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我的眼睛
公元311年十二月十日,凌晨时分
“鲁兄......,真的要这么做吗?!”皇甫阳回头看了眼身后已经跃跃越试的五百亲卫,又看了看一脸坏笑的鲁克,总觉得有点对不住那些已经进入梦乡之中的少年们......
“皇甫阳你这婆婆妈妈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帮小崽子为了一个区区伍长的名头都能拼个你死我活,咱们还不乘着他们精疲力尽的时候,好好教教他们做人?!”
“......”
“你看看营地里一片黑灯瞎火的,安排下去的巡防和值夜都去哪窝着了?!就他们这种的军纪,你还能指望他们挑起联军未来的大梁?!我呸!就是他娘的欠揍!”
“他们其实也挺可怜的......”
“可怜个屁!现在不给他们立点规矩,不让他们多长几个心眼,难道还等着以后让匈奴人来替咱们教训?!”
“......”
“既然从了军,就得有军人的觉悟,想要活着,还想要有尊严,那就得要用他们自己用性命和伤疤来换!”
“哎!我总觉得这场大战没那么简单,咱们也没有时间去慢慢锻炼他们......,此去新丰说不定真会遇到大帅所说的最坏可能......,可这帮娃娃却什么都不知道......,所以......,真的有些于心不忍......”
鲁克何尝不明白皇甫阳内心的纠结与痛苦?!
可若是继续对这些娃娃们听之任之,甚至处处小心呵护,那才是真的害了他们......
鲁克不由得摇了摇头,然后神色凝重地朝着新丰的方向深看了一眼......
“根据大帅给的情报,河内王刘粲的大军一直就没走远,至今还逗留在蒲坂一带,随时都有反扑的可能......”
“恐怕真的是在等我们联军和刘曜之间斗个你死我活,最好是两败俱伤的时候,再突然杀出来......”
“嘿嘿,皇甫兄!你怕不怕死?!”
“哼!老子要是怕死还会跟着你一块出来?!”
“可我鲁克怕死啊!尤其是怕这些小崽子们最后会跟着我们一起去死!”
“哎......,也不知道大帅是怎么想的?!这些半大不大的娃娃们,可都是咱们联军的未来,怎么能让他们来冒这个险?!”
“恐怕是真的没兵了......,尤其是能打的老兵就更少了......”
“我总感觉没那么简单......,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会不会是大帅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不然怎么会如此急于求成?!”鲁克面带忧虑地叹了口气,他可是亲眼看见大帅吐血并且当众晕倒过一次......
皇甫阳也是跟着叹了一口气道:“哎......,这也是我最担心的情况......,不过葛洪他们来了之后,大帅的身体是明显好转了许多!照我看来,咱们也不用去多想,只要经历做好大帅的嘱托就好!”
“皇甫!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既然要他们迅速成长,那就得不择手段,甚至死掉大半也是在所不惜......”
“......”
鲁克看着皇甫阳沉默不语的样子,心里也是跟着一阵难受......
“哎,只要这帮小崽子们自己争气,咱们再尽量避开最危险的地段,应该不会死伤太多......”
皇甫阳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若是不按大帅锦囊里的命令去做,那就是违抗军令!”
“......”
“而且要是我们避开了,那谁来阻止匈奴骑兵快速突袭?!我们都是两条腿,就算是要去送信,那也得先想办法拖延一下他们的进军速度才行......,更何况要是那样做了,不要说这帮娃娃们会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就是我们也会永远愧对关中的父老乡亲!”
“......”
“嘿嘿,鲁克......,你信不信?!咱们这一次带兵出来,很有可能就是大帅早就谋算好的一步“狠招”,就是要用我们的死来激发关中各族的团结一心......”
“哼哼!那又怎么样?!老子早就猜到了!可老子就是不后悔答应下来这份差事!能为大帅和联军将士们战死沙场,这是我鲁克一生的荣耀!”
“其实如果非要死,我皇甫阳还是希望能战死在攻克长安的战役上......”
“哈哈哈!那我们就更不能死在这里了!咱们得活着回去,把娃娃们也带回去,让大帅看看咱们给他带来了一群了不起的战士!”
“哈哈哈!一群嗷嗷叫的战狼!!!”
“哈哈哈!那还犹豫什么?!儿郎们!听好了,一会只要不打死打残,随便你们怎么折腾!哈哈哈哈!!!”
片刻之后......
“阿郎!你疯了?!你是不是非要把我们两个也一起害死?!”蒲候一把抢过阿郎手中的尺八箫,作势就要一拗两断!
“猴子!你做什么?!”
“谢艾你放手!”蒲候一把推开前来阻止的谢艾,却不想阿郎已经扑了上来!
“把箫还给我!”
“你他娘命都快没了,还要什么破箫?!是不是还嫌你自己死得不够快!?”蒲候一脚踹开了病怏怏的阿郎,然后用力一拗!
可意外的是......
尺八箫竟是毫发无损......
这让身为伍长的蒲候更是恼羞成怒,也不管帐内被吵醒的众人怎么看他,竟是用尽全力把尺八箫往地上狠狠一摔,然后抬脚就要把它踩烂踩碎!
可高高抬起,重重落下的脚却是直接踩到了阿郎的身上!
阿郎的嘴里吐着鲜血,眼看两眼都在翻白,就是抱着尺八箫不肯松手!
谢艾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赶紧上前拉住了已经怒不可遏的蒲候!
“猴子!你疯了?!?!”
“我没疯!是他疯了!是他要杀了我们所有人!你知道不知道扰乱军心是什么后果?!我们都会死的!都会被他活活害死的!”
“明月肯定也在这个营地,我敢肯定!只要她能听到我的箫声,一定会来找我!”
“找你娘啊找!你看看你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谁要看到你这副德性?!算我求求你了好不好?!赶紧忘了那个祸害吧!”
“明月她不是祸害!她是这世上最最可怜的人!”
而就在此时,帐外突然一片混乱!
“敌袭!快逃命啊!有敌袭啊!”
“逃命啊!大家伙快逃命啊!”
同一时刻
“嘭”的一声巨响!
小草和阿丑的营帐直接被人用大棒砸开!
一个高大的黑影更是一脚踹翻了想要欺身上前来和他搏命的阿丑,然后一把拎起了惊魂未定的小草!
“哈哈哈!我鲁克最喜欢欺负弱小了!哈哈哈!”
“嗖”的一声!
小草的袍袖里突然射出了一道寒光,鲜血更是瞬间就溅到了她的脸上!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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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石瞻泄密
小草被发狂的鲁克摔得七荤八素……
阿丑更是口吐鲜血……
可还没等他们二人挣扎着爬起来……
鲁克已然握住了射中右眼的弩箭,然后一声凄厉的狂吼,竟是直接把破烂的眼球给连筋带肉地拔了出来!
那惨绝人寰的怒吼声……
那被炭火点燃的帐篷……
那熊熊燃烧着的烈焰……
还有那完全暴露在空气之中的整个眼球!
更是让这骇人的场景变得极度惊悚!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弃之可惜……”鲁克满脸是血地说完这话,竟是直接把弩箭上的眼珠子给一口吞进了肚中!
“啊!!!我要杀了你们!!!”
“鲁将军!你不能杀她!不能杀公主啊!”阿丑话音未落,已然挺身挡在了小草的身前……
同一时刻……
皇甫阳怜悯地看着一群群蹲在地上,灰头土脸的“丧家之犬”,可内心之中却是已经乐开了花......
这些个平日里耻高气扬的小崽子,要是再不受点教训,真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
如今能在他和鲁克手里吃点亏,再暴露出一些致命的问题,想必假以时日,这些娃娃们就能从这次惨败中吸取宝贵的实战经验......
而且越是这种猝不及防之下的偷袭,就越是能检验出这帮娃娃们的潜力......
譬如杜曼和任播那样的,竟然还能组织起一些像样的抵抗,这就让人非常惊喜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皇甫阳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尤其是直到此刻也看不见鲁克的身影......
“让开让开!快让开!鲁将军受了重伤!快让开!”
一刻钟之后,长安城,某个密室之内,不仅炭火烧得很旺,异香更是阵阵扑鼻......
那妖娆的酮体......
那暧昧的喘息......
还有那醇香的美酒......
无一不让游子远快活到了极点......
可稍有一些异响,立时就会让游子远变得惶恐不安,甚至一把推开了还想要继续缠绵的羊献容......
“游郎......”
“蓉儿......,今夜我实在是没有兴致了......,我们老是这样偷偷摸摸的,总归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羊献容脸上闪过一丝愠色,却是不动声色地把胸前的一片春光,轻轻地奉献给了游子远那消瘦的脊背......
那种**的弹性和触感......
就算是铁石心肠的英雄,也是难以抵挡......
羊献容眼见游子远慢慢不再拒绝她的抚慰,这才软软糯糯地问道:“游郎......,莫不是还在担心贾彦度送来的那份檄文?!”
游子远爱恋地摸了摸羊献容环抱着他的小手,这才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种时候,张轨竟然会出兵关中,这简直是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啊......”
羊献容对张轨倒是有不少印象,毕竟当年晋惠帝司马衷和晋怀帝司马炽可是没少拿张轨的救济......
“那长安真的守不住了?!”
游子远明显感觉到了羊献容小手上的轻微发颤,赶紧宽慰道:“那倒还不至于......,只要不开春,冰雪不融化,他们就别想拿得下长安城!”
“可是开春之日......,总会到来......”
“蓉儿,你不要太过担心!只要彭天护能顺利杀到雍城,生擒秦王司马业,那关中联军马上就会不战而败!”
“游郎......,你最近不断发动各种小规模的突袭,就是想拖住贾彦度,不让他派兵去雍城救援?!”
“确实是这个目的......”
“那游郎为何还是这般愁眉不展?!难道贾彦度已经分兵去了雍城?!那彭天护再去雍城,岂不是白白枉送了性命?!”
“他得罪了太多人,即使留在长安,也只能是众矢之地......,而且我觉得贾彦度应该已经没有足够的战力和粮草再分去雍城了......”
“游郎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游子远的眉头皱了皱,有些不肯定地说道:“照理说我最近这么折腾,贾彦度应该是早就看穿了我的心思,可他驻守在长安这边的兵力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在不断增加......”
“蓉儿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兵力的增加就意味着粮草的消耗会更多,而且通过这些天的突袭,几位和他们交过战的将军们都说联军的战力反而有所下降......”
“那些新兵不是关中豪族的族兵?!”
“应该只是一些临时强征进来的流民百姓,没有什么战斗力......”
“那不是白白浪费粮食?!就为了虚张声势?!”
“有这种可能......,但我觉得贾彦度之所以不分兵雍城,甚至还不断增加无用的兵力,恐怕也是因为那封檄文......”
“除了张轨之外,难道还会有其他人也会陆续杀到光中和他们联军争功?!”
“他这是作茧自缚!还真以为只要登高一呼,就会千军万马来相见?!哼!就算是真的相见了,恐怕他贾彦度也离死期不远了......”
羊献容对于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是再熟悉不过了,自然是立刻就明白了游子远话里话外的意思......
“贾彦度应该不会那么傻吧?!真的各路诸侯前来,就算最后能拿下长安,他又能得什么好?!”
游子远也说不清该是佩服还是嫉妒那个一直让他觉得大义凛然的贾彦度,只能咬牙切齿地说道:“哼哼!他贾彦度想来个舍生取义,可我们也不会束手待毙!”
“游郎......,你可千万不要抛下蓉儿不管......”
“你我早已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只有相互扶持才能化险为夷......”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难道还要继续困守长安?!”
“长安城内的粮草还算充足,经过那个杀手的事情后,那些流民也安分了不少......,所以在没有更好的契机出现前,继续守城就是现今最好的选择!至于刘雅那些人......,也确实是越来越不安分了......”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们?!”
“只要我们一天没有在汉国站稳脚跟,刘雅他们就暂时还杀不得......,不然就算是中山王刘曜恢复如初,恐怕也只有先杀了我们两个,才能平息他们屠各一族的怒火......”
“......”
游子远看着羊献容低头不语的样子,倒是不担心她听不懂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毕竟眼前的这个女人可不是一般人......
“蓉儿......,咱们早就没了退路......,如今能做的就是等......,我相信平阳那边的援兵应该还会有转机,不可能所有人都想看着我们死......”
同一时刻,蒲坂城外百里处
“父亲......,时辰不早了,还请早点回帐休息......”
康相慈爱地看了看乖巧懂事的康兰,竟是忍不住把堵在心口的彷徨说了出来......
“兰儿......,你觉得为父这样做对吗?!”
“无论对错,父亲的决定就是兰儿和整个康氏一族的决定!”
康相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呵呵......,真是落子无悔啊......”
“父亲真的觉得刘曜还能活着离开关中?!”
“为父向河内王殿下建议让张平留下,又让鲁徽作为他的军师去重返关中,就是想要顺应天意......”
康兰抬头看了一眼满天的繁星,完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竟是忍不住地嗤之以鼻道:“哼!跟自己女儿说话也这么神神道道,不就是收到了一个叫石瞻之人的密信吗?!”
“你可不要小看这个石瞻的来头!早在潼关的时候,为父就从康强那里知道了许多关于他的事情......,如今石瞻又利用君子营的一些手段和我们取得了联络,而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他告诉了为父一个可能会影响整个关中战局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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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两全其美之计
公元311年十二月十日,清晨时分,雁门郡,广武城内,拓跋猗卢的府邸门外不远处(广武城是重要的军事要塞,今属山西朔州市山阴县,历经战火之后,几经重建,后世又有了新旧广武之分。)
“莫叔叔!莫叔叔请留步!”(新、旧广武两座古城,都位于山西省山阴县的西南角。 旧广武城建于辽代(907年-1125年)。新广武城在旧广武城东面约2公里处,修建于明洪武年间(1374年))
莫含气喘吁吁地停住了身形,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正从他身后快速赶上来的青年......
“大公子?!你怎么也来了?!赶紧回府去吧!现在外面太乱,万一要遇上一些心怀不轨之人可怎么办?!”
刘遵却是顾不得莫含说的这些,赶紧拱手作揖道:“莫叔叔可是要去见代公?!”
“代公确实是有急事要召见与我......”
“莫叔叔!代公接连几天都不肯接见刘遵,一定是受了奸人的蛊惑,还请莫叔叔一定要为家父伸冤啊!家父若是真想和祁氏合谋陷害代公,那就应该在新兴郡屯上重兵才对啊!”
“住口!祁氏之事你怎么可以说出来?!这是他们拓跋的家事!”莫含紧张地环视了四周一圈,赶紧把刘遵拉到了一边......
“莫叔叔为何要这样前怕狼后怕虎?!侄儿就算是当着代公的面也是这般说法!”
“真是年轻气盛啊!如果世事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那这世道还会乱成这样?!”
“莫叔叔难道还是在怪我父亲不应该把您留在广武?!还是莫叔叔如今做了代公的座上宾,就翻脸不认人了?!”
“混账!我莫含至始至终都是并州的別驾!对主公也是一片赤胆忠心!若是我莫含卖主求荣,,定让我不得好死!”莫含怒不可遏地一甩袍袖,转身就要直接离去!
刘遵眼见激将法起了反效果,赶紧上前一把拽住了莫含的衣袖......
“莫叔叔!小侄知错了!不该如此看轻莫叔叔!实在是小侄已经走投无路,不得以才会如此口不择言啊......”
“放手!这般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莫叔叔!如今外面是风声鹤唳,都说代公要杀了刘遵!可即使刘遵身首异处,家父也不可能会背叛代公啊!别人不相信家父也就罢了,难道莫叔叔也不相信了?!”
“我若是不相信他刘琨,不把他当主公,我还会这么急急忙忙赶到这里?!一大早我连马车都来不及套,就直接奔过来了!”
“还请莫叔叔大人不记小人过!但此事实在是太过蹊跷了......”
“如今祁氏派人传来消息,一口咬定刘希在中山国假借她的名义大量招募乌丸人,目的就是要让王浚与代公之间势成水火!这种“驱虎吞狼之计”都使出来了,代公就算还相信主公,可代公麾下的其他将领和族人又该怎么安抚?!”
“这么说代公还是相信家父的?!”
“不然你还能出得了“质子”府?!还能这样自由行走,甚至在代公的府邸外拦住我?!你啊!赶紧回府去,千万不要再出来添乱了!”
刘遵眼见莫含说话毫不留情,竟是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莫含的身前!
“莫叔叔如今是代公面前最信任的谋士,还请莫叔叔求求代公赶紧出兵救援刘希吧!不然一旦刘希出事,王浚的下个目标,一定就是晋阳啊!若是真到了王浚兵逼晋阳之时,那匈奴人也一定会趁机攻击!到了那时,并州危矣,家父危矣啊!”
莫含看着刘遵这副痛哭流涕的模样,心中也是涌上了一股难以形容的伤感......
“贤侄快快请起,你父亲能有你这样的好儿子,也是他的福气!你放心,援兵之事,我一定会再和代公那边力争一下!”
一刻钟之后,拓跋猗卢的议事厅内
“大胆莫含!还不快点从实招来?!你刚才在外面和刘遵密谋何事?!是不是真当我们姓拓跋的都是傻子,由着你们这些晋人来哄骗了?!”
莫含不屑地看了一眼拓跋六修,然后又看了看神色平静的拓跋猗卢,心中立时已经有了计较......
“长公子也说了,莫含是在代公府邸外见的刘遵.....”
“是啊!难道我说错了?!”
“莫含只是有些纳闷,既然是密谋,为何要在当庭广众之下?!难道就不怕被人发现?!还是长公子行事和别人都不一样?!做坏事的时候从来就不偷偷摸摸,就喜欢当着别人面前做?!”
“哈哈哈!莫大人说得有理!刚才不仅比延看见了,就是父亲大人也早已知晓此事,不知道大哥到底在激动个什么劲?!莫不是长生天打个雷,也能吓着大哥你?!哈哈哈哈!”
拓跋比延的话顿时引来了一阵哄堂大笑,就是拓跋猗卢也是对着拓跋六修冷笑连连......
莫含眼见拓跋六修气得浑身发颤,甚至就要对他和拓跋比延动手,赶紧出声道:“代公!莫含有一两全其美之计,既可以让代公放心我家主公,又可以让诸公安下心来......”
拓跋猗卢本来就为各种流言蜚语所扰,如今莫含竟然有如此良策,自然是来了兴趣......
“哦?!到底是何良策?!”
“哼!父亲千万不要听这个晋人胡说八道!他是刘琨的別驾,自然是向着他说话!如今王浚大军已起,随时都会挥兵直扑我们雁门郡!此时此刻,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坚守不出,静观其变!”
拓跋六修的话一出口,立时迎得不少部族将领的认可,就连之前因为口舌之争而落了下风之事,也似乎被扳回了不少......
拓跋比延自然是见不得拓跋六修在他面前出尽风头,赶紧出言打断了众人的阿谀奉承......
“父亲不如先听听莫大人的计策再行决定也不迟啊!”
拓跋猗卢对小儿子比延一直宠爱有佳,自然不会拒绝他的提议.....
“莫含,你不妨直说!”
“还请代公立即派遣长公子拓跋六修以援兵之名,强占新兴郡!”(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家世门第
公元311年十二月十日,下午时分,晋阳城,刘琨府邸内
“母亲……,琨儿已经没事了……,不过是肩膀上受了一点小伤而已,不妨事的!倒是母亲年事已高,若是再为琨儿担惊受怕,那琨儿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可郭老夫人越是听刘琨说得这么体贴,心里就愈加的难受,眼泪更是扑簌簌地流个不停……
刘琨眼见自己母亲哭得如此伤心,更是瞪了一眼自己的发妻崔氏,忍不住责怪道:“母亲年事已高,你还把这些小事告诉母亲,害她老家人如此伤心?!好歹你也是清河崔氏的女儿,怎么如此不知轻重?!”
刘琨这话说得实在太重,不要说身为嫡子的刘群为他母亲抱不平,就是身为内侄的崔悦和温峤,卢谌这两个外甥也是莫名的难堪......
郭老夫人眼见崔氏在一群小辈面前受了责罚,竟是立即袒护道:“琨儿不可胡言!若不是老身再三逼问,儿媳她又怎么会故意来惊扰与我?!”
崔氏心中虽然委屈,但有婆母这般帮衬,心中顿时好受了许多,又不忍刘琨在子侄们面前拉不下脸,赶紧出言道:“这事都怪令狐盛那个老糊涂,那么大把年纪了,下手还这般没轻没重!要不是刘郎闪躲及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郭老夫人今日虽然是来探望她的琨儿,但其实也是想为令狐盛来求情,最好让他们君臣重归和睦,可如今被崔氏这个不识好歹的蠢儿媳一搅合,原本早就酝酿好的说辞,倒是有些说不出口了......
“住口!令狐盛已经侍奉我们刘家上上下下好几代人了!他的忠心耿耿,容不得旁人质疑!而且琨儿你自己也知道,这次令狐盛不过是一时激愤才会失了分寸,而且他的本意也不是冲着琨儿你去的,这事要怪就应该怪那个徐润!”
崔氏眼见婆母动了怒,刘琨的脸色又铁青的吓人,顿时显得有些慌张……
郭老夫人眼见崔氏那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心里这才舒服了一点,又看了看几个小辈恭恭谨谨的神态,竟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刘氏一族是大汉中山靖王之后,我郭氏从先祖郭遵任东汉光禄大夫起,再到击退蜀汉姜维的曹魏大将军郭淮,子子孙孙都是英杰辈出!清河崔氏之名,也是如雷贯耳!悦儿的嫡系先祖崔林,谌儿的先祖卢毓都曾出任过曹魏的司空,至于峤儿……,嗯……,那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刘群轻轻用肩膀撞了一下温峤,小声地说道:“嘿嘿,祖母老了,好像有点忘记你们太原温氏的底蕴了……”
温峤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很明显刘群这是在“公报私仇”......
谁让平日里郭老夫人对他要比刘群还疼爱许多,还老是毫不避讳的在众多小辈面前,不断说他温峤以后一定会是众多子侄之中最有出息的……
可偏偏郭老夫人今天就单单忘记了他们太原温氏的光辉事迹,所以也难怪刘群会逮住这个机会奚落他几句......
“再说令狐一族的先祖令狐邵,那也是曹魏的乌丸校尉!你们听听,我们这一脉的家世门第,哪个不是数一数二?!就算是从属之人,那也是必须系出名门!那个徐润是什么出身的狗东西?!就凭他也敢挑拨离间琨儿和令狐盛的关系?!”
刘琨知道今日要是不低头,自己母亲绝对不会罢休,又是当着众多子侄的面,也实在不好逆了自己母亲的意思,只好顺从地说道:“母亲教训的是!琨儿一定会让徐润去向令狐盛登门谢罪!”
“只是如此?!那岂不是便宜了那个小人?!令狐盛因为误伤你这事,心中羞愧自责,你若是伤好一点,就亲自去看看他,和他说说话,好好慰籍一下老臣之心,这样底下的人看了,才会更加拥戴你!”
“儿子谨记母亲的叮嘱!”
可就在此时,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突然惊慌失措地一路狂奔到了刘琨寝居之外……
“不…..,不好了……”
“慌慌张张做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大人!高阳内史刘希被王浚手下的胡矩和辽西公段疾陆眷(段氏鲜卑,段务勿尘的儿子)杀了!王浚的使者还带来了口信,说是要踏平并州!还有……”
“还有什么?!”
“新兴郡牙门将邢延急报!拓跋六修率领上万骑兵杀入新兴郡,已经占领了晋昌城!”(差不多就是现今的晋昌镇,隶属于山西省忻州市定襄县)
傍晚时分,小草所在的营地内正在埋锅造饭,一片忙碌的景象……
“听说了吗?!我们鲁将军这次之所以会受了重伤,都是为了保护我们中的一个庶民出身的小兵!”
“真的?!只为了一个庶民?!鲁将军可是为此丢了一只眼睛啊!”
“要不怎么说鲁将军是真的爱兵如子?!他和那些耻高气扬,只知道欺压我们的豪族将领可不同!”
“哎!真是替鲁将军可惜了!到底什么人这么厉害,竟然能伤到我们鲁将军?!”
“听说是有一些不明来路的贼寇进了我们营地想偷东西,正巧赶被鲁将军发现了他们要杀害那个小兵……,而且他们手上还有弩箭......”
“哎!鲁将军可真是倒霉,竟然遇上这种事情!?那被救的是什么人你可知道?!”
“那就不清楚了......,再说了,鲁将军怎么会把这种事情说出来炫耀?!这都是下面的人传出来的!而且那时候我们还是俘虏,不然绝不能让那个伤害鲁将军的混蛋活着逃出去!”
“哎!鲁将军都是为了我们好才会用深夜突袭来考验我们,可谁能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嗯,我们可得好好争气,不能让鲁将军他们失望!”
“对!等到了新丰,我要好好消灭贼寇,多立军功!”
小草愣愣地看着那两个交头接耳之人从他的身边快速走过,尤其是看着他们二人一脸向往的神色,更是一阵内疚和自责……
阿丑眼见小草如此,赶紧拉着小草走到了僻静之处……
“小草你不要太过自责了,当初真的是事态紧急,就算是换了我也会那么做的,而且鲁将军他并没有责怪你……”阿丑话说到一半,却是突然想起了鲁克脸上那个惨不忍睹的黑洞,一时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草了……
小草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算是对阿丑的劝慰表示了一丝感激……
可就在此时,四个壮汉突然围住了小草和阿丑,并且一脸的凶相……
“阿丑!你让开!这里没你什么事!咱们有事要跟伍长说!”
“张三李四二王麻子还有你丁太一!你们想要做什么?!想打架冲我来!有种单打独斗!”
王二麻子猥琐地笑道:“阿丑!你是不是忘记了?!今天可是新颁布了军规!所有伍长的任免都需要所有伍内成员共同认可才行!什长和屯长的任免也是一样!只有部曲将开始才能由鲁将军亲自任免!”
“那又如何?!你们想动小草,就得先打赢我!”
“军规就是军规,马勋那小子根本没有资格任免任何伍长!你阿丑要是想阻止,那就是违反军规,是要杀头的!”
“你们放肆!”
“哈哈哈!放肆?!真当自己是什么豪门大族了?!你们一个丑货,一个弱不禁风的废物,也配说那两个字?!”王二麻子一个眼色,阿丑顿时就被张三李四和丁太一给围了起来!
“哈哈哈!小草啊小草,你这名字怎么听着那么娘们?!要是一会打输了,我王二麻子可要扒了你的裤子好好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个男子汉!哈哈哈哈!”
(本书唯一群号:壹叁捌玖叁零伍玖捌)(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不能违反军规
王二麻子蜷紧着双腿在地上滚来滚去,双手更是紧紧地捂住了裆部的位置,不断地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嚎声……
这电光火石之间,原本那个在众人面前一直唯唯诺诺的丁太一,竟然挺起了胸膛,直起了腰杆,又对着王二麻子的腹部狠狠踹了几脚!
可还没等阿丑脸上的惊喜褪去半分,小草就在他的眼前被丁太一飞起一脚,重重地踢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小草!”
丁太一朝着阿丑的方向看了一眼,看着他眼中对自己毫无掩饰的愤怒和对地上那条死狗一样的小草所流露出的关心,竟是忍不住地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
“张三李四!你们……,你们两个还愣着做什么?!给老子上去把丁太一那小子往死里揍!”
可张三和李四二人却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显然刚才丁太一的表现实在太过震撼,竟是让他们二人有些望而生畏......
丁太一却是不会给张三李四任何思考的机会,直接对着王二麻子的面门就是一脚,直踹得王二麻子满脸是血……
张三和李四是完全懵了,不仅没有上前救助王二麻子,还隐隐有些想要投降的冲动......
毕竟他们和王二麻子也不是什么生死之交,不过就是临时大家看顺了眼,混在了一起,实在是没必要为了他一个人,连累他们二人自己也跟着挨揍......
“丁大哥我错了!我不敢了!都是我王二麻子眼瞎,以后您就是我们的伍长了,我王二麻子一定全听你的!不要再打了啊!痛啊!好痛啊!”
阿丑眼见王二麻子完全没了骨气,张三和李四也似乎已经给认命,更是只想赶紧上前护住小草,却不想丁太一还是早一步跑到了小草的身边,然后一脚踩住了小草的后背!
小草自然不甘受辱,可越是挣扎,丁太一脚上的力道就越重,直到小草承受不住,趴在地上不动了......
“你要干什么?!放开你的臭脚!”
“放开?!”丁太一狡黠地对着阿丑笑了笑,然后慢慢抬起了脚对准了小草的脑袋……
“啊!不要!”
“你只要再敢往前一步,我他娘立马叫他脑袋开花!”
阿丑眼见丁太一脚踩着小草的脑袋,真是恨不得立刻杀了他,可又担心小草再次受伤,只能站在原地不动,生怕激怒了眼前这个混蛋……
“这就对了嘛!刚才王二麻子说得没错,这是我们“伍”内的事情,你一个外人就不要参与了!否则就是犯了军规!张三李四!把王二麻子给我看好了,要是他敢乱来,小心本伍长连你们一起收拾了!”
“你这个卑鄙小人!到底想干什么?!”
“阿丑伍长......,这怎么能叫卑鄙呢?!这明明就是兵不厌诈啊!要是你说偷袭就是卑鄙,那我们可是才被鲁将军他们用偷袭给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所以你其实是想暗讽鲁将军他们不择手段还是卑鄙无耻?!哈哈哈!这个罪名可是有点太大了,我丁太一可担当不起啊!”
“无耻!一个伍长的名头就让你活得这么下三滥了?!”
“伍长?!哼哼?!谁会稀罕一个破伍长?!”丁太一话音刚落,原本就踩着小草脑袋的脚,更是加大了几分力道……
“唔……”
“真丢人啊……,一点反抗力都没有,身子还这么弱,真不明白马勋那货为什么要让你来做我们的伍长?!我呸!老子早晚要超过他!喂!阿丑!你是不是很想救他?!可他是我们伍的人,你可没资格管啊!要不这样,我给你一个建议?!”
阿丑其实有办法一击必杀了眼前这个阴险的丁太一,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倒在地上的小草还握紧着双拳,不肯服输的样子,竟是有些犹豫了……
当初一起来这里的时候,小草就用公主的身份命令过她,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许违反军规,更不许暴露他的身份……
之前因为鲁克的事情,阿丑已经违背了一次诺言……
虽然小草没说什么,可她那种冷漠的眼神……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哈哈!叫我一声什长,我立马就放了这小子!否则王二麻子之前说的脱裤子那事,我也觉得蛮有趣的!”
“阿丑!不要答应他!”
“臭小子!信不信老子把你脑袋都踩烂了?!”丁太一脚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甚至还突然抬起了脚,立马就要狠狠地踩下去!
“住手!”
“怎么?!答应了?!”
“你把脚挪开,我就承认你是我们的什长!”
夜晚时分……
“张伟……,那个丁太一是不是你的人?!”
“杜曼你还真是喜欢多管闲事?!我这么做可没有违反任何军规啊……”
“哼!你可千万不要玩得太过火了!”
“一个小兵卒子值得你杜曼这么上心?!放心吧,我就是给他一点教训而已,怎么可能会要了他的性命?!”
“卑鄙!”
“卑鄙?!那你为什么不把他弄去你那?!”
“你……”
“嘿嘿,不过那小子的眼睛是挺好看的,也难怪你会动点心思,哈哈哈!这事我懂!断袖之癖又不是什么下流的事情?!哪个豪门公子不养几个书童玩玩?!哈哈哈!你要是真想要,你就去找鲁将军他们那边说说,做兄弟的绝无二话,哈哈哈!”
杜曼气得脸色发红,恨不得立即朝着张伟的脸上打上去!
“咳咳……,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巡逻?!昨晚被袭击的事情是不是都忘了?!还想再被人来一次?!”
张伟眼见是中尉司马皇甫阳来了,赶紧拱手道:“诺!张伟立即就去!”
杜曼眼见张伟头也不回的走了,更是恨得牙根发痒……
“怎么?!你杜曼还想个留下来?!”
杜曼是一肚子委屈想说,可偏偏一想到张伟的那些讥讽,原本到了嘴边想把小草调去他那边的话也只能憋回了肚子里……
皇甫阳看着杜曼终于离开后,这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还真是一群不让人省心的小崽子......
尤其是那个公主殿下,明明就是一个女娃娃,怎么就发了疯要来从什么军?!
贾大帅也真是疯了,不仅答应了公主殿下,还向他下了死命令,一定要保守住公主殿下的秘密和安全,还不能限制公主殿下的自由……
这他娘叫什么什么事啊?!
难道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她跟一群半大小子一起冲锋陷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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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抱紧点
夜幕之下......
每个人都冻得瑟瑟发抖......
唯一能做的就是几个人一起抱住对方,互相取暖......
“兄弟!再抱紧点啊,实在太他娘冷了……”
“你娘的给老子起来!再去往篝火里添点料啊!”
“娘的!那帮断子绝孙的混蛋!搞什么“偷袭”训练还带烧帐篷的?!现在好了,少了那么多帐篷,大家伙以后都只能露宿野外了……”
“都给老子闭嘴!有说话的力气还不赶紧靠过来?!快快快!互相搂紧点!”
恰巧巡逻的士兵正好经过,骂骂咧咧的声音瞬间就小了下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
丁太一紧紧了自己的衣服,又往王二麻子的身上挤了挤,再听着这货的鼾声,心绪终于踏实了一点……
短短的几个时辰,不仅他自己做了什长,还成功让阿丑和王二麻子都做上了什长……
如此一来,屯长下辖的五个什长,他丁太一就已经直接掌控了三个,只要再加一把力,就是马勋也得乖乖变成他的手下!
恐怕他的主公张伟知道之后,也会对他刮目相看!
嘿嘿,真是不明白这个小草有什么可值得关注的?!
不仅张伟和杜曼都对他十分上心,就是不远处的那个阿丑也在拼命地维护他……
莫不是这小子真有些来历不成?!
丁太一快速地摇了摇头,真要是什么豪门大族子弟的小公子,怎么可能混成这副鸟样?!
恐怕最多也就是个落魄的小门小户子弟……
倒是那个阿丑可真是能打,要不是他碍着军规,不敢直接抢人,恐怕就是他和王麻子等人联手也绝不是阿丑的对手……
看来平时还是要对那个小草多折磨一点,这样阿丑投鼠忌器之下,才能“尽心尽力”为他干活……
至于和阿丑之间的承诺……
那也要等他丁太一先当上了屯长再说......
毕竟只要小草还在他的“伍”内一天,那就等于是掐住了阿丑的脖子,让他干嘛就得干嘛,叫人怎么舍得轻易割舍?!
屯长之位几乎是已经唾手可得......
可是屯长之上还有部曲将,还有副部督,甚至是部曲督等等高位,都在等着他丁太一去一步步攀爬......
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让阿丑心甘情愿为他做事呢?!
丁太一越想越烦躁,竟是忍不住借着篝火的光芒朝着阿丑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只可惜人人都是蜷缩着抱在一起,穿得也都差不多,哪里还分得清楚谁是谁?!
丁太一无奈地摇了摇头,放弃了这个时候去找阿丑聊几句的冲动,只好对着天上的繁星看了又看……
哎......
要是父亲的在天之灵现在能看见自己该有多好?!
像他这样苦命的孩子,从小就是别人的家生奴才不说,还要受尽各种折磨和屈辱,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出头之日,父母却已经不在人世……
父亲……
您跟我说过……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太一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许久之后……
小草躲在避风的角落里冻得瑟瑟发抖,闭上眼睛就全是今天的屈辱遭遇,睁开眼睛更是满肚子的不甘与悲愤,偏偏寒风还如此刺骨……
可就在此时,一双冰冷的小手突然从小草身后搂住了她的纤腰!
“不要出声!是我!阿丑!”
小草渐渐从惊恐之中平静了下来,可被人这样搂着腰还贴着后背实在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就算衣服再厚,也是一阵面红耳赤……
“怎么样?!不是很冷了吧?!晚上冷,我们就这么一起抱着睡,可以互相取暖!”阿丑这话几乎就是贴着小草的耳垂说的,更是让小草浑身一个激灵……
“怎么了?!我们都是女孩子,没有关系的,不要紧张……,公主殿下就算再生沈薇的气,也得先顾着自己的身子,这里可都是些肮脏不堪的男人……”
小草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总觉得阿丑的呼吸声有些粗重不说,尤其热气喷在耳垂的时候,更是让人心旌摇曳……
“真的不用我出手杀了那个丁太一?!我保证谁也不会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你……,真的……,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
“愿意!”
“就因为我是公主?!”
“正是……”
小草眼神黯淡了几分,想要挣脱阿丑搂紧的双手,却是反而被搂得更紧了……
“放开我!”
“小声点!别动!你就不怕丁太一他们听见?!”
“……”
“因为自尊心?!”
“一切我都可以自己应付!不用你插手!”
小草的话音才落,一片雪花竟是突然飘到了她的脖子里……
片刻之后......
“都起来了!都起来了!鲁将军有令!立即起程赶往新丰,一刻也不许耽搁!”
“都他娘快起来!不要睡了!下雪了,再睡会冻死的!快走!走走就不冷了!”
“所有部曲将和部曲将以上的将领都都看好你们自己的人,要是有掉队的,全部都以叛逃论处!”
不久之后……
丁太一把许多人的衣服和杂物都丢给了小草搬运,却不许任何人帮忙,就是阿丑这次也没有吭声,只是顾着行军赶路……
丁太一对于阿丑对小草态度的突然转变,竟是有些不太适应,甚至为了试探,还故意在小草不慎摔倒的时候,不断怒斥和打骂......
偏偏阿丑就是无动于衷......
丁太一诧异之余,却是多了几分担忧,要是阿丑不再关心小草的死活,岂不就是他没了制约阿丑的手段?!
那他早已盘算好的计划还怎么实行?!
甚至就是已经近在迟尺的屯长之位都有可能再生变故......
丁太一越想越气,尤其是看到小草那副磨磨蹭蹭的赶路速度,更是恶向胆边生!
“你他娘没吃饭啊!走得这么慢是不是想害死我们大家?!知不知道鲁将军已经下了死命令?!娘的!老子踹死你!”
阿丑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可还没等他出手阻止,一路巡查监督众人行军的杜曼恰巧赶了过来,并且一把抓住了挥拳就要殴打小草的丁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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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多管闲事
“你要做什么?!想把人活活打死?!”
“滚你娘的!”丁太一怒不可遏地一甩手,想要仗着蛮力挣脱抓着自己胳膊的大手,可还没等他用上力道就被杜曼顺势一扭......
“哎哟哟!”
“活腻了?!敢对我们副部督动手?!”
“给我抽他那张臭嘴!”
丁太一借着火把的光芒,斜眼瞟了一下,顿时惊得寒毛倒竖,哪里还有什么反抗的心思?!
紧接着就是“啪啪啪”的一阵脆响,打得那个叫痛快淋漓!
“哼哼!你就叫丁太一?!”
丁太一原本被打得头晕目眩,可一听到杜曼叫他的名字,立时明白他的身份已经暴露,竟是连嘴角不断渗出的鲜血都来不及擦去,就赶紧对着杜曼哀求道:“小的......,小的正是丁太一......”
“你娘的现在长本事了啊?!都做了什长大人了?!哼哼!怪不得都不把本副部督放在眼里了?!”
“副部督误会了!小的真的没认出您来!都怪小的自己嘴贱,对您出言不逊......,小的自己掌嘴!”丁太一说完这话,立即狠狠甩了自己十几个耳光!
可杜曼就是不吭声,似乎完全不满意......
丁太一眼见如此,只能继续咬着牙忍着痛,继续不停地抽自己的耳光,那架势似乎只要杜曼不说停,他是绝对不会停手了......
杜曼眼见丁太一已经鼻青脸肿,满嘴流血,也算是受了教训,而且态度也算“诚恳”,再加上小草也没有真的受到什么伤害,这才制止了众人幸灾乐祸的哄笑声......
“够了!住手吧!”
“不不不!都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副部督!是小的该死!是小的瞎了狗眼!”丁太一说完这话,也不管他的脸已经肿成了什么样,反而更加重了抽打他自己的力道......
杜曼的眼角突然抽搐了几下......
尤其周围的人越聚越多,还不时有人在偷偷的窃窃私语,甚至说他仗势欺人,**士卒......
“摁住他!”
丁太一被杜曼的人摁住后,却是死活不肯低头,甚至还对着杜曼吐出了一口浓浓的血痰!
“有种你就打死老子!让所有人都看看你杜曼是个什么狗屁东西!?”
“不能再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这人就是杜曼?!真把我们这些庶民的死活不当一回事了?!”
“娘的!就知道这帮豪门子弟不是东西!”
一群不明情况的人开始不断起哄,而且还越演越烈,甚至还有不少人自发围住了杜曼等人......
“都退后!”
“全都退后!”
杜曼的手下赶紧拔刀护在了杜曼的周围,生怕引起众怒之后,发生什么意外......
杜曼却是毫无畏惧地往前又走上了几步,然后对着已经完全就是挑衅之色的丁太一,露出了一丝杀意......
“哼哼!你小子可真是够胆识啊!”
“哼哼哼!小的要是不对自己狠一点,又怎么能为杜公子的美名添油加醋?!”
“哈!张伟可真是养了一条好狗啊!”
“哼哼!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哈哈!你觉得张伟会为了你这么一条贱狗来跟我算账?!”
“丁太一就不是想折了我家公子的名头,所以才会自行责罚!今日之事,完全和副部督没有任何关系!副部督也完全不用担心我这条贱狗会去我家主人面前反咬您一口!”
杜曼眯缝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满嘴是血却还敢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狗东西,着实被气得不轻......
“你小子很好......,很有胆气......,老子今后都会记住你了!”
丁太一不屑地抬了抬嘴角,又耷拉着眼睛看了看周围瞧他笑话和为他助威的各色人群,尤其是那个让他饱受这一切折辱的小草,竟是昂了昂脖子道:“小的刚才对副部督出言不逊已经自领了责罚,想必副部督对小的自罚还算满意?!”
“满意!”
“那既然如此,小的也想斗胆问上一句,副部督又凭什么要阻止小的责罚这个小草?!”
“哼!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他让你活活打死?!”
“哈哈!副部督好像忘了鲁将军的军令了!但凡有人掉队,那么他所在的“伍”,所在的“什”,甚至是整个屯的人都要跟着一起受罚!那是什么责罚?!按照叛逃论处!副部督都忘记了?!还是您豪门的贵公子做久了,连军纪都可以不守?!还是因为我是一个庶民,一个别人的家生奴才,所以才要故意弄死我丁太一?!”
丁太一的这番话,立时激起了周围所有地位卑贱之人的共鸣,而这份压抑在胸间的屈辱和不甘,更是在此刻突然爆发了!
小草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更没想到就在杜曼被群情汹涌的人群逼得步步后退之时,挺身挡在杜曼身前的人,竟然还是丁太一!
“你们都不想活了?!副部督要是因为你们受了伤,鲁将军不会放过你们的!”
杜曼简直气得快要疯了,这话听着是在帮他,实际上把他杜曼彻底放到了众人的对立面,这叫他以后还怎么做人?!
“滚你娘的!少在老子面前充什么好人?!你说小草拖了你们行军速度?!就他那么一点小身板,你却让他一个人扛着这么多东西?!他能走得快?!我看是你想害死大家才对吧?!”
“嘿嘿,事到如今,杜公子你想怎么说都行,太一又怎么敢反驳呢?!”
杜曼听着这话,却是完全明白了这个小人的心思,他是明知道已经得罪了自己,索性就得罪到底,这样既不会损了他家主子张伟的脸面,又成全了他自己的“气节”,甚至还在“倒打一耙”后,成全了他丁太一的“威武不屈”,甚至还用“不计前嫌”救了他杜曼......
杜曼哪里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可以他的家世和地位,除了忍气吞声之外,难道还真的要拉下脸皮和这种泼皮无赖一起撒泼打滚,非要辩个是非黑白出来?!
要是真的这样做了,不仅他杜曼的脸算是彻底丢光了,就是他祖宗的名声也要连着一起被玷污了!
杜曼是越想越气,尤其是一想到以后也不能直接对这个丁太一出手报复的时候,更是恨得牙粉发痒......
可恰恰就在此时,王二麻子突然在众目癸癸之下走到了小草的身边,直接拿起了小草身边的重物……
“张三李四!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忙!”
张三和李四都是一愣,什么时候王二麻子转了性子,竟然这么懂得照顾人了?!
难不成因为都是被丁太一折磨过的难友,所以生了恻隐之心?!
杜曼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只觉得王二麻子虽然生得粗鲁,但却是个仗义的好汉子,不免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你们几个都是一起的?!你叫什么名字,现任何职?!”
王二麻子看到没有看一眼杜曼,直接扛了包裹就走......
杜曼略微显得有些尴尬,但还是帮忙捡起了一个小草散落在地上的包裹......
可没想到小草不仅没有一句感激的话,反而还直接抢过了他手中的包裹......
“多管闲事!我不用你帮忙!”
杜曼顿时楞在了当场,甚至直到小草跟着王二麻子和丁太一等人渐渐消失在了他的眼前,还没完全回过神来……
“娘的!这他娘算个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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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先想办法活下来
风雪变得越来越大……
可一字长蛇的行军队伍却依旧在蜿蜿蜒蜒的艰险道路上不断前行着……
幸好……
火把的光芒从头亮到了尾……
照亮着这些年轻战士的征途……
可当黎明的曙光在相隔许久之后,好不容易穿透了这漫漫长夜……
就连似乎无穷无尽的风雪也渐渐没了踪影......
可许多曾经鲜活的生命却已然倒在了积雪之中……
那死不瞑目的空洞眼神……
犹如最可怕的诅咒一般注视着每一个经过的年轻战士…..
死亡的气息笼罩在了每个人的心头,让人唯恐避之不及……
可总有那么一个人会突然停下脚步,然后伸出一双缠着麻布,并且渗着血水的小手,为那些逝去的生命,轻轻阖上他们的双眼……
“无上太乙救苦天尊……,释迦摩尼佛......,诸天神佛……”小草双手合十,向着所有她所知道的神仙人物默默地祈祷着……
路过的人无不注目凝视,却又匆匆而去......
鼻青脸肿的丁太一对这种“伪善”的行为更是嗤之以鼻,但令人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上前阻止小草的举动,反而还站在他的身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
“好了没有?!赶紧走!还要老子等你多久?!”
“……”
“没用的人都死得早!有什么好伤感的?!与其哀伤别人,还不如先管好自己的死活!”
“……”
“哼哼!你还真以为当兵就是骑上战马,然后纵马驰骋,所向披靡?!我呸!少他娘做梦了!当兵就是要先学会忍受挨打,然后再想办法活下来!”
“……”
“看到了吧!行个军都能死那么多人!要是遇上打仗,你这种废物就是“挡箭牌”,冲在最前面替老兵油子们去送死的货!”
“……”
“哈?!不服气?!老子告诉你,就算是贾大帅那样智计百出的人到了这底层的兵营里当个大头兵,一样也得先挨揍,然后再想办法在敌人的箭雨和战刀下活命,否则根本没机会让你展露什么狗屁才华!还他娘运筹帷幄?!我呸!”
“……”
“要想出人头地,就是要靠这对拳头!谁的拳头硬,谁能不怕死,就能比别人多活一阵!不然下一个被冻死在路边的人就是你自己!赶紧走!否则真的耽误了行军,大家都得跟着你一起陪葬!”
小草低头不语地听完了丁太一劈头盖脸的一顿咆哮与呵骂,立即收拾起了放在地上的许多包裹,转身就向依旧在行军的队伍走去……
丁太一越看这个纤弱的小草就越不顺眼,再一联想到昨天晚上那一顿毒打,也是拜这个小子所赐,更是火冒三丈!
“嘭”的一脚,小草被丁太一一脚踹倒在了雪地上……
“蠢货!你他娘的就是个该死的蠢货!老子真想踹死你!”丁太一抬起脚,对着小草又是“嘭嘭”两脚!
小草忍着疼痛,挣扎着爬了起来,然后发疯一般地扑向了丁太一,但结果却是又挨了几拳几脚......
小草再次挣扎着爬了起来,可这次却没有立即扑向丁太一,反而只是咬牙切齿地盯着丁太一看了一会,然后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捡起了地上的几个包裹,踉踉跄跄地回到了行军的人流之中……
“滚你娘的废物!还敢瞪老子?!信不信老子一会就挖了你的狗眼?!”丁太一喘着粗气,恨恨地看着已经赶上王二麻子等人的小草,却是已经没了再要上前厮打的心情......
天空是如此蔚蓝......
白云是如此祥和......
可前方的路却似乎根本没有尽头......
王二麻子回头看了一眼跟上来的小草,只是轻轻地皱了皱眉头,什么安慰的话也没说,就继续埋头赶路了……
阿丑更是只当什么都没看见,既然小草想靠自己在军队里站稳脚跟,那他倒要好好看看,就凭小草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又能在这军营之中坚持多久?!
一个时辰之后……
“停止前进!”
“全部停止前进!”
“鲁将军有令!全部停止前进!所有副部督以上将领全部到前头集合,鲁将军有命令要下达!其他人停止前进,全部原地待命!”
片刻之后……
原本骚动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趁着原地待命的机会,赶紧坐下来歇息,有的甚至直接躺在了雪地之中,不管不顾地呼呼大睡了起来……
“好像前面就是新丰城了……”
“真的?!太好了,终于要到了!”
“有什么好开心的?!听说新丰城已经被公主殿下用计烧成了一片废墟,到了那里也没啥可以遮风挡雨的!”
“那就是说咱们这些人还得继续露宿野外?!”
“恐怕鲁将军把那些副部督都叫过去,就是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哎,也不知道当时公主殿下怎么想的,非要用这种烧城的计策……”
“嘘!小声点!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要不是公主殿下,那个匈奴王刘粲会被打跑?!真是多谢了公主殿下,咱们如今才能有这么好的局面!”
“这倒也是,公主殿下还是挺厉害的,年纪还那么小,嘿嘿,听说人还长得特别漂亮!”
“何止是漂亮?!老子可是亲眼看见过的,那简直就是仙女下凡啊!不不不!绝对比仙女还要好看!”
“呸!你就吹牛吧!你最多也就是祭奠鞠帅那天,远远地看见过一眼罢了!老子那天可比你站得近多了!老子都看不清楚,你能看得清?!”
“嘿嘿!老子为了能看公主殿下一眼,那可是假装过伤员!公主殿下去过伤病营地好多次了,这你总知道吧?!”
“哦哟!真的假的啊?!”
“老子可以对天发誓,只要公主殿下出现,就算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老子真的看见过本人啊!绝对美得不像人!”
“哈哈哈!不像人?!难道还是个妖怪?!”
“你娘的!敢侮辱老子的女神?!看老子揍死你!”
幸好……
这架是没打成,毕竟两人早就精疲力竭,也就剩了嘴皮子的功夫,再加上还有许多屯长和部曲将们组成的巡逻队伍,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打架斗殴……
可就在这两小伙子眼前不远处的小草,却是满脸的尴尬……
所有的话,小草是一字不漏地都听见了……
可他明明就在那两个小伙子的面前,也没见他们之中有人看出了任何端倪……
至于火烧新丰这个计策,根本就是一个谎言......
可这样的谎言已经没人会认为是谎言......
而其中夹杂的苦痛更是让小草回忆起了许多根本不愿意再去回想起来的可怕过往……
那四面环绕的熊熊大火……
还有寒盈临死前看着他的眼神……
同一时刻,临晋城
“乒呤乓啷”的声音已经摔了一地,可张平还是难消心头之怒!
“娘的!他们把老子当什么了?!弃子吗?!老子就是一颗弃子吗?!为什么偏偏要把老子留下来!还就给了一万多步兵?!该死的康相!都是他出的鬼主意!娘的!老子这辈子跟他没完!”
鲁徽心疼地看了一眼地上几件贵重的瓷器,然后不无哀叹地说道:“张将军与其把气撒在这些瓷器身上,倒不如尽快出兵新丰,然后再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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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章:假道伐虢之计(一)
公元311年十二月十一日下午,并州晋阳城,令狐盛府邸内
“父亲!不能去啊!千万不能去啊!”令狐泥快速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然后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大门口,一把拦住了正要前往刘琨府邸的令狐盛!
令狐盛仔细打量了一眼一身戎装的令狐泥,再看着他风尘仆仆,甚至心急火燎的模样,心头竟是没来由的一阵乱跳……
“新兴郡失守了?!”
“父亲放心!新兴郡并无大碍!拓跋六修占领晋昌城之后,就再无其他过分举动……”
令狐盛听到这里,心头的一块巨石才算是稍微放下了一些,但脸色却是突然变得更加严厉了起来……
“所以你就擅离职守?!混账!你可知道你这样做是犯了军法了?!走!跟我一起去见主公,就说你是来亲自通报军情的,这样或许还能大事化小!”
令狐泥却是一把甩开了令狐盛的手,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令狐盛的面前!
“父亲千万不可前往啊!儿子从新兴郡一路急返,就是担心父亲遭遇不测!父亲在晋阳的事情,儿子已经全都知道了!老天见怜,正好让我遇见父亲,还请父亲听儿子一言,没有太夫人召见,父亲千万不要自己去见主公啊!”
“你怎么知道这事的?!是谁告诉你的?!”令狐盛眉头深锁,目露杀气,尤其是一想到在这种节骨眼上,还有人在散播这种不利于内部团结的消息......
“父亲!请听儿子的一句劝!等主公的气消得差不多了,父亲再去拜见也不迟啊!”
“不过就是一些皮外之伤,这么多时日了,还有什么气不能消!?你快起身,别挡着我去拜见主公!为父这里还有十万火急之事,必须要主公立刻决断!”
令狐泥眼见令狐盛不听劝阻还要去拜见刘琨,立时急得膝行了几步,再次挡在了想要抽身而去的令狐盛身前……
“父亲!刘琨那人妒贤嫉能,而且不听忠言!若是父亲此时前去献策,刘琨必定觉得父亲是在故意羞辱他啊!当初要是他肯听父亲一句劝,何至于刘希被杀,晋昌城被占?!”
令狐盛听着令狐泥的话,忽然有些犹豫了……
刘琨的秉性......
令狐盛是再清楚不过了,不仅刚愎自用,而且还没有多少敢于承认错误的雅量……
如今他身边又多了一个惯会阿谀献媚的徐润,更是变得猜忌多疑……
“父亲!三思啊!此时前去拜见,实在凶险难测啊!”
“混账!你千里迢迢从新兴郡赶回来,就为了说这种话?!什么刘琨?!那是我们的主公!你这话要是被外人传到了主公耳中,为父也没法保你!”
“父亲!”
“住嘴!我令狐一族什么时候成了贪生怕死之徒?!你给老子让开!”令狐盛一脚踹开了挡在自己眼前的令狐泥!
“父亲!不可啊!”
令狐盛哪里还听得进劝?!
可不知道为什么,令狐盛才走出去十几步,竟是突然顿住了身形,然后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他的儿子……
“记住!守好院门......,等我回来……”
不久之后,刘琨府邸内的议事厅里
“主公!为今之计只有割让新兴郡,以求和解啊……”
“混账!徐润你这个无耻之徒!难不成你想让主公变成天下人人唾弃的败类?!割地和解,亏你说得出口!?”
徐润没想到令狐盛会突然出现,立时吓得有些噤若寒蝉,毕竟前几日令狐盛的大刀可是冲着他来的啊……
此刻眼见令狐盛堂而皇之地进了大厅,身上并没有佩戴兵器,这才稍稍安了一些心……
可一想到令狐盛又当着刘琨的面呵斥自己,还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更是让徐润把令狐盛恨到了骨髓里了……
“主公!前日令狐冒犯,幸好主公不计前嫌,并未追究,所以今日令狐特来拜谢!”
刘琨冷冷地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你我君臣之间,何必再说这些?!”
徐润只觉得一阵作呕,刘琨这种言不由衷的话,也只有他令狐盛才能装得如此甘之如饴,甚至还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这是要恶心谁啊?!
“主公!既然令狐大人说微臣之策不妥,想必老大人一定有了更好的办法!徐润这几日为主公殚精竭虑,却仍未能帮助主公解忧,实在羞愧难当!”
“好了,你也是出于一片好意,不用再自责了!令狐!你要是有什么好计策,不妨说出来让我和徐润听听……”
令狐盛根本就没打算让徐润旁听,甚至他儿子突然从新兴郡赶回来,说不定都是徐润故意陷害!
徐润眼见令狐盛故意不去看他,甚至还故意露出一副不屑的模样,自然是知道令狐盛就是不想当着他的面说......
“主公……,看来令狐老大人还在生徐润的气……,既然如此,那徐润就先行告退了……”
刘琨本就对令狐盛还有气恼,再加上他此刻还在他面前摆出一副耻高气扬的模样,更是让人看得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献策?!
指不定就是要借着刘希之死和晋昌被占之事来讥讽与他!
“徐润!你就留在这里一起听听好了,正好一会你要去找温峤和卢谌他们,顺便也可以把令狐的计策告诉他们,正好让那帮孩子也跟着一起好好学习学习!”
令狐盛眼见徐润一边应承着刘琨,一边还对着他露出了挑衅的神色,心中顿时一阵恼怒!
可如今大事要紧,令狐盛也实在是顾不了太多了……
“主公!正所谓水无常形,因势而利导之……”
刘琨的眉头一皱,难不成令狐盛这老小子今天是特地来跟他讲什么《孙子兵法》的?!
“老大人想要用水攻?!攻谁?!拓跋猗卢?!恐怕这水势没法逆流而上吧?!”
“哼!你以为人人都跟你徐润一样蠢?!”令狐盛这话一出口,立时觉得有些失言,尤其看着刘琨神色有些不太自然,更是后悔不及……
“主公......,难道忘记公主殿下和贾彦度送来的檄文了?!”
(本书唯一群号:壹叁捌玖叁零伍玖捌)(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假道伐虢之计(二)
徐润额头上的冷汗不知不觉就沁了出来......
拓跋猗卢一直就打着“拥护晋室”的旗号......
如果令狐盛这个时候把明月公主送来的檄文交给拓跋猗卢,说不定不仅可以缓解如今的局势,还可以加强拓跋和刘琨之间的联盟......
那他徐润还有立足之地吗?!
徐润是越想越害怕,尤其是看到刘琨在被令狐盛提醒后,那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更是担心刘琨真的会听从令狐盛接下来要说的计策......
“主公!如果我们此时和拓跋猗卢撕破脸皮的话,实在是对我们极为不利!所以老臣建议,不如暂时默许他们占据晋昌城……,当然如果有必要的话,就算是把一半的新兴郡暂时交出去,也不是不可以......”
“哈哈!老大人不会是糊涂了吧?!刚才徐润不也说得是这个办法?!怎么老大人说出来就是一心为了主公,而我徐润一张嘴就是祸国殃民?!”
“哼!小人就是小人!你是要把整个新兴郡都直接送给拓跋鲜卑!老夫却只是让主公暂时隐忍一下而已!你那种卖主求荣的心思,你以为老夫看不出来?!”令狐盛说完这话,就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封早已经草拟好的书信,然后郑重地交给了刘琨……
刘琨仔仔细细地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抬头看向了满是期待的令狐盛……
“你是说先用晋昌城甚至一半的新兴郡来稳住拓跋猗卢?!”
“主公明鉴!拓跋猗卢的狼子野心已然是昭然若揭,出兵新兴郡却说是为了我们防御王浚,其实他是什么心思,早已是路人皆知!”
“......”
“王浚虽然口口声声要踏平并州,可是这种季节,他怎么可能会来攻击我们?!而且他就不怕拓跋猗卢趁着他出兵并州的时候去攻击他的冀州?!”
“你是说拓跋猗卢还在顾忌王浚?!”
“刘希败的实在太快了!拓跋猗卢恐怕也没有完全准备好,不然就应该在占领晋昌城之后,立即分兵两路,一路夺取九原城,一路占据定襄城,然后进逼晋阳才对!”(九原城就是如今山西省的忻州市;定襄城则是山西省忻州市定襄县。)
“拓跋猗卢只是想试探一下我们的反应?!或者说看看王浚会不会有其他动静?!”
“可能只是不想给王浚出兵征讨他的口实吧......,哎!拓跋猗卢身后有高人指点啊......”
刘琨顿时想到了还在代郡的莫含,要说拓跋猗卢这么做,完全没有他的推波助澜,刘琨也是绝对不相信的......
可莫含这么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呢?!
令狐盛不知道刘琨在想些什么,只是越发看着徐润不顺眼,忍不住说了一句:“老臣听说拓跋六修在进攻晋昌城的时候,那个晋昌太守根本没有抵抗就直接带人逃跑了,至今也没有归来!哼哼!好像那个太守还是徐大人推荐给主公的......”
徐润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几下,然后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根本不敢去看刘琨此时的脸色......
刘琨对于徐润的无能也是有些失望,但一想到徐润这个人还算听话,平时做事也十分合他心意,倒也没有当场出声呵斥几句......
“令狐......,照你这么说来,拓跋猗卢和我们之间还有斡旋的余地?!”
“虽然如今晋室衰微,可他拓跋猗卢毕竟还是晋室所封的代公......,如果他真的要对主公发动全面攻击,势必会引起主公的反抗,只要战事一旦进入胶着状态,那么王浚绝不可能错过奇袭拓跋的大好机会,毕竟王浚还有不少地盘在拓跋猗卢的手上......”
刘琨皱着眉头思考着令狐盛的话,许久之后才点头道:“拓跋猗卢的性子我知道,以他的雄才大略,绝不可能向匈奴人低头,如此一来,拓跋猗卢就得面对我和王浚的两面夹击,一旦战事对他不利,那么拓跋内部也会生乱......”
“主公明鉴!所以现在真正左右为难的人不是我们,而是他拓跋猗卢!”
刘琨立时恍然大悟道:“这背后不会是莫含的计策吧?!就是要把拓跋猗卢逼到这一步,既让他尝到了甜头,又给了他平息内部矛盾的机会,同时还为我们创造了契机?!”
“主公多虑了,想必莫含也就是为了自保才会出此下策......”
“......”
令狐盛眼见刘琨到了现在还就想着莫含,连他还在代郡的庶长子刘遵都没担心一下,心中也是有些发凉......
“主公!如今局势变化太快,老臣觉得应该尽快出使拓跋猗卢,然后再次向他请求援兵!”
“还请求援兵?!晋昌城都丢了!”
“主公!这路援兵是去长安的!”
“......”
“如今壶关被占,只能绕道走魏郡,然后再经河内去潼!只要拓跋猗卢愿意,我们就可以借匈奴人的手,去不断消耗他拓跋猗卢的实力……”(高都城就是今山西省晋城市泽州县高都镇)
“老大人真的觉得拓跋猗卢会那么傻?!明知道路不熟还重重险阻的情况下,会白白送自己的精锐去长安送死?!”
“哼!你以为人人跟你一样贪生怕死?!拓跋猗卢虽然狼子野心,可却是一个懂得取舍的奸雄!如果他能得到公主殿下的檄文,再由我们向他陈述利害,说明公主殿下对他多么期待,他拓跋猗卢怎么可能错过这种可以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
“令狐你继续说下去!”
“主公!拓跋鲜卑内部矛盾重重,拓跋猗卢正好借此机会排除异己,用那些不服管教之人充作援军!但这样一来,其实只会加重他们拓跋鲜卑内部的矛盾,而我们就顺势利导,用大义的名分,不断让他加重内部矛盾,不断消耗兵力!”
令狐盛眼见刘琨已然心动,更是进一步劝道:“主公!只要拓跋猗卢肯出兵勤王,那就全是主公的功劳,如此一来,不仅天下百姓对主公的景仰会与日俱增,就是所有的诸侯也要以主公为尊!只要那些诸侯还承认晋室,那么就没有人敢与主公争锋,就是他王浚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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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假道伐虢之计(三)
刘琨不可能不心动......
只要占据了大义的名分......
哪怕只是口头上的出兵勤王......
王浚也不敢再为乌丸战士的事情与他反目成仇!
只要暂时没了王浚的威胁......
那么拓跋猗卢也就没了继续侵占晋昌城的借口......
只要再放低点姿态,好好与拓跋猗卢周旋,想必并州的局势就会慢慢扭转过来......
刘琨想明白这些,再次看向令狐盛的时候,已然是带着嘉许之色......
“老臣建议主公可以亲自去一次代郡与拓跋猗卢见上一面,然后当面呈送公主殿下的檄文,一起商讨一下合兵勤王的事情!”
“不可!万万不可啊!主公绝对不能亲自前往代郡!主公!这其中定然有诈啊!”
令狐盛哪里想得到徐润会突然血口喷人,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脑门,恨不得当场砍死徐润这个畜生!
“主公!现在的局势,除了主公亲往代郡,亲自面见拓跋猗卢,把所有的误会和隔阂都解释清楚,才是上上之策啊!”
“扑通”一声!
徐润竟是直接跪在了刘琨的面前,并且声嘶力竭地哀嚎道:“主公!这是假道伐虢之计啊!一旦主公去了代郡,一定会被拓跋猗卢扣押下来!只要挟持了主公,那他拓跋猗卢就可以明目张胆地夺取整个并州啊!”
“简直胡说八道!拓跋猗卢凭什么扣押主公?!他要是敢那样做,就算夺取了并州也不可能坐得长久!”
“令狐盛!这种骗小孩的鬼话也亏你说得出口?!拓跋猗卢是什么人?!你和祁氏之间又有什么交易?!非要让主公在这种危急时刻自己送上门去找死?!主公!令狐盛其心可诛啊!主公一定要明察啊!”
“你!血口喷人!拓跋猗卢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之事!”
“令狐老大人为何老是要帮拓跋猗卢说话?!难道一个祁氏还不够老大人依靠的?!如今眼见拓跋猗卢势大,所以就想改投拓跋猗卢?!主公对你们令狐一族不薄啊!你竟然想卖主求荣?!”
“简直荒谬至极!我令狐盛对主公一片赤胆忠心,天地可鉴!”
“主公明鉴啊!就算拓跋猗卢最后没有扣押主公,那也是包藏祸心啊!一旦拓跋鲜卑的大军进入我们并州腹地,会不会直接攻打晋阳城?!又会不会利用勤王的名义进入魏郡之后,就立即趁邺城太守刘演和安阳令邵续等人不备,直接发动袭击!?”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主公!若是果真如此,魏郡沦陷之后,拓跋鲜卑一定会从魏郡和代郡两面夹击我们!到了那时候晋阳危矣,主公危矣啊!”
令狐盛听着徐润这些像是丧心病狂一样的危言耸,早已是气得浑身发颤!
可徐润的话也是句句诛心,并非完全不可能,反而还细思极恐......
正当令狐盛极力平复着情绪,想要再做一番解释的时候,徐润竟是突然从怀中摸出了一封血书......
“主公!这是令狐泥写给拓跋猗卢的血书!上面清清楚楚写明了令狐盛命令其子令狐泥向拓跋猗卢投诚的原委!主公啊!徐润原先根本不相信令狐老大人会做出这种人神共愤之事!所以之前一直没有拿出来,就是怕冤枉了老大人!可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啊!”
“徐润!你这是栽赃陷害!我儿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哼哼!那令狐泥现在何方?!新兴郡那边已经传来消息,说是令狐泥突然失踪了!难道这还不是他做贼心虚,眼见被我的人抓住了实证,才会仓皇出逃!”
令狐盛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绝对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令狐泥会无缘无故反叛刘琨,可徐润手上这封血书又该怎么解释?!
令狐盛想要解释,更想告诉刘琨他儿子令狐盛此刻就在他的府上,可那岂不是就如同坐实了他令狐泥有罪?!
要是刘琨恼怒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杀了再说,那可如何是好?!
刘琨却是已经等不下去了,尤其看着令狐盛犹犹豫豫的样子,更是直接走到了徐润的身边,一把拿过了血书,仔细端详了起来......
“主公!这血书上全是极尽阿谀奉承之词!还说他令狐盛要帮助拓跋猗卢称帝啊!”
令狐盛听着徐润这话,简直犹如五雷轰顶!
说什么他要帮拓跋猗卢称帝?!
这根本就是要灭他令狐满门的阴谋啊!
“主公!令狐一生为主公鞠躬尽瘁,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卑鄙龌龊之事?!还请主公还老臣一个清白啊?!”
“那你儿子令狐泥现在何方?!你可知道?!”
“这......,这......,老臣......”
“报!!!不好了!新兴郡急报!邢延突袭晋昌城,击败了拓跋六修!”
“混账!击败了拓跋六修不是好事?!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坏事?!”
“徐大人!邢延竖起了反旗,投靠了匈奴人!新兴郡沦陷了!”
“这?!这怎么可能?!难道没有人抵抗吗?!”
“令狐泥不知所踪,新兴郡众将群龙无首,根本无人抵抗啊!”
一刻钟之后,梁州,某个村庄......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家中还有老母啊!”
“啊!啊啊!不要过来!你们这帮畜生!放过我的女儿吧!”
“少主!要不要全部杀光?!”
“不用!继续寻找村庄,把他们往成固城那边赶!至于女人......,你们自己看着办......”
傍晚时分,梁州,成固城的城墙上,火把三三两两,巡逻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娘的,怎么又下雪了?!你看看着城墙下面积起的雪,都快比城头还高了!”
“哈哈哈,要不一起撒泼尿把积雪尿憋了?!哈哈哈!”
“嗖”的一声!
原本还在哈哈大笑的巡逻士兵,顿时应声倒地!
“敌袭!是敌袭!”
可接下来像发了疯一般冲击城墙,并且在城墙下留下无数尸体的却只是一些流民百姓......
成固的守军好不容易击退了一波攻击,去没想到,噩梦才刚刚开始!
无数的铁骑突然嘶吼着冲杀了出来,然后踏着流民的尸体,直接冲上了城墙!
“是......,是卢水胡!”
“快!快去梁州城报信!卢水胡又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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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往死里揍
公元311年十二月十一日,深夜,新丰城南,骊山温泉附近
“鬼?!鬼啊!!!”
“叫你娘的叫啊?!什么鬼?!哪来的鬼?!”鲁克瞪着他的独眼对着才掀开帐帘就大呼小叫的皇甫阳一阵破口大骂!
“鲁克?!我的亲娘啊!你他娘是不是想吓死老子?!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还睁着一只眼睛瞪老子?!”
鲁克眼见皇甫阳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还点亮了帐内的其他几盏油灯,竟是忍不住露出了几分讥讽的笑意......
“你他娘还笑得出来?!你不知道人吓人能吓死人?!老子还以为你瞎了一只眼睛以后就太平了!我呸!他娘的竟然还能在夜里发光了?!这敢情是因祸得福,还变成狼眼了?!”
“去你娘的!老子这是疼得睡不着觉了!怎么?!还不许老子看你几眼了?!”
皇甫阳其实是真怕鲁克因为瞎了一只眼会情绪过于低落,如今看他被自己这样调侃也没有暴怒,心情顿时变得轻松了许多,就连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鲁克却是突然扬了扬手中的地图,有些皱眉地说道:“皇甫!你研究过这份地图没有?!我们真的要去临晋城?!”
皇甫阳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尤其是一想到大帅临行前的嘱咐,更是喟然长叹道:“你忘了大帅在渭水祭奠鞠雍州的祭文了?!”
“忘了!那劳什子一大堆,谁知道你说得哪句?!”
“今断箭为誓,当固锁河关,克复长安!”
“......”
“那“河关”就是指临晋城!要是拿不下临晋城,那就等于是门户大开,匈奴人随时都有可能渡河而来!”
“哎哟!脑袋好疼!”
“哼!疼还不知道多休息?!想看地图不能等天亮的时候,这黑灯瞎火看什么看?!非要把你这最后一只眼睛也弄瞎?!”
鲁克被皇甫阳这么一顿呵斥,却是一点也不气恼,反而心里还有些感动,毕竟是多年的老搭档,这份对他的关心,真的是已经溢于言表了......
“哎!已经都快睡了一天了……,再怎么闭着眼睛也实在睡不着了……,这两天真是辛苦你了,不仅要看好那帮娃娃不掉队,还要带着我这个“独眼龙”去赶路……”
皇甫阳从没见过鲁克说话这么温柔的话,还带着那么多自责,竟是弄得他眼眶都隐隐有些湿润了……
“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原本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就不应该赶这么多的路,可老天突然半夜下了雪,咱们又缺少御寒的东西,再要是留在原地,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
“鲁克......,既然我们已经到了骊山温泉......,不如就等你的伤势再大好一些,我们再去下邽……”(下邽:今陕西省渭南市临渭区)
“不用!我没什么大碍,就是脑袋还有点疼!大帅的命令不能耽搁,而且我们已经延误很多时间了,不能再为我一个人耽搁在这里了!”
“可是你的眼睛......”
“不就是少了一只眼睛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忘了?!刚才你还在夸它炯炯有神?!嘿嘿!对了,公主殿下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营地里跟那帮半大小子混在一起......”
“你真打算继续这么放任她不管了?!她一个弱……”鲁克话说到这里,眼睛忽然一阵巨痛,原本想说的“弱女子”三个字,却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沈薇会照看好她的......,要是真有什么事我也会尽力的……”
“那就好……”
“鲁克!这次真的是要谢谢你,暴怒之下还能收得住手,不然我们带出来的这些娃娃,可能都保不住了……”
鲁克自然明白皇甫阳说这话的意思……
毕竟公主殿下一旦身遭不测,尤其还是死在他鲁克的手下,那真的和叛变也没啥区别了......
这要是传到贾彦度和那帮整天就知道勾心斗角的关中豪族耳朵里,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啊……
或许那些豪门子弟不会出什么大事......
但那些庶民出身的娃娃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哎!那丫头好好的公主殿下不做,非要跑来这里当什么大头兵?!简直就是个祸害!”
皇甫阳心里也赞同鲁克这话,可这话实在没法说出口,只能沉默以对……
鲁克眼见皇甫阳不说话了,却是突然话锋一转……
“你说大帅是不是其实就是想借我们的手……”鲁克轻轻用手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个斩首的手势……
“应该……,应该不会吧……”
“咱们这次的目标可是把临晋城拿下来,那里可是还有匈奴人的大军在驻守……”
“……”
“一旦开战了,咱们可保证不了公主的安危……,而且大帅叮嘱你的时候,是不是也让你不要限制公主殿下任何自由?!”
“......”
“你说这要不是某种暗示又是什么?!”
“……”
“若是公主殿下真的战死了……”
“胡说八道!照你的意思,大帅还要利用公主殿下的战死来激励士气不成?!”
“有什么不可能?!”
“好!就算你猜得有点道理!但这前提是我们能拿得下临晋城!然后以大胜而归的姿态回去!那样公主的死才有价值!可你觉得就咱们这么点人,能赢吗?!临晋城那边什么情况,又有多少匈奴兵?!咱们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嗯……,你分析的也对……”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若是大帅真的像你想的那样龌龊,随便找个借口或者机会都能让公主殿下死得“慷慨激昂”,何必非要让她来军营受罪?!”
“……”
“你是不是因为气不过她弄瞎了你一只眼睛,所以才想公报私仇?!鲁克!你可别忘了!当初是你突然掀翻了人家的营帐!要是换做我在那种情况,不要说拿着臂弩朝你脸上射一箭,就是咬也得立刻弄死你!”
“你他娘什么意思?!怎么说话的?!还是不是兄弟了?!娘的!老子是那种睚眦必报的小人吗?!”
“老子看你就是!”
“哈哈哈!那你可要看紧我!千万别再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发呆,不然老子都快憋出病来了!哈哈哈!”
“好!以后老子每天都陪着你!缠着你!行了吧?!”
“够兄弟!”鲁克说完这话,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就连眼神也变得无比暧昧起来……
“皇甫阳啊皇甫阳!老子一直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你就是个禽兽啊!这里可是骊山温泉!三步一小汤,五步一大汤,到处都有热水可以洗澡!公主殿下那么个小美人儿会不找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好好泡一泡?!快说!你刚才是不是一个人去偷看了?!”
“滚你娘的!”
同一时刻,另一处
小草只觉得四肢百骸在浸入温泉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像是活了过来一般……
尤其是那双缠着麻布还渗着血的小手,要不是天见可怜让他们这支人马赶到了骊山温泉,那这双手真的是快要冻残了……
小草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温泉带来的舒适与惬意,特别是慢慢搓去身上各处的污秽时,真是有种说不出的悸动……
那繁星点点的璀璨夜空……
总能让人慢慢平静下来……
可这一静下心来......
过往遭受过的种种侮辱与践踏,立时化作了无数的不甘与悲愤......
可恰在此时,一片火光突然出现在了不远处,还伴随着一阵嘈杂!
小草来不及自艾自怨,赶紧一把抓过了旁边脱下的衣物,甚至顾不得全部穿好,就直接猫着身子躲到了一边,警惕地观察着不远处的动静……
“丁太一!你可真是给老子长脸了啊?!谁让你把杜曼得罪的那么厉害的?!是不是非要让我张伟在他杜曼面前抬不起头来?!你知不知道今天中尉司马皇甫阳是怎么训斥老子的?!啊?!弟兄们!给老子揍他!往死里揍!”(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大仇得报
恰恰是明月当空之时......
又有水汽氤氲之曼妙......
可丁太一却被张伟像死狗一样踩在脚下任意践踏,直到他完全没了动静......
“娘的!还他娘敢装死?!”张伟二话不说,又是狠狠一脚踹了上去!
那些帮凶自然也是不甘落后,纷纷上前补了几脚......
可这一轮踢踹下来,丁太一竟是连半点“闷哼”的声音也没有了......
“就这么死了?!娘的!这么不经打?!”张伟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一丝慌乱,可当着一众弟兄的面,他不仅不会有任何悔意,甚至还把所有的责任推给了一个“死人”......
“副部督......,他好像......,真的死了......”
“那......,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是啊......,这万一要是有人来了......”
张伟一听这话,立即警惕地朝着四周看了一眼......
幸好......
一切都没什么异常......
可张伟那群人的举动,却是让目睹了整个杀人过程的小草,吓得浑身都在发颤......
小草猫着腰,捂着嘴,就连身子也不敢稍有动作,就怕被张伟那帮人听见什么声响,让他也步了丁太一的后尘......
可他的光脚丫子直到此刻还依旧亲吻着冰冷的地面......
尤其所处的位置还有不少温泉池子里溅出来的积水......
那些早已被北风吹凉,却偏偏还未结冰的积水......
那种从脚底传到头顶的透心凉......
简直让人一刻也没法忍受......
可小草还在拼命强忍......
哪怕眼睛都在翻白,脑袋都在剧烈晃动......
“慌什么慌?!有什么好慌的?!都他娘没见过死人吗?!白天还冻死那么多人呢!死一两个废物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子可警告你们几个,别他娘动什么歪心思!要是今夜这事透出去什么风声,不仅你们都要死,就是你们的家人也都别想好好活着!”
张伟这话算是戳着这帮人的要害了,一个个噤若寒蝉不说,就是连正眼瞧一下张伟都变得胆颤心惊......
张伟眼见威压起了效果,更是立即斩钉截铁地命令道:“把这小子的尸体给我丢进汤池里,地上再留个火把......,这样一来,就算明天有人能发现这个废物的尸体,那也是他自己失足落水,与咱们所有人都没有关系!”
“扑通”一声!
丁太一的尸体被扔进了汤池之中......
张伟那帮人竟是连尸体有没有浮起来都没有看一眼,刚一扔完就直接撒腿跑了......
片刻之后......
温泉水“哗哗啦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小草竟是又跳进了原来的汤池之中......
真是谢天谢地......
若是张伟那帮人再晚那么一点点离开......
小草根本不敢去想会发生什么样的可怕后果......
所以只能说是万幸......
但那种痛入骨髓的冰冷......
小草是真的不想再尝试第二次了......
但张伟那帮人会不会像范如雷和何伦那样突然去而复还?!
小草耳朵竖得直直的,一脸惶恐地听着四周的动静,一边还在祈祷着他的身子能赶紧暖和起来,这样才好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不久之后......
小草也不知道是因为好奇还是某种难以形容的仇恨,竟是鬼使神差一般地走到了被张伟那帮人扔下的火把旁......
丁太一的尸体竟是已经浮了起来......
原本还那么嚣张的一个人......
竟然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小草一想起他也得罪过张伟,竟是不由得浑身打了一个冷颤......
北风依旧在呼啸......
丁太一的尸体也仍旧泡在池中......
根本就不会有人再来这里......
那就意味着绝对不会有人会发现丁太一就死在了这里......
哪怕王二麻子等人最终发现了丁太一失踪,恐怕以他丁太一的人缘,也不会有任何人会去寻找他......
最后的可能,也就是按照失踪处理......
但谁都清楚......
这所谓的失踪......
要么就是死了......
要么就是逃了......
小草拼命地摇了摇头,实在不是该想那么多,不然也不会突然想起鲁中尉的命令:但凡发现有逃跑之人,他所在的全屯,都要按照同罪论处......
可要是现在就返回去找王二麻子他们来帮忙抬运尸体,他又该去怎么解释丁太一是怎么死的?!
就算王二麻子他们相信不是自己干的,那其他人呢?!
谁都知道丁太一是怎么对待他的......
张伟那帮人会放过这个机会不反咬自己一口?!
难道最后还是要亮出自己公主的身份才能免于劫难?!
一个公主为了私愤而去杀人?!
最后不仅安然无恙,还把罪过都推到了一个死人的身上?!
这样的流言一旦扩散开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小草真是恨透了丁太一!
怎么这小子就算是死了,也要给自己惹上这么多的麻烦?!
可要是现在不把丁太一的尸体拉上来,弄不好到明天整个脸都被热水给泡烂了,那还怎么证明他就是丁太一?!
苍天啊!
大地啊!
这半夜三更的......
小草哭都没地去哭,甚至顾不得瘆人不瘆人,竟是直接趴在地上,伸手抓住了离他最近的死人脚,然后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把尸体慢慢地拉上了汤池的岸边......
可这人虽然已经拉上来了......
小草却是已经精疲力尽了......
片刻之后......
小草终于缓上了一口气,强撑着身子慢慢站了起来,然后转身就走!
可才走了没几步......
小草竟是突然恶向胆边生,怒从心头起!
他从军以来的种种屈辱,都是眼前这个混蛋所赐!
如今好不容易有人替他报了大仇......
为何不能落井下石?!
小草转过身,狠狠地对着丁太一的尸体就是几脚!
可就这么不痛不痒的几脚,又如何能解得了他的心中之恨?!
这暴怒之下......
小草竟是连续对着丁太一的背部狠狠踩踏了几下,就像当初丁太一对他下得那些狠招一样,毫不留情!
“咳咳......,咳咳咳......”
小草浑身的汗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
难不成他还没死?!
刚才不过是被张伟那帮人打晕了?!
然后有被他给踩醒了?!
不!
一定就是诈尸!
可就在小草的瞳孔变得越来越大,忍不住想要失声尖叫的刹那......
“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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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舍生取义
公元311年十二月十二日,清晨时分,梁州城的望楼上
“狼烟?!”难道是城固失守了?!”梁州刺史张光担忧地望着远处的狼烟,心里更是隐隐有些不安……
“这种时候还会有什么人会来攻击我们?!难不成是贾大帅在长安的联军被匈奴人击溃了?!”
张光一听晋邈这话,立时想到了贾彦度可能真的在长安遭遇了中山王刘曜和河内王刘粲的两面夹击,以至于全军覆灭……
张光真是忍不住想要仰天长叹......
难道真的是天灭大晋,国运才会如此衰败?!
难道就真的没有人可以驱除匈奴,振我华夏?!
张光的眼神里充满着难以形容的苦涩与悲哀,可即使真的像晋邈说得那样,他张光也一定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可一看到晋邈那副像死了爹娘一样的哭丧脸,张光的火气竟是一下子窜到了头顶!
“不许胡言乱语!速速派人出城查探!记住了!若是遇到敌人,不管是谁,立即返回城内,不许与其交战!”
“可若真的是匈奴人的大军来犯……”
“……”
“刺史大人还需早做决断啊!”
“混账!你难道还想投降不成?!”
“不不不!大人误会了!晋邈的意思是匈奴人惯会利用流民百姓来冲击城池,这种事情实在是太伤士气!如果我们要凭城固守,就不得不防啊!”
“……”
“请大人下令,立即传令城防各处,但凡有人冲击城墙,无论是谁!一律格杀勿论!”
“你是说要对百姓们使用屠刀?!”
“大人!这也万不得已之事啊!如果让流民们冲击城墙,而我们又不忍屠杀,那结果只能是梁州城破啊!”
“没了百姓?!那我张光还要这梁州城做什么?!传我命令!所有弓箭手去城头居高防守,其他人都跟我出城布阵迎战!”
“大人万万不可啊!如今敌情不明,绝不可贸然出击!依晋邈之见!不管匈奴人是否战胜了贾大帅,他们也绝不可能在这种季节直接派大军攻击我们!”
“这话怎么说?!”
“若是贾大帅真的已经战死沙场,那匈奴人只需要派人发一封檄文过来,奉劝我们投降他们汉国就可以了!即使我们不答应,也应该等到冰雪消融的开春时节……”
“那这狼烟怎么解释?!总不见得是一小股敌人突破了关中联军的封锁,然后直接杀到了我们梁州来?!他们要做什么?!逼我张光投降,然后他们匈奴人就好让贾彦度腹背受敌了?!做梦!我张光宁也不会投降匈奴!晋邈你赶紧去传我命令,我要亲自出城与这些宵小决一死战!”
晋邈听了这话,简直就有些万念俱灰,感情他废了那么多口舌,全都成放屁了?!
真的要跟匈奴人殊死搏杀?!
就凭他们这点人?!
恐怕就是贾彦度已经死在了匈奴人的手上……
那他们还怎么和匈奴人对抗?!
晋邈的眼珠子骨碌碌地直转,尤其是看着张光的后背时,目光更是复杂之极......
真的已经到了必须舍生取义的时刻了?!
只要杀了张光......
或许就可以保全梁州一境的百姓......
至于他晋邈......
应该也可以保住荣华富贵,甚至还有机会更进一步......
毕竟匈奴人远道而来,目的不过就是得到梁州......
只要杀了张光......
再向匈奴人献出张光的首级......
说不定下一任的凉州刺史就是他晋邈了......
嘿嘿......
汉国梁州刺史晋邈......
这名头怎么听都比张光那个晋国梁州刺史好听多了......
正所谓顺天者昌逆天者亡......
匈奴汉国一统天下已然是不可逆转之事!
可他张光却还冥顽不灵,非要守着晋国那个牌位,然后拉上所有人一起去跟他陪葬,哪有这种道理?!
而且退一万步来说......
不管是杀了张光去投降,还是跟着张光一起血战到底,最终的结果都可能会是死无葬身之地......
那为什么不选择一个看起来更有利可图,成功几率更大的?!
可就在晋邈想要动手的一刹那......
一群亡命奔逃的流民百姓突然出现在了张光和晋邈的视线之中,然后眼看着他们的人变得越来越多,而且全像是发了疯一般朝着梁州城直冲而来!
“大开城门!放百姓们入城!其他人随我出城迎敌!”张光突然拔出了佩剑,不管不顾地朝着城下冲去!
片刻之后……
“少主!你看梁州城已经城门大开,那些步兵守在城门口,根本就经不起我们一个冲击啊!小的愿为先锋,亲自为少主拿下梁州城!”
彭天护却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前方的景象,像张光这样爱民如子到了可以不顾自己安危和梁州城防得失的刺史大人,他还真是平生仅见……
这种人到底是应该说他愚不可及,还是感天动地呢?!
但不管怎么样,就像他的族人所说,只要此刻他们卢水胡的铁骑一个全力冲击,想必那些已经乱成一团的梁州军民,瞬间就会被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但这样一来......
他手下的那些族人一定会大肆屠城,然后尽情宣泄他们心中的暴虐......
这样做的确可以提振他和族人们的士气,可是也会耽误奇袭雍城的时间,尤其他们还要进入仇池国,甚至还要突破陈仓,这可都是需要兵贵神速的......
“少主!还请少主下令!”
彭天护却是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然后令人诧异地开口道:“全军向梁泉方向突袭!不许停留,不许攻击任何梁州百姓,我们要尽快到达梁泉,然后赶去陈仓!”(梁泉:就是今天的陕西省宝鸡市凤县,古称“凤州”,始建于秦朝。因地连陕甘,又处入川孔道,古故道、连云栈道等重要交通要道,故有“秦蜀咽喉,汉北锁钥”之称。)
“少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战机啊!让弟兄们尽情抢掠一番再走吧?!”
“少主!兄弟们都没怎么休息过,就让我们杀进城去,好好享受一番吧!”
“少主!弟兄们都已经饥渴难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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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老臣糊涂
“快快快!城门开了!”
“赶紧逃啊!逃进城去就没事了!”
“百姓们!不要急!慢慢来!”
“张刺史说了,都能进城的!不要着急!”
“爹!他们踩疼我了!好疼啊!”
“娘啊!你在哪呀?!”
“娘的!你敢推老子?!揍死你丫的!”
“别打了!卢水胡都快杀过来了!”
“呜呜呜......,爹爹!娘亲!你们在哪啊?!”
“儿啊!娘亲走不动了!你自己逃吧!一定要活下去啊!”
各种哭爹喊娘的人间惨剧不断上演......
原本就不怎么宽敞的城门口更是成了最最混乱的地方,甚至还有不少人为了尽快进城,竟然互相斗殴了起来......
可后方赶到的流民百姓还在源源不断地蜂拥而来,以至于张光好不容易让将士们拦起来的人墙也被疯狂的人群冲得七零八落......
甚至还有不少人在攻击张光的将士,并且拼命抢夺兵器,恨不得杀开一条血路来!
偏偏张光早就下达了不许对百姓动刀枪的死命令,更是让这糟糕的局面越发变得不可收拾......
而恰在此时,万马奔腾的隆隆响声,竟是犹如排山倒海一般,震得大地都忍不住颤栗了起来......
张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所有人都无法幸免了......
尤其当百姓们看到身后的卢水胡铁骑越来越近时,场面算是完全失控了......
但令人震惊的是......
那些卢水胡铁骑竟然只是快速地和梁州军民擦身而过,并没有任何想要肆意屠杀的举动......
彭天护策着马,用力甩着皮鞭,一路看着梁州军民的混乱景象,真是有些后悔,不该就这么轻易放弃马踏梁州的大好机会......
要不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真是恨不得多制造一些惨绝人寰的事迹,让那些还敢围在长安的关中联军,好好知道一下他彭天护的厉害!
尤其是那个杀父仇人贾彦度,不知道他在知道张光身死,梁州沦陷的消息后,会不会乱了方寸,然后败给困守长安的游子远?!
其实这个作战策略他早就跟游子远提过,但却被游子远一口否决了,还说什么即使成功了,贾彦度也不会有丝毫动摇,所以只有迅速擒杀司马业才能动摇关中联军的根本!
所以只要能击溃关中联军,不要说像之前那样杀几个敢于反对他决定的族人,就是让他付出更大的代价,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毕竟贾彦度的杀父之仇,还有乡亲父老们惨死安定的血海深仇,无时不刻都在鞭策着彭天护尽快杀向雍城!
彭天护咬了咬牙,正反手连续抽了胯下战马好几下鞭子,再次加快了奔驰的速度,并且在即将离开梁州城范围的最后一刻,竟是向着梁州城下那面竖着的“张”字大旗,狠狠地凝视了一眼!
许久之后......
那面绣着“张”字的帅旗竟是被流民百姓的冲击给推倒在了人群之中......
张光环顾四周,眼见百姓们还在疯狂拥挤,甚至还不断出现踩踏致死之事,终于下令道:“传我命令,但凡敢于冲击军阵,不守秩序的,全部格杀勿论!”
片刻之后......
“快快快!把大旗给我竖起来!快点竖起来!”
晋邈看着张光心急火燎的样子,却是有些无动于衷,只是呆滞地看着已经绝尘而去的卢水胡大军......
“刺史大人......,卢水胡的人好像......,真的跑了......”
“真的跑了?!那他们这是要去哪?!”张光直到此刻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看方向应该是往仇池国的梁泉县那边去了......”(梁泉:就是今陕西宝鸡市凤县)
张光并没有听清楚晋邈说了什么,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
那些卢水胡明明可以很轻松地把他们这些已经完全没了抵抗之力的梁州军民杀个片甲不留,怎么就直接走了?!
难不成他们的主帅跟他一样,都是情急之下乱了方寸?!
张光轻轻地摇了摇头,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反倒是这帮卢水胡可以完全不顾眼前唾手可得的胜利也要急着赶路离开,真是让人不由得忐忑不安了起来......
“晋邈?!你说这些卢水胡到底想干什么?!”
“依晋邈之见,他们这样做,应该只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可能?!”
“之前卢水胡被我们赶出梁州后,他们就去投奔了长安的匈奴人,如今这般大举离开长安,要么就是匈奴人已经战败,他们就趁着混乱之际,从长安借路梁州,准备逃回安定......”
张光听到这种可能,心中顿时安定了不少,毕竟晋邈说的这个可能,也算是合情合理......
如果贾彦度真的已经战胜了盘踞长安的中山王刘曜,那捷报应该也快到了,不然为什么这些卢水胡会这么急着逃回安定?!
“那还有一种可能呢?!”
晋邈的额头上瞬间沁出了一丝冷汗,神色也突然变得极其难看......
“快说!还有一种什么可能?!”
“大人难道忘记贾大帅给我们送来的檄文了?!那上面可是清清楚楚地说了,秦王殿下如今正在雍城......”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张光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是已经肯定了这种可能,不然为什么这帮卢水胡会这么着急赶路?!
如果真的只是回返安定,那么大肆抢掠一下才是正常行为!
何况就现在的状况来看,拿下梁州城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他们怎么可能会错过?!
照这么说来,晋邈所说的那种奔袭雍城的可能,基本就不会有错了!
“快!快派人去仇池国!拿上我的佩剑,让杨茂搜赶紧想办法拦住他们!”
“大人!没用了!就算我们能在卢水胡到达梁泉之前赶到梁泉也没用了!如今仇池国的主事是杨难敌那个小畜生,他是恨不得联合匈奴人来劫掠我们啊!”
“那也要去送信!快派人去啊!再派人去给贾彦度送信!告诉他这个情况!快去啊!”
“诺!”
“哎!中计了!中计了啊!先皇啊!陛下啊!老臣无能!老臣糊涂啊!刚才就应该舍身挡住卢水胡的铁骑!哪怕只能挡住一时,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王殿下即将受辱啊!”
不久之后,在从新丰赶往下邽的行军道路上......
原本一直毫无生气的阿郎突然两眼放光,激动的不能自己......
“抽筋了?!阿郎!快跟上啊!”
“猴子!谢艾!我看见明月了!”
“你他娘是失心疯吧?!堂堂的公主殿下混到男人堆里来?!有病吧?!”
“不!我绝对不会认错!一定是她!一定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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