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我要没有你的大莽
炼狱山的真正大人物,始终是高高在上的炼狱山掌教和六名炼狱山大长老。
为了尽可能的延续生命,这六名大长老和炼狱山掌教也不知道服用了多少对于整个修行者的世界都极其珍惜的药品。这种建立在奴役整个大莽之上的生存方式使得炼狱山掌教和这些炼狱山大长老活的时间很长,在数倍于普通人一生的漫长岁月里,炼狱山掌教也做过很多在他看来有意思的事情。
其中有一件,便是将不少挑选出来的大莽小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送到云秦,然后让这些小孩子在云秦成长起来,进入云秦军方。
这听上去和普通的潜隐安排没有什么两样,然而若只是普通的潜隐计划,便不可能让炼狱山掌教觉得有意思。
在他的安排里面,这个潜隐的计划充满了血腥和累累尸骨。
他会故意安排许多大莽人的死去,来成就这些潜隐,以许多人的尸骨,来铺就那些人往上爬的路。
这些具体的事情自然用不着他去做,只是在他的计划里面,这些小孩子得到安排好的尸骨铺路,获得的军功自然要比云秦的同龄人要多很多,显赫很多,将来成为云秦将相王侯级的大人物,也应该不在话下。
如果许多像狄愁飞、胡辟易这样的人物其实都是大莽人,都是炼狱山的人,那会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
所以炼狱山掌教将这些大莽小孩子称为“暗侯”。
这个计划在经历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后,的确取得了很大的成就,有些当年的大莽小孩子,的确在云秦国内取得了不俗的成就,其中有些杰出的,甚至获得了炼狱山最核心弟子同等的地位,被悄然传授了炼狱山的一些绝学。
只是炼狱山掌教最终还是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简单的错误,云秦始终是个人才辈出的帝国,抛开闻人苍月这种天才,云秦帝国里的一些年轻俊才,在没有特殊的帮助下,还是压在了这些大莽暗侯的头上。再加上有青鸾学院的存在,绝大多数暗侯快速迅猛的功劳积累和升迁还会引起特别的注意,最后往往被查出来大莽潜隐的身份,所以付出和回报对于大莽而言都根本达不到对等,更不用说获得惊人的利益。
规划好的人生,赶不上变化,这就和云秦重要门阀里面,天生优越的金勺少年,未必成就一定超过出身平凡的土包一样的道理。
所以在很多年前,大莽就已经那一批暗侯失去联系,即便是炼狱山,也都认为当时挑选出来的那些个暗侯已经全部死去,承认计划失败,并不会再进行类似的计划。
即便有暗侯还活着,也是大莽人,应该忠于炼狱山掌教的,在这种时候应该像碧落陵里的白玉楼一样刺杀林夕的,怎么可能反过来对付炼狱山,反而杀死炼狱山大长老?要知道,当时的那些人,并不是大莽老皇帝挑选,而是炼狱山挑选,而且必须是在进入云秦做了很多事情,在很多事情上让炼狱山觉得他绝对忠诚,才有可能让他成为炼狱山的嫡传!
然而此刻这名面戴暗红sè面罩的冷峻将领,所展现的修行之法,所展现的在这独门的修行之法上的境界,都可以让炼狱山掌教肯定,他就是炼狱山的暗侯之一!
这毫无疑问是背叛,而且是基于自己当年某个计划的背叛。
所以炼狱山掌教朝着这名冷峻将领伸出一根手指时,语音里已经带上了真正的隐怒。
像他这样世间至高的人物,只是一丝隐隐的愤怒,给人的感觉,就已经是整个天地都骤然变得yīn沉下来,就像有一座巨山,就要马上倾倒压下。
所有炼狱山神官的双腿都在发抖。
然而这名站在巨辇上的冷峻将领却是异常的镇定,面对炼狱山掌教的这一声呵斥,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不错,我曾是暗侯。”
炼狱山掌教伸出了手指,然而却又想到了什么,收敛了怒意,垂下了手,微微抬起头,看着这名冷峻将领,问道:“为什么背叛我?”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到云秦做暗侯,然而我没有选择的权力。我和另外那些人一样,不来云秦的话,我们所有人,包括我们的亲人,都会成为炼狱山矿洞里的奴隶。”
冷峻将领冰冷的看着炼狱山掌教,道:“只是这还不足以让我背叛大莽,真正让我决定和你为敌的,是为了让我们其中的一些人成王成侯,炼狱山牺牲了太多人,正巧那些人里面,也有我最好的朋友。”
炼狱山掌教有些意外,他想了想…在这种时候,他甚至还有时间想一想。
想了想之后,他的头再抬起了一些,彻底收敛了怒意,平静的说道:“这么说,那只是一个意外。如果说这样的意外让你敢到不忿…杀死我炼狱山这样的一个存在,也应该可以让你的怒意消隐一些。你毕竟是大莽人,是我炼狱山的弟子,所以只要你愿意…你杀了他,他在炼狱山的位置,就是你的。”
炼狱山大长老原本就是比大莽皇帝还要尊贵的存在,而且这名炼狱山大长老死后,加上张平,炼狱山的大长老也只剩下了两个。如果这名冷峻将领答应成为炼狱山大长老,那他必定会拥有比这些炼狱山大长老平时更多的权力和威严。
这同样是一个诱人到了极点的许诺。
然而这名冷峻将领却是毫不考虑的摇了摇头,冷漠道:“或许我应该谢谢你,是你让我拥有了力量,让我最终明白我要怎么做。如果让我选择做回大莽人,那必定也是一个没有炼狱山,没有你存在的大莽。”
“你的力量是我赐给你的,我自然也可以收回。”
沐浴在宝座红光里的炼狱山掌教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他的声音十分平和,甚至连之前的一丝隐怒都似乎没了。
然而在他的声音发起的瞬间,他的身体就似乎瞬间膨胀了许多倍。
这种膨胀,是他身外的气息扩张产生的错觉。
无数股狂虐的,无边无量,让圣阶也会觉得心惊胆颤的狂风,在他和这名冷峻将领的身间出现。
方才炼狱山掌教伸出一根手指时,都没有带起这样的狂风,这便说明,此时的炼狱山掌教,才是开始真怒,才开始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
像他这样的存在,思想和一般人已经完全不同。
平时没有人和他平等的对话,平时没有人拒绝他,或者嘲讽他,所以偶尔听听人的拒绝,听听嘲讽,他都甚至觉得有意思,都不会动怒,更是让人觉得大人物的涵养和情绪无法常理而言,无法捉摸。
但若是人人都拒绝你,人人都不把你看成至高的存在,被拒绝和嘲讽得太多,像炼狱山掌教这样的人物,当然也不会再觉得有趣,当然也会由好心情变得恼羞成怒。
寻常人的怒意只能化成闷气,憋坏自己,但他的真正怒意,却是化成了狂风,化成了实质,变成了一朵紫黑sè的火焰。
这朵火焰在他的面前生成时,那些还在燃烧着的魔竹上所有的火焰,就好像参拜王者一般,猛的一低,然后又全部消失,化成了细微的元气,被融入了这朵紫黑sè的火焰中。
这个过程超出了圣阶的感知极限,这朵紫黑sè的火焰,就像突破了空间的界限一般,落向这名冷峻将领。
……
炼狱山掌教动了真怒,而且他十分清楚这名冷峻将领修的是炼狱山的何种绝学,所以他此刻动用的力量,自然比先前飞向徐生沫的那一片断幡更强。
正是这样的一条火焰,直接废了一名强大的炼狱山大长老的双腿。
冷峻将领在过往的很多年里,都在思索着遇到炼狱山的最强修行者时的情景,都在想着自己怎么能够在面对炼狱山掌教这样的人物时活下来,或者至少阻挡住对方的一击,所以他只做了一件事。
他的身体好像没有骨头一样蜷缩了下去。
他身上坚硬的黑sè铁甲裂了开来,内里露出的内甲,就像是土黄sè的石头制成,而在他这一蜷身之间,他身上这件土黄sè内甲也奇特的缩了起来,竟似缩成了一个圆球。
冷峻将领的身体,就好像缩在了一个土黄sè的石球里。
炼狱山掌教的这条紫黑sè火焰落在了巨辇上,落在了这个土黄sè的石球上。
黑sè巨辇都开始融化,冷硬的黑sè金属融化成耀眼的金红sè铁汁,流淌下来。
土黄sè的石球表面燃烧了起来,一层层变成飞灰,漂浮在金红sè的铁汁上,从开始变得通红的黑红sè巨辇残体上滚落下来。
炼狱山掌教的眉头皱了起来。
无论是谁将自己团成一个球,被闷在石球里燃烧,滋味一定极不好受。
然而炼狱山掌教是要杀死这名背叛的暗侯,此时他虽然感觉到这名冷峻将领的魂力气息变得微弱,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这名冷峻将领却就是以此种方式,撑过了他的一击,伤而不死。
他便更加的愤怒,再次抬起了手指,一股更强的力量,便从他的指尖析出。
林夕的手指一直紧紧的依附在大黑的三根黑弦上,就在此时,他的魂力也毫无保留的,以超过自身极限的速度涌出,沁入大黑的三弦!
第六十七章 无敌
林夕听清楚了炼狱山掌教和这名冷峻将领的所有对话,他听到了一个凄绝和不美丽的故事,最好的朋友,反而成为让自己往上走的累累尸骨中的一具,此刻的这种轻描淡写,却可以让从碧落陵中走出的林夕知道那里面包含着什么样的刻骨铭心。
随着当年从碧落陵的走出,渐渐背负更多东西的他也明白,炼狱山掌教就是张院长和夏副院长他们的一生之敌。
他懂得了要不惜代价接谷心音回来,最大的目的,也就是要让夏副院长去世之后,学院拥有可以震慑和抗衡炼狱山掌教的力量。
然而任何完美的计划,都会因为一些人,一些事而产生变化。
谷心音一定要杀死唐藏的皇叔萧湘,否则他就不是谷心音,否则他在水牢之中那么多年,或许早就变成了不像是人的怪物。
他最终回到了云秦,然而为了杀死萧湘付出的代价,却让他无法真正顶替夏副院长的位置,所以此刻炼狱山掌教,才会真正的世间无敌,降临在这里。
只是林夕同样也可以肯定,青鸾学院这么多年,除了谷心音之外,也一定还准备了其余对付炼狱山掌教的东西。
即便抛开曾经被青鸾学院视为谷心音之后唯一希望,因为炼狱山掌教陡然发动和谈,而应该在炼狱山张平的手里,还炼不出来的最强铠甲,林夕都可以肯定,青鸾学院肯定还会准备其它的力量。
这些力量,和他一样,也只是在等待着一个最佳的出手契机。
这名冷峻将领击杀炼狱山大长老,原本也只是个变数,但引起炼狱山掌教的真怒,让炼狱山掌教一击不成,下意识的引动更多力量,林夕却是能够肯定,他等待着的契机已经来临。
林夕正式出手。
黑sè的箭光,从大黑这件传奇魂兵上升腾而起,飞向空中。
……
除了林夕和池小夜、池雨音这些妖族修行者之外,没有人知道南宫未央以一头唯有在不可知之地才有的圣阶海妖王融魂成功。
南宫未央本身便是一件至关重要的秘密武器,是炼狱山掌教意料之外的力量。
所以她之前一直没有出手,一直十分的低调,甚至不想吸引炼狱山掌教的注意力,不想让炼狱山掌教对她发动任何攻击。
她只是在等待着林夕。
林夕出手,她便也知道出手的契机已经来临。
她抬起了头,露出了最凌厉的锋芒。
就像一柄绝世宝剑,终于脱鞘而出。
整个千叶关前的山道都是一震,就像被一头海妖王猛烈的践踏了一记,就连炼狱山掌教身下宝座的红光,都被剑风逼退,炼狱山掌教身上的衣衫,都被吹拂得往后荡去。
她的飞剑在空中飞行。
飞剑的后方,出现了一尊海妖王的身影,就像一尊海妖王,在托着她的飞剑,朝着炼狱山掌教刺去!
依旧在山林间缓慢前行着的倪鹤年,都停下了脚步,想象不到此刻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一剑。
他也是云秦活得最久的修行者之一,在他的一生里,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剑,这样力量惊人,沉重得似乎要将炼狱山掌教连着身下宝座和巨辇彻底碾碎的一剑。
胡辟易和湛台浅唐也终于明白南宫未央才是林夕此刻最为倚重的力量,两人也顿时反应过来,此时已经到了真正决战的时刻,且出手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
所以胡辟易发出了一声暴喝,将这么多年的荣辱,全部融入到了身前的飞剑里,一剑化为惊雷,飞向炼狱山掌教。
湛台浅唐直接开始魔变,身体如妖魔般鼓胀起来,浑身布满可怕的靛蓝sè血脉,同时一柄靛蓝sè飞剑也从他的身前飞起,爬满耀眼的火焰。
在林夕出手,尤其是南宫未央出手的瞬间,宝座上的炼狱山掌教就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为自己之前已经失败的事情再行真正动怒,过分动用力量,这便是错误。
然而他毕竟是现在世间无敌的存在,所以他还有能力,有时间修正一些自己所犯的错误。
先前已经流出他手指的一些力量,被他毫不犹豫的切断,舍弃。
后继流出他体内的魂力,已经在顷刻之间,随着他的心意,改变了方向,贯入了他脚下的一条黑sè长幡之中。
然后这条长幡就像活着的黑sè魔龙一样,从地上飞起,裹住了南宫未央的飞剑。
这一条长幡中汇聚的力量并不算强大,不足以镇压南宫未央的飞剑,但这正是炼狱山掌教的无敌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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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只是需要阻上一阻这柄剑。
南宫未央和胡辟易、湛台浅唐的攻击,在一般修行者的眼中,飞剑的临身都没有什么时间差距,三柄蕴含着不同力量的飞剑已经都到了巨辇之上,然而在炼狱山掌教的眼中,这三柄飞剑之间自有差距,他只需要将南宫未央的这柄飞剑先行隔开,他便有时间接下这另外两柄飞剑。
他甚至没有去想林夕的那一道箭光为什么还没有落下。
因为他觉得林夕的箭光真正到他身边时,他自然会有时间和力量去应付。
这是一种建立在绝对实力上的可怕自信。
黑sè长幡开始裂解。
南宫未央的剑尖从幡面中透出。
此时炼狱山掌教已经伸出了手,握住了胡辟易的飞剑。
因为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任何人的目光都不可能跟上,所以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他的手本来就在那里,胡辟易的飞剑就好像自动落在了他的手里。
一层若有若无的紫黑sè火光在炼狱山掌教手掌的血肉和这柄飞剑真正贴实时就已经在这柄飞剑的剑身上闪过。
这层唯有炼狱山掌教才能掌控的,代表炼狱山申屠氏最高利率的火焰甚至没有和胡辟易的魂力抗争,只是灼烧了其中的一条符文。
这一条符文的细微末梢被烧融了,变得无法接纳胡辟易的魂力。
飞剑如死去般黯淡无光。
胡辟易的全部力量,就好像陡然落在了空中,他胸口一滞,虽未受伤,却都难过的几乎要吐出一口血来。
炼狱山掌教就握住了这柄黯淡无光的飞剑,挥出,斩击在最晚到达的湛台浅唐的飞剑上。
就好像是大匠师在检验两柄剑胚的材质到底何种为好,剑刃和剑刃相交,他手中这柄胡辟易的飞剑剑锋上出现了一个缺口,湛台浅唐的飞剑,却是火焰一灭,被他斩得飘飞出去。
“噗”的一声,刚刚完成魔变的湛台浅唐喷出了一个浓稠的蓝黑sè鲜血。
在离开鳌角山后,他已经正式突破到了圣阶,然而如果现在他不是已经发动了魔变,他或许直接就会被彻底重创,更不用还能勉强控制住自己的飞剑。
……
倪鹤年是此刻唯一可以感知清楚所有变化的人。
他不像青鸾学院可以从炼狱山内部得到一些消息,但此刻看到炼狱山掌教动用了圣阶之上的力量,他却明白了炼狱山掌教为什么会真正光明正大出现在世间的原因。
一些古籍上的记载果然没有错误。
曾经的修行者世界里,的确有着可以让大圣师阶的修行者动用自己的力量而不至于爆体而亡的修行之法。
而现在,炼狱山掌教已经得到了一些这样的修行之法。
……
南宫未央的飞剑在倪鹤年脑海中光亮一闪,彻底明白的瞬间,已完全脱出长幡的捆缚,刺向炼狱山掌教的眉心。
海妖王的虚影披着长幡的残片,就像一座山岳一样,压着这柄飞剑,压向炼狱山掌教。
炼狱山掌教的左手之中也有魂力在析出。
只是这样的时间里,即便是炼狱山这样的存在,也根本无法将魂力再汇聚天地间的元气,化成火焰。
然而这魂力没有再转化成别的什么。
只是这一段魂力,脱离了炼狱山掌教的手,冲击在了南宫未央的飞剑上。
这一段魂力,晶莹如墨玉,完全凝成实质,完全就像一柄墨玉飞剑。
魂力离体凝而不散,力量强如魂兵,是为大圣师。
南宫未央带着镇压一切气息的飞剑,陡然在空中顿住。
海妖王的身体碎裂成千万条深蓝sè的元气,在空中又化成千万颗沉重的雨珠。
南宫未央的飞剑往后倒飞而出。
南宫未央往后连退三步,吐出了一口鲜血。
炼狱山掌教身下的宝座出现了裂纹,然后碎裂成粉。
但他却是稳稳的站立起来,无比傲然的抬头,看着朝着自己落下的那一道黑sè的箭光。
一抹傲然的笑意,也从他的嘴角浮起。
虽然如此程度的动用魂力,也让他体内像有千万柄刀在血肉之中穿行,也割裂着他的血肉,让他感到了痛楚,然而这种感觉…这种无敌的感觉,却是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
这种感觉真好。
因为普天之下,这么多年来,只有他一个人,才能体会到这种真正无敌的感觉。
黑sè的箭光还没有落下。
炼狱山掌教决定不再犯任何细微的错误,所以他决定要先杀死林夕。
就在这时,天地之间突然多了一条风流。
这条风流从天上来,就像有一颗陨星,从九天之外坠落下来。
第六十八章 堵河
林夕的眼睛里发出了亮光,然后他也开始魔变。飘天
他从一开始就不认为炼狱山掌教必胜,那是因为他们的手中握着许多炼狱山掌教并不知道的力量。
比如南宫未央成为云秦立国以来所有修炼融魂的修行者里面,融到的妖兽力量最强的圣师。比如他们的手中,还有那七颗古修行者留下的宝石。
如果说炼狱山掌教此时就是一条一往无前的大河,那他没有预料到的大石头砸进河里,砸得多了,这条大河也终究会被堵塞住。
而且他可以肯定的是,学院的力量自然不止在炼狱山成为了大长老的张平,不止忘情剑,不止徐生沫。
这股蕴含着他熟悉意味的风流,便是代表着学院的另外一股力量,一股有可能起到决定xìng作用的力量。
炼狱山掌教威严如海的双瞳骤然收缩。
一枝没有任何符文的宝蓝sè金属箭矢,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那一股风流还在高高的天上,但这一枝宝蓝sè的金属箭矢,却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没有任何人知道这枝箭矢是怎么来的。
因为这枝箭矢的速度,已经彻底超出了所有人的感知,就连炼狱山掌教的感知,都甚至无法跟得上这一箭的速度,都感知不清楚这一箭的箭道。
是这一枝宝蓝sè的金属箭矢,带起了九天之上的风流,但这枝箭矢的速度,却又将所有带起的风流远远的抛在后面,就像是直接跳跃空间一样,从炼狱山掌教身前的空间中显现了出来。
先前南宫未央的一剑,绝对是云秦帝国史上最沉重的一剑。
而现在这一箭,却绝对是云秦帝国史上最惊人的一箭。
这种惊人,不只在于箭上蕴含的魂力和冲击力,还在于箭矢材质本身的力量。
炼狱山掌教发现自己并不能以自己最强的手段来烧融这枝宝蓝sè箭矢。
因为他发现这枝宝蓝sè箭矢在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已经因为和空气的剧烈摩擦,而吸收了惊人的热量,达到了奇特的熔融状态。
所以说此时这枝箭矢,其实是一条金属溶液,十分柔软,然而最为关键的是,他可以感知出来,这枝箭矢的元气特xìng,依旧能够吸收恐怖的热量。
所以他如果化出唯有他才能凝聚的恐怖火焰,并不能直接将这枝箭矢烧成废渣,他化出的火焰的力量,反而会被这枝箭矢吸收进去,到时候反而会变成冲击在他身上的力量。
面对速度已经超出自己感知的这一箭,时间对于炼狱山掌教这种无敌的存在也是异常宝贵的,这一瞬间的发现,又让炼狱山掌教出现了迟滞,丧失了一些反应的时间。
等到他最终决定如何抵挡之时,这枝箭矢的箭尖,已经和他身外的衣衫真正的接触。
令他有些难以置信,对林夕的杀意更浓的是,林夕shè出的那一道黑sè箭光,也就在这个时候落到他的后背。
若是在其余别的时候,哪怕是南宫未央、胡辟易、湛台浅唐三柄飞剑同时攻到的时刻,他都可以轻易的抹消这一道箭光。因为林夕毕竟还不是圣师,他的力量相对于远远超出圣阶的大圣师而言,实在太过弱小。
然而此刻他不得不将全部感知和jīng神集中在汇聚了青鸾学院力量的这一枝宝蓝sè箭矢之上,他便没有时间在林夕的这道箭光临身之前,将这道箭光抹消。
……
一前一后,两道箭光都落在了炼狱山掌教的身上,前后将炼狱山掌教死死抵住。
宝蓝sè箭矢的箭尖和炼狱山掌教身上的威严神袍接触的地方,首先出现了一个光星,然后光亮迅速扩散,神袍像被火焰灼烧的窗纸一样脆弱不堪。
炼狱山掌教站立着不动。
他的肢体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动作,但他的魂力,却是直接从他的胸口以世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汹涌析出。
他的面前,似乎陡然出现了一个无比宏大的世界。
这种感觉只是因为他魂力急速喷涌而出时的宏大气息导致。
一层层墨玉般的魂力,出现在了他的肌肤和宝蓝sè的箭矢之间。
与此同时,他的后背上也有魂力沁出,黑sè箭光被他的魂力所阻,竟不能进!
纯以自身魂力布于体外,便令强大魂兵不能进,这种境界,已经就像是古籍上记载的不灭圣身!
这种境界,令任何修行者都要由心的战栗、恐惧。
然而汇聚着青鸾学院反击希望的这枝宝蓝sè箭矢,也绝非如此轻易便能阻止。
箭尖不能刺入,便随即像热油一样,沿着墨玉般的魂力,以惊人的速度,扩散流淌开来。
这一枝宝蓝sè的箭矢化成的液体,朝着炼狱山掌教的全身弥漫,就像要形成一层宝蓝sè的薄膜,将炼狱山掌教全部包裹在里面,然后冷硬冻结成一个全封闭的壳子。
炼狱山掌教发出了一声厉喝。
他知道这种宝蓝sè的融液如果真正和肌肤接触,便不只是在他肌肤表面冷却那么简单,金属融液随着强大的冲击力和热力,不仅会灼烧他的肌肤表面,而且会通过毛细孔深入他的体内,到时便是无数宝蓝sè的细针在他的体内凝结出来。
他胸口的魂力,更为强烈的爆发,就像形成了一个墨玉大碗,将这枝宝蓝sè箭矢化成的融液全部兜住,又像一张墨玉的莲叶,兜住了一颗晶莹的宝蓝sè露珠。
在下一个瞬间,这颗宝蓝sè露珠被他硬生生的从这张墨玉莲叶的中心,震荡而出,飞向前方。
汇聚着学院最强反击力量的这一箭,竟被炼狱山掌教硬生生的阻挡住!
然而与此同时,林夕落在炼狱山掌教背后的那一道黑sè箭光,却好像重新获得了zì yóu,它就好像噬血的魔物,嗅到了新鲜血液的气味一样,贪婪的朝着前方钻了进去。
这一道黑sè箭光前方的墨玉般魂力,在此时已经变得稀薄,无法彻底将它阻止。
黑sè箭光刺入了炼狱山掌教的后背。
与此同时,炼狱山掌教胸口的肌肤,也因为魂力的过度喷涌,而隐隐出现了干涸的裂纹,就像一片许久未雨的稻田,土地出现了龟裂。
也就在此时,林夕完成了魔变,浑身开始发出纯净而耀眼的光芒。
身如恶魔,却发出最圣洁的光明。
这是一种难以想象,太过令人震撼的画面。
事实上从他知道契机来临,shè出一箭,南宫未央和湛台浅唐、胡辟易三剑联手,直到此时炼狱山掌教被他一箭shè入后背,炼狱山掌教胸口出现龟裂,也只不过是极短的时间。
所有令人太过震撼的画面和境界,在这种一个呼吸之间的极短时间里,冲击在人的脑海里,形成的冲击力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
所以所有人都有些麻木,来不及思考林夕此刻是要做什么。
只有南宫未央清楚。
因为她是个真正的异类…她的眼睛里从来没有管炼狱山掌教的什么境界,她眼睛里闪动的只有一个念头,就只有将对方打倒。
所以她在此时也厉啸了一声,往前跨出了一步,再将自己所有的力量,贯入自己的飞剑中。
以她此时的伤势,像她这样不顾一切的将魂力一泻而出,很容易就会马上死去,但她知道自己不会死,因为有林夕。
她就像是林夕的飞剑。
林夕发出的纯净光线,全部落在了她的身上,在林夕和她之间形成了一条光明的通道。
她在空中摇摆不定的飞剑,再次变得沉重如山。
天空中无数沉重的水滴还没有往下坠落,一尊深蓝sè海妖王,却又已在她的剑后重生。
她再行一剑,飞刺向炼狱山掌教。
天空中无数往下坠落的水滴,也被她这一剑的元气带动,像无数柄小剑,落向炼狱山掌教。
这时,先前那一枝宝蓝sè箭矢带起的风流,才涌到巨辇上。
恐怖的狂风,竟然吹得整座巨辇都被掀动,沿着倾斜的山道往后滑行。
那一团宝蓝sè的融液被炼狱山掌教弹出之后,正好落在前方一名炼狱山弟子的身上。
这名炼狱山弟子顿时变成了一个宝蓝sè的金属人,凝立在山道上,和下方的山道连成了一体,变成了一尊雕像。
炼狱山掌教伸出了手。
他的手掌上布满了紫黑sè的火焰。
这种火焰甚至使得他身前的狂风都被灼烧得变成了千万条旋转的涡流,就好像空中要形成一个巨大的黑洞。
林夕的那一道shè入他身体的黑sè箭光,就好像被他的身体彻底吞噬了一样,只在他的后背上留下了一个小洞,除了一开始shè入他的身体时有鲜血飞出,现在炼狱山掌教后背的这处伤口中,甚至连一滴鲜血都不再滴落。
被狂风掀动的巨辇上的炼狱山掌教依旧占据着主动,依旧处在无敌的感觉里。
他准备握住南宫未央的这柄飞剑,彻底毁掉南宫未央这柄可以对他造成真正威胁的飞剑。
然而他的手握了个空。
在他的感知里,南宫未央的这柄剑是刺向他的眉心。
然而现在,南宫未央的这柄剑,却是落在了他的左胸,落在了他的心口。
第六十九章 不死
飞剑行于空中,修行者皆知其中超脱人世的力量,但飞剑击杀,只如光线一闪,场面并不见得有多壮丽。
炼狱山的许多修行之法都有关火焰,许多厉害的修行者都用火焰对敌,炼狱山掌教的紫黑sè火焰,便是最厉害的一种,这种火焰,唯有掌教才能传承,是炼狱山掌教控制整个炼狱山的力量。
只是这种火焰在外表上,也并不惊人,所以先前南宫未央、胡辟易、湛台浅唐这三剑合击,被炼狱山掌教全部破去,单纯以场面而论也并不宏大。
但等到藏匿于不知何处的佟韦发出宝蓝sè一箭,林夕魔变发出难以想象的光明,狂风掀动沉重无比的巨辇,火焰将狂风烧成无数旋转的涡流,飞剑卷动暴雨横扫…这场面,却已经宏大壮丽,完全就像传说中的神魔交战,不像是发生在人间的战斗。
现在其余攻击已经消失,唯有南宫未央的这柄飞剑刺破炼狱山掌教身前无数旋转的涡流,落在炼狱山掌教的身上,这一柄飞剑,在所有人的眼中,便显得异常的清晰。
“噗”的一声闷响。
冰寒的飞剑刺入了炼狱山掌教的体内。
南宫未央和林夕身外的光线剧烈的颤动着,两个人都好像要燃烧起来,但这一刻,南宫未央的整个身体,还是向前撞出,剑中的力量再增一分!
露在外面的一截剑尾就像被她的身体遥遥的撞了进去,全部没入了炼狱山掌教的体内。
整个千叶关的山道上,响起了一道恐怖的撕裂声。
就好像天地都被撕开了。
炼狱山掌教的背后,冲出了一道恐怖的剑气。
一个海妖王的虚影,都随着这道剑气从他的背后涌出。
这道剑气直落道间,在道间刺出了一条不知道长多少米的深深剑痕。
本来往后在滑行的沉重金属巨辇,只是被这道剑气的反冲之力,就完全遏制住后退之势,反而往前嵌入山道之中。
这一剑是什么样的力量?
所有的修行者都看到,这一剑是刺中了炼狱山掌教的心口。
炼狱山掌教的心口到后背处,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剑洞。
若是换了其余的修行者,这里面所有的血肉,包括心脏,自然是全部破成了粉碎,生机自然瞬间断绝。
然而令所有人都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眼睛的是,炼狱山掌教依旧站着,依旧没有死去。
他燃烧着紫黑sè火焰的手落向了自己的后方,捏碎了那个海妖王的虚影,将随着剑气出现的飞剑握在了手中。
他的手掌一合。
无数细小的火焰冲刷入南宫未央这柄“断寒锁心”飞剑之中,如无数魔鬼嘶鸣的声音响起,无数细小的紫黑sè火丝从剑身的符文和他的手指缝隙中shè了出来。
这柄在云秦也已经可遇而不可求的飞剑,在他的手中符文模糊,变成了一条被烧红的朽铁。
林夕和南宫未央之间的纯净光线通道断裂。
南宫未央再也无法站立,坐倒在地。
林夕的身体也迅速缩小,魔变和施展光明的双重损伤,让他虚弱到连一根手指都似乎无法抬起。
南宫未央、湛台浅唐和胡辟易三人之中,唯一还能勉强控制飞剑的胡辟易心中和嘴里全部充满了苦涩。
先前一名炼狱山大长老将自己修成了像僵尸一样的怪物,身受致命重创而不死。
现在的炼狱山掌教,却也是如此。
炼狱山掌教会的东西,这些炼狱山大长老未必会,但这些炼狱山大长老会的东西,炼狱山掌教却似乎都会。
……一些好像污浊药液般的腥臭汗水湿透了林夕的衣衫。
他已经虚弱得需要高亚楠和姜笑依扶着,而且还在不停的冒着虚汗,就好像血液都要因为魔变和光明的双重损伤,都变成这种粘稠的腥臭虚汗沁出他的身体。
然而他的脸上却反而出现了一丝笑容,轻咳道:“你有没有感到后悔?”
此刻的炼狱山掌教显得如真正的魔神一样强大,依旧无敌,但握着残铁一样的“断寒锁心”,他却并没有马上做什么别的举动,只是这样的一些迟滞,便让林夕可以肯定,即便炼狱山掌教看上去整个身体就像不死之身,但被打出这样一个孔洞,也必定对他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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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狱山掌教扔掉了手中的残剑。
“叮”的一声,残剑落地的声音,分外震慑人心。
炼狱山掌教抬起了头,他的目光也从自己胸口的孔洞离开,落在了轻咳着的林夕身上。
“若余生再无对手,十年和二十年的时间,也没有什么不同。”他的声音出奇的平静,从他的胸口孔洞可以看到他身后的天空,这让人觉得异常的诡异,然而他的目光却也是十分的平静。
林夕和他的这两句对话,听起来似乎十分晦涩,玄奥,但此时却偏偏绝大多数人都能理解。
炼狱山掌教和南宫未央绝对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他在世间最为珍惜的,恐怕就只有他自己,而且他和六名炼狱山大长老一样,同样怕死,同样不敢冒险。
即便能够赢得这一战,他重伤难愈,自然应该后悔。
然而他的回答也是十分清晰。
如果他只能活二十年,和剩余二十年依旧龟缩在炼狱山相比,损失十年的生命,换取十年的天下无敌,始终享受掌控整个世间,始终成为整个修行者世界主宰的无敌感觉,在他看来是值得的。
十年和二十年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谁也不知道如果炼狱山掌教现在离去,带着这样一个前后通透的伤口,他到底还能够活多久,然而所有的人从他此刻的平静和自信里,却都明白,他至少不会在这里死去。
哪怕只是还能活数个月,他想要毁灭的东西便会毁灭,他想要达成的目的,便会达成。
就连湛台浅唐都开始有些绝望。
他比这里绝大多数人都要聪明,都要思索得全面和细致,他知道炼狱山掌教的平静和自信还来自于其余方面。
刚刚被南宫未央一剑穿身,他出现被林夕看出来的短暂迟滞,便说明他在那时的确已经处于最软弱的时候,如果学院还有像那枝宝蓝sè箭矢一样的力量,如果林夕还有什么像南宫未央一样足够强大的秘密武器,那林夕和青鸾学院绝对不会放过那样的机会。
……“你是我这一生里,见过资质最好的修行者,如果你能活着,李苦也活着,将来李苦的成就,或许都不如你。”
炼狱山掌教此时没有迟滞,在平静的对着林夕说了一句之后,他的目光又落到了南宫未央的身上。
他的双瞳里映出了南宫未央的身影。
然后南宫未央在他眼瞳里的微小身影变成了两条火光。
这两条火光离开了他的眼瞳,变成了实质,变成了两条细小的紫黑sè火焰。
胡辟易的脸sè顿时变得惨白。
一柄藏匿于他袖管中的备用飞剑厉啸而出,狠狠的斩向那两条细小的紫黑sè火焰。
“嗡”的一声爆鸣。
明明是森冷的金属飞剑,但在冷厉的剑锋和两条细小如灯草的火焰相触的瞬间,整柄飞剑却像一个纸灯笼一样,猛烈的燃烧了起来。
池雨音咬着牙转头看向林夕。
她也是只差一些契机就能突破到圣师的天才妖族修行者,整个绿野城中最好战,也是最懂得战斗的修行者,所以她可以肯定胡辟易阻挡不住这一击,而且胡辟易肯定没有再次出手的力量。
然而她看到林夕根本就没有看她。
在此时,林夕还不要她出手。
……胡辟易的确无法阻挡炼狱山掌教的这一击。
他的备用飞剑都爆裂燃烧起来的瞬间,他的身体便也往后倒下。
湛台浅唐伸手强行扶住了他。
两人都还站着,显示着誓不低头的jīng神,然而两个人都是摇摇yù坠,看上去都十分的凄惨。
两条紫黑sè火焰依旧没有消失,依旧朝着南宫未央而落。
似乎没有人再能阻挡炼狱山掌教的意志。
然而依旧有人在挡。
地上的一颗石球就在此时裂开。
这是一个因为之前短暂的战斗太过剧烈,而被忽略了的圣师。
那名被炼狱山掌教称为暗侯的冷峻将领并未死去,他蜷缩的身体不知何时也已经滚到了林夕等人身前不远处,他身外的石壳也还有薄薄一层没有彻底化成灰烬。
两片裂开的石壳就像两面圆盾一般飞起,挡住了两条紫黑sè火焰。
“啵”“啵”两声轻响,两条紫黑sè火焰终于像灯芯上冒起的火星一样消失。
从裂开的石壳里站起的冷峻将领身上已经全部都是血泡,甚至就像一个叫花鸡破掉外面的泥壳时,散发出烤肉的香气。他的样子比湛台浅唐和胡辟易还要凄惨。
但他毕竟挡住了炼狱山掌教的这一击,他毕竟还不屈的站立着。
“只是这样么?”
炼狱山掌教觉得自己很难理解这些人的不屈,也很难理解这些人到了这种程度,为什么还和林夕一起在战斗,他感到有些疲惫,于是不再发出什么恐怖的力量,只是随意挥洒出一些魂力,贯入了三尊独轮金属傀儡的一处符文里,解除了这三尊金属傀儡的封印。
第七十章 大供奉
池雨音不能理解林夕为什么一直不让她动用那七颗宝石。飘天
她不明白林夕到底还在等待着什么。
云秦和大莽的修行者对她们这些来自大荒泽之后的修行者没有什么了解,她们或许能够轻易的杀死那些炼狱山神官,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们的手段就像卖艺的江湖人的小把戏,根本不可能对炼狱山掌教造成致命的损伤。
胡辟易等人也不理解为什么直到此时林夕还要停留在这里,还要战斗,而不是设法逃离。
学院那一箭和南宫未央隐匿着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已经让这一战变得不像是人间的战斗。
如果提早知道林夕能带来这些足以扫平其余障碍的妖族修行者,能够提早知道学院和南宫未央拥有这样的力量,他们一定会对战胜炼狱山掌教有很大的信心。
然而这样都杀不死炼狱山掌教,所有的圣师都已经无法战斗,那还有什么方法可以杀死炼狱山掌教?
……
此时唯有林夕知道,他还有可以等待的东西。
因为在今年千魔窟魔眼花开之时,唯有他和已经成为炼狱山大长老的张平有过一次谈话。
所以在炼狱山掌教有些疲惫,沁出一些魂力解除那三尊金属独轮傀儡的封印时,他便努力的眨了眨眼睛,以便看得更为清晰一些。
三股磅礴的气息从三尊独轮金属傀儡身上散发出来,就像三座巨大的炼炉陡然充满烈焰和融化的铁汁。
这一瞬间很多云秦人的脸sè都变得惨白。
这分明是圣阶才能拥有的气息…这三尊金属傀儡,竟然拥有圣阶的力量?!
圣阶的金属傀儡,且不需要修行者的不断魂力贯注,这在世间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炼狱山掌教的眼中浮现一丝满足的意味。
他十分满意这些云秦人脸上的表情,这种独轮金属傀儡的意义不只在于多出三个圣阶的存在,还在于可以让世间所有人更加觉得炼狱山的神秘,让人觉得炼狱山拥有超脱世间的东西。
这种东西可以让人觉得炼狱山更不像是人间,无形中觉得他更加不像是人,而是真正的魔神。
他对这种独轮金属傀儡一直十分满意,所以张平也直接被他提拔成了炼狱山大长老。
这种凭借一个轮盘的转动就可以拥有很快的移动速度,且可以通过轮盘的摆动来调整重心的金属双炮傀儡,被他亲昵的称为“听话的小东西”。
在他看来,光是这三尊“听话的小东西”,此刻在对方圣师全部伤残的情况下,就足已杀死面前所有的对手。
林夕这种将神,南宫未央这种比李苦还要另类的天才,被这种金属傀儡杀死,他想想都觉得有意思。
然而就在此时,炼狱山掌教眼中的满足骤然化成无比复杂的情绪。
三尊身上的符文妖异亮起的金属傀儡,身下的独轮飞速的旋转了起来,然而却没有从巨辇上飞驰而下,却是都转过了身来,对准了炼狱山掌教。
三尊金属傀儡的转身虽快,但比起飞剑自然慢了许多,所以所有林夕这一方的修行者和炼狱山的神官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除了林夕之外,几乎所有人都惊愕得张大了嘴,似乎想要将千叶关这里的空气全部吸入肚子里。
面sè一直很难看,而且觉得林夕不中用,弄了这么半天自己还是要陪林夕一起死的徐生沫愣愣的看着这样的变化,他的嘴一向很刻薄,而且他一直都很敢说,所以此时他忍不住就说道:“这是什么愚蠢的事情?难道觉得打得不过瘾,觉得对手不够厉害,还要自己给自己来三个对手?”
林夕听徐生沫说过很多话,然而他觉得这是徐生沫说过的很多话里,唯一很幽默,很动听的话。他这个时候没有力气夸奖徐生沫的这一句话,所以他只是呵呵的笑了一声。
…….
炼狱山掌教抬起了头。
在三尊独轮傀儡转身的那一刹那,他便已经明白问题只可能出在张平的身上。
只是让他想不通的是,张平是用什么手段,使得这三尊独轮傀儡在这个时候与他为敌。
因为这三尊独轮傀儡经过不少次测试,他也亲手试过几次这种“听话的小东西”。
为什么前些次不出问题,偏偏在这种时候出问题?
当发现算计竟然来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来自这三个“听话的小东西”,他的情绪便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再加上他此刻已经疲惫和放松,尤其又在思索张平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手脚,他的反应,便比平时慢了一些。
他抬头之间,三尊独轮傀儡已经距离他唯有数米的距离。
六条带着古修行界未知气息的熔岩般火焰,已经从这三尊独轮傀儡的双手炮筒中喷涌而出,以炼狱山掌教为中心汇聚而来。
然而在这么近的距离里,炼狱山掌教竟依旧能够区分内里微小的时间差距。
他的身体好像穿越空间一般,直接出现在了一尊独轮傀儡的身旁,一掌拍在了这尊独轮傀儡的胸口。
他的手掌中心旋转着两条紫黑sè的细小火焰,只是这两条细小的火焰,就让他分开了这尊独轮傀儡的火力,没有一丝的火焰能够灼烧到他的身体。
“嗤”的一声,好像烧红的烙铁没入了凝冻的猪油中一样,他的这只手掌深深的陷入了这尊独轮傀儡的胸口,接着内里元气的冲撞,使得这尊独轮傀儡的身后无数符文里冲出了无数丝的火焰,下一刻,这尊独轮傀儡下半身旋转的金属轮盘便开始停止旋转,然后沉重的金属身躯,随着身后符文千万丝喷涌的火焰,往后震飞出去!
在遭遇三座火山喷发一样的金属傀儡的合击之下,炼狱山掌教依旧一掌轰飞一尊金属傀儡,简直威猛到了极点。
然而也就在这一瞬间,唯有炼狱山掌教自己才能感知得到他身体的异常。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就好像要往外无穷扩大,飞散出去。
这并非是无敌的感觉,而是要爆体的前兆。
然而他没有时间犹豫,所以他头也不回,双手却是以飞剑都无法比拟的速度,反手往后按了出去。
他袖袍里涌出的两条紫黑sè烟气将两尊金属傀儡发出的火焰分开。
他的身体未动,但因为这两个金属独轮傀儡依旧在朝着他逼近,所以他的双掌分别按在了这两尊金属傀儡的胸口。
“当!”“当!”
天地间发出了两声巨钟轰鸣般的声音。
两尊独轮金属傀儡往后摇摇摆摆的退去,胸口出现了两个淡淡的掌印。
只是不到一息的时间,这两尊还在摇摆中的金属傀儡,就已经像不倒翁一样再次逼向炼狱山掌教。
炼狱山掌教转身,再次挥掌。
掌甲相遇,又是两声巨响!
巨辇周围那些修为较低的炼狱山神官,纷纷的捂住了耳朵,有些人甚至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出来,内腑竟被声浪和急颤的气流震伤。
独轮金属傀儡再次震退,然而又马上再次冲向炼狱山掌教。
巨大的声响再起,独轮金属傀儡再退,再冲…在徐生沫一句话说完后,接下来等同他说那一句话的时间里,这两尊金属独轮傀儡和炼狱山掌教就已经不知道强悍的碰撞了多少次。
……
千叶关的山脚下,黑旗军正在对峙着。
比打雷还要惊人的巨响,让黑旗军中那名双耳本身堵了东西,一直在熟睡中的女婴都醒了过来,她懵懂的抬起头,没有看到身后远处的巨辇和炼狱山掌教,却看到了前方因为这样惊人的巨响和不像是人间的战斗而惊惶得不自觉退却的巨大白sè神象。
她觉得这些身披着金甲的白sè神象好像在害怕她一样,所以她反而忍不住笑了起来。
恐怖的声浪和气流开始震裂了千叶关山道旁的树木。
一株株树木裂开成利剑般的木片,又被气流吹拂得往后散飞而出。
有数片刺向了站立在树林里的倪鹤年。
倪鹤年已经距离山道不远。
以他的感知和反应,他依旧可以在不动用丝毫魂力的情况下,以身体的动作,躲避过这几片木片。
只是此刻他已经肯定,炼狱山掌教的身体已经不足以动用大圣师阶的巅峰力量。
虽然在炼狱山掌教刻意控制下的力量依旧恐怖,他也从那名被他击杀的没有腿的炼狱山大长老身上知道了炼狱山的一些秘密,知道炼狱山掌教的魂力不可能耗空,这两尊独轮金属傀儡最后依旧会被炼狱山掌教打铁一般击溃,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已经不用再等。
所以他没有躲闪这些利剑一样的木片。
他直直的朝着前方走去,从无数碎片飞舞的山林间走出,走向山道。
一片片飞到他身前的木片,在距离他还有数尺的距离时,便停住,然后裂解,化成无数细小的丝缕,从他身周飞散出去。
炼狱山掌教霍然转身,眼中闪现出不可思议的神sè。
所有的人也都感觉到了倪鹤年正式走出时,身上荡漾的气息。
就连林夕都有些震惊得麻木,因为这也是连他都根本不知道的变化。
第七十一章 乱局
千叶关这场盛会是由云秦皇帝和炼狱山掌教互相促成的结果,倪鹤年出现在这里本身并不足以让人震惊,在一名名圣阶的存在如同飞蛾扑火的情形下,一名皇庭供奉也并不算什么,真正让人震惊的,是倪鹤年此刻的实力。
除了云秦皇帝,没有人知道倪鹤年突破了圣阶。
早在和钟城和夜莺一战之后,所有顶尖的修行者便认为倪鹤年已经断绝了通往大圣师之路。
尤其在去年秋祭,和那名没有腿的炼狱山大长老对决之后,绝大多数人甚至认为倪鹤年将会很快死去。
在那之后,倪鹤年便一直没有正式露面,甚至很多人认为他已经死去。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再次出现的倪鹤年,身上却荡漾着超出圣阶的气息!
这是连林夕都完全没有想到的变化,他一直在等待着的,只是炼狱山掌教什么时候动用那三尊独轮金属傀儡,在他看来,在炼狱山掌教动用这三尊独轮金属傀儡之后,有着那七颗宝石,他们依旧有可能像对付那头苍老的海妖王一样,将炼狱山掌教杀死。
然而现在倪鹤年带着这样的气息出现,却让整个场间的局势,彻底失去了控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倪鹤年的身上,所有的人此刻都想知道,倪鹤年到底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前来。
…….
炼狱山掌教面对着倪鹤年,双手再次反掌击退身后的两尊独轮金属傀儡。
在眼眸里出现不可思议的震惊神sè时,他的心中也出现了一丝淡淡的悔意。
如果知道倪鹤年非但没有伤重至死,反而突破到了大圣师境界,那他今天就绝对不会降临在这里。
原本像他这样的存在,这数十年间,他眼中的真正敌人就只有青鸾学院,对于大莽和云秦这样的帝国本身,他并没有什么兴趣,然而此刻,他心中却是有一种真正的愤怒,他很想将整个云秦帝国彻底毁灭。
这个帝国,怎么可能接连不断的出现这么多的修行天才,怎么可能出现这么多的大圣师!
他依旧是世间最无敌的存在,即便面对此时的倪鹤年,所以他依旧不屑于掩饰自己的情绪,场间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的震惊,他的愤怒。
倪鹤年也感觉到了炼狱山掌教的愤怒,“你很愤怒?”在炼狱山掌教的双掌依旧在拍击着两尊独轮金属傀儡,依旧发出不像是人间的神魔交战的轰鸣声里,他却是突然出声,平静的说道:“我能理解你的愤怒的原因,其实你这样的愤怒毫无理由…因为很多大莽人在有可能拥有更高的成就之前,就已经被你变成了狗,或者被你杀死。你这样的人,才是造成大莽的修行者世界始终不如云秦的修行者世界jīng彩的真正原因。”
在这种时候,倪鹤年说这样长的一句话,似乎显得有些废话,有些无聊。
然而炼狱山掌教认为他有资格和自己这样说话,于是他的愤怒反而消隐了下来,依旧将两尊独轮金属傀儡一次次震出,同时平静的出声道:“我承认我小看了你。”
倪鹤年神容寻常的平和道:“没有关系,这世上有太多的人小看我。”
炼狱山掌教看着他,语气微寒道:“你来是想杀我?”
倪鹤年点了点头:“我来杀你。”
炼狱山掌教想了想,道:“你是为了长孙锦瑟来杀我?”
倪鹤年摇了摇头;“是我要杀你。”
炼狱山掌教和倪鹤年此时对话的话语本身似乎有些无聊,然而因为此时两人都是世上最强的大人物,且简单的话语里包含着最为真实的生杀之意,所以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浓厚杀气,如铁幕般扩散出来,压在每个人的身上。
“为什么?”炼狱山掌教的眉头微皱,有些不理解般补充了一句:“你想要杀我,自己便不可能活。”
倪鹤年看着炼狱山掌教,微笑着说道:“像你我这样的人,一生都在追求着无敌,我不像你是申屠氏,不像你一样拥有一些天生的东西,所以我便比你想得更为简单点。我这一生都只是想着战胜一个接一个屹立在我面前的强者,现在我的面前,只剩下了你一个人,不试着战胜你,不试着杀你,我剩余的生命,便没有意义了。”
短短的几句话,在此时却是描绘出了倪鹤年的一生。
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错了。
在此之前,所有的人都认为云秦皇庭大供奉是最忠于云秦皇室的一条狗,忠实得甚至能够不惜用自己的命来帮皇帝铲除一名又一名厉害的对手。然而现在所有的人都已然明白,其余所有的一切,在于倪鹤年的眼中都是没有意义的,他这一生,追求的目的始终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战胜一名名在他前方的修行者。
关闭
他是真正的修行痴。
然而这份执着的信念,却又足以让任何人为之动容和尊敬。
“好,老倪,你果然是条汉子。你杀了他,我每年都给你上香。”
徐生沫本来觉得林夕不成,极其怨念,现在陡然三尊独轮金属傀儡反过来对付炼狱山掌教,又突然出现倪鹤年要杀炼狱山掌教,他顿时就兴奋了起来,叫出了声。
炼狱山掌教此刻也开始觉得林夕这些人里面,最可恶的人便是徐生沫,他很想现在就将徐生沫杀死,然而倪鹤年不动,他便根本不敢再分神去击杀徐生沫。
“我会先杀死你们。”然而就在此时,倪鹤年却是缓缓的转过身,看了徐生沫一眼,又看着林夕说道。
所有人都悚然一惊。
徐生沫一呆,不可置信的叫了出来:“倪鹤年,你说什么?”
倪鹤年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林夕,平静的叙述道:“我一直也很想知道,当将神和炼狱山掌教真正相遇时,谁会更加强大一些。现在看来,似乎是炼狱山掌教更为强大一些,我似乎已经可以轻易的杀死你们,然而将神这种天赋,谁也不能够真正理解,所以我必须做最后的确认。”
林夕的口中充满了苦意,他努力的抬起了头,看着倪鹤年,艰涩的道:“你说的最后的确认,就是要试着杀死我?”
他的这句话相对于大圣师的出手而言十分的缓慢,在他这句话从开始说到结束之时,炼狱山掌教的双手已经和两尊独轮金属傀儡相触了十余次。
无巧不巧的是,在林夕最后一个字出口之时,两尊独轮金属傀儡的内里,发出了一声晶石碎裂的响声,这两尊独轮金属傀儡身上所有的光焰终于消隐,然后不再向前,而是被炼狱山掌教的力量推得往后飞滑而出,像两个车轮一样,朝着山下滚落下去。
山道上彻底的平静下来。
倪鹤年看着林夕,点了点头。
徐生沫终于回过神来,再次大叫起来:“倪鹤年,你这个变态。”
“我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倪鹤年依旧没有看徐生沫,只是看着林夕道:“毕竟没有长孙锦瑟,我也不可能走到今rì一步,就算最后还他个人情,我也会先杀死你。”
这的确是一个很变态的想法,似乎在倪鹤年看来,他之前所做的很多事,为云秦皇帝杀死的那么多强大对手,都只是他在修行之途中,为了自己做的,唯有现在杀死林夕这一件事,才是为了云秦皇帝而做的,所以只有这件事,才算是还皇帝的情。
所有林夕这一方的人都好像从云端落入了深渊的冰窟之中。
倪鹤年和炼狱山掌教斗个两败俱伤,一起死去,这是他们所有人都期待的事情,然而现在,整个局势却反而雪上加霜。
要想杀死炼狱山掌教,还必须先杀死倪鹤年。
先对付倪鹤年,再对付炼狱山掌教?
一个炼狱山掌教,已然无敌,再加上一个云秦无敌的倪鹤年,两名大圣师,有谁能敌?
林夕轻轻的咳嗽了起来。
这是即便他能预料到,预知到,也根本无力扭转的局面。
他的面容上和眼睛里都充满了痛苦。
所有的人都认为他的痛苦来自于青鸾学院覆灭和最终让云秦皇帝坐收渔人之利的不甘。
然而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他却是努力的擦了擦糊住了脸面的腥臭汗水,然后看着倪鹤年,认真道:“你杀不了我的,你如果真这样做,最后的结果便是你死在我手里,然后最有可能便是炼狱山掌教坐收渔人之利,他在我杀死你之后,或许有可能杀得死我。”
林夕的话让最了解他的高亚楠和南宫未央等人都觉得吃惊和不可思议,但是她们却都又听得出来,林夕的这句话,绝对是认真的。
炼狱山掌教的脸上再次出现了震动的神sè。
倪鹤年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想了想,然而不等他出声,林夕便已轻咳着出声道:“池雨音,你给他些证明。”
池雨音没有想到等到最后,却是在这种时候等到林夕让她出手的命令。
此时的压力让她的浑身都有些战栗,但她也没有丝毫的停留,将魂力贯入她袖中的七颗宝石之中。
七颗散发着沧桑气息的宝石从她的衣袖中飞出,围绕在她的身周,流散出古朴文字般的光影。
炼狱山掌教的目光剧烈的闪动了起来。
倪鹤年的眉头也皱得更深。
像他和炼狱山掌教这样的人物,已经根本不需要出手相试,就已经可以感觉出天地间多出的这些纹理和力量。
“这最多只能阻止圣阶的力量。”倪鹤年看着这七颗从未在世间出现过的宝石,说道。
“这已经够了,动用圣阶之上的力量,你也会死。”林夕看着似乎有些不以为然的倪鹤年,艰涩而坚定的认真说道:“而且我们的手中,还不止拥有这样的力量。”
第七十二章 仇恨
“你不要忘记,你至少是云秦人。”
“你坚持你所认为的道,一心修行,所以今rì才有这样的成就,你觉得欠了长孙锦瑟一个人情,准备顺便还他一个人情,然而你生在中州市井街巷之中,生你养你的都是云秦人,你饮的每一滴水,吃的每一粒米…你能成为修行者,都和云秦有关。你这一生,都深深的刻着云秦的烙印。没有云秦,没有中州城里面的那些人们,便永远都不会有你的今天,你欠了那么多云秦人的情,你便不想着还?”
“你一定想要杀死我,至少也和我们一起先杀死了炼狱山掌教再说。我们可以先联手杀死他,然后再决一生死。”
林夕没有停止说话,他并不奢望自己的这些话语能够打动倪鹤年,因为他很清楚倪鹤年和炼狱山掌教这种阶层的人物,脑海中的想法完全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他只是因为虚弱到了极点,生怕自己不坚持着说话,jīng神略有松懈,便会直接昏死过去。
然而他此时面容和眼眸里的痛苦,却又不只是因为自己身体的极度不适,还因为他必须舍弃某些对于他和学院而言极其重要的东西,他的确想到了一样还可以依仗的力量,只是这股力量杀死任何圣师都没有问题,能否杀死大圣师,却还是未知之数,最为关键的是,这件事只有他才有可能做到,他必须设法恢复一些力量才有可能做到。
倪鹤年浑浊的目光中泛起了许多异样的sè彩。
这种sè彩就像中州城里清晨某片芭蕉林中的水汽,又像夕阳落山后某条白墙黑瓦的小巷里挑起的灯笼火光。
谁都可以看出倪鹤年不是个恋旧的人,但所有人也看得出,在倪鹤年为自己铺就的人生道路的尽头,他也不免想起了自己一生里很多难忘的时光。
所有的人都隐约觉得可能会出现转机,所以此时就连呼吸声都似乎全部停顿了,唯有林夕的轻咳声。
倪鹤年在感怀中陷入沉默。
他考虑了很久,然后才抬起了头。
让所有青鸾学院这一方的人一颗心瞬间跌入谷底的是,倪鹤年摇了摇头,“我承认你说的有些道理,然而你给我的感觉却更加危险,所以我依旧会试着先杀死你。”
“你是在故意玩我么!”
徐生沫几乎是气急败坏般叫喊了起来,没有人会认为倪鹤年是在故意玩弄他什么,然而他觉得倪鹤年这种有些被说动的情形下,却是又断然拒绝,而且还是在见到了林夕让池雨音展露出新的隐匿力量后,依旧做出同样的决定,简直就是在故意玩弄他们的感情。
“倪鹤年,你的脑袋里装着的都是粪便,难道你小时候是被云秦人用粪便喂养大的?所以要在这种时候来报复云秦么?”
徐生沫骂得极其怨毒,极其刻薄。
但是他难听的叫骂声却是又突然顿住。
不是因为这时倪鹤年要出手对付他,而是一侧的山林中,突然又显现出了一抹熟悉的黑sè。
徐生沫的眼睛霎时亮了,然而却又更加失望透顶,差点一口气不顺,直接憋得昏死过去。‘
那种熟悉的黑sè,是青鸾学院的颜sè,他以为来了什么新的救星。
然而此时出现的,却并非是学院什么他都不知道的强者,而是一名和边凌涵等人差不多同样年纪,而且似乎更要瘦弱一些的女学生。
这名瘦弱的,看上去甚至有些拘谨的青鸾学院女学生是艾绮兰。
除了林夕等人之外,在场其余的修行者都不知道这名突然出现的青鸾女学生的名字。
只是从她身上可以将她的头都兜住,且黑sè的sè彩似乎在不停流动的奇特黑袍,许多人猜测出她便是在先前东景陵的一些战役里出现过的青鸾学院这一代守夜者。
守夜者应该始终潜伏在暗地里。
但看着这名瘦弱的青鸾女学生不发一言的低头走到林夕的面前,然后依旧不发出任何声音的倔强站立在林夕身前,看着倪鹤年,所有人便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以她的修为,不管是隐匿着偷袭,还是光明正大的站出来,对于倪鹤年此时的实力而言,都根本没有什么两样。
她只是想表达一个意思:倪鹤年要杀林夕,便只有从她的尸体上跨过去。
…...
场间又似乎安静了数分。
炼狱山的那些红袍神官们的眼神都变得更加复杂。
从一开始,林夕就不是凭借着自己个人的战力在对抗炼狱山掌教,尤其在各种想象不到的力量迭出之后…艾绮兰此时这样的举动,至少让他们所有人感觉林夕身边的不可知因素,又多了一个。
“叮…”
就在此时,压抑而沉寂的山道上,突然响起了一声异常清脆好听的声音,这一声声音,就像是中州城里一些屋檐上挂着的风铃的声音,然而在下一刻,许多人都感觉到了耳膜的刺痛,感觉到这声音里,似乎夹杂着刀锋。
倪鹤年原本已经变得冷漠的目光里又闪现出了异样的神sè。
这声音是从秦惜月的手上发出。
通过这声音,他响起了在中州城里和钟城以及夜莺的一战。
也就是这声音,让他感觉到了艾绮兰和秦惜月此时表达的还有更多的含义。
“你们想为你们的老师报仇?”
想到那些带给自己一些意外,但又无一例外被自己击败的强大对手,他忍不住骄傲的冷笑了起来:“用这种陪葬的方式?”
“还是你认为夜莺曾经成功的阻止过我杀死钟城,你就觉得你和夜莺一样能够阻止我杀死林夕?”倪鹤年很享受此时的美好,享受炼狱山掌教不久前享受着的无敌,所以他接着看着秦惜月微讽道:“你不要忘记…”
他原本是想说,你不要忘记,若是没有中州城里的其它老人,没有宇化家的人,即便是夜莺也依旧不可能带着钟城逃离中州城。然而他的这句话,却是骤然中断。
因为就在此时,又一个身穿黑袍的人,从千叶关里走了出来。
这同样是一个身材很瘦小的青鸾年轻学生,因为和林夕等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面,所以林夕等人第一眼便觉得陌生,然而这名瘦小的青鸾学生一头金黄sè的头发,却还是让林夕等人在一个失神之后便想起了这人是谁。
“宇化无极!”
边凌涵忍不住发出了失声的惊呼。
……
那场和雷霆学院的对决,即便是这些年轻人告别无忧的青chūn,面临残酷战争的起始,但的确已经相隔得太过遥远。
那时的雷霆学院还是鼎盛,但现在雷霆学院和仙一学院都几乎不复存在,所以参加过那一次对决的人,也已经极少会想起在那场对决里重创之后,便消失在他们世界里的宇化无极。
林夕看着这名曾经斥责他们贪图享受,没有信仰的同学,想到那飘雪山岭中的那场对决,他的心中有些温暖,但想到此时并不是可以怀恋过往的时候,他便更加痛苦的轻咳了起来。
“你不用出来陪着我们一起死。”他没有多想,便下意识的看着走近的宇化无极说道:“我虽然救过你,但你们宇化家保护我的家人,早就已经扯平。”
“我不是为了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和前几年相比,宇化无极的样貌并没有什么改变,但他看着林夕,却早已不再是看不起,不屑为伍的神情,而是充满了真正的尊敬。
他对着林夕说了这一句,看着若有所思的倪鹤年,肃然道:“我出来是因为我是青鸾学院的人,还因为我也要为我宇化家的人报仇。”
因为极度虚弱而脑袋不像平时一样清晰的林夕有些反应了过来,他想到既然宇化家的人出现,又怎么会只出现一名宇化无极…再加上此时宇化无极的话语,他骤然想到了某个可能:“你说什么?”他的身体猛然一颤,浑身的肌肉因为他这一下反应而近乎都要抽搐起来。
“他杀死了祭司殿的所有人,在来这里之前。”
宇化无极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吐出,说道。
所有人的呼吸又是猛的一顿。
高亚楠原本苍白的脸sè变得更加雪白。
“只是因为不想让祭司殿的人赶来参与这一战,所以你就杀死了祭司殿所有的人?”她看着倪鹤年,厉喝了起来,浑身都因为愤怒而颤抖起来。
徐生沫的双手也异常的冰冷,在佟韦的那一箭shè出之后,还无法杀死炼狱山掌教之后,他就已经开始在心里痛骂那些祭司殿的老人,因为他觉得以那些祭司殿的老人的实力,只要来到这战场上,也依旧可以起到一些决定xìng的作用,而现在,他才知道那些祭司殿的老人为什么一个都没有出现在这里。
他都已经无法再骂倪鹤年,因为他实在已经想不到用什么样的语句来骂倪鹤年。
此时,千叶关内的一些云秦官员和大莽官员之中的修行者心中却是更加寒冷,因为宇化无极说出的这句话,让他们想到另外一个事实。即便倪鹤年只要动用圣阶之上的力量,就必定会爆体而亡,但既使他一直将力量压制在圣阶和人对敌,他的感知却是大圣师的感知,他身体的反应和出手的速度,依旧超越所有圣阶,他体内魂力的总量,也远远的超越圣师。
所以现在的倪鹤年和炼狱山掌教,依旧是圣阶之中无敌的,除非必须逼他们动用超过圣阶的力量。
“噗!”
林夕咳出了鲜血。
想到那些曾和自己接触过的祭司院老人,他的心中充斥着的,已经不是无法和倪鹤年这种想法不正常的怪物无法沟通的无奈,而是充满了无穷的怒火和杀意。
“我希望你学到了祭司殿的光明。”咳着血的林夕艰难喘息着,对着宇化无极道:“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学到。”
第七十三章 将神一击
“我学到了祭司殿的光明。”
宇化无极的声音,就像天籁一般响起。
虽然其中根本没有任何的停留,但林夕却只觉得好像隔了几个世纪那么遥远。
他屏着的一口气骤然一松,浑身又是一身虚汗,他的视线都已经开始模糊,甚至看不清身旁的宇化无极,但是他的声音却再次变得平静而肃冷:“那我们就可以试着杀杀他们了。”
南宫未央此时也不明白林夕到底在想什么。
“对我施展光明。”正因为想不明白,她便决定采用自己可行的方法,对着宇化无极说道。
“必须由我来。”林夕尽量调匀着自己的呼吸,轻轻的摇了摇头,“你最多拼死一个倪鹤年或者炼狱山掌教,最终没有什么用处。”
南宫未央皱起了眉头,但当林夕很肯定时,她却从来不会和林夕争辩什么,所以她看了宇化无极一样,示意他听林夕的话。
宇化无极也没有再说什么,他开始发光。
一丝丝纯净而耀眼到了极点的光线,从他的身上涌出,落在林夕的身上。
他身上的气机开始迅速的衰弱,而林夕身上的气机,开始迅速的旺盛,这就像是一场生命的接力。
……
在倪鹤年和林夕开始谈话之后,巨辇上的炼狱山掌教就一直保持着沉默,就像一名被忽略的看客。
然而就在宇化无极的身上发出光明的瞬间,他却往后跨出了一步。
只是一步,他威严的身躯就好像化成了一缕清风,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巨辇后方数十步外。
像他这种存在,即便只是做一名沉默的看客,也依旧对这个世间有着实质xìng的掌控。倪鹤年在这段时间里还未出手,最重要的一点原因,也是因为他的沉默。
倪鹤年也必须担心在朝着林夕等人出手的瞬间,遭遇他的偷袭。
他的沉默和不动,便是此刻制衡三方的力量。
现在他的退,便是表明了态度,让倪鹤年不必再担心同时面对他的威胁,而他的这一退,无形之中也cāo控了倪鹤年和林夕等人这一战的开始。
……
炼狱山掌教退,倪鹤年却是不动。
但他站立在山道上不动,却并不代表着他不战。
他不动,只是因为在他还是中州城里一名给真正的大人物提鞋都不配的低阶修行者时,他就看过第一次进入中州城的张院长和中州城中无数强者的战斗。
所以他很清楚,像张院长和林夕这种将神,出手时机和应变的把握比任何修行者都要jīng准,所以面对将神,最好的方式反而是以不变应万变,全力感知,等待着将神一击的来临。
“你们都退远一些。”
林夕的身体在闪闪发光,他的目光聚集在倪鹤年的身上,却是先行说了这一句,然后又转头看着身旁的池雨音,道:“你什么都不要管…我只要你用这七颗宝石。”
林夕这两句话的意思,显然是让高亚楠和南宫未央等所有人离开,只要让池雨音留在他身边帮他防御。
一时没有人退。
因为所有的人都开始怀疑林夕是不是要用什么自杀xìng的手段。
“放心,我是要试着杀他们,而不是要自杀。”林夕看着高亚楠的眼睛,认真的说了这一句。
高亚楠无疑是最了解林夕的人,看着林夕的目光,她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飞快转身,往着千叶关中退去。
南宫未央的眉头微蹙,但也不再犹豫,跟着高亚楠转身退走。
她们一退,除了池雨音之外的所有人,全部如cháo水般往后退却。
倪鹤年皱了皱眉头。
他抬起了头,身外的空气瞬间变得绝对的平静,就好像变成了一块玻璃,然后他远远的看了高亚楠一眼。
林夕却笑了起来,微嘲道:“倪大供奉,虚招这种东西,对我根本没有任何的用处。”
说完这句话,他便将身前的大黑,朝着前方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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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鹤年本来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林夕的这一个动作,却让他和远处的炼狱山掌教都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在抛出大黑的同时,他的手中也开始发出纯净的光线,形成了耀眼的光明光束。
最耀眼的光亮和大黑最深沉的黑形成了耀眼的反差。
难道绝对的光明落在最深沉的黑上面,还能激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这一瞬间倪鹤年和炼狱山掌教都感到了不解。
但几乎同时,他们发现从林夕手中喷涌而出的光束里还有别的东西。
那是一截边缘很锋利的天蓝sè晶石。
炼狱山掌教想到了某种可能,他比倪鹤年更早的反应了过来,他发出了一声惊惶的低啸,整个身体好像折断一样,往下倒去,体内的魂力从他的足底源源不断的喷涌而出,使得他的身体开始急剧的加速,要贴着地面平飞出去。
倪鹤年只是比炼狱山掌教略晚一些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但他同样清楚,大黑就在林夕的面前不远处,而且此刻距离林夕的光明只有数尺的距离,林夕发出的光束速度又是极快,所以这世上任何人都来不及阻止林夕发出的光束撞上大黑,包括包裹着的那截天蓝sè晶石。
在这唯有大圣师才能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才能有所判断的极短时间里,倪鹤年做出了和炼狱山掌教截然不同的应对,他没有将自己的全部力量放在往后逃离或是闪避上,他依旧站立在原地不动,体内的魂力,却是不停的析出,一层层的在他身前凝聚。
……
天蓝sè的晶石随着光束一齐冲击在了大黑上,天蓝sè晶石的边缘切割在了大黑的三根弓弦上。
三根黑sè的弓弦毫无声息的断裂了开来。
弓弦上震颤而出的几缕气息,使得坚硬的天蓝sè晶石直接崩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
断裂的弓弦还在空中收缩飞舞,然而琴身上却已经出现了无数细小的裂纹。
就好像一个星球陡然崩解。
一条条黑sè的光华,从这些裂纹中冲出。
黑sè本身就是最深沉,最吸光亮的sè彩,然而这些黑sè的光华,却似乎比林夕发出的光明还要明亮。
……
炼狱山掌教无比的惊惶。
他没有时间去想林夕为什么敢这么做,为什么知道大黑损毁时会发出毁灭xìng的力量,他只是想逃得更快一些。
他甚至张开了双手,想要抓住后方地上两尊被他击溃的独轮金属傀儡,挡在他的身前。
然而从大黑的裂纹中shè出的这些黑sè光华,却是比他魂力喷涌的速度还要快。
他的身体几乎才刚刚完成彻底的加速,在空气中化成普通的修行者难以感知的流影,然而一条黑sè光华,就已经落到了他的身上。
大黑还在喷shè着这些黑sè光华。
这条黑sè光华的一头还连在大黑上,所以这一条黑sè光华显得极其的长,就像一条长达数里的长剑,扫过了他的身体。
黑sè光华扫落在他胸口的瞬间,将他不可置信的面容映得明亮而漆黑,然后他的身体被斜着扫成两段,在这条黑sè光华切断他身体的最后时光,他在恐惧和不可置信中有了一丝犹豫,想要以真正的大圣师之力抗衡,身体上出现了无数裂纹。
然而这样的犹豫,只是让他下面半截身体发出了恐怖的轰鸣,碎裂成了无数细小的碎块,伴随着无数飞灰,像流星一般飞shè而出!
……
有一条黑sè光华也更早一些扫向了倪鹤年。
倪鹤年释放的魂力在他身前构筑而成的一道道屏障散发着深黄sè的sè彩,就像一层层琥珀在这条黑sè光华的面前纷纷裂解。
在黑sè光华扫碎所有这些深黄sè屏障,就将切入他身体的一刹那,他的身体就好像变成了一个布满无数孔洞的筛子,无穷无尽般的冰寒力量,从他的肌肤上,血肉中,狂涌了出来。
在进阶大圣师之后,他知道自己只能真正出手一次,所以凭借着和那名没有双腿的炼狱山大长老一战中得到的感悟,他即便没有周首辅和高亚楠的天赋,然而却硬生生的吸纳了无数冰寒元气于体内,将自己彻底变成了一个蕴含难以想象的冰寒力量的冰人。
这也就像是融魂。
所不同的是,融魂得到的力量和魂力相辅相生,而他吸纳的力量,却是硬生生的压在魂力之中,只是像在自己的身体里,硬生生的埋了一柄剑。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没有亲眼见到李苦和闻人苍月的一些战斗,但他却似乎从那些战斗的传闻里,便也得到了一些感悟。
他的确是云秦历史上的真正修行天才。
此刻,原本他只是为了加强出手一击的威力,原本准备用来对付炼狱山掌教火焰,相当于他生命的元气和力量,被他毫不留情的从体内逼出,迎向这一条黑sè光华。
“嗤!”
这一条黑sè光华有数十米长的一段,竟然直接变成雪白,被冰雪硬生生的冻结、阻挡在空中,然后这条黑sè光华,竟然被他体内冒出的力量,从中截断,崩散在空中。
然而与此同时,倪鹤年的身上,也布满了数十道深深的,如同挥剑砍过一般的裂痕。
第七十四章 这一年的彩虹
一条血箭从池雨音的口中喷涌而出。
在林夕往前扔出大黑的瞬间,得到林夕提醒的她就已经不顾xìng命的将自己的魂力以超越极限的速度贯入七颗宝石之中。
她是已经十分接近圣阶的修行者,像她这样的一个修行者不顾xìng命的拼命喷涌魂力,即便只是贯入普通的魂兵之中,激发的力量也十分惊人,更不用说是这七颗蕴含着古修行者世界的力量的宝石。
这一口鲜血,是她过分动用魂力损伤内脏所导致。
然而在下一刻,她也根本来不及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七颗宝石散发出来的光符形成的绿sè光幕,直接碎成了无数绿sè萤火虫一样的流光,她和林夕所在的空间,仿佛被一个无比巨大的神锤猛敲了一记,她和林夕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震飞出去!七颗宝石也随着她和林夕,往后飞散而出。
……
在倪鹤年的身上出现数十条深深的,如同被利剑切入一般的裂痕时,林夕和池雨音的身体随着无数碎裂的淡绿sè荧光在往后倒飞,炼狱山掌教的上半截身体,也像一块抛飞在空中的朽木,没有落地。
大黑还在继续开裂,那些裂缝里的黑sè光华,还在继续涌出。
有许多黑sè光华,冲上了上方的天穹,同样也有许多黑sè光华,扫入了炼狱山的人群里。
上方高空里的云彩,被一道道黑sè光华上震荡而出的磅礴气息彻底震得无影无踪,一圈圈特别耀眼的天光,从空中罩落下来。
地面上,所有被黑sè光华扫中的炼狱山红袍神官们,并没有像炼狱山掌教一样被扫成两截,而是整个身体直接变成了飞灰。
……
大黑彻底的崩裂,自己也化成一片片蝴蝶般的飞灰,弓身中shè出的黑sè光华,也开始消隐。
“噗!”
倪鹤年身上数十条深入内里的裂口中,同时喷出夹杂着无数碎砾的气流,他的身体猛的一震,一时无法动作。
“啪!”
炼狱山掌教的半截身体重重落地。
他的绝大部分力量都聚集在下半身,且已经随着下半身的崩碎而消失。
此时坠落在地,他剩余的力量,也开始从他的身体中沁流出去,消散在天地之间。
除了炼狱山掌教和倪鹤年,所有的人在这样一个极为短暂的片段里都根本来不及反应和思索,等到炼狱山掌教的半截身体落地,所有的炼狱山红袍神官们才开始感觉到无比的恐惧,才开始发出惊骇的尖叫,才发现原本站立在自己身旁的许多人已经彻底消失了。
然后他们才想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后他们变得更为恐惧,恐惧得许多人都根本站不稳,坐倒在地上拼命的发抖。
这种恐惧来自炼狱山掌教被击倒,还来自于,他们想到方才自己根本来不及躲闪,那些消失的人,是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来不及思考,就被落到身上的黑sè光华扫成了飞灰,而他们此刻还能活着,只是因为那些黑sè光华正好没有落到他们的身上,否则站着的就是他们身旁的人,而消失的就是他们。
池雨音重重落地。
在身体和坚硬的地面冲撞,一口逆血再次从她的口中喷涌而出之后,她才终于能够恢复呼吸,她剧烈的喘息着,也才开始从脑海里的一些破碎画面中,回想出了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夕自毁了青鸾学院的传奇神兵大黑!
碎裂的大黑散发出了无数带着恐怖威力的黑sè光华。
只是有一道黑sè光华从她和林夕的身周掠过,一丝的碰撞,就击溃了她不惜代价激发的七颗宝石的力量。
林夕呢?!
林夕怎么样!
这个时候,她有些明白了林夕为什么要让她到这种时候才动用这七颗宝石的力量。
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做到好好护住林夕!
反应了过来的池雨音发疯般的转过身去,然后她看到了落在自己身旁不远处一动不动的林夕。
她的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然而就在这一刻,“赫”的一声,林夕的整个身体猛然扭动了起来,然后开始剧烈的咳嗽,似乎要将整个肺都咳出来。
林夕的样子极其的痛苦,然而池雨音却是像一个疯女人一样笑了起来,笑得她也开始剧烈的咳嗽,也似乎要将整个肺都咳出来。
林夕还活着,而且咳得很有力,这对于她而言,便是这世上最好的讯息。
……
千叶关内外的所有人都从巨大的震撼里醒来。
更多的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像个疯子一样叫喊了起来。
已经真正世间无敌的炼狱山掌教只剩下了半截身体,而且这半截身体的力量和生命,也在快速的流出身体,化为虚无。
倪鹤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他的身体只要一动,就会彻底崩塌。
所有的炼狱山红袍神官,少掉了三分之二,此刻只有二十余名活着的炼狱山神官,站在布满沟壑的山道上。
千叶关上方的天空都似乎被冲破了,明亮的光柱像梦幻一样,垂落下来,照耀得山道上的一切都分外的晃眼。
绝大多数人都震骇到麻木。
他们浑身发麻的看着这副他们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画面,他们开始又发现一个事实。
在林夕自毁大黑的瞬间,大黑绽放道上百道黑sè光华,这些黑sè光华就像怒放的花瓣一样,朝着四面八方绽放,然后化成长达上千米的狭长黑剑,一路扫去。
三分之二的炼狱山中人,在这一击中死去。
就连无敌的炼狱山掌教,也正在死去。
然而林夕没有死。
池雨音没有死。
就连他身后的青鸾学院的修行者们,也一个都没有死。
同样有黑sè光华从他们的身周掠过,然而却没有一道真正落到这些人的身上。
林夕是怎么做到的?他怎么可能做到!
所有的一切不可置信,不可思议,最后沉甸甸的充斥这些人麻木的脑海的,唯有两个字:“将神!”
……
林夕真恨不得将自己的肺都咳出来,他觉得这样都会好受一些。
因为只有他才知道这短短的一息时间,他却已经经过了不知道多少个来回。
虚弱到了极点的感觉还未从他的身体里消失,极度的疲惫又已经如无数只蚂蚁在他体内穿行。
只是他同时又觉得快意。
哪怕学院永远失去了这样一件具有特殊意义的魂兵,但这件魂兵代表着的本身就是将神…而且用这样的一件魂兵,除去两名青鸾学院最可怕的敌人,在他看来,十分值得。
一道纯净的光束从他的背后shè来,沁入他的身体。
这道纯净的光明是摇摇yù坠的宇化无极发出。
宇化无极本身也已经到了极限,再发光明,自己恐怕就会死去,然而此刻担心林夕的伤势,他却还是强撑着发出了光明。
林夕从地上坐了起来。
他扭头看到了朝着自己狂奔而来的艾绮兰和秦惜月等人,看到摇摇yù坠的宇化无极,他便摇了摇头,反而抬手发出了一束更为明亮的光明,落在了宇化无极的身上。
他是看出自己的身体实际状况还要比宇化无极好一些,害怕宇化无极死去,才马上做出了这样的反应,但这样的反应却造成了两个人用光明互相照耀,他就觉得有些好笑。
再想到若是中州城里的云秦皇帝得知这里的一场盛宴的最终结果,他就真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夕在分外明亮的阳光下,笑得分外的灿烂,令人分外的心动。
……
所有还活着的炼狱山红袍神官都浑身颤抖着,开始无意识的后退着。
有些坐倒在地上的炼狱山红袍神官甚至爬不起来,双脚不停的蹬踢着地面,拼命的将自己往后退。
一名炼狱山红袍神官在踉踉跄跄的倒退中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往自己的脚下望去,然后他的身体好像被雷电劈中,他的大脑空白到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情绪。
他此刻踩到的,不是什么破碎的衣物和铠甲,而是炼狱山掌教的身体。
这名失魂落魄的炼狱山红袍神官,竟然不小心,踩到了平rì里连看都不敢看一眼的炼狱山掌教的身上。
这是让人忍不住想发笑,而又根本笑不出来的画面。
然而此时,炼狱山掌教却并没有任何的愤怒,在他生命的最后尽头,他只是有些茫然的想起了自己一生中许多的片段,“我用了一生的时间…居然还是败在了青鸾学院的手里?居然还是死在了将神的手里?”
“为什么?”
他痛苦的问道。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在他问出最后的这一句话的瞬间,他的这半截身体里剩余的力量,也彻底流淌干净,然后他的身体像沙化般碎裂,变成了一堆蓝黑sè的灰烬。
那名大脑空白的炼狱山红袍神官,就踩在了这一堆灰上。
倪鹤年在此时抬起了头。
他身上那些如被利剑切入的裂痕上出现了白sè的冰雪,他终于镇压住了自己体内崩乱的元气,阻止了自己身体的裂解,他依旧还可以战斗。
然而就在此时,一条显得异常倔强的身影和一条显得异常美丽的身影,却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声沧然的声音响起,就像中州城的深巷里,有夜莺在欢快的呢喃,有鲜花在吐露着芬芳,有豪客放下了酒壶,用手指在弹着刀锋。
倪鹤年身上这许多裂纹中的冰雪中骤然响起了许多轻微的咔嚓声。
他的脸sè大变。
就在他想要前行,但又脸sè大变,不得不重新停住的这一瞬间。
一团浓浓的黑雾,将他笼罩在内。
无数细碎的声音响起,好像有无数蛇在地底游走。
倪鹤年很熟悉这种声音,他知道这是暗祭司的何种手段,他体内的魂力依旧不是这两名青鸾年轻女学生所能相比的,然而在此时,夜莺传授给秦惜月的音震之法,却正是他此刻身体的克星。
他必须控制自己体内魂力的破碎和蔓延,他无法动作。
他感到了无尽的悲哀。
他想要的人生道路的最后尽头,不是这样的,他应该在最光辉的时候落幕,击败将神,击败炼狱山的最高存在。
然而他却成了一名几乎没有什么出手机会,就要死去的大圣师。
在这无尽的悲哀里,他又想到了林夕的话,他又想到了成就自己的,正是云秦的那一名名曾经教导过自己,或者和自己为敌的强大修行者。而自己最后,却还是死在这些修行者的弟子手里。
成也云秦,败也云秦。
倪鹤年不甘心的发出了一声厉啸,往前跨出了一步。
无数从地下涌出的金属长鞭,刺透了他的身体。
他的身体也同时崩解,变成了无数冰渣飞散。
冰渣中最为细微的颗粒融化成细微的水珠,在元气的冲撞中破碎得更细,在明亮的阳光照耀下,千叶关的山道前出现了一道美丽的彩虹。
艾绮兰和秦惜月就站在这一道美丽的彩虹下。
第七十五章 盛宴之暮
这是林夕这一生里,或者说他所经历的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世间里,见过的最美丽的彩虹。
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永远记住这副画面。
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有意义,更为重要的是,姜钰儿、李开云…他的这些同学们,朋友们的牺牲,也变得更有意义。
所有还活着的炼狱山红袍神官全部停顿在这样的彩虹下,他们都不敢前进,也不敢再向后退,就像被上天抛弃的孩子一样,绝望、抽搐、哭泣,蜷缩在地。
这些炼狱山的红袍神官平rì里把自己看成超出人间的神魔,但他们在炼狱山大长老和炼狱山掌教这样的人物面前,心中却实又无比的卑微,他们被驯成了炼狱山掌教御下的蝼蚁,靠着炼狱山掌教的恩泽生存,他们又将炼狱山大长老和炼狱山掌教看成真正的神魔,他们只是战战兢兢的活在炼狱山中的信徒。他们的内心本来便扭曲,现在炼狱山掌教都已经痛苦的死去,他们脆弱的就根本连普通人都不如。
而且他们的后方,还有看上去像杂军,然而却是天下最强的军队,龙蛇黑旗军。
和神象军对峙着的黑旗军同样也扼守住了他们下山的道路,他们也根本无路可退。
那名猎户装束的黑旗军背上的女婴也睁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美丽绚烂的彩虹,她也很高兴,露出了灿烂甜美的笑容。
所有的黑旗军人,依旧在等待着来自林夕的命令。
所有骑坐在巨大白sè神象身上的神象军士,面sè也变得极其的苍白,握着兵刃的双手也开始不停的震颤,身上的金甲,随着他们的震颤而发出一圈圈无法掩饰的闪光。
他们知道,这一场盛宴已经落幕,随着炼狱山掌教和倪鹤年的死去,他们这股原本举足轻重的力量,现在已经属于可有可无的存在。
林夕也很清楚,只要他发出命令,这支神象军必定会被黑旗军全部杀死,他抬起了手,然而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太多的飞灰,太多的鲜血和尸体,他太过于疲惫,为了几个大人物的意愿,今天已经死去了太多不该死的人,而且他知道只要他发出命令,这支神象军虽然会被彻底剿灭,但黑旗军同样也会死不少人。
在倪鹤年和炼狱山掌教死后,他和青鸾学院已经随时可以对付这支神象军,所以他觉得这场盛会是应该结束了,至少在今天,他不想再杀人,不想在看到很多人死去。
所以他举起了手,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军令,只是疲惫的在空中挥了挥,“让他们走吧。”
神象军里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此刻连倪鹤年和炼狱山掌教这样的人物都已经败亡,他们没有资格发出什么声音,也没有人会在乎他们的声音。
在他们所有人垂下头,白sè神象开始转身之时,林夕又发出了一声轻叹:“我今后不想再看到你们。”
这是规劝,同样也是最严厉的jǐng告。
所有还活着的炼狱山红袍神官们连呼吸声都不敢再发出,他们开始等待林夕的审判。
“我会把你们交给湛台浅唐处置。”
林夕想了想,看着这些炼狱山红袍神官们,然后说道:“我想你们应该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所有这些炼狱山红袍神官都听出了林夕不会杀死自己,然而他们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但在沉寂了数十息的时间后,他们里面终于有人想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
一名炼狱山红袍神官跪了下来,对着湛台浅唐行大礼。
他头上的尖顶高帽在叩首之时掉了下来,但这名炼狱山红袍神官却已不敢再伸手去捡。
见到这名炼狱山神官的举动,其余的炼狱山红袍神官终于也明白了他们并不是真正的神魔,从今天开始,他们必须对人世间臣服,他们不能再肆意的奴役大莽的百姓,而必须为大莽而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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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没有战斗发生。
千叶关里,从炼狱山掌教到来之后,便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的大莽皇帝也依旧不敢起身。
他最大的奢求只是能够活着,现在他还活着,便根本不敢再奢求自己还能够坐到那张龙椅上。
他此时甚至还有一丝庆幸,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因为他想到了这世间另外一个皇帝,一个和自己相比,拥有更高的真正权力的皇帝。
他很清楚,随着这场盛会的结束,又一个新的时代来临。
从青鸾学院夏副院长去世之后,张院长的时代便开始终结,变成了炼狱山和炼狱山掌教的时代。
然而炼狱山掌教的时代,却是无比的短暂,只是刚让人看到,便已终结,现在,是新的将神时代。
中州皇城里那名拥有最高权势的帝王,比自己输得还惨。
……大莽皇帝的身后,隔着一张黑sè的长桌,便是一身盛装的刘学青。
刘学青的面前,是那份云秦和大莽停战的盟书。
这一场盛会,显然以青鸾学院的最终胜利而落幕,他为林夕拖到了足够的时间,所以他和林夕一样,也是这一战最大的功臣,然而此时,他的心中却没有任何的欣喜。
他不想青鸾学院亡,不想云秦的jīng神亡,所以他权衡再三,最后还是听从了自己内心深处发出的声音,选择了帮助青鸾学院。
因为过度的压力和劳累,他甚至患上了严重的背疮,疼痛的大量服药都无法安眠,此刻更是高烧不止,身体也十分虚弱。
现在青鸾学院在他的帮助下胜了,他却是开始必须真实的面对这个新的时代,开始面对接下来必定会发生的很多事情。
他在明亮的阳光里,无比痛苦的抬起头来。
他看了一眼林夕的身影,然后痛苦的呻吟,弯下了腰。
他身旁一名云秦官员担心他的病情,转过身去,然而在下一刻,这名云秦官员却是发出了一声惊惶的大叫。
所有人震惊的将目光投向这里。
林夕也浑身一震,转过身来,他和所有的人看到,刘学青的心口插着一柄匕首,鲜血顺着这柄匕首喷涌出来,像汪洋一样在黑sè长桌上铺开,浸透了那张盟书。
“他这是为什么?”
边凌涵震惊的出声,她虽然没有看到刘学青是怎样将这柄匕首刺入自己的心脏,但只是凭周围那些云秦官员的反应,她就知道刘学青是自杀。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在这一战胜利落幕的情形下,刘学青却是会选择自尽。
林夕感到更加的疲惫。
他沉痛的看着已经呼吸停顿的刘学青,在异常庄重的深深行了一礼之后,他才轻声回答边凌涵的话:“他是无法面对自己。”
林夕的这句话很简单,但是边凌涵却明白了。
刘学青是最忠于云秦皇帝的臣子,他的骨子里,流得全部都是天子至上的鲜血。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效忠皇帝…辅佐君王,让圣天子成为一代明君,让云秦百姓安居乐业,这便是他的道,他的信仰。
然而他很清楚,在青鸾学院和林夕赢得了这一战之后,中州皇城里龙椅上的云秦皇帝,也已经只能和这里的炼狱山神官们一样,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他无法忽略自己内心的声音,无法为了云秦百姓而不帮助青鸾学院,然而他也的确背叛了他的信仰,背叛了云秦皇帝。
他一生所读诗书讲述的道理,他这么多年为官的信仰,那么多死谏的直臣流的鲜血,让他觉得无颜活在这世间,所以他选择了不再痛苦,选择了死在这千叶关里。
在看到刘学青的鲜血在黑sè长桌上铺开的那一瞬间,林夕曾经想过要阻止刘学青的自杀,然而他沉默的想到,自己终究无法改变刘学青的想法。
“或许这样才会让你觉得不再痛苦。”
林夕知道像刘学青这样的清臣,在中州城为官的每一天,看着云秦的境况,都不是享受,而是痛苦。所以他决定尊重这名值得所有云秦人尊敬的直臣的选择。
“你曾经希望我证明…但我对你说过,我不需证明。”
“因为时间会证明一切,会证明谁是真正为了云秦,所有的云秦人,自然都会看见,自然都会明白。”
在缓缓的直起身来之时,他在心中缓缓的说着,和刘学青告别。
第一章 新的世间和审判(上)
发生在千叶关的这一场战斗,是现今修行者的世界里,确实的、有据可查的记载里,等阶最高的一战。
加上那些死在徐生沫剑下的云秦军中修行者,这一战死去的修行者便已上百名,而且其中大多数都是国士阶以上的炼狱山红袍神官,再加上两名炼狱山大长老,倪鹤年和炼狱山掌教这样大圣师阶的存在,即便是张院长当年镇守坠星陵的一战,从高阶修行者的死亡数量上,都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在整个世间,千叶关的这一战也有着和当年坠星陵一战一样深远的意义。
……
云秦立国前十年。
没有云秦,只有环绕着中州的一些诸侯,一些门阀。
居留氏和长孙氏,在中州城进行着最后的交战。
西夷十五部在水草肥美的碧落陵中依靠天赐,越来越强大,最终不再满足于满目的青草和肥羊,想要得到世间最为繁华的中州城。
炼狱山最高神殿里的炼狱山掌教,拥有了可以掌控世间的力量,他随意的落下棋子,让南摩国开始蚕食着天下。
一名默默无闻的中年大叔背着一件无人知晓的魂兵,带着一头被他称为鸳鸯和一头被他称为麒麟的妖兽进入了中州城。
在中州城里,他击败了许多强大的修行者,杀死了其中的一些修行者,其中有些是居留氏的最强者。
长孙氏成为了中州城的王者,以仁治,以武治,开始令诸侯、门阀归顺。
这名中年大叔离开中州,进入了登天山脉,成为了青鸾学院的院长。
西夷十五部开始东侵,长孙氏无法挡,西夷十五部大军逼近中州,十五部中强者只觉攻入中州城指rì可待,却不知道他们的铁蹄过去,毁坏了这名中年大叔曾经经过的一些地方,珍视的一些东西。
于是一夜之间,西夷十五部的所有首领被剑光斩落头颅,西夷十五部变成了丧家之犬。
再接下来,南摩国三十万大军逼近坠星陵,那名中年大叔和十七名青鸾学院强者出现在坠星陵,令南摩国和炼狱山的修行者死伤无数,最终南摩国灭,大莽兴起,强势的大莽开国皇帝湛台莽依靠千魔窟,开始了和炼狱山的抗争。
云秦兴起,变成世间最强大的帝国。
炼狱山掌教不敢踏入云秦一步,开始蛰伏,在数十年和青鸾学院的征战之后,他最终在千叶关前输掉了这一战。
……
有些人的生老病死根本不用去关心,也不用去想。
然而如果你的一言一行,都在一个人的掌管之下,而这个人突然有一天死去,离开这世间,突然没有人管你了,你就会很自然的迷茫,想自己接下来该往何处去,该要做什么,或者可以做什么?
炼狱山掌教是最为特殊的存在,所以在他死去之后,在林夕离开千叶关,在压倒一切的震骇缓慢消散之后,跪倒在地上的那些大莽官员,就已经不可避免的想,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办。
随着炼狱山掌教死去的消息传入大莽,大莽的普通百姓都不由自主的走出大街小巷,他们汇聚在一起,觉得那些炼狱山的神官,那笼罩在冲天烟柱里的炼狱山大长老,还有那坐在最高神殿里的炼狱山掌教,怎么可能会死?
最开始的不可置信过后,这些普通的大莽民众开始想到,原来就算是神,也依旧可以被杀死。
然后这些普通的大莽人,心里也开始萌生出以往根本没有的东西。
因为炼狱山掌教和倪鹤年这样的人物的死亡的意义太过深远,所以有关千叶关这一场盛会的消息,就像一场史无前例的飓风,传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快。
……
消息传入了炼狱山。
炼狱山里,还有一个很老的炼狱山大长老。
他就是那名说话的声音有如两片青铜片摩擦一般刺耳难听,曾经在山道上故意羞辱过张平的炼狱山大长老。
他也是那些很老的炼狱山大长老中最强大的一位,所以他被炼狱山掌教留在了炼狱山里,以免有什么变局。
听到千叶关传来的这个消息,这名平rì在炼狱山里不可一世的炼狱山大长老也第一时间蜷缩在了自己的宝座里,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然而在片刻的时间过后,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却也想到了平时连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充满恐惧的心中,一丝狂热和狂喜,又像野火一样熊熊燃烧了起来。
炼狱山里,唯一压在他上面的那个人没了。
他今后便是整个炼狱山新的主宰。
这种野火一般弥漫他心间的情绪,甚至压过了恐惧,他的青铜宝殿里,开始响彻他的狂笑声。
他从青铜宝座里站了起来,身上开始冒出熊熊的浓烟和火光,他决定要马上杀死张平。
虽然炼狱山掌教在死去之前,从没有亲口说出张平是炼狱山叛徒的任何话语,然而那三尊独轮金属傀儡的临阵倒戈,便足以让他确定张平是炼狱山的叛徒。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离开了自己所居的铜殿,包裹着浓烟和烈焰行向张平的洞窟。
张平依旧在自己的洞窟最深处的工坊里。
现在这间工坊里已经没有奴隶,唯有十余名炼狱山的红袍匠师。
许多零散的铠甲铺在这间工坊的一块平整大石上。
在张平的眼中,原本这件用来对付炼狱山掌教的铠甲,已经只剩下最后的数件东西,以及最后的两道工序。
然而即便只差最后的一道工序,这件铠甲到现在,还是终究没有完成。
他先前也一直在等待着最终审判的来临。
因为炼狱山掌教的是否正式降临世间,是否能够活着,也决定着他的生死。
现在他也已经得知了炼狱山掌教死在了千叶关的消息,现在他不用命令任何人去探查,也已经可以想象出那名炼狱山大长老已经朝着他的洞窟行来。
然而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恐惧,唯有一味的冷漠和平静。
当强大的气息终于来临,开始从洞窟口涌入时,他微微的沉吟了一下,从怀里取出了一份极其繁杂的图纸,摊开,挂在了这间工坊的墙壁上,然后他转身,等待着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的出现。
包裹着浓烟和火焰的炼狱山大长老终于走入了这间工坊。
“跪下,你这个叛徒!”
他如青铜摩擦般刺耳,但异常宏大和狂热的声音,在这间工坊中响起。
很多的红袍神官如cháo水一般跟在他的身后涌入。
炼狱山所有的红袍神官里,真正的jīng锐和强大的存在,已经死在了顾云静的狙杀里,以及跟随着炼狱山掌教去了千叶关,所以现在炼狱山里绝大多数的红袍神官都只是一些低阶的修行者,他们之中的绝大部分,甚至先前根本没有资格踏入这座山里,现在这些低阶的红袍神官们,在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的身后连腰都不敢直起,头颅低垂着,却是也都纷纷的伸出手指,指着张平,一声声的厉叱道:“跪下!”
“跪下!”
“跪下!”
暴戾和冷酷的呵斥声,如海啸般将张平包裹,在这个洞窟内的工坊里不停的震荡。
然而张平却依旧保持着沉默,他只是抬着头,没有半分顺从的看着这名炼狱山大长老。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暴戾的狂笑了起来,准备发出命令,让身后的所有红袍神官对着张平出手,同时自己也出手。
但就在这时,他轻咦了一声,他看到了张平挂在这间工坊墙壁上的那份图纸,然后他的目光就被深深的吸引在这张图纸上,然后他的目光变得更为狂热,他的两颗青铜sè的眼珠,就好像要彻底的燃烧起来。
“想不到你居然在制造这样的一具铠甲!”
“这是唯有青鸾学院才能设计出来的东西…且经过了你的改造?你在天魔狱原之中,原来还得到了不少符文!”
“原来你是青鸾学院的潜隐!原来你们是想用这件铠甲对付掌教!只可惜你们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件铠甲最终要落到我的手中!”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开始不停的狂笑起来,他心中的恐惧,也随着他看明白这份图纸和随着他的狂笑,一点点的消失。
他身后所有的红袍神官被这样的笑声震得脸sè苍白,震得耳膜中流出了鲜血。
然而张平在他的笑声里只做了一件事情。
张平开始魔变。
张平的身体在炼狱山大长老的威严黑袍里暴涨,他肌肤的颜sè,不是变成寻常魔变的蓝黑sè,而是变成了纯黑的sè泽。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的狂笑声没有停歇,只是眼睛里闪出了更加惊讶和喜悦的神sè。
张平的身体往后倒退,他撞在了后方的山壁上,然后这面山壁崩裂,出现了一个幽深的通道。
张平顺着这个通道狂奔而出。
“封存住这里的所有东西,哪怕是少了一片尘土,你们所有人便不要想着能好好的活着。”
如青铜摩擦的刺耳声音再次响起。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贪婪的将墙壁上的图纸摄起,收入怀中,然后他的身影变成了一条黑烟,涌入了张平逃离的通道之中。
……
张平从炼狱山最高的这座火山的后山一处撞出,继续不停的狂奔。
汹涌的黑烟很快从他的身后冲出,随之显现的炼狱山大长老看了一眼他狂奔的背影和炼狱山一座座高高低低的山峰,只是讥讽的冷笑。
虽然张平偷偷的在自己的洞窟中挖出了一条用以逃跑的通道,然而他身在炼狱山中,又能逃到哪里去?
炼狱山大长老不紧不慢的追向张平。
出现在他身后,跟随着他追杀张平的炼狱山红袍神官越来越多。
许多平时甚至都不敢大摇大摆走在炼狱山间的低阶弟子和红袍神官,都加入了追杀张平的行列中,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原来清冷死寂的炼狱山里,原来有这么多人。
在血样人cháo的映衬下,为首的炼狱山大长老的身影显得越发的高大,而一个人孤零零的奔跑在前方的张平显得更为可怜和孤单。
第二章 新的世间和审判(中)
“大长老…他是在逃向天魔狱原!”
一名此刻在炼狱山身份不低的红袍神官看出了张平逃遁的路线,发出了急切的禀报。
然后他的口中就被灰尘充满,再也发不出声音。
因为他的舌头,就在说完这句话后,被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发出的一缕火焰燃成了灰烬。
这名红袍神官恐惧的扼着自己的喉咙,他甚至不敢吐出嘴里的灰尘,在数息的时间过后,他才终于想明白自己的错误在于不应该再喊大长老,而应该喊掌教。
“不会说话,便不要再说话。”
炼狱山大长老在心中冷笑着,他不认为张平这样的逃跑有什么意义,然而他很快发现了让他更为惊讶和狂热的一点…张平的魔变已经超过了炼狱山魔变的时间极限,即便是炼狱山里那些魂力修为比张平高的魔变掌控者,在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过后,也一定会衰弱得栽倒在地。
“所以你是在天魔狱原里面获得了更强大的魔变…”
看着依旧没有丝毫衰竭迹象的张平,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冷笑着,轻声自语着:“所以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就死去,我会让你吐出你所有的秘密。”
他最好张平能够一直维持着魔变。
张平的魔变越厉害,他就会越高兴,因为这终究会属于炼狱山,属于他。
他也可以完成那具铠甲的最后部分,只要凭这两样东西,他就会成为继炼狱山掌教之后,这世间最无敌的存在。
张平掠过了炼狱山最南端的一座殿宇。
这座殿宇,就在炼狱山和天魔狱原的交界线上。
就在这时,他停了下来,站在凝固的黑sè岩浆形成的如巨大的舌头一样的石毯上,转身看着已经距离他很近,甚至快要能够出手阻止他逃离的炼狱山大长老。
在他停下来之时,不想很快杀死他的炼狱山大长老也停了下来。
炼狱山大长老身后如血cháo一般的炼狱山神官们也都停了下来,显得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就像一片血海中的黑sè礁石。
“我还以为你这种魔变永远不会衰竭,永远不会累。”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看着张平身上糊满的黑sè汗水,嘲讽的冷道:“跪下向我求饶,我或许会考虑留你一条xìng命。”
张平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他魂力激荡的气息在减弱,然而他冷漠的脸上,却是反而浮现出森寒和暴戾的情绪:“我想跪下的应该是你。”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感到很意外。
他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因为在接下来,他感觉到了一股恐怖的气息。
这股如火山喷发般灼热的强大气息,来自张平身后的天魔狱原。
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一条热河的浓烟里走了出来。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的目光顿时凝固。
一声声倒抽冷气的声音,从他身后的炼狱山神官们的鼻腔中发出。
一个浑身肌肤火红的巨魁,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这个足足相当于五个人聚合在一起的身影一样魁梧的人形巨魁身上散发的完全是不同于修行者的妖兽气息,而且嘴里也全部都是如狼的獠牙,然而他的双手,却是都各抓着一条粗大的锁链,锁链的一端各是一柄镰刀般的巨刃。
他的身上散发着红光,锁链和巨刃上也流淌着红光。
“这是火魁,炼狱山的某种修行之法,也只不过是借鉴于它而已。”
张平冷漠的看着僵住的炼狱山大长老说道。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不再觉得有趣和惊喜,因为他感知到天魔狱原中更远的地方,还有同样的强大气息在飞速的逼近,也就是说,并不只是这样一头火魁。
“你!”
他不再从容,在一声厉吼出口的瞬间,他的身影朝着张平爆shè而出,
一条青铜sè的锁链,从浓厚的黑烟和黑火中涌出,发出凄厉的啸鸣,刺向张平。
然而张平却是站着一动都没有动。
他身后的火魁,就像和这条锁链赛跑一般狂奔,沉重和庞大的身躯,在发现似乎无法及时赶到张平身前时,高高的跃了起来,就像一架投石车投出的巨石一般,弹shè到了张平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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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柄镰刃从它的手中以恐怖的速度和气势旋转飞出,就像两个巨轮,朝着炼狱山大长老碾压而至。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可以杀死张平,然而他若是将自己的力量用在杀死张平上,他的身体也必定会被这两柄力量完全达到圣阶的镰刃击中。
这只被张平称为火魁的人形妖兽虽然显然是圣阶的妖兽,但他毕竟是可以轻易灭杀圣阶的炼狱山大长老。
于是看似十分寻常的青铜sè锁链往上飞出,锁链本身开始急速的延伸。
这种锁链本身的急速延伸,加上他的力量,使得这条锁链的速度变得极其的恐怖,几乎就像佟韦的那一箭一般,直接穿越空间一般,刺入了火魁的身体。
在刺入了火魁的体内之后,这条锁链并没有任何的停歇,而是继续急速的延伸,穿行,瞬间就如同十几条青sè的毒蛇,在这头火魁的体内进出。
火魁发出了痛苦的咆哮。
炼狱山大长老却是也发出了一声震惊而愤怒的厉喝。
这头火魁斩出的两条镰刃,竟然依旧保持着魂力的贯注,依旧落向了他的身体。
这绝对不是任何妖兽的本能反应。
唯有一个可能,这头人形妖兽并没有多少自主意识,它完全就是张平控制的。
这名受炼狱山掌教一时兴之所至的提拔才正式出现在炼狱山巅峰,即便拥有炼狱山大长老之位,却从未被他正眼看过的小人物,竟然隐藏了如此强大的秘密,一直隐忍到了如此程度!
“当!”“当!”
两声巨响和四溢的劲气冲散了这名炼狱山大长老身外的所有浓烟和黑火。
所有的炼狱山神官才看清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的真正面目。
只见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的浑身,都包裹着一层密不透风的青铜sè薄甲,使得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就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纯粹的青铜雕塑。
任何一名炼狱山大长老,都有最强大的手段和秘密。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最深的秘密,就在于他是整个炼狱山,乃至整个大莽最厉害的大匠师。
两柄足以切断铁柱的镰刃嵌入了他双肩的薄薄青铜sè甲壳之中,然而却只是将他的身体往泥土里砸入了一尺,甚至没有能够在他的双肩中切出鲜血。
在以自己的秘密,自己的身体硬生生的承受住了这火魁的一击之后,这名已然知道关键都在于张平身上的炼狱山大长老右手骤然放开握着的青铜sè锁链,五指猛的一张,一朵黑sè的火焰,从他的手中如飞剑般飘飞而出,落向张平的身体。
张平即便魔变的效应还没有彻底消失,但也根本没有到圣阶的力量,所以在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看来,张平绝对不可能挡得住他这一击。
这已经是真正的生死关头。
所以他就算不要张平身上的众多秘密,也一定要先行将张平杀死。
张平在这一刻抬起了头。
在这一刻,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张完美的容颜。
然后他的脑海中又顿时充斥各种支离破碎的画面。
他的脑海之中出现了常净香滚烫的身体,出现了他接到魔变药晶的时刻,出现了天魔狱原中那张巨大的人脸…无数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也伸出了手。
一团紫红sè的火焰,从他的手中生成。
飘飞而至的黑sè火焰和这团紫红sè的火焰接触。
紫红sè的火焰并没有被黑sè火焰震碎,却是反而将这团黑sè火焰吞噬。
这团紫红sè的火焰继续飞出,朝着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前行。
在紫红sè火焰将黑sè火焰吞噬的瞬间,这名炼狱山大长老便无比恐怖的尖叫了起来。
张平很能理解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的恐惧。
因为这种可以吞噬炼狱山其他火焰力量的紫红sè火焰,是炼狱山掌教才有资格修行,才有资格掌控,而这种火焰,在炼狱山的无数年里,也唯有最纯正申屠氏血脉的修行者才能修炼成功,本身就是镇压炼狱山的审判之火。
他自然不可能和炼狱山掌教一样拥有最纯正的申屠氏血脉。
这是完全不符合修行之理的事情,所以这名炼狱山大长老才会恐惧的尖叫起来。
张平的眼神在一瞬间恢复了冷酷和漠然。
他头顶上方的火魁坠落了下来,体内破碎的内脏和岩浆般的鲜血喷涌而出,然而那两条镰刃,却是以更大的力量下压。
炼狱山大长老的身体再次下降一尺,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他的右手再次抓住了落下的青铜sè锁链,青铜sè锁链飞舞着,和这条紫红sè火焰撞击在一起。
“轰”的一声爆响,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的身体,就要从地面震得往后跳出,然而火魁的两条镰刃再度压下,炼狱山大长老的身体再度下沉。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浑身颤抖,将这头火魁的身体内将所有的锁链彻底抽离出来,想要击向张平。
然而火魁的力量再度压下。
他的身体再震,无数爆裂声从他的体内传出,他的锁链,却是再也无力飞出。
火魁的镰刃往下再压一记,然后这头火魁庞大的身躯,便往前栽倒,像一座山一样砸倒在张平的身前。
与此同时,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的头颅往下猛的一沉。
他的身体嵌在泥土里,虽然没有倒下,但是体内的一切,却都被压碎,肩部也脊椎的骨骼,也全部粉碎,再也不可能活下去。
第三章 新的世间和审判(下)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想要最终看张平一眼,然而他却怎么都抬不起头颅。飘天文学
在以为已经登上炼狱山权力巅峰的时候死去,所以这名炼狱山大长老最后的目光里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憎恨。
有些人死的时候很心安,有些人死的时候无悔且快乐,有些人死的时候,却是无比的痛苦和憎恨…那自己死去的时候,会怎样?
张平看着这名站着死去的炼狱山大长老,心中莫名的出现这样的想法,然后他便更加冷漠的抬起了头,在心中说自己绝不会死,至少不会在这种时候死。
他的身上涌起了黑烟和火焰。
夹杂在黑烟里的火焰并不是黑sè,而是代表着炼狱山最高力量的紫红sè。
他在这样的滚滚浓烟和火焰里,冷漠的看着cháo水一样的炼狱山红袍神官。
许多炼狱山红袍神官都惊恐的开始后退。
“他只有一个人!”
“乘着还没有这样的火魁出现,我们就可以杀死他!”
“杀了他,为掌教和大长老报仇!”
然而这样的声音,也不断响起。
随着这样不断响起的声音,十余名炼狱山红袍神官逼近了张平。
这些炼狱山红袍神官平rì里在炼狱山的地位并没有多高,然而在近百名炼狱山的核心神官在千叶关前死去,现在唯一的一名老炼狱山大长老又死去之后,他们这些人便已经成为了炼狱山里地位最高的人,而且最为关键的是,他们的修为也和张平差不多,甚至有些还要比张平更高一些。
一柄明显是仿制七曜魔剑的长剑首先刺入了黑烟和火焰之中。
蜂涌而至的紫红sè火焰将这柄长剑燃得通红,在顷刻间烧成了融化的金汁。
这名炼狱山红袍神官发出了一声厉啸,手掌冒着青烟倒退。
与此同时,另外一柄如同黑sè熔岩切割而成的粗糙长剑,也已经乘着这个间隙,如电般刺向张平的小腹。
张平已经来不及发出火焰。
他只能用手挡向这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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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sè长剑落在了张平的手掌上。
然而这柄长剑并没有能够斩断张平的手掌,相反喀嚓一声轻响,剑身被张平折断成两截。
所有的欢呼声变成了惊呼,被折断长剑的这名炼狱山红袍神官甚至惊骇得忘记了做任何动作。
张平挥出手中的断剑,轻易的将这名炼狱山红袍神官的喉咙割开。
滚烫的鲜血冲击在张平身外的滚滚黑烟上,发出好像无数飞蛾撞入火焰中的声响。
第三名冲近张平身旁的炼狱山神官骇然的看到,一只漆黑的手从烟雾中伸出,抓向自己的心口。
这名炼狱山神官下意识的将手中的长刀横挡在这只恐怖的手前,然而在下一刻,他便只觉得自己心口一凉,感觉自己体内的所有热气,被抽出了体外。
cháo水般惊骇叫声响起。
张平漠然的从这名炼狱山神官的体内抽出自己的手。
那柄宽厚的鬼纹长刀碎裂成数片,坠落在他和这名炼狱山神官之间。
汩汩的鲜血从炼狱山神官的体内涌出,他漆黑的手中,抓着这名炼狱山神官的心脏。
这颗散发着热气的鲜活心脏,兀自还在跳动。
那些先前发出喊声,冲近他身旁的炼狱山红袍神官身影全部顿住,身体都不停的颤抖起来。
让他们彻底失去向前的勇气的,不只是张平这一双比炼狱山炼制的魂兵还要坚硬而不可摧的手,还在于,他们所有人都感知到了,在张平杀死那三名炼狱山神官的瞬间,那三名炼狱山神官身上弥散而出的魂力中,都有一些力量,被吸入了张平的身体之中。
这种感知,就像是一头真正的魔王,在吞噬着死亡的寂灭气息,化为自己的力量!
张平身后不远处的天魔狱原中,此时已然有火山喷发般的妖兽气息涌现,让一些低阶的炼狱山红袍神官都感知到了。
“你们应该忠于我。”
就在这时,张平发出了声音,那一颗鲜活的,还在他手心跳动的心脏,在他的手中化成了燃烧着的灰烬。
他的声音在此时,变得分外的威严。
炼狱山红袍神官汇聚成的血红cháo水开始不断的震颤。
张平看着这些一时不敢上前的炼狱山红袍神官,毫无情绪的说道:“不要忘记,我是被掌教和六名大长老确定过绝对忠于炼狱山的人,而且不止一次。”
他震落了手中燃烧着的灰烬,握拳,伸出了一根手指,点着那名站着死去的炼狱山大长老的尸身,冷漠而森寒的接着说道:“所以背叛掌教和炼狱山的人,不可能是我,而是这名叛逆!你们不应该质疑我,而应该绝对的忠诚于我!”
有炼狱山红袍神官不由自主的跪拜了下来,表示臣服。
然而又有一些斥责和愤怒的声音响起。
“你的魔变,明显远远超越我们炼狱山的魔变。”
“你的炼体之法也应该是在天魔狱原中得到。”
“还有包括这些火魁!你能够控制这些火魁,却没有交给掌教,你对掌教隐瞒了太多事情,光是这些,都已经可以将你当成炼狱山的叛徒!”
张平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事情,否则他即便能够御使火魁杀死炼狱山的所有红袍神官,这炼狱山便也变成真正的死火山,对于他便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于是他动步,朝着这些涌到最前方,斥责和反对自己的红袍神官们行去。
然而也就在这一瞬间,他冷硬的心脏却是不可遏制的剧烈震颤起来,他的眼角也微微的抽搐起来。
他感到了痛苦。
因为在这些反对自己,忠于原先炼狱山掌教的人里面,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名苍老的炼狱山红袍神官。
正是这名炼狱山红袍神官冒着生命的危险,告诉他已经被列在那一季魔变的名单上,并给了他可以决定自己是否要修行魔变的机会。
这名苍老的炼狱山红袍神官,就相当于送过他一条xìng命。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张平的目光落在了这名苍老的炼狱山神官身上,他在心中痛苦的问了这一句。
“对不起。”
然后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他不再看面前的这些炼狱山红袍神官,只是凭借感知,冲到了这些人的身前。
有兵刃也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远比一般修行者坚韧的身体也开始流血,然而因为身外包裹着浓厚的黑烟和火焰,所有的炼狱山红袍神官看不到他身体的流血,只看到一场残酷而迅速的杀戮。
他的身体穿行于这些反对他的炼狱山神官群中,一名名炼狱山神官在紫红sè的火焰下化为灰烬,一名名炼狱山神官在他漆黑的双手下变成一滩滩破碎的肢体。
在又一头庞大的火魁从热河的热气中走出时,所有在最前方反对他的炼狱山红袍神官,都已经死去。
张平站立在黑灰和破碎的血肉之上。
他闭着双眼,缓缓的睁开。
他受的伤也很重,甚至一些内脏都被刺穿,然而他依旧没有倒下。
再也没有人敢发出反对的声音,所有红袍神官都跪伏在了地上,浑身颤抖着,将脸贴在黑sè的岩石和尘土上。
张平从这些跪在地上的红袍神官中走过,如同走过一片血海。
一头巨大的火魁缓缓的跟在他的身后。
他缓缓的走入了炼狱山那座最高的山峰,没有返回自己的洞窟里,而是走入了最高的那座黑sè神殿里。
黑sè神殿里的红sè宝座已然不在。
但这头巨大的火魁却是俯身下去,他坐在了这头火魁宽阔的背上。
所有的炼狱山红袍神官开始汇聚在这座最高的火山下,再次跪伏在地。
张平冷漠的看着这座空旷的神殿。
从现在开始,他便是炼狱山掌教。
第四章 我会杀死他
千叶关的消息在云秦的秋里传递。
中州城,凉沁沁的皇宫里也知道了这一场盛会的最终结果。
云秦皇帝走入了倪鹤年在中州城最后一段时光里所居的冰窖里。
在打开这座窖门的瞬间,凛冽的冻气瞬间将他包围。
寒玉和寒冰依旧在,只是倪鹤年已然不在,冰窖里,只有他一个人被冻气深深的包裹。
即便是对于镇守着中州城,一生中不知道为他除去了多少强大的修行者的倪鹤年,他也并没有感觉多么亲近,只是将倪鹤年视为一个臣子,一件厉害的杀人工具。
然而现在,当千叶关的消息传来,当他看着这座冰窖,知道倪鹤年再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中州城时,这名帝王却是无比希望倪鹤年还在这里,还在这座冰窖里。
只是倪鹤年再也不可能出现在他的面前。
“啊….”
突然之间,冰窖里的云秦皇帝发疯一样的狂叫了起来。
四周的寒冰和寒玉,全部被他的狂叫声和身上震荡的气息激碎,无数冰屑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弹shè着,最后又落到他的身上。
他叫得嘶声力竭,身体都弓了起来。
冰屑在他的身上融化,他的金sè龙袍湿透了,头发也全部湿透了,看起来无比的狼狈。
皇城里隐隐约约听到他狂叫声的人都是面露胆颤心惊的神sè,云秦皇帝依旧是令人恐惧的暴戾帝王。
然而冰窖里的这名帝王自己却是十分清楚,当炼狱山掌教和倪鹤年在千叶关前败亡之后,整个中州城和中州皇城,对于他而言已经不是整个云秦帝国最高权势的中心,而是一座无比压抑的巨牢。
他有炼狱山掌教帮忙对付青鸾学院和林夕。
他还有倪鹤年这样的人最后收拾局面。
然而他没有想到,就这样,他还是败了。
王霸雄图转头空,所以此刻的他,也只是一名等待着最后审判来临的囚徒。
……云秦一代名臣刘学青的棺椁,也在运送回中州城的途中。
刘学青并未留下任何的遗言,但所有千叶关里的云秦官员都认为他必须和云秦的那些开国功臣一样,安葬在中州城的国墓里,受后人的凭吊。
对于一名官员的好坏,云秦人自有自己的判断,运送刘学青棺椁的队伍所经之处,都是一片悲声,无数的云秦人身穿白衣,夹道相送。
面容十分苍白的林夕从一辆马车中走出,他站在车头上看着远处路上飘洒的纸钱和路旁身穿白衣的云秦人们,沉默了片刻,然后走入了身后一间普通的农家小院。
这间位于南陵行省南部某个农村的小院十分的普通,院子里墙边种着些月季,院子里的泥土地上种着些韭菜和香葱,但院子里的房间里,却坐着一名嘴唇很薄,很美丽的女子。
这名女子看着推门进来的林夕,不知过了多久,微微一笑,笑容很是凄清,说道:“对于我要见你,你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林夕静静的看着这位美丽的云秦长公主,在她的面前坐了下来,笑了笑,点头道:“如果说意外…对于你在千叶关的一些安排,我的确有些安排,但既然你还是为了青鸾学院做了这些事,既然已经来了,想要见我说些事情,我自然不会有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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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刘学青为什么选择自尽。”云秦长公主长孙慕月眼眶微红,缓声道:“其实我更应该死去。”
林夕能够理解她的情绪,他也明白此时对方更需要的是安慰,然而他却还是忍不住,微嘲道:“就算你死了,皇帝也只会多些永远得不到你的愤怒,应该也不会为你流些眼泪。如果你现在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恐怕也只会想着在临死之前,做些疯狂的事情。”
云秦长公主垂下了头,她知道林夕说的是对的,所以她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林夕看着她,想到了几年前的那些往事。
如果不是长孙慕月,他不会参加青鸾学院大试,即便依旧有可能成为修行者,但却未必会遇见高亚楠,遇见姜笑依和李开云…所以说,长孙慕月也是改变了他的一生。
而从某个方面来看,也相当于长孙慕月亲手将中州皇城里的云秦皇帝,送上了末路。
只是他同样想起了那些永远不可能再见的人,想着刘学青这种应该大展抱负,然而却在痛苦中走过一生的云秦脊梁,他的心却反而更加冷硬,他认真的看着长孙慕月,轻声道:“你应该比我更了解皇帝,你也应该对他更失望和绝望,否则你不会逃离中州城,最后选择站在我们这一边,所以你不要再为了一些所谓的于心不忍,再开口向我求情。”
林夕的态度似乎太过冷漠,然而抬起头看着林夕,长孙慕月却明白,正是因为林夕不像她认识的一些人那么冷漠,所以此刻才会这么坚定,于是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呼了出来,然后点了点头,尽可能的平静的看着林夕,问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这是一个很空泛的问题,可以有很多不同的回答方面,然而因为她是云秦长公主,修行者的世界里,已然是林夕的时代,所以这个问题问的只可能是一个最重大的方面,有关这一个帝国的问题。
“你不像外面人所说的那么薄情。”
面对长孙慕月的这个问题,林夕先认真的说了这一句,然后接着说道:“让长孙氏接替长孙氏,云秦会死最少的人,所以如果你愿意付出,想让所有的云秦人都安居乐业,并永远有着追求真正荣光的勇气,我会选择让他将皇位交给你。”
长孙慕月的睫毛猛的一颤,她声音微颤道:“为什么不是你或者是学院的人?”
林夕安静的看着她,说道:“这应该是皇帝和世俗的想法,炼狱山掌教都不会有兴趣自己坐上龙椅,我总是觉得这个世间有太多美丽的地方,哪怕是做一名安静旅行的旅者,都比将自己绑在龙椅上有趣。我总觉得要让整个云秦的人都有饭吃,都能过上很好的生活,都能称赞你,这是一种沉重的负担,是一件很辛苦的差事,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却想死命抢夺这张龙椅,还要抢夺更大的龙椅。”
“我可以相信你的想法和一般人不同,或者青鸾学院的很多人都不屑于管这样世俗的事情。”长孙慕月看着林夕的眼睛,说道:“但中州皇城里很多人和青鸾学院相悖的一点,就在于青鸾学院总是在改变着世间的想法,包括对于皇权的看法。”
“你自己都不会认为,长孙氏是上天指定的云秦帝国永远的统治者。张院长不认为有人天生便能凌驾于别人的头顶,甚至决定别人的生死。”林夕笑了笑,道:“青鸾学院的确在改变着世间的想法,但我能理解张院长所做的一切,我也会采取和他一样,同样的温和手段,来慢慢的改变这个世间。你要做的,就只是要将云秦帝国变得更好,让所有的云秦人越来越觉得这是个有希望的帝国,是一个值得让所有云秦人用生命去捍卫的帝国。”
说完了这一句之后,林夕收敛了笑容,转头看向窗外,轻声补充了一句,“所以就要像刘学青一样,所有的云秦人都将他看成是个大官,尊敬他,敬仰他,然而他的一生里,却都将自己看成是云秦的仆人。”
长孙慕月想了想,想要说什么,却又有些开不了口。
“不要想得太远。”林夕看出了她的想法,认真的说道:“不要想很久以后有什么可能,我们活在当下,而不是以后,只要想着如何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长孙慕月有些脆弱,她一直是个很坚强的人,虽然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但她的实际年龄却比林夕大出很多,只是此刻在林夕的面前,她却就像比林夕更小,更柔弱的女孩子。
她低着头沉默了许久,咬着嘴唇,有些怯弱的问道:“如果他不愿意让出皇位,那你…准备怎么做?”
“我会杀了他。”林夕决定不给她任何幻想的空间,他斩钉截铁的说了这样一句,然后说道:“你要准备的,是怎么设法消除我杀死他之后的影响,这样会让云秦的变化更温和,可以死更少的人。”
长孙慕月颤声道:“能给他一些时间呢,或许他会忏悔和有些改变。”
“我现在一点都不急。”
林夕笑了起来,很放松的笑了起来,“我的仇人们大多死了,有可能毁灭青鸾学院的大敌也都不在了…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有时间过。从现在开始,我不用躲藏着赶路,我不用急着赶来赶去做什么事情,我甚至有很多的时间可以用来发呆。而且我还需要很多时间让我的修为更高一些,这样就算我单独对上他,也有实力可以杀死他。”
第五章 谈谈天,揍揍皇帝
林夕走出了小院,没有再上马车,却是对着马车里招了招手,然后牵着从马车里走出来的高亚楠的手,沿着一条小道,往数里外的鹤山要塞走去。
两个人都是身穿着普通的布衣,在田野间散步,看上去就和云秦寻常的情侣没有什么区别。
吉祥从林夕的袖里跳了出来,跟在林夕和高亚楠的身后,在草丛里蹦蹦跳跳的。
远处有一条傻傻的小黄狗居然不觉得吉祥有多可怕,欢快的跑了过来。
吉祥很高兴的和这条小黄狗玩闹着,然后就连这条小黄狗都恋恋不舍的跟在了林夕和高亚楠的身后。
在千叶关那场史无前例的盛会之后,整个修行者的世界都彻底的平静了下来。
整个修行者的世界都知道青鸾学院的传奇魂兵大黑已经毁了。
然而倪鹤年也死了,炼狱山掌教也死了。
在云秦立国前十年,张院长第一次带着大黑进入中州城时,这个世界还没有大圣师的存在,而在六十几年之后,这个世界因为他的出现多了几名大圣师,却又随着大黑的消失而陨落。
现在修行者的世界里,已经没有大圣师,尤其没有像炼狱山掌教这种可以动用部分大圣师阶力量的无敌存在。
在千叶关之后,世间的修行者都已经默认,如果抛开林夕不计,那现在最强的修行者,反而应该是云秦那位面嫩的天才圣师南宫未央。
在千叶关,林夕真正成就了将神。
没有人再敢试着杀死他,同样,也没有任何和他敌对的修行者敢和南宫未央战斗。
这是林夕和他的朋友们的时代,就像许多年前,坠星陵一役后,张院长的时代一样,世间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鹤山要塞曾是云秦南伐失败、放弃千霞山的溃败之时,南陵行省北部战斗最剧烈的地方之一,一万从千霞边关撤守到这里的边军,在没有了任何粮食补给的情况下,负责替云秦大部断路,和接踵而至的大莽军队激战了三天,最终全部阵亡。
在这种拥有厉害军械的冷兵器世界里,持续三天的战斗,已经无比的惨烈。
建立在山谷里,以两座小山丘为两座墙壁的鹤山要塞已经彻底成了废墟,昔rì要塞的各种建筑,哪怕是碉楼也已经倒塌,最高的建筑物废墟也不过一间平房的高度,然而即便在经历过这样残酷战斗的地方,现在也已经变得十分平静。
两侧的山头上长满了金黄sè的野菊花,一些折断的箭矢在野花和杂草从中,和一些干枯的灌木没有什么区别。
一些大型军械碾压过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曾经的军营和防御工事区域,已经全部变成了草场。要塞城墙和建筑物的废墟就像是一堆堆矿场的乱石,在过去雨水充足的季节里,冲刷掉了血腥,长满了厚厚的青苔。
有一株在战火里被烧焦的老槐树吐出了新枝,虽然在秋风里,新绿也变成了黄叶落尽,但只是依旧带着焦黑的树干上生出的嶙峋细枝,依旧可以让人感觉到新生的力量。
槐树下坐着一个美丽的女。
秦惜月一直都很美,连生气起来都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就连夜莺都说,秦惜月是她在中州城里见过的最美的女孩。
而在经过了许多战火的洗礼,又随着修为的提高之后,在此刻的平静的山谷里,她更是像那天千叶关前的彩虹一样,有种新生的美丽。
有些人的美丽总是会让人觉得缺少点什么,或是和人有着雷同,那是因为她们并不坚持做最真的自己,做别人希望她做的自己,最后就会变得像别人。
秦惜月一直在做着自己,所以带着个xìng和自然的美丽,才像最真实而鲜艳的花朵。
林夕和高亚楠走到了她的身旁,也坐了下来。
“怎么想到一个人到这里来看看?”同样很美丽的高亚楠微笑着,看着秦惜月问道。
“就是想一个人随便安静走走,然后想想自己的事情。”秦惜月也笑了起来,轻声道:“以往总是没有什么时间好好想想自己的事情,总是想着军队打仗,总是想着要修行,要抓紧每一息的时间,尽量提升些自己的实力,现在总算有了很多可以挥霍的时间。”
林夕也笑了起来。
他很轻理解秦惜月的心情,因为这也是他和所有这些学院年轻人的心情。
在炼狱山掌教这样的大敌死去之后,即便世上还有一些比他们更强的修行者,但已经用不着他们马上去追赶,用不着他们争分夺秒的去积攒可以对付他们的力量。
“张平从炼狱山也传来了消息。”林夕知道对于秦惜月并不需要刻意掩饰,所以他很自然的说道:“我们战胜了炼狱山掌教,他也战胜了那名炼狱山大长老…
他想要见你。”
秦惜月转过头看着林夕,安静的说道:“他应该知道不管我们是否战胜炼狱山掌教,他的处境都会非常危险,我原本以为他会先行离开炼狱山,毕竟他有大长老的身份,想要乘着这段时间逃回云秦也会有很大的成功机会…我以为我会在云秦很快看到他,但没有想到他留在了炼狱山。”
林夕和高亚楠只是安静的听着,因为他们知道这本身就是秦惜月在这里考虑的问题。
“这么说他已经掌控了炼狱山?”秦惜月也没有什么停顿,微微仰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既然这样,如果他想要见我,也必须是要他来云秦见我,而不是我去炼狱山见他。”
林夕点了点头。
他明白秦惜月所说必须是张平回云秦见她的话的意思。
张平能够战胜镇守炼狱山的那名大长老,控制炼狱山,便说明他也拥有了不俗的力量,张平可以作为炼狱山掌教一直留在炼狱山,也可以作为青鸾学院的学生,回到云秦,从张平的选择里,就可以看出他的态度,看出他是否还是以前的张平,或者已经变了。
这是很理智的想法,只是这种理智让林夕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惜月不需要看林夕,就能够清晰知道林夕心中想着的是什么,她继续轻声说道:“我当然知道他很喜欢我,我和你一样选择信任他,只是他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学院还是为了我,或者为了别的原因,我需要时间去甄别,任何人心里面的想法,总不能靠我们的猜测便去做判断。还有,就像冷秋语接受李开云一样,要接受或者喜欢一个人,同样也需要时间和一些感动,以及心跳的感觉。我并不能应允他什么,我只能说见到之后再说。或许他回来之后,我见到他还是没有特别的感觉,或者他现在和以前让我觉得有很大不同,看到他的瞬间我会心动,这都是未可知之事。”
高亚楠和林夕也更清楚了秦惜月的意思。
“感情这种东西,是双方的事。”高亚楠牵住了她的手,“只要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炼狱山那些带着高帽装模作样的神官,我看着都觉得像文丑丑,据说又到处都是火山口,乌烟瘴气,那种地方,我最多看个几天,过了几天肯定觉得没什么好玩,一天都不想呆。”林夕笑了起来,道:“那种地方哪里有和你在这里一起看花好,他肯定会迫不及待的跑回来。”
“文丑丑是谁?”秦惜月也笑了起来。
林夕笑道:“反正你想象一下最娘娘腔的炼狱山红袍神官是什么样就差不多了。”
秦惜月想了想,笑了笑,然后看着林夕问道:“你和长公主谈得怎么样?”
林夕说道:“她同意成为云秦的女皇帝。”
秦惜月的眉头微蹙,即便她早有心理准备,但依旧觉得林夕的这句话太有震撼力。
“就连她都对云秦皇帝彻底绝望了。”她想了想,轻声道:“云秦皇帝仗着真龙山,他绝对不会让出皇位的。而且去年秋祭,文玄枢反而帮了他,让他更加奠定了自己圣天的身份…他现在最大的依靠不是真龙山,而是他是先皇的儿,是云秦人认定的天。”
“要扭转千百年来融于血脉的东西的确很难,就像我没办法扭转刘学青的观念一样,云秦的确有无数像刘学青一样的人。”林夕脸上却依旧没有什么郑重的神sè,他依旧笑着,说道:“只要我突破到了圣阶,我就随时可以去把他揪出来。”
“想到有个皇帝在等着被我揍揍,想到我可以随意的修行而不用急着去做什么事情,这空气就真是多么新鲜,这世界就真是多么美好。”林夕又伸了个懒腰,一副“很二”的表情。
秦惜月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不过从他的惫懒语气里,她也听出了一些自信,于是她忍不住有些惊讶的问道;“你难道能很快到圣阶?”
“和海妖王还有炼狱山掌教他们的战斗,给了我很大的好处。”
林夕认真了起来,道:“越是这种强者的压力,反而越是修行者向前的动力,光是最后自爆大黑…我就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生死。我的修为进境肯定会比你们想象得快一点。”
“一开始南宫未央就预估我突破到圣师不用十年,现在又快一年过去…当然再用个两三年就真正突破圣师还是不太可能,不过你们别忘记我修了魔变。修到大国师巅峰,利用魔变拥有接近圣阶的力量,应该不用很久的时间。”但只是说了一句,林夕就又从认真变得有些不正经起来,“到时候就可以直接去揍皇帝了。”
这次秦惜月却并没有表示鄙夷,而是看了他一眼,道:“你忘记说了,你最可以利用的不是魔变,而应该是你的将神吧?”
林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好像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