便跳了下去。

    九娘看着扶桑的背影,默默地抽了抽嘴角,抿了抿唇,有些局促地掀开了车帘。

    顾桦承冲着她微微笑了笑:“九娘,咱们到家了。”

    十分平常的一句话,令九娘心里蓦地一算,眼圈倏地就红了。

    顾桦承一愣,突然伸手将她从车上抱了下来:“好了九娘,一切都过去了,咱们到家了。”

    九娘看着顾桦承好看的眉眼,漆黑的发,一笑便使旁人都失了颜色的一张脸,微微抿了抿嘴,点头。

    顾桦承说得对,一切都过去了。

    孟夏花已经死了,如今活着的人,是九娘,是顾桦承给予新生的孟九娘。

    她突然仰头看着顾桦承,喊了一声:“师父。”

    “嗯?”顾桦承将她放到地上,低头看了她一眼。

    “谢谢师父,以后九娘一定好好孝敬师父。”九娘似乎是想了半天,才从嘴里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顾桦承听了却哈哈大笑起来:“哈哈,九娘啊,为师如今年轻力壮的,还用不着你们孝敬。”

    “师父总会老的啊。”九娘眨了眨眼,笑嘻嘻的模样。

    顾桦承看着九娘,突然有些失神,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她时的情景,那样狡黠的笑着,活像一只偷腥的小狐狸。

    “师父师父,你说是让师妹挨着我还是挨着你啊?”扶桑又咋咋呼呼地跑了出来,看着他们还站在马车旁,不禁耷拉下脑袋来:“怎么这一车东西还就等着我一个人往下卸啊?”

    “让九娘住在我隔壁的房间吧。”顾桦承拍了拍扶桑的头,“既然你这么主动,那为师就先去酒窖了,收拾好了记得去喊我。哦,对了,今天你若是不想做饭的话,便去隔壁街上周记包子铺买几个包子回来做晚饭。”

    扶桑看着顾桦承的背影,无语了一会儿,转过头来问九娘:“师妹,难道先前师父是打算把这一车东西运进去的?”

    “似乎是。”九娘点了点头。

    “天呐,我为什么要多嘴啊!”扶桑抱住头哀嚎。

    “……”九娘颇无奈地看了扶桑一会儿,伸手戳了戳他,“师兄,我要住在哪儿?”

    “啊!我还没收拾干净呢,师妹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啊。”

    “哟,这又是哪里来的小娃娃?”一个妖媚的女声在他们身后响起。

    九娘眼睁睁看着扶桑的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红变青,便小声地问了一句:“坏人?”

    扶桑鼓着脸点了点头。

    九娘了然,笑眯眯的转头,道:“你才小娃娃,你全家都小娃娃!”话音一落,便愣在了原地。

    这女人不但是声音妖娆啊,长得也很妖娆嘛,唇红齿白,云发乌黑,杨柳细腰,婀娜多姿啊。这不会是顾桦承的相好吧?不对不对,刚才扶桑可是说了这是坏人的。

    “哟,倒是个伶牙俐齿的,比扶桑可强多了。”

    “你这女人瞎说什么呢!”扶桑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

    九娘不禁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心想,该不会其实是扶桑的相好吧?呸!接着九娘就自己否定了这种可能,扶桑一个十三岁毛还没长全的孩子,怎么可能和眼前这个如此有风情的女人有什么关系嘛。

    九娘正在这儿发散思维地猜测着,身后便传来顾桦承冷的能冻成冰的声音:“玉娇娘,你又来做什么?”

007:谈话

    果然有奸情啊?

    九娘大惊,一脸星星眼地回头去看顾桦承。

    八卦对于女人来说,不管是到了哪个时代,都是不可或缺的东西啊。

    谁知,顾桦承却淡淡地瞥了九娘一眼,随手招呼过扶桑:“将你师妹带回去,你不是还没给你师妹收拾好屋子吗?”

    “……哦。”扶桑似乎还想说什么,一脸不情愿地拉了九娘一把。

    九娘皱眉,也十分不情愿地往屋子里挪,挪了两步,九娘突然眼睛一亮,指着牌匾问顾桦承:“师父师父,酒香是什么意思?”

    顾桦承皱眉回头看了九娘一眼,还没开口,扶桑就跳了过来,指着九娘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你傻呀,这是咱家的招牌啊!”

    “哦,是招牌啊!”九娘还在墨迹,瞥了一眼,那脸色不怎么好的女人,哦对,叫什么来着?玉娇娘的脸色实在是不怎么好,心里越发觉得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那脚,便越发的挪不动了。

    “师妹?”许是九娘脸上的表情太过高深莫测,扶桑站在九娘的身边,突然觉得有些诡异。

    “啊?”九娘转头看了扶桑一眼,眯了眯眼,一脸天真地问,“师兄,玉娇娘是谁啊?”

    “……”扶桑的脸色突然有些古怪,瞥了顾桦承一眼,便去伸手拉九娘。

    电光火石一瞬间,九娘心里闪现过无数种可能。

    直觉告诉她,此时若是跟着扶桑走,一定能听到不少内幕,可是再一看玉娇娘愈发难看的脸色,又觉得若是此刻留下来,也能挖掘到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究竟是走是留,九娘陷入了天人交战中。

    “九娘,过来。”顾桦承突然冲着九娘招了招手。

    九娘心潮澎湃,觉得这是师父太看重自己了啊,这是要让她亲眼见证奸情时刻吗?

    “那我呢?”扶桑看着九娘,指了指自己问顾桦承。

    顾桦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马车上的东西都拿下来了?辰王爷的酒送去了?家里这么久没人回来了,不需要打扫吗?你是第一年跟着我吗?”

    扶桑有些不甘心地看了九娘一眼,默默转身进了门。

    九娘犹自在心里偷笑,冷不丁头上被顾桦承敲了一下,九娘不禁有些奇怪地抬头看了顾桦承一眼:“师父?”

    “来,见过你师叔。”

    “啊?”九娘诧异,看了玉娇娘,明明是个妩媚至极的女子啊,为什么是师叔呢。

    似乎看出了九娘心里的想法,顾桦承摇了摇头:“待我百年之后,若是扶桑收了徒弟,也是要唤你一声师叔的。”

    “……”九娘默默无语地看了玉娇娘一眼,从喉咙里憋出一句:“师叔。”

    玉娇娘似笑非笑地抬起手帕掩住嘴唇,双眼满含风情地看了九娘一眼:“若是觉得喊师叔别扭,你也可以唤我一声玉老板。”

    “玉老板?”九娘念叨。

    “喏,看到了吗?”玉娇娘抬起手腕,柔柔地指了指斜对面的“酒不醉人人自醉”,掩唇笑道,“那是我的。”

    “同门相争啊!”九娘感叹一句。

    顾桦承低头看了九娘一眼,翘起嘴角,瞥了一眼门里,推了推九娘:“你能自己收拾屋子吧?”

    “当然能啊!”九娘觉得顾桦承有些轻视她了,却丝毫没有注意到顾桦承眼中一闪而逝的狡黠。

    “趁着扶桑还未走,你快去问问他,你的房间在哪儿,自己先收拾着,等扶桑回来,大约就能给你带回崭新的被褥来了。”顾桦承拍了拍九娘的肩膀,示意她进门。

    “……”九娘张了张嘴,看了看玉娇娘,又看了看顾桦承,最终将目光落在小院里面,一步三回头万分不舍地进了门。

    “哼。”玉娇娘看着九娘的背影,冷哼一声,“过了这么久了,你还如同当年一样啊。”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这次来是做什么的?”顾桦承冷了脸,静静地看着玉娇娘。

    玉娇娘突然叹了口气,语气幽幽:“师兄,有时候我真的希望能够回到他们那般大的年纪,那时候我们也像他们那样呢。”

    顾桦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玉娇娘。

    玉娇娘被顾桦承盯着看了许久,才噗嗤一笑:“何必这般看着我,终归,我已经不奢求什么了,只是师父留下来的一些遗训,我却是时时不敢忘记的。师兄,如今,你可准备好了?”

    顾桦承微微皱眉,扭头看了一眼小院里,鬼头鬼脑的扶桑一眼。

    “师兄,你若是被发现了,可千万别把我供出来!”扶桑身后,九娘细声细语。

    扶桑猛地一转身,一头撞上了九娘的额头。

    九娘忍着痛,揉了揉额头,怒道:“你做什么啊!”

    “师妹,已经被发现了……”扶桑耷拉着脑袋,拉了九娘一把,“走吧走吧,也没什么好听的了,估摸着又是玉娇娘来挑事了。”

    “你怎么不喊师叔的?”九娘眨了眨眼。

    “她算什么师叔啊,她恨不得咱们喊她师娘!一个女儿家家的,整日的抛头露面追在师父屁股后面,也不嫌丢人!”扶桑撇嘴。

    九娘双眼闪了闪,拉住扶桑的手,追问:“那么厉害,还跟在师父屁股后面追呢?”

    “你怎么看起来一副很激动的样子?”扶桑皱眉,又回头偷偷瞥了一眼顾桦承,拽着九娘往里面走。“赶紧带你去你的屋子里,我还得赶着给辰王爷送酒呢。”

    “哎哟师兄别那么小气嘛,说一说嘛。”九娘一边被扶桑拉扯着走,一边撒娇腻歪着。

    扶桑突然打了个哆嗦,站定之后转身笑眯眯地看着九娘:“师妹啊。”

    “干嘛?”九娘皱眉,从来没见过扶桑笑成这幅样子呢。

    “你知不知道酿酒有几个步骤?”

    “啊?”九娘觉得扶桑话题转变的也委实快了些吧,皱了皱眉头,九娘扯道,“酿酒啊,酿嘛……三个步骤吧。”

    “什么?”扶桑皱眉,看着九娘叹了口气,“我觉得师父教你会比教我麻烦很多的,不过九娘,你放心,师兄会好好关怀你的。”

    “呵呵,怎么个关怀?”九娘警惕地看着扶桑。

    扶桑只是笑,将九娘拽到一个屋子面前后,便说:“这以后就是你的屋子,喏,你右边那间屋子就是师父的,没事儿的时候别过去叨扰师父。”

    “哦。”九娘点了点头,“那师兄在哪儿啊?”

008:看书

    “我……我在……”

    “他在柴房旁边的厢房里。”顾桦承的声音悠悠地传来。

    九娘和扶桑都转过头去看顾桦承,一个个的都是一副憋着什么话想说又不好意思说的模样。

    顾桦承瞥了他们两人一眼,笑道:“一个月后,我们启程。”

    “诶?”九娘皱了皱眉,“不是才回邺城吗?”

    “知道了师父,我这就去通知那些达官贵人。”扶桑点了点头,从九娘身边绕过去就要出门。

    “回来。”顾桦承皱眉,“原本就没人知道咱们回来了,你巴巴地贴上去做什么?白赚让我们这一个月都不得安生。去把辰王爷的酒送了,便回来吧。”

    “那宫里的?”

    “不是有玉娇娘吗?一时半会儿的,咱们也不差这一笔生意。”顾桦承说的颇为自负,九娘看着他,隐约觉得顾桦承这副样子,倒有些睥睨天下的霸气。可是,他不过是个酿酒的……

    “九娘,跟为师来一下。”

    就在九娘在心里默默念叨的时候,顾桦承却拍了她的脑袋一下。

    九娘愣愣地点了点头,就看到扶桑唇角浮起一丝似笑非笑的笑意,似乎看着九娘走进老虎嘴里,却还很得意似的。

    等到九娘跟着顾桦承绕过院子,走到前厅进了书房之后,九娘才明白了扶桑是为何发笑。

    顾桦承从书架上,抽了几本书,放在手里问九娘:“你觉得怎么样?”

    “师父家好大啊!”九娘打心底里感叹。

    传说中三进三出的大院子也不过如此吧,自己一来就能有属于自己的房间,虽然还没来得及进去看一眼,但是根据他们走过的这些路,还有院子里的布局来看,只怕她的那一间屋子,都能顶的上之前孟家那两间屋子大了。再看这书房,一排排的博物架啊!

    “九娘。”

    “啊?”九娘猛地回神,便看到顾桦承有些阴沉的脸,不禁缩了缩脖子。

    “为师是问你,对酒有什么看法,不是问你对咱们家的看法。”顾桦承伸手揉了揉额头。

    九娘脸一红,实话实说道:“没什么看法。”

    “……你果真对酒没有一丝一毫的研究?”顾桦承又问了一遍。

    九娘点头:“虽然师父同我说过越国尚酒,可是我也没想过有朝一日我会和酿酒有什么关系啊,而且酒味那么难闻……”

    “难闻?”顾桦承皱眉打断了九娘的话,看着九娘的眼神,充满了责备,“九娘,你这几年都白活了吧?”

    “啊?”

    “世间绝酿,当属酒香。你怎么会觉得那是难闻的东西呢?难不成你还要想邻国那个穷的掉渣的地方一样,觉得这是什么马尿吗?”顾桦承皱眉,看着九娘,又接着说,“须知好酒是要品味的,而品酒……九娘,日后为师再教你如何品酒,你要晓得那是察色、闻香、品味、定格的过程,待你明白之后,为师再来仔细教导你。”

    “师父,酒香便是如此得来的吗?”九娘眨了眨眼,问顾桦承。世间绝酿,当属酒香,岂不正是这家“酒香”的很好解说,比起隔壁家的酒不醉人人自醉好了许多呢。

    顾桦承一怔,笑道:“我倒是没想到这个,不过九娘,你要记住一句话。”

    九娘抬头看向顾桦承,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水为酒之血,曲为酒之骨。”顾桦承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九娘,随手从身后抽出一本书递到了九娘手中,“这本《酒经》是你师祖留下来的,上面有数十种酒曲制法,你回去好好看看吧。”

    “那为什么不是先研究水?”九娘结果那本厚厚的册子,抽了抽嘴角。

    “水?九娘,你连书都不看就想研究水?我记得当年我说你们村里的那条泉水好,你似乎还嘲笑我来着?”顾桦承瞥了九娘一眼,“回去好好看你的书,明日我会提问的。”

    “……”九娘还想说什么,可是看了看顾桦承的表情,最终还是忍了下来,点了点头,就要走。

    “回来!”顾桦承喝道。

    九娘哆嗦了一下,转身看了顾桦承一眼。

    顾桦承皱眉:“九娘,如今你已不是下河村的那个野孩子了,你应当……”

    “学些礼仪?”九娘仰头问。

    “你倒是接话接的速度。”顾桦承无奈的摇了摇头,“如今我们在邺城也算得上是大户,时常会与宫中权贵打招呼,你若实在是没有礼数,遇上那些挑事儿的,为师也难以保全你。不过这一个月,你倒是可以肆意妄为一些,为师还不打算将你推到众人面前去,只是九娘,这一个月,你一定要背好书,日后去了外面,也没了这样空闲的时间了。等咱们再回来的时候,我希望你是能够和扶桑一样,独自出入王府权贵之中,依旧如常。”

    九娘点头,突然觉得跟着顾桦承离开下河村之后,也不过是换了一种生活方式罢了,也不见得比起之前轻松,只不过是不会挨打,能够吃饱穿暖罢了。可这,不正是之前九娘最奢求的生活吗?

    抱着顾桦承给的书九娘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又是一阵感叹。

    听说这偌大的府院里,除了顾桦承和扶桑居住的屋子以外,这些屋子几乎都是空闲的,常年无人居住。原本九娘以为这屋子里会脏的不成样子,然而进来之后才发现,除了桌子上有些灰尘以外,根本就不像是常年无人居住的样子,大约是因为这屋子挨着顾桦承的缘故吧。

    动手开始收拾屋子,九娘心情其实还是很愉悦的,毕竟这是属于自己的屋子啊,自己给自己干活的感觉,总是比以前被曹氏打骂着干活来的舒爽的。

    去院子里打了水,九娘刚把窗棂擦完,扶桑就抱着比他还高的被褥进了院子,嘴里喊着:“师妹师妹快出来,不行了我看不见路了。”

    九娘扔下手里的抹布跑出去看着扶桑的样子,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感动,赶紧将手往身上抹了抹,伸手就去接扶桑怀里的东西。

    帮着扶桑抱了一床被子,扶桑的脸总算是露了出来,他看着九娘眨了眨眼:“师妹,这可是隆裕坊的棉被,保管你睡得舒舒服服的。”

    “隆裕坊是什么?”九娘对于邺城的东西完全不熟悉,并不能理解扶桑那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从何而来。

009:愚笨

    扶桑听了九娘的话,瞬间就耷拉下脸来,看着九娘一脸的不甘心:“师妹,你真的不知道?”

    九娘诚实地摇了摇头。

    扶桑扶额叹气:“裕隆坊啊!邺城有名的裕隆坊啊!!!师妹这些年你到底是过的什么日子?”

    九娘不知怎的,突然一阵烦闷,怒道:“我过的日子?自然是想着如何能够吃饱穿暖不挨打啊,你这公子哥儿一般的生活,是在不是我所能想象的。”

    扶桑一怔,脸色微红,看着九娘不好意思道:“师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扶桑眼神飘忽突然将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那本《酒经》上,眼神一亮,问道,“师妹,这是师父给你的?”

    九娘顺着扶桑的眼神看了过去,点了点头。

    “师妹,你快去,我帮你铺床收拾屋子。”扶桑冲着九娘咧了咧嘴。

    九娘翻了个白眼:“我自己来就好,我不习惯别人给我收拾呢。”

    “师妹?”扶桑又试探着喊了一句。

    九娘瞥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你还在生气?”扶桑拉了拉九娘,突然笑了一下,往九娘手里塞了一样东西,“师妹,给。”

    九娘一怔,低下头去看手里的那个小香囊,针脚都很细腻,看起来做工就是很好的样子。九娘不禁好奇:“这是什么呀?”

    “你不是不喜欢闻酒味吗?这个香囊里加了许多药材,你觉得难受的时候,闻一闻就好了。”扶桑咧嘴,笑的很憨厚。

    九娘抿了抿嘴,轻声道:“谢谢师兄。”

    “嘿嘿,那你快点收拾吧,晚上我回来喊你吃饭的。”扶桑嘿嘿笑着摸了摸脑门,一溜烟转身跑了。

    九娘站在门口看了看,扶桑跑的那个方向似乎是后院的饭屋?唔,他们这儿叫做灶房的。看来,扶桑也是个会做饭的,以后大约自己真的不用像在下河村似的,每日起早贪黑的做一日三餐了。

    转身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了,将被褥铺好,又擦了一边窗棂桌子地板,九娘拿起之前顾桦承给自己的书册,坐到了窗边。

    这个时代的酒曲,并不像现代那样可以用科技测量,很多东西都是靠感觉和经验。对于九娘这种对酒一无所知的人,看着这本《酒经》多少有些天方夜谭的感觉,而且……好多字不认识啊……

    比如第一章,就说什么酒曲的原料,分为曲和蘖。这个蘖是什么东西啊?根本就不知道好吗?还有曲……曲又是什么啊?难道曲不是说的酒曲吗?

    再翻了两张纸,什么麦曲米曲红曲乌衣红曲,又是煮又是蒸的,简直就是头大。

    九娘哀嚎一声,整个人埋进了被子里。

    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九娘整个人都坐立不安的。扶桑挠了挠头,有些不安地问:“我做的菜不合你的胃口吗?”

    “没有啊,师兄做的很好吃呢。”九娘咧了咧嘴。

    “那你穿的衣服不舒服吗?”扶桑又看了看九娘,皱眉问道。

    顾桦承抬头瞥了扶桑一眼,又看了看九娘:“可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九娘使劲点头。

    顾桦承转过头去,在盘子里夹了一大筷子的菜放进九娘的碗里:“先吃饭吧,吃完了饭,我来教你。”

    “嗯。”九娘使劲点头,冲着顾桦承笑了笑,低头开始扒饭起来。

    吃完了饭,九娘习惯性的伸手去收拾桌子上的东西,被顾桦承阻止。

    “让扶桑去吧,你是哪里不懂?”

    “哦。”九娘点了点头,转身回到自己的屋里,把那本《酒经》拿了出来,翻到第一章就脸红:“师父,好多字不认识……”

    顾桦承似乎怔了一下,坐在石桌旁抬头看了九娘一眼,问道:“你没识过字?”

    “识过,但是是自学。”九娘才不乐意说自己是文盲,可是说到底,这古代的字,自己真心大半部分是靠猜的,猜不出来的就真心不认识了。

    “……无妨,为师会教你的。”顾桦承笑了笑,拉着九娘坐到自己身边,“什么字不认识?”

    “这个。”九娘指着那个蘖字,一脸不好意思。

    “无妨,这个字你不认识也是正常的。不酿酒的人,一般也遇不上这个字的。”顾桦承点头,告诉酒酿,“蘖,是制造酒曲的一种原料。”

    “那曲呢?不是说的酒曲吗?”九娘托着腮眨了眨眼睛。

    顾桦承看了她一眼,点头:“曲是曲,酒曲是酒曲,这不是一种东西。曲和蘖是放在一起比较的。一般咱们做的酒曲是用的稻米和小麦,也就是所谓的米曲和麦曲了。打了粮食放在咱们专门用来制曲的屋子里,若是粮食发霉则称之为曲,若是发了芽,则称之为蘖。”

    “那要是也没发霉也没发芽呢?”九娘打破沙锅问到底。

    “……”顾桦承抽了抽嘴角,扶额叹气,“那样就制不了酒曲了。”

    “嘿嘿,师父,师妹是不是比我那时候笨多了?”刷完碗的扶桑笑嘻嘻地倚在院门上,看着九娘笑的一脸得意。

    “师兄那时候难道就自己明白了曲和蘖的区别了吗?”九娘有些好奇。

    扶桑的脸腾地烧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嘿嘿,我那时候……我那时候认得字还没师妹多呢,我只不过……没问你那么蠢的问题罢了。”

    “那不是蠢,扶桑,你师妹的问题其实很好。有问题才能够解决的好,你这一点要向你师妹学习。”顾桦承摇头,起身走到扶桑身边,拍了拍扶桑的肩膀,问道,“扶桑,你可能同你师妹讲一下如何制曲?”

    “……为什么我来讲啊?”扶桑皱眉。

    “师兄是说不出来了吧?”九娘念叨。

    扶桑瞪了九娘一眼:“你师兄我是能独自酿出酒的人,你居然质疑我的水平?”

    “不想你师妹质疑你,便给你师妹讲一下。”顾桦承皱眉。

    扶桑咬了咬牙,点头:“说就说!师妹,我给你说一种最简单的啊。将生小麦加水蒸熟,舂捣,再将曲拌进米团里,打实。放进咱们制曲的缸里等着就行了。”

    “……”九娘迷茫地看了顾桦承一眼。

    “你看师父做什么?”扶桑皱眉。

    “我……没听懂。”

010:灌酒

    “怎么会没听懂呢?多简单啊?师妹啊,我再跟你说啊,实在就是……”

    “扶桑,天晚了,你去休息吧。”顾桦承突然开口。

    “诶?”扶桑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相信似的看了顾桦承一眼,“今儿不用我去酒窖里看着了?”

    顾桦承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看了扶桑一眼:“你若是愿意就去酒窖里睡。”

    “呵呵,师父我就随口一说,您呐,随口一听就是了。嘿嘿,您晚上好好休息哈,希望师妹不要像我一样,半夜里磨牙吵到师父哦。”

    顾桦承眉间突突直跳,伸手指了指房门:“再多嘴就给我滚出去。”

    扶桑这才闭了嘴,一溜烟的消失在院子里。

    九娘目送扶桑离开,有些不安地转头看了顾桦承一眼:“师父?”

    “关于酒曲的制法,其实说得再多你也还是不明白的对吗?你这几日,就先安生的看书,等我忙完了这段时间,手把手的教你怎么制曲。”顾桦承冲着九娘笑了笑,同方才跟扶桑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九娘有些受宠若惊似的,看着顾桦承使劲地点了点头。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后,九娘又似乎发现了新奇的东西似的,跑到灯罩那儿看了好一会儿。在下河村,九娘见过的不过是一个不知道落了多少油灯灰的破碟子,里面放着蜡油,夜里一般也是不舍得点的。除非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曹氏才会点上一会儿,也不过就是一会儿的工夫,就要吹熄。可是这儿,邺城,却是真的不一样呢。

    九娘突然跑出了院子,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条门缝往外看,街上竟是一片灯火通明。难怪一点也没觉得天色已晚,这儿天色已暗,家家户户便点起了灯笼,邺城的街上竟恍惚有了一种不夜城的错觉。

    身后,猛然传来一句:“不冷吗?”

    九娘浑身打了个哆嗦转身去看,却是顾桦承背着手,站在身后。当下,九娘便觉得好像是做了什么坏事儿被人抓住似的错觉,站在原地,有些局促。

    “以前没见过吗?”

    顾桦承却也跨出了门,坐到了门槛上,拍了拍自己的身边:“过来坐。”

    九娘抿着唇,安静地坐了过去,手猛地被顾桦承摸了一把。

    “嗯,还好,不是很凉。”顾桦承笑了笑,将另一只手从身后伸了出来,手上赫然是一只酒坛子。

    “师父?”九娘皱眉,身子微微离得顾桦承远了一些。

    顾桦承伸手一把抓住她:“九娘,还记不记得之前为师和你说的?”

    “什么?”九娘心里愈发不安起来,看着顾桦承那张笑脸便觉得心里头毛毛的。

    “你晕酒的毛病,多醉几次酒就好了啊。”顾桦承弯了弯眼角,笑的那样好看的一张脸,却让九娘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顾桦承伸手将九娘从地上拉了起来,微微皱眉,嗔道:“坐着都能摔到地上去,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师父别让我喝酒我就让你省心了。”九娘一不留神,就把这句话给说了出来。

    顾桦承一愣,歪了歪头,瞅着九娘笑。

    “师,师父,你脸没事儿吧?”

    “嗯?”顾桦承挑眉问她,好听的尾声,让九娘有一种自己是妙龄女子的错觉。

    使劲摇了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赶出去之后,就碧昂看着顾桦承,一脸真诚地说:“师父,我想起我还没有背过去和蘖的区别,我先回去背书了啊。”

    说着,脚底就跟抹了油似的,飞快地跑了回去。

    顾桦承看着九娘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看着街上的灯火,顾桦承打开手边的酒,仰头灌下去一大口。这新酿的梦回,果然还是没人能够和自己分享啊。

    喝了一口之后,顾桦承突然愣住,眉头越发紧了起来。

    他起身,看着九娘屋里的灯辉,若有所思。

    第二天一大早,顾桦承便将九娘面前盛粥的碗端走,换了一大碗酒过来。

    九娘登时皱起了眉头,紧紧地捂住鼻子,不解地看着顾桦承。

    “九娘乖,以后早上不喝粥了。”顾桦承眯着眼睛看着九娘。

    九娘摇头:“这是虐待。”

    “……诶?扶桑你觉得为师这是虐待吗?”顾桦承皱眉,扭头看一旁的扶桑。

    扶桑摇头,冲着九娘眨了眨眼:“师妹,我从七岁开始就是每天晚上喝一碗酒。”

    “我这是早上啊!”九娘瞪了扶桑一眼,又念叨,“那么难喝的东西……”

    “说的跟你喝过似的。”扶桑不屑的撇了撇嘴。

    “这次我欣赏扶桑的态度,九娘,你又不曾喝过为师酿的这些美酒,怎么能说难喝呢?你难道不晓得不能说文状元胸无点墨,不能说武状元手无缚鸡之力的吗?你说为师酿的酒难喝,九娘你这是什么意思?”顾桦承拍了拍顾桦承的肩膀之后,就转头对着九娘一副很受伤的模样。

    “……”九娘抽了抽嘴角,默默无语地看着顾桦承,咬了咬唇,“师父,您酿的酒肯定是好的,可是我……”

    “你没喝过你怎么知道我酿的酒好?”顾桦承还是不乐意。

    九娘彻底无语,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那一碗有些青绿色的酒,嘟哝:“这玩意儿真能喝吗?”

    顾桦承捂住心口,挤了挤眼睛,叹气:“我就知道你是嫌弃我的,九娘,你其实一点也不想跟着我们是不是?唉,都怪我一时心软都怪我多管闲事,都怪我啊……”

    “师父。”九娘急的眼圈都红了,看着顾桦承一脸的不知所措,“我不是那个意思,师父,我真的愿意跟着你们,能跟着师父,是九娘前世修来的福气,师父你别这么说,都是徒儿不懂事。”

    “那你把酒喝了。”顾桦承立马站好了,看着九娘一脸殷切。

    九娘抽了抽嘴角,瞥了一旁憋笑憋得一脸通红的扶桑,深深感到自己才是耳根子软的那个。居然把顾桦承那一番那么夸张的话,都信以为真了,简直就是蠢得不可救药。

    “九娘?乖徒儿?”顾桦承看着九娘一动不动,便伸手推了推她。

    九娘苦着一张脸,瞥了顾桦承一脸,问道:“非喝不可?”

    顾桦承作势又要去捂胸口,九娘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哎呀我喝,师父别装模作样了,白赚的让我觉得心里边发虚。”

    九娘说完,便捏住了鼻子,准备要死一口死了。

    谁知道,这一捏鼻子又捏出了问题。顾桦承又不乐意了,一把拽下九娘的手,痛心疾首道:“九娘啊,你要记住,咱们是酿酒的!要懂酒!你捏住鼻子还能闻到酒的味道吗?你能问出那一股飘香酒味吗?你能知道这是清香还是酱香吗?”

    “捂住鼻子味道都冲的难受,要是不捂住还不得熏死人啊!”九娘嘟嘴。

    “师妹啊,反正就这么一次,你就憋住气一口气灌下去呗,反正你憋住气,师父还能知道不成?”

    九娘感激地看了扶桑一眼,伸手就去拿碗。

    扶桑抬头冲着顾桦承讨好似的笑了笑,顾桦承点头,从怀里掏了一个铜板扔了过去。

011:分工

    “才给一个铜板?师父你抠死算了。”扶桑不乐意的嚷嚷。

    九娘一口没咽下去,张嘴吐了扶桑一脸。

    她一定是傻了才认为能够一边憋着气一边喝酒,这简直就是被坑了。

    而且,最重要的还是,扶桑还是和顾桦承串通好的。九娘一边擦了擦嘴,一边找清水漱口。

    扶桑看着九娘愣了一会儿,哇哇叫着跑到水井边去洗脸。一边洗一边骂:“你们一个个的都拿我开心呢!九娘你等着,等师兄我洗完脸,看我怎么收拾你。”

    顾桦承没有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九娘。

    九娘嘴里好不容易舒服了一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抬头就对上了顾桦承的目光,当下便有些讪讪的:“师,师父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没忍住。”

    “嗯。”顾桦承点头。

    “师父?”九娘看着顾桦承除了简单的一个嗯字,再也没有其他的表示,一时之间心里有些发慌,不由得又喊了一声。

    顾桦承叹气,皱着眉头看了九娘一眼,摇头:“连点酒都喝不了,你以后如何品酒断酒?”

    九娘抿唇,低下头去什么都没有说。

    那厢扶桑洗完了脸,一边擦着一边凑过来,看了顾桦承一眼,安慰道:“师父有我呢,师妹就是打下手也是可以的啊。”

    “可是你瞧瞧她的样子,一闻到酒的味道就那么难受,便是打下手,只怕也是……”

    “师父。”九娘抬头瞥了顾桦承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我……我以后会努力的。”

    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顾桦承又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九娘的肩膀,柔声道:“师父不是怪你,只是……九娘,你还记得为师说过的话吗?为师会许你一个愿望,你最想要什么?你好好想一想,你是不是要为了你想要的东西而去努力?”

    最想要的吗?九娘皱着眉头抬起头来看了顾桦承一眼,最想要的是能让阿婆和自己一起,好好的活着呢。那么,自己是不是要真的为此去努力呢?九娘看了一眼那碗里还剩下的一点酒,咬了咬牙,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拿起了碗。

    “九娘。”顾桦承伸手按住九娘的手,九娘不解地回头看了顾桦承一眼,顾桦承弯了弯嘴角,笑道,“算了,或许是为师太过着急了。你先学着别的吧,将来……将来也要像今日这般勇敢才行啊。”

    “嗯。”九娘狠狠地点头。

    顾桦承将酒碗递给扶桑,说:“去给九娘盛粥来。”

    “我可以自己来的。”九娘不好意思地开口。

    顾桦承自顾自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慢条斯理地吃起了饭,扶桑也没理她,接过碗就去灶房给九娘重新盛了一碗粥过来。

    扶桑将粥放到九娘面前之后,笑眯眯地拍了拍九娘的头:“师妹快些吃吧,实在觉得不好意思的话,吃完了你去刷碗啊。”

    顾桦承瞥了扶桑一眼。

    扶桑一个哆嗦,放在九娘头上的手颤了颤,笑道:“我开个玩笑。”

    “我洗碗吧。”九娘却主动提了出来,“师父,从前只有您和师兄,师兄做些事情是理所当然,但是如今有九娘了啊,总不能什么都让师兄来做,我只吃干饭吧?”

    “你是真的想做这些事儿?”顾桦承放下碗,看着九娘。

    九娘点头:“真的真的,我是真的想做这些事儿,虽然从前……从前是娘和姐姐欺负我多一些,不过现在我整日不干活,反而举得浑身不舒服呢。”

    “哈哈,那简直就是太好了!”扶桑在一旁乐呵。

    顾桦承又瞪了他一眼,扶桑脸色一僵,简直就想把整张脸埋进碗里。

    “九娘,为师原本是希望你能无忧无虑的生活几年的。”

    “可是师父,只吃饭不干活,九娘也会觉得不舒服啊,心里反而会觉得不踏实。”九娘拿着筷子,戳着自己碗里的粥,一张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这样……”顾桦承沉思片刻,看了扶桑一眼,又看了九娘一眼,“那以后……你们两人便轮流做事吧。不过扶桑,九娘还小,该展现你男子汉气概的时候,就别偷懒。”

    “我知道!”扶桑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看了九娘一眼,笑道:“九娘,以后早上你就多睡一会儿,早上我来做饭就好了,你洗碗,怎么样?”

    “嗯,好啊。”九娘也点头,回了扶桑一个笑。

    顾桦承在一旁看着,微微弯起嘴角,左右两边一边敲了一下,“快些吃饭,吃完了,扶桑跟着我去酒窖,检查咱们去年酿下的酒,九娘你在。”

    “我不能跟着一起去看吗?”

    顾桦承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要捂着鼻子去看吗?”

    “……”九娘沉默,低头扒饭。

    “不过,便是捂着鼻子去看,也是可以的。”顾桦承笑了笑。

    九娘猛地抬起头来看了顾桦承一眼,一脸的不可置信:“真的?”

    “嗯,真的,你去看看,也能涨一些见识,说不定就有兴趣了呢。”顾桦承拍了拍九娘,“快些吃吧。”

    九娘点头,一边吃饭一边在心里念叨,其实我是很有兴趣的,只不过闻不上那股子味道罢了。

    吃完了饭,九娘便抢着去洗碗。扶桑很舒坦的坐在椅子上,笑嘻嘻地看着九娘收拾,冷不丁被顾桦承瞪了一眼,这才赶紧上前帮着九娘一起收拾。

    九娘有些好奇地看了扶桑一眼,问道:“不是说好了我来收拾的吗?”

    “嗯,不是还要去酒窖吗?这是为了快一点,嘿嘿……”扶桑笑着,却暗暗地瞥了顾桦承一眼。

    顾桦承冷笑:“你看我做什么?我有逼着你吗?”

    “……”扶桑低头,跟着九娘快速收拾了桌子,一起洗干净了碗后,两人一起回到顾桦承面前。

    顾桦承递了一块帕子给九娘,皱眉:“若是实在受不了那味道,便捂着鼻子吧。”

    九娘点头,将帕子送到鼻子下面闻了闻,似乎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走吧。”顾桦承负手而立,淡淡地说了一句。

    九娘愣住。

012:酒窖

    去哪儿啊?九娘一点也不知道好吗?

    可是看着顾桦承一点要动的样子都没有,扶桑却弯了腰,说了一声:“是。”

    九娘觉得更蒙了,这怎么一套一套的自己什么都不懂,站在这儿活像个傻子似的。

    “师妹,跟我来。”扶桑在这个时候拉了九娘一把,无异于雪中送炭。

    九娘冲着扶桑满含感激地点了点头,跟在扶桑身后走了一段距离,九娘才问:“师兄,我们这是去哪儿?”

    “沐浴更衣。”

    “诶?”九娘怔住,“你和我?”

    “不带着你去,你能找到地方吗?”扶桑不知道九娘心里头的小心思,回头无奈地摇了摇头,“师妹,你看着咱们家院子就这么点,其实这地底下还有呢。”

    “这么点?”九娘觉得整个人都受到了严重的打击,顾桦承的这家酒香在她眼里已经算得上是豪宅了,扶桑却说这么点……

    扶桑不晓得九娘在想些什么什么,走了几步发现九娘并没有跟上来,皱了皱眉,退回去拽着九娘的胳膊就往前走。

    转过了他们住着的那个小院子,前面便是一个大池子。九娘不安地瞥了一眼,担心不会就是在这么个破池子里洗澡吧?

    忍了又忍,九娘还是忍不住扯了扯扶桑的衣袖:“师兄……”

    “嗯?”扶桑回头看了九娘一眼。

    九娘有些局促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角,看了一眼那个池子问:“那个不会就是用来沐浴的吧?”

    “啊?”扶桑看着九娘,忍不住哈哈笑了几声,“师妹,你这话要是被师父听见了,师父那脸能绿死你信不信?”

    九娘脸上一红,更加局促了起来,她瞥了扶桑一眼,旋即又低下头去,问道:“这个池子也是酿酒的?”

    “嗯,算是吧。”扶桑点了点头,“你要知道,咱们家的酒可不是只是简单的把谷子稻米添进去就能酿出来的。就像辰王爷最爱喝的醉三生里面啊,就添了不少的好东西,比如桃花儿,比如蔷薇沫儿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有师父一些宝贝罐子里的东西。”

    “你那么说的怎么跟花酒似的?”九娘挠了挠头。

    扶桑的脸却腾地一下子烧了起来,念叨了几句:“花酒……花酒……呵呵,嘿嘿,师妹,咱们快些走吧,别一会儿师父都收拾好了还得等着咱们。”

    “咱们……”九娘细声细语地看了扶桑一眼,有些不好有意思往前走了。

    “就要到了啊,师妹你不能快一些吗?”扶桑似乎有些急躁似的,看着九娘又不动了,拉着她的手腕就往前走。

    走过那个池子,在柴屋不远处,扶桑拉住九娘:“你等会儿,我去屋里拿点东西。”

    说着扶桑就放开了九娘,往柴房旁边的屋子跑了去。

    九娘看着扶桑的背影,突然想起了自己刚到邺城的时候,因为好奇问过顾桦承为什么要让扶桑住在柴房旁边。那时候顾桦承脸色不善地说扶桑晚上睡觉不老实,又是磨牙又是说梦话的,挨着自己浑身不舒服。

    九娘突然想起扶桑说自己从七岁开始就天天喝酒了,扶桑跟着顾桦承的时候比自己还要小呢。那时候的顾桦承年纪也不大吧?半大的孩子带着一个小孩子,这些年也不晓得是怎么过来的?而且,那时候的顾桦承想必并不是现在这副样子吧?只是个大孩子的他,对扶桑似乎严厉了些。哪里就会有顾桦承说的那般严重呢?睡觉说梦话,也能吵得自己睡不着?

    正巧这时候扶桑掩上房门,冲着九娘咧嘴一笑。

    九娘一个没忍住便问了一句:“师兄啊,当初你晚上到底说梦话有多大声让师父把你发配边疆了啊?”

    扶桑一怔,接着整个脸都红了个透,他十分不好意思的嗫喏:“其实……也不是多么大声,就是那时候年纪小,心里头藏不住话,每天晚上……都骂师父……再加上又喝了酒……后来师父就让我住在这儿了。其实住在这儿也挺好的,晚上还能听见隔壁家小香唱歌的声儿,啧啧……”

    “师兄。”九娘突然伸手拍了拍扶桑,嘴边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你思春啊?”

    扶桑红着脸瞪了九娘一眼,旋即又笑了笑,“你才多大,你知道什么呀!快走快走!”

    说着,便拽着九娘一个劲地往前走,转过了那个大酒池,便到了一个小茅屋面前,扶桑推了九娘一把:“把自己好好收拾收拾,衣服也给你备下了,能记得回去的路吗?要是记不住半个时辰之后我再来接你,不过你们女人似乎麻烦的很,我记得又一次玉娇娘洗了整整两个时辰,师父去催了好几趟的……”

    “停!”九娘忍不住打断扶桑,冲他咧了咧嘴,笑道,“师兄我记得路的,您放心吧,半个时辰之内我一定能回去的。”

    “嗯,那就好,我去师父那儿了。”

    扶桑点了点头,转身走了两步,顿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

    九娘警惕地看着扶桑,谁知道扶桑又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走开了。

    九娘默了一会儿,转身进了“浴室”。

    其实也不过是个四面光秃秃的屋子,中间一个大汤池。试了试水温,九娘又忍不住感叹了,这个地方居然有温泉?也不知道是哪里找到的好东西,九娘心里对顾桦承的敬意腾时又窜了两窜。

    大约是心里担心扶桑真的会回来喊她,九娘就算再喜欢这个池子,也不敢在里面多呆,泡了一会儿便从里边跑了出来。

    抽过一旁的大棉布擦了擦身子,九娘扭头便看到了那身月白色的衫子。

    略微一沉吟,九娘便在身上比划起来,看起来倒是正合身的样子呢。不过这么一身衣服穿在身上,九娘怎么看,怎么有种书院的学生的感觉。

    九娘趴到汤池边上想要看一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可是雾气太大,什么都看不清楚。

    努了努嘴,九娘揽了揽头发,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赶到前院的时候,才发现顾桦承和扶桑也是一身月白长衫,站在那儿好像是等了有一会儿了。

    九娘不好意思的踮了踮脚,问道:“我来的很晚吗?”

    “没有。”顾桦承温柔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九娘的头发,微微皱眉,“头发还没干就跑的这么急?现在的天还有些凉,就不怕染了风寒吗?”

    “师父,我头发也没干啊!”扶桑挤眉弄眼地抱怨。

    顾桦承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哦?”

    “得了,师父,你就当我胡说八道吧,现在天也不早了,去酒窖吧?”扶桑垮了肩膀,只能自己转移话题。

    顾桦承点头,将九娘拽到自己身边,这才进了堂屋。

    堂屋里面有一条长长的楼梯,九娘跟在顾桦承身后,小心的走下去,视野瞬间宽阔起来。空气里的味道也变得不一样了,不是那种乡下地窖里的腌菜味儿,也不是之前顾桦承给自己喝过的酒的那种刺鼻味,潮湿的泥土气息里夹杂着似有若无的淡淡香气。似乎,有些顾桦承给自己的帕子上的味道。

    九娘抬头看了顾桦承一眼,有些昏暗的光亮下,顾桦承的面容有些看不清楚。

    不知道心里什么感觉,九娘突然往顾桦承身边靠了靠,捏着顾桦承衣角的手,紧紧地攥住。

    顾桦承伸手握住九娘的手,轻笑:“不过是个酒窖,又不是什么可怕的魔窟,怎么吓成这样?”

    九娘撇嘴:“才不是害怕呢。”

    “哦?那是什么?”一直跟在身后的扶桑冷不丁地拍了九娘的肩膀一下。

    九娘猛地一个哆嗦,一下子钻到了顾桦承怀里,紧接着脸上就觉得烧的难受。真实的,纵然九娘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可是内里,她也老大不小了,居然在这种情况下,条件反射似的钻到大男人怀里去了。不过好在酒窖里光线昏暗,倒是没人发现九娘脸色通红。

    “哈哈哈哈,还说不是吓得呢!哈哈哈……”

    “扶桑!”顾桦承皱眉,“去看看前面的夜明珠可都还在。”

    “夜明珠?”九娘抬头看了顾桦承一眼,声音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013:酒窖2

    顾桦承拍了拍九娘的肩膀,声音轻柔:“嗯,毕竟咱们这儿底下存的都是好酒,哪个年间的也有,有些酒味浓重,遇了明火总是不安全的。”

    酒精遇火爆照?文科生出身的九娘沉默了,好吧她真的不懂的。

    扶桑在那头吆喝:“师父师妹过来吧!”

    地下毕竟空间有限,于是九娘耳边都是扶桑的“你们过来吧……过来吧……来吧……吧……”

    顾桦承牵住九娘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就听到叮叮当当一阵声响。

    顾桦承面色一凛,松开九娘,突然大步走了过去。

    九娘愣了一会儿,也赶紧跟了上去。

    一进那间小屋子,浓郁的酒味就传了过来。九娘紧紧皱起眉毛,伸手就去捂鼻子。

    顾桦承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扶桑缩了缩脖子,看着顾桦承,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不……不小心……”

    “不小心!为师好不容易才淘换了几件青花瓷器,就让你这么一个不小心给碰碎了?”顾桦承狠狠地瞪了扶桑一眼。

    扶桑缩了缩脖子求救似的看了九娘一眼,九娘撇嘴,关自己什么事啊,又不是自己让他碰坏的。不过……

    九娘转了转眼珠子,扯了扯顾桦承的衣袖:“既然是上好的青花瓷,师父为什么要把他们放在地窖里呢?好东西不是应该摆出去吗?”

    顾桦承点了点九娘的额头,笑道:“咱们地窖里大部分的酒都是用的陶罐还有一些木桶,为师只是想换一种方式试一试酒的味道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九娘,你才刚开始看书,自然不知道这些,不过为师就是给你讲一讲也无妨的。用什么东西酿酒用什么盛酒都是很有讲究的。古人云:礼一酒成。喝酒,便离不开酒器,这酒器……”

    “师父,你非得在这儿给师妹讲这些东西吗?你也不看看师妹脸都白了。”扶桑不合时宜的开口,指了指九娘的脸。

    顾桦承看了九娘一眼,歪头踹了扶桑一脚:“胡说八道,这是夜明珠照的。”

    “不是啊,师父,你忘了师妹受不了酒味的吗?这儿酒味这么浓,您就是要在酒窖里给师妹传授知识,也麻烦师父换一间屋子吧。”

    顾桦承这才仔细看了看九娘的脸色,问道:“你难受?”

    九娘点头,使劲捂着鼻子不敢撒手。

    顾桦承抽了抽嘴角:“在这么捂着就憋死了。”

    九娘眨了眨眼,还是不舍得放下手上的帕子,顾桦承使了使劲,从九娘手里把帕子抽了出来。

    “我不是让你憋死的,我给你帕子,是让你提神的,只要你闻一闻就能没事儿,你这儿个憋法,是想憋死自己?”

    “不是……”九娘低声念叨,试探着吸了吸鼻子,似乎那股子味道也没有那么难闻了。

    顾桦承在一旁看着她,笑道:“我没骗你吧啊?”

    九娘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扶桑拉了顾桦承一把:“师父,就算师妹没事儿了,难道就不能换个地儿吗?非得在这儿靠着吗?”

    “你是怕我又骂你吧?”顾桦承轻笑,摇了摇头,无奈道:“走吧,出去。”

    顾桦承率先转身,挨着把每一间屋子都查看了一遍,那些罐子上的封泥有没有破损,酒缸是不是还是原来的摆放……

    九娘跟在顾桦承身后看着,心里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顾桦承八成有强迫症!一个酒缸怎么摆的顾桦承还得挑挑拣拣浑身毛病。在酒窖里走了一遭,扶桑已经不知道挨了多少次骂了。九娘十分同情地看着扶桑,却见扶桑一脸镇定,似乎早就习惯了似的。

    顾桦承骂了一会儿,大约心情舒畅了,伸手拉过来九娘,笑道:“先前还记不记得为师再跟你说什么?”

    “礼已酒成?”九娘歪头看了顾桦承一眼。

    顾桦承点头,“是啊,礼已酒成,这酒里面的道道啊多得很呐!九娘,你同为师说说,酒器都有什么材质?”

    “诶?”这算是提问吗?九娘看着顾桦承开始发挥自己那贫乏的历史知识,琢磨了一会儿问:“青铜?”

    “嗯,青铜酒器的确是很重要的。”

    “师父,那些什么鼎是不是就是盛酒的?”九娘一下子来了兴趣。

    顾桦承反问:“什么鼎?”

    “就是……”九娘咬了咬唇,突然之间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了。

    扶桑看了九娘一眼,皱眉问道:“师妹是想说尊吧?鼎那不是祭祀用的吗?还有辰王爷那儿我也见过鼎,但也不是用来盛酒的啊……”

    “青铜酒器,那都不知道是什么朝代的事情了,如今也很少见到青铜酒器了。不过九娘,你为什么一开口就会想到青铜酒器呢?”顾桦承点了点头,赞赏地看了扶桑一眼,又转头问九娘。

    “……”九娘怔了一下,怎么说?难道要说中国历史上最注重礼仪的商周时期便是青铜器具横行,所以自己才会张嘴来了一句青铜酒器吗?可问题是这个大越国都是自己从来没听说过的朝代,只怕商周也是他们闻所未闻的吧?

    “师妹你不会是自己琢磨随便说的吧?见过青铜器具,就觉得会有青铜酒器?”扶桑在一旁挠了挠头,一脸的不相信。

    九娘顺着扶桑的意思点了点头:“对啊,我见过青铜的大鼎……”

    顾桦承随便点了点头,显然并没有在这上面太过在意,接着又问九娘,“那你还知道什么酒器?”

    这次九娘倒是学聪明了,记着之前在酒窖里看到的那些盛酒的罐子,道:“木头酒器,陶瓷酒器。”

    “木头酒器……陶瓷酒器……这是什么说法?”顾桦承皱眉。

    “师父的酒窖里面不就是木头的和陶瓷的吗?”

    “陶和瓷……师妹,那么大的区别你分不出来吗?”扶桑似笑非笑的看着九娘,“居然把这两种东西放在一起说……”

    “扶桑!”顾桦承瞪了扶桑一眼,转头看着九娘叹了口气,“木头酒器……其实不能说是木头的。九娘,你去第三间屋子好好看一眼,那些木制酒桶上还有些什么!”

    顾桦承的言辞有些严厉,九娘怔了怔,一声不响地跑到了第三件屋子里看了看。

    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啊,九娘皱眉,刚要转身的时候,却又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酒桶的外面。

014:酒器

    木器的手感很光滑,仔细看才会发现,上面漆上了一层涂料,看起来光洁精致了许多。可是,再怎么精致的木头不还是木头吗?

    九娘疑惑,直到扶桑过来喊她,她才皱着眉头跟着扶桑出去。

    顾桦承已经出了酒窖,在院子里等着九娘。

    隔了老远,九娘便看到月白长衫的顾桦承负着手笔直地站在那儿。九娘总是会想如果顾桦承不是一个酿酒师,他这副身板不管放在哪儿,扑上来的狂蜂浪蝶都不会少吧。不过很显然,这个时候的孟家九娘还不晓得酿酒师,在大越国是多么吸引人的存在。

    等到顾桦承转身的时候,九娘猛地低下头去。

    站在九娘身边的扶桑疑惑:“师妹,你脸红什么啊?”

    九娘自然不能时候放才在心底把师父胡思乱想了个遍,只能低着头,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我笨。”

    “噗——”扶桑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指着九娘道,“师妹什么时候你这么有自知之明了?”

    九娘脸红,狠狠地瞪了扶桑一眼。

    “九娘,怎么好好地说起自己笨来了?”顾桦承脸色也有几分笑意。

    “我……我没看出那些木桶有什么啊……”九娘摆正了态度,正儿八经地问起了问题。

    顾桦承点头,伸手将九娘拉的离自己近了一些,问道:“那酒桶上有什么?”

    九娘猛地抬头,对上顾桦承含笑的眼睛,有些明白了什么似的说:“有涂料,就像是烤漆一样,可是师父,那不还是木头的吗?”

    “对,那还是木头的。”顾桦承点头,“可是加了花纹之后,那些酒器便称为漆制酒器了。”

    “就因为有了漆?”九娘感叹,“那要是加了蜡,岂不是就叫做蜡制酒器了?”

    “噗,师妹你倒是会举一反三,可是要是真的打了蜡还能用吗?”扶桑捂着肚子,险些要趴到地上去。

    九娘鼓着脸恶狠狠地瞪了扶桑一眼,“也不怕笑得背过气去!”

    “好了,不要闹了!”顾桦承揉了揉额头,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扶桑,“去书房博物架下面的柜子里,把那套酒具拿来。”

    扶桑点头,小跑着去拿东西了。

    九娘回头看了顾桦承一眼,问道:“师父让师兄去拿什么酒器?”

    “酒曲一时半会儿的没办法给你讲明白,酒器为师却还是能给你讲解一番的。”顾桦承摸了摸九娘的头,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

    每每顾桦承这样笑着,九娘总会有一种错觉,就仿佛已经跟在他身边很久了似的,甚至觉得顾桦承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浓厚的人母气息。

    九娘抿了下嘴,笑眯眯地看着顾桦承问道:“师父啊……”

    “嗯?”顾桦承低下头看着九娘,等着九娘继续说下去。

    九娘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似的,低下头捏着自己的衣角,跟蚊子哼哼似的问:“人家都说二十弱冠便娶妻,为何师父还未曾娶妻啊?”

    “……”

    九娘等了很久也没等到顾桦承的回答,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顾桦承一眼。

    顾桦承低着头,看着九娘,却又像看着别处,似乎,有些发呆似的。

    “师父?”九娘伸手在顾桦承眼前头晃了晃。

    顾桦承这才回神似的,冲着九娘扯了扯嘴角,“你才多大,听谁说的这些娶妻不娶妻的事情。”

    “好奇嘛!”九娘眨了眨眼,“这些年,师父就不寂寞吗?”

    “寂寞?”顾桦承皱眉,看着不远处一路小跑过来的扶桑,笑着摇头,“我从十五岁开始捡到扶桑,这么多年,每日被他气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寂寞那种东西……我倒着实找不到。”

    “师父和师妹在说我坏话吗?”扶桑将手里的檀木箱子放到石桌上,摸了一把脸上的汗,看着顾桦承和九娘都在盯着自己看,又抹了一把脸,一脸的不安。

    九娘率先忍不住笑了出来,转头看了顾桦承一眼,笑道:“师父开始给我讲吧。”

    “好。”顾桦承点了点头,将檀木箱子打开,把箱子里的物件一应摆在桌子上。

    顾桦承先拿出来的是几件青铜器,九娘疑惑:“师父不是说青铜酒器如今已经不常见了吗?”

    “嗯。”顾桦承点头,“青铜酒器如今的确不常见了,然而宫中以及一些京中要员,在宴请打北胡来的尊贵客人时,还是会用到青铜酒器的。”

    “咦?”九娘皱了皱眉头,“师父,那现在有玉器吗?”

    顾桦承低头看了九娘一眼,笑道:“有,不过你倒是心思大,那么值钱的东西,你师父我手里不过才讨了一套,你想见见?”

    九娘摇头:“师父你继续讲你的吧,我就是随便一问,想起了一句诗罢了……”

    顾桦承却来了兴趣,看着九娘问:“什么诗?”

    “师妹你还会念诗?”扶桑蹲在一旁拿着根树杈不知道画什么,听到顾桦承和九娘的对话,一下子扔了树杈子窜了过来,目光炯炯地看着九娘。

    九娘顿了一下,又看了顾桦承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念了一句:“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夜光杯不就是说着玉质的吗?”

    “葡萄美酒夜光杯?”顾桦承念叨了一遍,有些不相信似的问九娘,“还有葡萄酒?”

    “……”九娘怔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回答,就算自己历史再不好,也记得这首诗是唐朝的,唐朝便已经有了葡萄酒了,这个时代难道在唐朝以前?可是又想到顾桦承给自己的那本酒经,好多技艺都是宋朝才有的东西。一时之间,九娘觉得对这个时代充满了不解。

    顾桦承却等不及了似的问道:“怎么了?九娘你这首诗是在哪儿听到的?”

    “……村里。”九娘呐呐。

    “村里?”顾桦承皱眉。

    “师父,也许是师妹听错了呢?她又没念过书!”扶桑皱眉。

    九娘又瞪了他一眼,敢说自己没念过书,恨恨地伸出脚去想踢扶桑一脚,却正好被顾桦承看到。

    顾桦承笑着将九娘拉进怀里,看了扶桑一眼,“没念过书的也比你强,你看看你知道些什么?最起码你师妹知道的这些你都不知道!”

    “师父!”扶桑一手捂住胸口,一边抬眼幽怨地瞥了顾桦承一眼,装模作样扭捏道:“自从有了师妹,师父都不喜欢我了。”

    “我以前也没喜欢过你。”顾桦承毫不留情。[bookid=3028576,bookname=《墨毒丹青》]

015:上路

    扶桑撇了撇嘴,一副要哭又哭不出来的样子。

    顾桦承踢了他一脚,骂道:“有点男子汉气概!”转头又看了九娘一眼,问道,“方才我说的你可都记住了?”

    “……玉器不是常见的酒器?”九娘皱眉,“还是说师父想要我知道师父很有钱啊?”

    “……”顾桦承抽了抽嘴角,看了九娘一眼,抬起一只手来。

    九娘猛地退后了一步,看着顾桦承一脸的警惕。

    “我就这么可怕?”顾桦承问道。

    九娘摇头,指了指一旁的扶桑道:“师父不可怕,只是师父你看师兄都离你那么远,我觉得离你远一点可能安全一些。”

    扶桑在一旁乐得嘿嘿直笑,看着顾桦承一个劲地眨眼。

    顾桦承狠狠地瞪了扶桑一眼:“你眼睛有毛病?”

    “没有啊。”扶桑摇头,笑嘻嘻地看了顾桦承一眼,“师父,你别老是瞪我了,你看你瞪我瞪的师妹都害怕你了。”

    “九娘,你真的害怕我了?”顾桦承微微皱了皱眉。

    九娘怔了一下,旋即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啊,我没有怕师父啊。”

    “那为什么非要离得那么远?”顾桦承冲着九娘招了招手,“过来,为师再同你说说这些酒器的区别。”

    九娘点头,走到顾桦承身边的时候顺收从一旁拿了一个上口大如喇叭,束腰,高圆足的玩意儿,问顾桦承:“师父这是什么?”

    “觚。”顾桦承伸手接了过来,笑着同九娘解释,“这个也可以算是一种酒杯,能盛二升酒。九娘,贵族之中有这样一种说法,也算是对青铜酒器的规定了,一升曰爵,二升曰觚,三升曰觯,四升曰角,五升曰散,六升曰壶。”

    “啊?也就是说咦壶酒其实只有六升吗?阿嚏——”九娘皱眉,揉了揉鼻子。

    顾桦承看了九娘一眼,笑道:“你们村那种大水壶也许能打两斤酒的。”

    “师父说的壶是那种拿得上台面的青铜酒壶。”扶桑凑了过来,帮着顾桦承将青铜器收进了大箱子里。

    九娘疑惑地看了扶桑一眼,有些不解:“师兄,阿嚏——师父才给我说了这么一会儿你就急着收起来做什么?”

    “来客人了,九娘,去开门。”顾桦承起身弹了弹衣摆上落上的叶子,看了院门一眼。

    明明不曾听到过敲门声啊,顾桦承和扶桑怎么就都知道来人了呢?九娘一边奇怪一边揉了揉鼻子,这喷嚏打的也是莫名其妙地令人心烦。

    九娘疑惑地过去开了门,一眼看到站在门外扭着腰肢一脸妖娆的玉娇娘,微微一怔:“师叔?”话音一落,又猛地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哼。”玉娇娘冷哼一声,一把推开九娘,看着院子里的顾桦承和扶桑冷冷一笑:“你们这次又是怎么知道我来了的?师兄,你同我难道就这般的心有灵犀?”

    “谁和你心有灵犀了!”扶桑鼓着脸白了玉娇娘一眼。

    “扶桑不可无礼。”顾桦承看了扶桑一眼,眼里似乎有一丝赞许之意。“玉娇娘,你这次虽然没有在身上倒一身的香粉,可是你身上往日里的那些香气还是让一些对味道敏感的人受不了的。”

    九娘皱着眉头站在一旁揉着鼻子,诧异地看了玉娇娘一眼,试探性地往她的方向探了探脖子。

    玉娇娘狠狠地瞪了九娘一眼:“你属狗的?”

    “属蛇。”九娘淡定地捂住鼻子回答玉娇娘。

    “噗哈哈哈哈,师妹我头一次发现你这么好玩儿。”扶桑捂着肚子在一旁哈哈大笑。

    就连顾桦承眼里都闪过意思温和的笑意,只是那丝笑九娘没有看到,玉娇娘却是看了个清楚,一下子凑了上来,冲着顾桦承抛媚眼:“师兄。”

    九娘和扶桑抖了抖,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彼此脸色看到了同样的笑意。

    两人极为默契地转头去看顾桦承,却见顾桦承果然非同凡人,站在那儿面色不变,只是冷冷地同玉娇娘说了一句:“约定之事,顾某未曾忘却,何苦麻烦玉老板日日叨扰。”

    “你……”玉娇娘似乎怔了一下,旋即又勾起了笑容,笑容是假的,整个人便显得都有些假了。她抽出一条帕子掩在唇角,笑道,“师兄都这么说了,我在咄咄相逼倒显得我不顾及从前的情面了,只是师兄还记不记得一年前说过的话?”

    “嗯?”顾桦承冷冷地看了玉娇娘一眼。

    “师兄可是说过,酿不出世间绝味绝不踏入邺城半步,如今师兄回来,可是因为……”

    “此番回来,自然不是因为我已找到了秘法,而是为了带九娘回来认认家门罢了。”顾桦承冷静至极。

    玉娇娘掩着唇角,笑的风华绝代的模样,点头:“唔,我理解的,既然是新收的徒弟,带回来认认家门也是没什么可说的。不过……”玉娇娘话锋一转,看了九娘一眼,“这孩子脑子应当没问题吧?”

    “你脑子才有问题呢!”反正顾桦承和扶桑对她态度也不怎么样,九娘也不顾及什么辈分礼貌,顺嘴就顶了过去。

    “呵呵。”玉娇娘捂着嘴轻笑,“既然脑子没问题,那么这认认家门的活儿,这么多天了,也该记住了吧?”

    “我们家的地儿碍着你什么事儿了?你就这么急着把我们赶出去?”扶桑瞪了玉娇娘一眼。

    “扶桑,收拾东西,我们今夜就动身。”

    “这么急?”九娘不可置信地看了顾桦承一眼。

    顾桦承冲着她点了点头,“我们今夜走,也省的明日老侯爷过寿,咱们去不去都说不过去。”

    这有打哪里冒出来一个老侯爷?九娘低下头去,深深感觉自己真的从小山村里的野鸡变成凤凰的错觉。你听听这些日子以来,这俩人天天念叨的都是些什么王侯将相啊!

    玉娇娘站在一旁点头:“可不是,堂堂酒香的老板若是回了邺城不去给侯爷祝寿,只怕以后在邺城也不用呆下去了。可你若是去了,整个邺城便都知道你回来了,当年咱们的约定也就要兑现了。师兄,这些年,我待你如何,你心知肚明。你若是要走,可当真只有这一晚上的工夫了。”

    “多谢了。”顾桦承竟正儿八经地对着玉娇娘做了一揖。[bookid=3028576,bookname=《墨毒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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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上路2

    玉娇娘看着顾桦承的神色,总有些说不出的伤怀。可嘴里却依旧是一副不饶人的模样:“既然决定了,你们怎么还不走?”

    “你站在我们家赶我们走,你脑子真的没被驴踢吗?”九娘站在玉娇娘身后撇了撇嘴。

    扶桑偷偷冲着九娘竖了一个大拇指,九娘咧嘴,冲着扶桑眨了眨眼。

    玉娇娘脸色发青,转身看着九娘,似笑非笑。

    “师妹!”扶桑喊了九娘一声。

    九娘愣愣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玉娇娘一眼,心里头觉得玉娇娘应该不会把自己怎么样。刚刚迈出了一步,顾桦承便上前一把把九娘拽到了身后。

    “你和一个孩子置什么气?”顾桦承淡淡地看了玉娇娘一眼,将九娘往复式身边推了一把,“扶桑,你和九娘去收拾东西,半个时辰之后,咱们就出发。”

    玉娇娘没有出声,只是咬了咬唇看着顾桦承。

    扶桑拉了拉九娘的手,示意九娘跟着自己离开。

    九娘抿着嘴看了顾桦承一眼,这才转身跟着扶桑离开。

    转过小庭院之后,九娘便拉住扶桑,问:“师兄,那个玉娇娘经常来吗?”

    扶桑转头看了九娘一眼,挑了挑眉:“怎么这样问?”

    “因为感觉你们好像对她很熟悉,她一来你们就知道了。”

    扶桑笑了笑,拉着九娘一边走一边说:“这次可完全是因为你的鼻子好使,你不知道,以前还有一次我和师父在洗澡,玉娇娘就冲进来了!你是不知道啊,当时师父那张脸就绿了!”

    “啊?真的啊?”九娘眨了眨眼,一脸好奇的模样。

    “可不是怎么!”扶桑拍了拍胸脯,一脸神秘地凑近九娘,“我跟你说啊,我可是听说那个玉娇娘对咱们师父……”

    “扶桑,你们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让你去收拾东西吗?”顾桦承突然冒了出来,瞪了扶桑一眼。

    扶桑吐了吐舌头,拉着九娘就跑。

    顾桦承还在身后嘱咐:“记得该带的书带上,换洗的衣服也带一些,把为师书房里的那套银器带上。”

    顾桦承的身后,隐约还跟着一个女子的娇媚声:“做什么走得那么快啊……”

    扶桑打了个哆嗦,拉着九娘脚底生风似的跑。

    九娘上气不接下气地扯了扯扶桑:“师兄……跑不动了……师父又不会吃了你,做什么跑这么快?”

    扶桑嘿嘿笑了笑,转头拍了拍九娘:“那师妹自己去收拾衣服啊,别忘了去师父那儿那那套酒器。我去收拾我的东西了。”

    “那为什么你不去拿啊?”九娘不乐意的撇了撇嘴。

    “我去拿酒,要不你去?”

    “……”九娘微微皱了皱眉,看着扶桑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还要带着酒啊?就不能不带吗?你们不是很会酿酒的吗?就不能想喝的时候现酿嘛?非得带着吗?”

    “……师妹,有些事儿师兄不得不告诉你!”

    九娘疑惑地抬头看了扶桑一眼,不知道一向不正经的扶桑怎么看起来越发的不正经了。

    “师妹,酿好的酒要存放一年以上,才能喝的,不然真的马尿都不如了。”扶桑正儿八经地说完,看着九娘若有所思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一阵。

    “你骗我?”九娘皱眉,看着扶桑一脸嗔怒。

    “怎么会呢?”扶桑嘿嘿笑了笑,“我说的都是真的,只是觉得师妹你怎么这么笨!哈哈哈哈……”

    “师!兄!”九娘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扬着嘴角看着扶桑。

    扶桑摸了摸脑袋,冲着九娘挤了挤眼睛,一溜烟就跑了。

    九娘看着扶桑的背影,默默无语,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其实自己的衣服倒是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无外乎是之前离开下河村的时候扶桑给自己买的两身衣裙,还有前几日顾桦承带着自己去成衣店做的两件衣服以及一件外衣。一个包袱就包好了。屋里的东西,也不过是这几日新添的,也没什么值得随身带着的。

    九娘打了包袱后,便去了顾桦承的书房,找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一个木盘子里摆放着一套酒器。玲珑玉质的酒壶,还有六只小银杯。看起来精巧的很,只是这样的东西,能用来喝酒吗?九娘总觉得这样的好东西,就该摆着看的,哪里舍得拿来用呢?

    “九娘,你收拾好了吗?”顾桦承在外面喊。

    “哎,来了——”九娘答应了一声,四下看了看,将那一套银器一股脑的塞进了包袱里,抱着出去。

    “东西很多吗?抱着它做什么?”顾桦承皱眉。

    九娘小心翼翼地从包袱里掏出那一个银酒壶,问道:“师父啊,摔坏了怎么办?”

    顾桦承失笑,伸手接过银酒壶,四下里看了看问道:“扶桑呢?”

    “师兄说去搬酒了。师父,咱们能不能不带着酒啊?”九娘耷拉下脸来,拉着顾桦承的衣摆撒娇。

    顾桦承笑着拍了拍九娘的手,道:“咱们拿的都是清酒,毕竟出门在外,真的正儿八经的酿酒也不方便。若是不带一些清酒,为师如何能在第一时间知晓,为师有没有找到那所谓的绝世佳酿呢?”

    “既然是绝世佳酿,又怎么可能让你很快就知道呢?”九娘有些不赞成。什么东西都是欲速则不达,这酿酒更是看工夫的活儿,怎么可能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呢?

    顾桦承却没有直接回答九娘的问题,只是笑着说了一句:“你以后就知道了。”

    说着,顾桦承便接过了九娘身上的包袱,又喊了扶桑一声,领着九娘出了门。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一辆马车,车厢不像以前九娘见过的那些,车厢显得高高大大,就好像,下面藏着什么暗格似的。

    九娘刚想完,就看到扶桑搬着一个大大的酒坛子过来了。当下便捂住鼻子往一旁退了一大步,哼哼唧唧:“师父啊,怎么这么大的酒坛子啊?”

    顾桦承笑了笑没有说话,走到马车后面,不知道戳了哪里一下,接着便向拉抽屉似的拉出一个大箱子。扶桑将酒坛放进去之后,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问道:“师父,还要桃花蜜吗?”

    “蜜?”九娘眨了眨眼,一个劲地点头,“要啊要啊!”喝蜜美容养颜呐,那可是好东西。

    顾桦承似笑非笑地看了九娘一眼,拍了拍扶桑的肩膀:“你就再辛苦几趟,少搬两坛清酒,多搬两坛桃花蜜来。”

    “好!”扶桑点头,冲着九娘笑的让人发憷。

    顾桦承招呼九娘:“别在一旁站着了,上去等着吧。”

    九娘把头摇的活像拨浪鼓,死活不愿意上去坐着。

    “等一会儿,这下面都放满了酒,你难道也在下面站着不成?”

    九娘咬牙,一声不吭地看着顾桦承。[bookid=3028576,bookname=《墨毒丹青》]

    女配重生,调教众渣~

017:野果

    等扶桑把车厢下面的暗格里都摆满了酒之后,九娘还是一声不吭地捂着鼻子,站的离得远远的。顾桦承眯着眼睛,嘴角噙着笑意慢悠悠地坐在马车上,悠哉哉地晃着两条腿。

    扶桑奇怪:“师父你们在干嘛?”

    “你师妹打算跟着咱们马车跑呢。”顾桦承冲着扶桑笑了笑,嘴角扬的愈发厉害起来。

    九娘偷偷瞪了顾桦承一眼,捂着鼻子别过脸去。

    扶桑挠了挠头,一脸认真地问:“为什么要跟着咱们马车跑啊?”

    “你去问问你师妹啊。”顾桦承冲着扶桑使眼色。

    扶桑狐疑地看了顾桦承一眼,又看了九娘一眼,转身跑到九娘身边,拍了拍九娘的肩膀:“师妹,怎么了?”

    九娘皱着眉头看了扶桑一眼,嘴唇撅得老高:“师兄你干嘛放上那么多的酒啊!这样子,我还怎么敢上去啊?”

    “……”扶桑脸色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扭头看了顾桦承一眼,顾桦承正憋着脑袋一抽一抽笑的欢实。扶桑瞬间对九娘抱了浓浓的同情之心,忍着笑意,扶桑拉了拉九娘,同九娘耳语:“师父没告诉你咱们车厢和暗格之间,做的很好吗?”

    “什么做得很好?”九娘疑惑地看了扶桑一眼。

    扶桑抿了抿嘴,拉了拉九娘,低声道:“师妹啊,你才来其实还是不了解咱们师父,咱们师父那个人啊,坏心眼多着呢!师妹,走吧,上车吧,我保证你闻不见酒味的。师妹你也是没脑子,要是咱们的酒味那么容易散出来,沿路被人劫了怎么办?”

    九娘扭扭捏捏地跟着扶桑走到了车边,顾桦承揉着肚子看了九娘一眼。

    “怎么?不是不上来吗?”顾桦承冷下脸来看着九娘。

    九娘淡定地冲着顾桦承眨了眨眼:“师父大人说笑了,这么远的路,九娘怎么好一直跑着呢?”一边说着,九娘一边小心翼翼的把手透出一条缝来,嗅了嗅。

    “属狗的吧?”顾桦承皱眉,使劲忍着笑意。

    九娘咧咧嘴:“属蛇。”

    说完,九娘便扶了扶桑的肩膀一下,上了马车,故意从顾桦承脚上踩了过去。

    “嗷——”

    顾桦承叫唤一声,恨恨地瞪了九娘一眼。

    九娘眨眨眼,问道:“师父叫唤什么?莫不是属狼的?”

    “生肖里没有狼!”顾桦承伸手揉了揉额头。

    九娘摊手:“开个玩笑随口说说嘛。”

    “为师也是随便开个玩笑啊,你至于这么往心里去吗?”

    九娘点头:“至于。”

    “……”

    “师父?师妹似乎生气了,要不要你哄哄她?”扶桑看了一眼扭头钻到车厢里面,靠着车厢一声不吭的九娘,凑到顾桦承面前问了一句。

    顾桦承扭头看了一眼,笑道:“我哄她,你来赶车?”

    “……师父这种小事儿怎么能让您费心呢?我去,我去。”扶桑嘿嘿笑着往车厢里钻。

    顾桦承轻笑一声,跳下马车转了一圈,检查了一遍这才又回去坐到了车厢外面,抽了一鞭子,伴着朦胧的夜色出了邺城。

    邺城城门角落里,玉娇娘的面容隐在黑暗中,看的并不分明。可是顾桦承却似乎看见了似的,冷冷地冲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玉娇娘眉头紧皱,身边有人轻轻拉了拉她的衣摆,玉娇娘这次收敛了面容,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出了城,九娘便掀开一旁的帘子,歪了歪头问扶桑:“师兄,咱们这是去哪儿?”

    扶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睡一觉起来就知道了,这黑灯瞎火的谁知道上哪儿。”

    “师父也不知道吗?”九娘扬了扬眉。

    “师父向来是喜欢那边往那边赶车,你爱问问他去。”扶桑又打了个哈欠,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九娘看了扶桑几眼,笑着摇了摇头,掀开车帘坐到了顾桦承身边。

    顾桦承瞥了她一眼,笑道:“没事儿了?”

    “什么事儿?”九娘眨了眨眼,笑道,“师父不会以为我还为出发前那事儿生气吧?”

    “你都气的踩了我一脚,还能不气了?”顾桦承轻笑。

    九娘被顾桦承说的不好意思,尴尬地笑了两声,九娘便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试探道:“师父,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不知道。”

    “啊?”不知道?就这么随心所欲漫无目的的走?这也太先进了吧?

    顾桦承笑着看了九娘一眼,道:“夜深霜重的,你跑出来做什么?快些进去歇着吧,明天一早,咱们就能吃点东西了。”

    “那师父不休息吗?”九娘抱住自己的双腿,歪着头看着顾桦承。

    “等明日,找个好一点的落脚点了,为师在休息也不迟。”

    看着顾桦承的侧脸,九娘突然笑了一声,转身回到了车厢里。扶桑已经枕着一个包袱睡得十分自在的模样,九娘担心扶桑这么个睡法会染上风寒,便从顾桦承的包袱里找了一件衣服给扶桑披上。又转身从自己的包袱里找了一间衣服盖在自己身上,靠在车厢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大约真的是累了,九娘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可也不过就是睡了一会儿工夫,就感到有人在喊自己。

    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扶桑那张笑嘻嘻的脸便出现在眼前。

    “师妹,快些起来,我带你去摘果子。”

    “嗯?摘果子?”九娘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跟着扶桑跳下了马车,便看到顾桦承在不远处不知道收拾着什么东西。

    “师父,师妹醒了,你去马车上睡一会儿吧,我和师妹去找吃的。”扶桑冲着顾桦承喊。

    顾桦承转身,九娘这才看到顾桦承手里在编一个类似竹筐的东西。

    “师父。”九娘也冲着顾桦承打招呼。

    顾桦承点了点头,将手上的筐子递了过来,同扶桑道:“这玩意儿也不知道结不结实,你们将就着用吧。回来后也不用喊我,你们吃你们的就好。等到了镇上或者有人家的时候,咱们再吃些好的。”

    扶桑点头,拉着九娘往林子里去。

    九娘这才打量一眼他们所处的地方,果真说不出是到了那儿了,除了那一条主路就是眼前的这一片林子,也好在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目的地,也不用担心迷路了。

    正想着,却听那边的扶桑惊奇地“咦”了一声。

018:酒方

    “师兄?”九娘皱眉,循着扶桑的声音寻了过去,就看到扶桑猴子似的攀在一个树枝上,张牙舞爪的样子。“师兄你再做什么啊?”

    扶桑扭头费力地看了九娘一眼,冲她努了努嘴:“你再下面捡着点,我摘果子下去。”

    九娘皱着眉头抬头看了一眼,旋即冲着扶桑点头喊道:“师兄你小心些,我会捡着的。”

    扶桑点头,爬在树上摘了果子往下扔。九娘就在树下跑着捡果子,捡了就往顾桦承编的筐子里放,放了不过半筐子,九娘一提,半筐子的果子酒提留哗啦地散了一地。

    “师妹,怎么了?”扶桑在树上伸长了脖子问。

    九娘冲着树上挥了挥手,喊道:“师兄,师父给的筐子烂掉啦!你小心点,别掉下来!”

    扶桑在树上悉悉索索一阵动静,扔下自己的褂子来。

    “师兄,挂住啦!”九娘看着那袖子在自己眼前头晃悠就是掉不下来,略微忧伤的扬起头来看了一眼树上的扶桑。

    “……你拽下去啊!”扶桑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无奈地冲着九娘吼了一嗓子。

    九娘怔了一下,围着那衣服转了一圈,嘟囔:“这么一弄你衣服就破了呀……”

    “哎哟师妹你能不能快着点啊,你赶紧的我这儿还有好多果子呢,一会儿砸烂了就不好弄了。”

    “已经烂了。”九娘冲着扶桑喊了一声,使劲一拽,撕拉一声就把扶桑的褂子拽了下来。看着手里还剩下一半的布料,九娘抿了下嘴,将那半截衣服打了两个结,开始捡果子。

    等扶桑从树上跳下来的时候,九娘已经差不多将地上完好的果子捡干净了。

    “为什么那些烂了的果子你不捡了?”扶桑皱眉,将在树上挂着的另外一半衣服扯了下来,弯下腰去捡那些烂果子。

    九娘皱眉:“师兄,那些吃了会闹肚子啊。”

    “谁说是要吃了?”扶桑冲着九娘眨了眨眼,“这些果子可以用来酿酒啊。”

    九娘张了张嘴,也赶紧跟着扶桑捡那些烂果子。一边捡,九娘一边问:“师兄,你跟着师父学了多长时间才会酿酒的?”

    “嗯,一年多吧……”扶桑想了想,有补充了一句,“师妹你不用跟我比的,师父说过我是比较有天赋的,所以时间用的少了些。”

    “这还要天赋?一年的时间也不短啊。”九娘念叨。

    “师妹,你没离开过下河村,不了解事情也是有情可原的。至于天分问题,你这闻不了酒味的人,呵呵,反正不能说是有天赋吧?”

    “……你!”九娘恨恨地拿了一个果子扔他。

    扶桑捂着头转头瞪了她一眼:“师妹,这可是食物啊!五谷为尊,你这可是对不起百姓啊。”

    “……这不是野果吗?关百姓什么事儿?在说了就算你说什么五谷为尊,那我对不起的也是老天爷啊!”

    九娘话音一落,扶桑就捂住了九娘的嘴。恨声道:“我的九娘师妹啊,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啊,敬天酬神,你怎么能说这么不敬的话?”

    九娘皱眉,拍掉扶桑的手,笑道:“师兄,咱们赶紧回去吧,我管住我的嘴就是了,师父一个人睡在车上,被人劫色了怎么办啊?”

    “劫色?”扶桑皱眉,深思,大约觉得九娘说的的确很有可能,立马拉起九娘就往回跑。

    九娘一手拎着一包果子,另一只手被扶桑拽着,两个人身高差距,九娘跟在后面跑的踉踉跄跄的。冷不丁脚底绊了一脚,手里的果子飞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九娘整个人都爬到了地上。

    “呀!”扶桑停住脚步,扭头看了九娘一眼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果子,咬了咬嘴唇。

    九娘抬头,眼睛有些微微的发红,她看了扶桑一眼,皱眉。

    “师妹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我背着你?你千万别和师父告状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师妹你相信我,师妹……”

    “停!”九娘皱眉,从地上爬了起来,“师兄,你说这么多都不知道来搭把手吗?嘶——”

    “……师妹?”扶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九娘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师兄,你能先去把果子捡回来吗?”九娘深深的无奈叹息。自己低头看着手掌上划出来的口子,放到嘴边,舔了舔。

    “……师妹你真丢人。”扶桑回头恰好看见眼里,不觉撇了撇嘴。

    九娘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往前走了。

    大约自知理亏,扶桑也没有开口说让九娘提着果子之类的话,只是低着头跟在九娘身后慢悠悠地走着。

    两个人走回到马车旁边的时候,顾桦承已经倚在车上举着酒葫芦优哉游哉地喝着酒了。

    九娘一看顾桦承的模样,就伸手捂住了鼻子。

    扶桑颠颠地跑到了顾桦承身边,将两包果子递到顾桦承眼前,说着什么。当九娘走近的时候,扶桑脸色变了变,扭捏了一会儿,才拉了拉顾桦承的袖子,唤道:“师父,你能把你的酒葫芦给我用一下吗?”

    “哦?怎么,你也想喝一些梦回不成?”顾桦承挑着眉看着扶桑,眼神有些迷蒙。

    九娘皱眉,捂着鼻子念叨:“师父这是喝高了吧?”

    扶桑也皱起了眉头,看着九娘叹了口气:“师父已经很久没有喝过这样多的梦回了。”

    “梦回?”九娘疑惑地看着扶桑。

    扶桑点头,叹了口气,上前想将顾桦承抬起来。

    捂着鼻子皱着没有看了扶桑许久,九娘终是叹了口气,放下手来去和扶桑一起扶顾桦承。

    顾桦承还挑着眉看了他们一眼,勾着唇角笑的妖媚:“哟,九娘你这时候不嫌弃这酒的味道了?”

    离得太近,顾桦承一说话,浓重的酒气就喷了九娘一脸。九娘差点忍不住吐顾桦承一脸,好在扶桑看着九娘的脸色,赶紧使了使劲将顾桦承抬进了车厢。

    九娘赶紧跑到一边昏天暗地地吐了起来。

    扶桑收拾好了顾桦承,便拿了水囊递给九娘:“难为你了,梦回算得上师父酿的最烈的酒了,里面又加了迭梦草,味道更是……”

    九娘接过水囊漱了漱口,使劲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回过头来问:“梦回到底是什么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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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九娘介绍:
冰天雪地里睁开眼,已穿到了重男轻女的古代农家。 姐姐咬牙切齿,见她如见仇人。 弟弟蛮横无知爱无理取闹。 这家里还有人把她当人看? 老爹,打死一次闺女,你还要来第二回? 老娘,你还能再偏心点不? 包子包子,如今可是已经换了石头馅了! 有本事,你们来咬一口试试! 可是结果,老天爷也不待见她。天生晕酒的人竟然穿越到了尚酒之国!孟九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孟九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孟九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