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能否陪我赌命
许箴言的马车缓缓穿行在中州城中。
中州城的街道里,到处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气息。
云秦和大莽议和谈定,在中州城里的普通百姓眼里,庞大的云秦帝国在连年的战争之后终于获得了胜利,今后将会迎来平和的时光。
许箴言知道真正的局势却截然相反,所以在yīn暗的马车车厢里,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一丝淡淡的嘲讽表情。
炼狱山里的至高存在,为了不给青鸾学院时间,直接割让了大片土地给云秦皇帝。
云秦皇帝以最快的速度,下达了一道旨意,让三万大莽军士回归故里。
随着这道旨意的层层下达,绝大多数云秦官员和云秦的普通百姓才知道,在去年的东景、韶华、坠星陵会战里,大莽老皇帝的学生,流亡在云秦的湛台浅唐在坠星陵带走了五万残兵,这五万残兵在被他带道龙蛇边境的途中,死去了两万人,最终有三万大莽军人在龙蛇边关成了流寇。
在普通官员和云秦百姓的眼中,这成为流寇的三万大莽军人原本最终的命运便是被剿灭在云秦,这一生便永远不可能回归故里。现在和谈已定,云秦皇帝主动让这三万大莽人回归故里,这当然是十分正常,可以充分显示云秦的宽容和大度的事情。
且绝大多数云秦人都会觉得,战争的时候,这些大莽军人自然都是敌人,当然要尽可能的将之击败,杀死,然而战争已然结束,这些大莽人便也是家有儿女和父母的普通人,也应该让他们回归田园,这些大莽人自然也会感其恩德,这一生应该不会再对云秦动刀兵。
只是许箴言和许多真正的权贵却都知道,云秦皇帝的这道旨意,和先前他下令直接对青鸾学院出兵并无两样。
对于炼狱山而言,这三万大莽军人只是叛军。
哪怕大莽王朝必然会发出让这三万大莽军人安然卸甲归田的旨意,然而这三万大莽军人如果真像被云秦大赦的犯人,放回大莽,那么迎接这三万大莽军人的,不会是妻子儿女和父母,而会是永远不见天rì,直至死去的炼狱山奴隶生涯。
这三万大莽军人自己都应该会十分清楚这点,只是如果他们不肯回,云秦帝国便会堂而皇之的彻底将之剿灭。
南陵行省和谈已定,云秦和大莽不再交战,云秦皇帝将可以很轻松的调动足够的军力,甚至得到大量大莽修行者的帮助,剿灭这支铁心做流寇的大莽军队。
现在整个世间,甚至连云秦皇dì dū并不知道湛台浅唐和林夕的真正关系。只是今年chūn在大莽发生的一系列刺杀,至少已经可以让人肯定,在对付炼狱山这件事上,青鸾学院和湛台浅唐会并肩战斗。
让三万大莽军回大莽是死。
不让三万大莽军回大莽,同样是死。
云秦皇帝只是利用简单的一句话,一道旨意,就将整个矛头,调集在湛台浅唐和这三万大莽军人的生死上。
现在许箴言都无法猜测湛台浅唐会做什么样的选择,那些大人物的心意,都好像笼罩着一层浓雾,就连他这样级别的人物都根本看不透,看不清楚。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一场比上百万大军厮杀的国战还要大的大戏,修行者世界里最最巅峰的对决,已然正式揭幕。
还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许多的云秦修行者,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阻止炼狱山的侵入,但目前青鸾学院这一方,在失踪的林夕出现之前,依旧处于被动,依旧处于绝对的劣势。
当年的张院长都没有能够将炼狱山掌教从那张宝座上拉下来,许箴言不认为林夕和已经式微的云秦修行者能够战胜炼狱山掌教。只是他始终清楚,目前这些和他无关。
他只需要依旧在许多人眼里像一条低贱的狗一样活着,然后慢慢等待着自己的权势变得越来越强大。
就如现在,他便是以卑贱讨好的姿态,去赴容家的一次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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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年秋祭文玄枢谋逆失败之后,整个中州皇城里最有权势的,不是新起的冷家,而是始终低调而沉默的站在皇帝一边的容家。
虽然在容家人的眼里,他依旧可能是一条低贱的狗,然而他却毫不在意,因为即便如此,他依旧也能从容家的手里得到一些肉骨头,得到一些实质的好处。
“真正要咬人的时候,一口也就咬死了…林夕,如果你死了,我会为你挂上一盏灯。”许箴言看着车窗外街道旁的红灯笼,突然想到,林夕如果死了,自己会不会突然变得很寂寞。
……白山黑水之间,螯角山上,湛台浅唐安静的揉碎了一卷密卷,鬓角某一根花白的头发,在这一瞬间骤然变成全白。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转过身来,正好看到高亚楠从不远处走来。
“林夕之前对我说过,整个世间就像是一条往前蜿蜒流动的大河,不管是任何强大的存在,都只是这条大河里面的一条鱼,或大或小,谁也无法彻底决定这条大河前进的轨迹。然而现在的炼狱山掌教,却是在漫长的等待中变成了能够彻底决定这条大河前行的存在。我们花了许多时间,将这里打造得固若金汤,然而现在却可能根本全无作用。”看着走到自己面前,青丝在山风中飞舞的高亚楠,湛台浅唐摇了摇头,轻声道:“对于战胜这样的存在,我实在没有什么信心。”
高亚楠的目光投向更远的龙蛇山脉之后,一时并未出声。
湛台浅唐深吸了一口气,凝重道:“青鸾学院会如何决定?”
高亚楠将目光收回,看着他,道:“在听你的决定之前,我不会告诉你青鸾学院的决定,因为这些都是你的子民,我不想青鸾学院的决定对你的决定造成影响。”
湛台浅唐沉思了片刻,轻声道:“我会带着这三万大莽人去千霞山。”
高亚楠也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必须提醒你一件事,林夕还没有消息,我们没有人能够肯定,他会及时的回来,更没有人肯定他会带着足够的力量回来。”
“我没有什么选择。”湛台浅唐看了高亚楠一眼,说道:“如果这三万大莽军人一定要死,那我宁愿陪他们一起死在千霞山。现在云秦皇帝并不知道这边的黑市生意,不知道我们和穴蛮的联系,这样至少不会暴露…而且炼狱山掌教虽然表达出了一些正式出世的心意,然而谁都不可能知道他接下来会决定怎么做,对于我们而言,只有堆上更多足够诱人的糖果,才能让他出现的机率高一些。”
“如果林夕没有及时回来,如果确定无法对炼狱山掌教造成威胁,那么有些人便可以等待以后,有些人就至少可以当成试金石,让人看清楚炼狱山掌教到底拥有些什么样的力量。”
“我们青鸾学院哀牢后山的讲师们分析了从炼狱山传回来的许多情报,得出的结论是,这次已经是杀死炼狱山掌教的最大机会,否则等到炼狱山掌教和云秦皇帝的联合力量真正攻破青鸾学院之后,机会便更加渺茫。”高亚楠点了点头,看着湛台浅唐,说道:“既然你做这样的决定,看来也是这样认为?”
“如果简单的将林夕的力量视为一部分,将我们所有人的力量视为一部分,即便是换了我,也会认为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因为林夕和我们的两部分力量很有可能会被割裂开来。”湛台浅唐点了点头,“而且林夕没有成就圣师之前,永远是最好的出手时机,因为来自他那一部分的力量,在炼狱山掌教的眼中会是弱势的时候。即便杀不了林夕,他也会先设法毁掉我们这一部分力量,二去其一。”
“我们处于劣势,今后恐怕会越来越衰弱,所以如果这次他真的会出现在千霞山的话,那这次便是杀死他的最好时机。”
高亚楠的面容依旧平静,但指关节却因为用力而有些微微的发白。
因为这一战如果真正爆发,将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旷世大战。
“我要先行离开一段时间,我要在这些大莽军人到达千霞山前,完成一些事情。”湛台浅唐看着她,真诚的说道。
高亚楠知道很多人都在准备,她也知道湛台浅唐的修行也处在一个最为关键的关卡,需要一个契机。
所以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也认真的点了点头。
……湛台浅唐很决然的离开了螯角山。
他已经比世间任何的大国师巅峰修为的修行者都要接近圣师,如果能够在面对炼狱山掌教之前突破到圣师,那自然对炼狱山多一份威胁。只是他要做的事情,却并非像高亚楠想的寻找一个强大的压迫,突破圣师这么简单。
在连夜离开了鳌角山之后,他来到了一个很多黑市商旅聚集的边陲集市。
在一间破屋里,他出现在一名身上和脸上有许多疤痕的黄衫男子面前。
他对着这名男子躬身行了一礼,认真道:“胡将军,能否陪我赌命?”
第五十二章 时间已至
一般世间的修行者,在想要邀请另外一名修行者和自己一起去做极危险的事情时,都会说的是:“敢不敢和我一起去赌命。”
但湛台浅唐知道眼前这名圣师经过大|荣大辱,且已经做过不要命的事情,所以他不问敢不敢,只问能否。
正在喝着药粥的黄衫男子看了湛台浅唐一眼,根本没有先问任何事情,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穿上了一双很结实的旧草鞋,喝光了碗里和身旁瓦罐里的药粥,站了起来。
……在中州城里,此刻云秦最大的门阀容家拥有许多制造魂兵的工坊。
这些工坊里,汇聚着整个中州城最优秀的大匠师。
然而这些大匠师永远不会说自己是整个云秦最优秀的,因为昔rì有那么一批最优秀的前辈,已经被张院长带回了青鸾学院。
那些匠师其中有些还活着,在这么多年里,又带出了许多身穿学院黑袍的讲师和教授弟子,其中有些人,甚至又比他们还要优秀。
青鸾学院的工坊,自然才是代表着云秦最高水准的存在。
工坊里有许多无法移动的设备,有些炉塔若是废弃了,要在另外一处地方重建,便不知道要花费多少的时间和人力,更何况任何大匠师都明白,用惯了的东西才最顺手,如果是换了些新东西,便可能会导致很大的误差,甚至让他们根本无法发挥出平时的水准。
光是这样的一个方面,便足以说明青鸾学院里许多建筑的本身,就是青鸾学院的底蕴和力量。
如果登天山脉里的青鸾学院变成废墟,那青鸾学院就会失去很多真正的力量。
所以在炼狱山掌教已经有降临到青鸾学院的心意时,青鸾学院便已无路可退,唯一能做的便是应战,尽量在青鸾学院被破之前,做出决战。
身穿黑袍的佟韦站在青鸾学院一处工坊的一座高炉前。
这座工坊在登天山脉某座雪峰的山体里面,学院的讲师和工匠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将这座山掏空了小半,他身前的这座高塔高达数十米,甚至和某些系的新生殿一样庞大。
数十名身穿学院讲师或教授黑袍的学院修行者像一只只蚂蚁一样奔忙在这座高塔外的一些平台上,或是做着观测记录,或是不停的朝着一些风机等构件贯注着魂力。
在数名学院教授的厉声大喝之下,底部的一个炉门陡然打开,一条火龙从炉门中冲出,卷出数十米,接着内里一个奇特的转炉翻转着,一条金属溶液沿着一条沟槽缓缓流出,流到一个不知用何种金属制成的天蓝sè平台上,凝成一团。
待到这一团金属略微冷却,数名身上魂力激荡的黑袍讲师挥动同样天蓝sè的金属大锤,不停的锻打起来。
整个高炉中的火光慢慢熄灭,所有高炉上的讲师和教授都紧张的汇聚到了这个平台,而这一团金属在锻打之下,变成不断折叠延展的狭长一条,却是唯有一枝箭矢般大小。
这样庞大的一个高炉,这么多的学院匠师,竟只是为了冶炼这样大小的一团金属!
这团金属在冷却下来时,原本是铁灰sè,然而在不停的锻打之中,天蓝sè大锤和下方天蓝平台的一些天蓝sèsè泽,却似乎慢慢的渗透到了这团金属里,这团金属的冷却定型的过程也是极慢,在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万次的极快速捶打之后,这团金属最终变成了一枝没有任何符文的宝蓝sè金属箭矢。
在经过数双苍老的手层层鉴定之后,这支箭矢最终交到了佟韦的手里。
在学院的内乱之后,佟韦便一直没有在圣阶的战斗力出现。
他一直都在蓄势。
青鸾学院也在蓄势。
现在他抓住了这支箭矢之后,他便离开了这座工坊,离开青鸾学院。
……因为张平的存在,所以青鸾学院的哀牢后山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炼狱山掌教的动向。
炼狱山掌教不想给青鸾学院时间。
所以青鸾学院本身,也在动用着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
在佟韦离开青鸾学院之时,安可依却在御药系的一间房间里和自己赛跑。
她甚至已经十几天都没有洗脸,脸上脏兮兮的,但因为脸上的神情太过于认真和专注,却反而显得非常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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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面前有一套外界的修行者和制药师根本没有办法理解的瓶瓶罐罐,这些完全透明的器皿用同样透明的管线连接在一起,很多处地方由不同的火力加热着,其中的药液蒸发出各种sè泽的蒸汽,很魔幻的在最后的一个封闭器皿里交融在一起,变成更多的sè彩。
她的身后堆砌着一束束的花朵,这些花朵sè泽极其鲜艳,太过美丽,且花瓣上有一个个如眼般的斑点,显得有些妖异。
当那些蒸汽最终凝结成紫黑sè的药液,被她取出,用数种方法试过药xìng之后,她出神的愣了片刻。
这一次的研制再次失败,她有些气馁,又忍不住想到了林夕。
她下意识的觉得如果林夕在帮忙做助手,可能效果会好一些。
这样的气馁也只是维持了数息的时间,她再次清洗了所有器皿,将身后大量的花朵制成药液,用繁杂的手段提炼,然后又开始加入十几种其它的配药,再次开始在外界制药师眼中绝对不可思议的试制过程。
繁杂的sè彩最终又凝聚成紫黑sè的药液。
她又和之前一样开始测试药xìng。
其中一种手段,便是以身试。
她用了极少分量,对于她而言应该是安全分量的药液,用独特的中空银针,刺入自己的血脉之中。
一股奇特的cháo红,染红了她的双颊。
她微怔,又是羞涩,又是沮丧得想哭。
利用千魔窟的魔眼花为引,学院和她是想要研制出某种可以比魔变药物更大幅度提升修行者潜力的药物,然而直到现在,她没有能够炼制出这种药物,却是yīn差阳错的炼成了另外一种药物。
安可依平时脑海里各种御药方面的知识始终占据着主导,她的整个人就像一卷书卷,像她这样的人都会沮丧的想哭,便说明她的情绪真的低落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然而在她取出两颗丹药想要吞服下去之时,她却突然顿住了。
她突然想到,这虽然不是她所想要炼成的药物,但这种药物的药xìng,却猛烈到同样骇人的地步,也足以对圣阶之上的存在造成影响。
她又恢复了平时一样的书卷气,脸上却浮现出更多的红云。
然后她极其小心的收好了炼制出来的药液,走出了这间房间,离开青鸾学院。
…………上万名大莽人聚集在响马集旁的官道上。
响马集已是大莽北部最边陲的小镇之一,这里出现这么多大莽人,便说明恐怕是方圆百里之内,其余所有村庄的大莽百姓全部赶了过来。
这上万大莽普通百姓大多是妇孺和老人,极少有青壮年。
在最早的云秦南伐中,这大莽北部边疆的大多数青壮年,都已经为了抵御云秦军队而参军战死。
正是因为如此,所有这些从四面八方收到消息聚集而来的妇孺和老人都很愤怒,他们聚集在这里,就是想要问问即将经过的大莽皇帝御驾,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将大莽的这片土地割让给云秦。
这些妇孺和老人的亲人已经死在了战争里,他们也不想战争继续,但他们也不怕死,他们也不想自己的亲人的死去变得毫无意义,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那么多人为了将云秦人赶出这里而死去,并最终成功了,但为什么现在这里到他们身后的许多土地,都反而变成云秦的了?
很多老人已经决定,如果阻止不了皇帝的车辇,他们便直接死在皇帝的队伍前。
大莽皇帝车队的护送军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更远处,竖立着许多华盖的皇城车队也已经依稀可见。
然而这些愤怒的大莽妇孺、老人的目光却又很快的凝固了,他们脸上的愤怒变成了震骇和恐惧。
他们看到了越来越为接近的大莽皇帝车队之后出现了许多鲜艳的红sè。
他们看到了血样的红sè里面,还有一股冲天的黑sè浓烟。
这股如同魔狱里冒出的浓烟,使得内里的车辇显得无比的高大。
无数年下来累积的,有关那些身穿血样神袍的神官和这样的黑烟车辇的恐怖事情,彻底的压倒了这些边陲大莽民众的愤怒,这种从骨子里泛出来的,对神祗般的恐惧和敬畏,压倒了一切,让这些大莽边民都纷纷避让到官道两侧,跪拜下来,连头都不敢抬起。
同样和他们一样畏惧的护送军cháo水一般从他们的身前涌过。
大莽皇帝的御辇通过了这里,血样的红sè和包裹在冲天黑sè浓烟中的车辇,也经过了这里。
前方不远处,便已是千霞山,千叶关。
一名站在千叶关最高处的黑甲将领也看到了这股冲天的黑sè浓烟,他知道他最尊敬的顾云静大将军便是为了阻止这样的人物而战死,因为震撼和愤怒,他冷峻的嘴角都不停的发抖起来。
第五十三章 赴死、开场、审判
炼狱山神官很少在大莽民间露面,然而每次只要有身穿血样红袍的炼狱山神官出现,就通常意味着会有大事发生。
这种大事通常就像来自上天的审判,往往会有大莽的一些重要人物被杀死,或者牵连许多人一起,被拘入炼狱山永世为奴。
正因为如此,炼狱山神官便显得更有神xìng和威严。
这种神xìng和威严已经持续了很多年,很多代人的累积下来,直到大莽老皇帝湛台莽和李苦这样的人物出现,才有人想起除了臣服和膜拜之外,还有反抗二字。
只是不管如何,一名炼狱山红袍神官在普通的大莽人眼里,远比一支军队更为可怕,更不用说是上百名炼狱山神官同时出现,还有无数名身上穿着锁链的修行者奴隶,牵动着冒出滚滚黑sè浓烟的巨大车辇。
大莽皇帝的御驾来到了千霞山,一起出现的还有炼狱山的大量神官和炼狱山大长老这样的存在。
刘学青也看到了这样的队伍。
数名云秦黑甲军人扶着他,走上了一处可以瞭望千叶关后方云秦边境的碉楼。
因为从中州城到这里的路途和接下来的谈判过程太过劳累,又因为水土不服,边关的条件又远不如中州城,所以他生了很严重的背疮,不仅背部大面积的溃烂,身体也十分虚弱,发起了高烧。
在登上了这处碉楼之后,之前无论任何不适都一直强忍着的刘学青终于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声音。
他看到有一支和大莽皇帝的御架相比更为浩浩荡荡的队伍从云秦境内行进而来。
那是由云秦军队包围着,驱赶着前行的三万大莽军人。
大量炼狱山神官和炼狱山长老的车辇加入大莽皇帝的御驾,至少有一个很清晰的作用…先前大莽皇帝在沿途遇到了大莽民众的阻拦,甚至不停的引发了数场动乱。炼狱山的神官和炼狱山大长老出现之后,大莽皇帝的御驾到达千霞山便十分顺畅,缩减了许多时间。
如果三万大莽军人还未到这里,哪怕和谈正式签订,那林夕和一些他所尊敬的云秦修行者还未必一定要出现在这里,然而现在这三万人都已经到了,那他无论做什么,便都已经没有任何的用处,他已经拖延不到任何的时间。
……
云秦军方对三万大莽军人的驱赶行军进行得很急。
在秉承着皇帝旨意的云秦军队的严苛逼迫下,交出了所有武器,只是身穿普通布衣的这些大莽军人,每rì里都是以强行军的速度在前行。
许多人的脚掌都已被磨烂,同样也有许多人病倒。
只是那些实在无法行走和病倒的人,都会被安置在准备好的马车上,丝毫不拖慢行进速度,在今后的史书里面,恐怕也不会出现任何虐待这些大莽军人致死的污点。
然而在距离千叶关不远的某处密林里,有一支军队在先前的十余rì里,每rì所赶的路途却是还比这些受云秦军队严苛驱赶的大莽军队还要多出数倍。
唯有全是修行者的军队,才有可能以这样的速度强行军。
成建制的修行者军队,便唯有顾云静的黑旗军。
此刻黑旗军的所有人也都极其的疲惫,大多数人都在涂抹可以帮助舒缓的草药,准备抓紧时间休憩,唯有少数人还在jǐng戒。
有脚步声响起,落入正在涂抹草药的大多数黑旗军人耳中。
然而负责jǐng戒的那些黑旗军人,却是一个都没有发出示jǐng声。
有各种各样的云秦人出现在了这片密林里。
有身穿着普通挑夫衣衫的人。
有穿着某个富商家护院衣衫的人。
有穿着商贩衣衫的人。
甚至还有一个背着几个月大的婴儿,身穿着普通猎户衣衫的人。
这处普通jīng锐军士都很难攀爬进入的密林里,突然好像变成了一个非常普通的村巷集市。
所有黑旗军人的动作全部停顿了。
看着这些接连出现的人,他们疲惫的脸上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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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在外围jǐng戒的四十余岁黑旗军军人看着这些人,看着最早出现的身穿普通挑夫衣衫的人,摇了摇头,说道:“陆二三,你们怎么都来了?”
和普通挑夫一样,挽着袖管,脖子里围着汗巾的憨厚男子,没有扛着扁担,却是扛着一柄长长的黑sè大刀,他闻言笑了笑,道:“你们要赴死,我们怎能不一起来?”
这名挑夫的话换些更文雅的说法,便是君赴死,我亦死。
虽然他的神容恬静,露出笑意,这句话一出口,一种难以想象的壮烈气息,却顿时充斥在这片密林里。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要赴死?”四十余岁的背弓黑旗军军人皱了皱眉,说道。
挑夫看了一眼这名黑旗军军人和其余所有的黑旗军军人,感慨道:“那些死去的兄弟坟上都上了香,还烧了无数的纸钱,弄得今后好像没有人再会去一样的隆重。要不是都准备赴死,你们怎么会这么做?”
背弓黑旗军军人微微沉默,不再和这名挑夫说话,却是转头看着那名背着几个月大婴儿的猎户,轻声道;“陈七,你怎么把儿子都带来了?”
“是女儿。”猎户笑了笑,道:“她娘难产去了,只有我一个人带着她。我是黑旗军的人,她自然也是黑旗军的人,我就带着她一起来了。”
“排到多少号了?”这时一名商贩模样的人走了上来,怜爱的看着这名睡着了的女婴,然后笑着问四十余岁的黑旗军军人,“她叫陈三六二,还是要叫陈三六三了?”
“陈三六七。”四十余岁的黑旗军军人没有应声,另外一名坐着的黑旗军军人却是出声。
接着绝大多数的黑旗军军人都围拢过来,看这名睡着了的女婴。
有越来越多穿着普通贩夫走卒衣服的云秦男子出现在这里,他们原本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彻底厌倦了战场厮杀,希望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的退役黑旗军军人,然而在这整支黑旗军做好赴死准备的前夕,这些原本已经离开黑旗军的人,却是又一个接一个出现了。
……
大莽皇帝的车辇正式进入千叶关。
上百名身穿血样神袍的炼狱山神官以及上百名修行者奴隶拖曳着的车辇随后停留在千叶关外。
那些被锁链穿身的修行者奴隶,在激发魂力拖动沉重的车辇时,他们的魂力会随之在锁链和车辇上的符文中激发出黑sè的烟尘。
因为上山的道路需要更多的力量来拖动车辇,所以在他们更多的魂力贯注下,黑红sè巨辇上的黑sè浓烟更是粗大,越是显得内里正中无法看清的身影高大和可怖。
这架没有任何滚轮,只是底部平滑的黑红sè巨辇里,坐着的的确是一名炼狱山长老。
然而这名甚至让许多云秦军人和将领都心生恐惧的炼狱山大长老,心中却并没有任何的得意,反而始终怀着一丝不安的感觉。
他的感知,时不时不自觉的朝着炼狱山的这支队伍尾部扫去。
炼狱山这支队伍的尾部,还有两架黑红sè的巨辇,这两架黑红sè的巨辇并没有发出滚滚的黑sè浓烟,只是重重叠叠的长幡和一个布满许多火焰符文的黑sè华盖,却是将这两架巨辇遮掩得严严实实,就像两座随时喷发的火山口。
没有任何气息从这两架巨辇中透出。
连感知也根本无法穿透进去。
谁也不知道这两架巨辇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人。
就连这名炼狱山大长老都不知道炼狱山掌教到底在不在那两架巨辇里。
所以那两架巨辇里有可能有一名炼狱山大长老,还有炼狱山掌教亲临,但也可能只有另外一名炼狱山大长老,或者什么都没有。
……
有一双外面看起来被灼坏了,但内里又好像全部被寒冰冻起来的眼睛,在千霞山里的一株大树上,远远的看着这两架巨辇。
这双眼睛属于倪鹤年。
没有人知道他也来到了千霞山。
即便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能够真正读懂他的心念,知道他到底为什么来这里。
他的视线非常模糊,只能看见大片大片模糊的影子。
他也无法确定炼狱山掌教到底有没有降临这里,他现在只是有些好奇这场大戏会以怎么样的方式开场,还有…这三万大莽军人代表着青鸾学院和湛台浅唐要一战的态度。这三万大莽军人本身就是湛台浅唐带走的,按理来说,湛台浅唐就应该和这三万大莽军人一起出现。只是湛台浅唐现在却并没有和那些大莽人在一起,那他现在在哪里?
……
在耀眼的炼狱山,在充满刺鼻气味的至为华贵的洞府里,张平也在等待着。
他也无法得知炼狱山掌教是否离开了炼狱山。
而且他虽然没有被炼狱山掌教派往千霞山,但他也十分清楚自己的命运和此刻的千霞山紧紧的联系在一起,而且他自己依旧无法掌控。
身披着至为尊贵的炼狱山大长老神袍的他,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是幸福还是灾荒,生存还是死亡。
他如同等待着审判。
第五十四章 可敢一战?
大莽皇帝的御驾终至千霞山,翌rì,两国弭兵会正式举行。
千叶关的云秦军队按云秦礼司制更服,全部换上轻铠,按礼制布置旌旗列阵。
正午时分,以大莽皇帝为首的大莽使团按大莽礼制,按战败者的姿态行向弭兵会盟台。
以刘学青为首的数十名云秦官员在盟会台上首,等着大莽使团行至下首,这些盛装出席的云秦官员身后数十面旌旗猎猎作响,肃穆列队的云秦军队身上铠甲和兵刃的反光,就像坠星湖里的无数水波鳞光,洒落在这些云秦官员和大莽官员的身上。
盟誓、互赠国礼以示交好、订立盟书、落帝印…一应手续有条不紊的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中进行。
一只蘸满浓墨的批笔送至刘学青的手中。
没有出现任何的意外,只要刘学青在面前的盟书上落笔,签署自己的名字,再交由大莽皇帝亲笔落下自己的名讳,这份盟书便算是正式签订。
这次和谈,在他的主持之下,彻底变成大莽的求和,只要他的笔落下,作为云秦主持和谈者和最终签署协定者,他必定会在云秦的史书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流传在云秦的故事里。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手却是出奇的僵硬,拿起笔却有些签署不下去,他生怕自己一落笔,签署的不仅是这张盟书,还是宣判青鸾学院灭亡的判决书。
他是真正鞠躬尽瘁,只为云秦考虑的名臣,所以在这种时候,他才有如此莫名巨大的心理压力。
而他的背疮十分严重,所以在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手上时,他却有些支撑不住,感到了眩晕,持笔的手摇摇晃晃,一时间手中的笔都似无法握住而要掉下。
他身旁一名礼司的高阶官员见状大惊失sè,不自觉的上前一步,扶住刘学青,同时想要帮刘学青拿稳那支笔,至少不要直接掉落身前的盟书上。
然而就在此时,一股微风,吹拂过会盟台。
千叶关本来就在千霞山的山巅隘口,一直都有很强的山风,此刻突然有一阵似乎很轻柔的微风吹过,又同时让很多人感觉到,这便太不寻常。
会盟台上方的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条淡青sè的剑光。
那是一柄轻薄的飞剑。
这柄飞剑很细,细得就像鱼肠,长度不过一尺有余,且飞行的速度似乎比声音还快,如果不是剑光本身是淡青sè,又在空中因为和空气摩擦以及音爆,产生了一条蓝白相间的云流,否则绝大多数人都会只感觉到微风拂面,看不到这道飞剑。
然而即便如此,会盟台的上方、前后,绝大多数人在这一瞬间,还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这一道飞剑是从哪里飞来。
倪鹤年和这道飞剑距离极远。
他的眼睛比场间任何人都要差。
然而在这道飞剑出现的一瞬间,他的脸上就出现了一丝由衷的笑意。
这一场最终不知道多大的大戏,原来是以如此有趣的方式开场。
……
许多人不及看这一柄细如鱼肠的淡绿sè飞剑的来处,却看到了剑光的落处。
这一柄淡绿sè的飞剑,如无孔不入,无法可避的chūn意一般,直指大莽皇帝。
这一柄飞剑,竟是要刺杀大莽皇帝!
刘学青周遭的云秦官员、以及千叶关的军方,没有任何圣师的存在,所以根本无法阻挡这一柄突然出现的飞剑。
虽然所有的炼狱山神官都和大莽护送军一样主动停留在千叶关外,虽然大莽的圣师一直都比云秦要少,且在连年的战斗里死去的也不比云秦少,但大莽皇帝身旁,自然不可能没有圣师。
在这柄淡绿sè的飞剑突然出现,剑意直指大莽皇帝时,他身旁一名学士官袍装扮的老年供奉身上便也剑气大作,一柄古铜sè,布满孔雀尾羽般符文的飞剑,便也破空而出,拦向了这柄淡绿sè的飞剑。
然而在出剑的一瞬间,大莽皇廷的这名大剑师的面sè便已变得雪白。
因为他发现,这柄淡绿sè如鱼肠细小的飞剑,走的是极速剑道,飞行速度远超一般的飞剑,此刻他一剑飞出,却是毫无信心拦截,恐怕只有在飞剑入肉迟滞的瞬间,他才能斩中这柄飞剑。
只是到那时,便已然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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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有这么快的剑?
是谁敢在这种场合,公然破坏会盟,刺杀大莽皇帝?
这名战意刚起便瞬间全消,被无力充斥的大莽御剑圣师,浑身冰冷的准备迎接大莽皇帝的死亡。
他是大莽皇帝身旁的供奉,自然清楚其余任何一名护卫都没有自己这样的实力。
所以在他看来,大莽皇帝已然必定被这一剑刺杀。
然而他却没有注意到,在这柄飞剑出现的一瞬间,他身旁的大莽皇帝满面浮现的只是怨毒和愤恨的神sè,却并没有多少恐惧。
他也没有注意到,有两名大莽中年礼官,一直站得比他还要靠近大莽皇帝。
就在此时,一道白sè的剑光,从其中一名中年礼官的官服下方贴地飞出,看似平淡无奇,却是准确的截住了淡青sè飞剑的去路。
叮的一声轻响,又化成万道雷霆轰鸣。
恐怖的流散剑气将坚硬的黑石盟会长桌的桌面冲出无数尖锐的沟壑,白sè的剑光沉稳的顿在满脸怨毒的大莽皇帝面前,淡青sè的飞剑就像一只折翼的蜻蜓倒旋飞出。
无数剑气冲击激起的如针石屑也依旧带着如箭矢一般的力量,只是大莽皇帝身旁另外一名礼官身上气息微震,一股磅礴的力量,却是将这些如针石屑全部阻挡住,悬浮在空中,接着往下坠落。
直到飞剑先前在空中破空的嘶鸣声和此刻剑气冲击的轰鸣声响起,场间许多人才终于看到了这一柄淡绿sè飞剑的来处。
在一座靠近悬崖的碉楼旁,一名看不清面目,身穿轻铠,看上去和普通云秦军人别无二致的修行者正以比箭矢飞行还快的速度,往后倒掠,虽急于退却,却依旧充满潇洒自如的宗师气度。
他就是在朝着悬崖疾掠,就是要像一阵风,冲向悬崖外的高空。
也就在此时,悬崖外某处峡谷里,却是飞出了一只通体闪耀着光黄的木鹤。
虽然木鹤距离这名疾退的圣师还很远,但是所有的人都不认为这名圣师是要自杀,他们都清楚这名拥有超脱世俗力量的圣师会在急剧的喷涌魂力后,将自己抛飞得极远,然后这只神木飞鹤,自然会在空中某处将他接住。
“是青鸾学院的人!”
很多人看到了神木飞鹤,接着又看到了御使神木飞鹤的修行者身上穿着青鸾学院的黑袍。
而后很多云秦军方的人和云秦官员开始变得惊怒。
无论青鸾学院出于什么原因刺杀大莽皇帝,在他们看来都是不可原谅的事情,因为这是破坏盟会,有可能再度引起战争的丧心病狂的行为。
“不是青鸾学院的人。”
然而只在很多人惊怒交加的声音刚刚想起的瞬间,一声平和坚定,让很多人熟悉的声音,却是也已经响起。
发出这声音的,是施展白sè飞剑的那名中年礼官。
他原本一直持拘谨之态,在大莽皇帝身旁始终低垂着头,此刻抬头出声,很多人便终于看出了他的面上带着jīng致的人皮面具。
“穿青鸾学院衣服的人,只是故意嫁祸,我们才是代表着青鸾学院意思的人。”
这名先前毫不起眼,此刻却是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的中年礼官再次出声,说了这一句。
他还没有摘下他面上的人皮面具,然而许多从他第一句话就觉得熟悉的千叶关军人,却已经听出了他的声音。
“胡大将军!”
这些原本还是他旧部的千叶关军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因为病重而先前几乎要晕厥过去的刘学青,此时惊愕的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名中年礼官。
他之前便认为云秦皇帝对于胡辟易的处置不公,此刻竟是在这种时刻重见这名昔rì的千霞边军大统帅,他的情绪便更为复杂。
场间在一阵惊呼之后,恢复死寂。
很多人开始反应过来,胡辟易身旁的另外一名中年礼官应该也是一名圣师。
但他们同样来不及考虑胡辟易怎么会在大莽皇帝的身边,也来不及去想另外一名圣师又是谁,便在此时,一道声音响起:“开关护驾。”
这道声音由巨大黑红sè座辇中的炼狱山长老传出,异常宏大。
然而正因为这声音被重重的浓烟切割,在空中却显得异常诡异和yīn寒,如同从地狱中传出。
且这句话中前面“开关”两字,显然是对千叶关云秦军方所说,这名炼狱山长老即便不是云秦身份至高之人,但此刻面对云秦军方,却依旧自然流露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炼狱山的神官和这名炼狱山真正的大人物要入关,那要让他们入关么?
如果拒绝他们入关,这盟书是否还能正常签订,是否还能有效?
所有场间的云秦官员都心中冰寒的开始考虑这个问题。
然而此时,一名背负着长剑的云秦人,却出现在千叶关之后的一条山道间。
这名云秦人在这僵持之间,进入了千叶关,然后又行向千叶关的出关口,同时平静出声,“云秦叶忘情,你可敢和我一战?”
第五十五章 且以决斗开序幕
一名千叶关的云秦军方高阶将领脸sè变得难看至极。
即便几乎所有南陵行省边关的将领都认识叶忘情,都敬重这名东林行省第一剑师,然而在这种盟会时候,在中州皇城已经对千叶边关军方清洗了一遍的情况下,叶忘情直接能够没有遭遇什么阻拦就进关出关,只能说明青鸾学院的力量还是出乎了他的想象,这名忠于皇帝的高阶将领,都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够真正控制千叶关的守军。
不过此刻根本没有任何人会在意他的想法和脸s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叶忘情和那座冒出滚滚浓烟的巨辇上。
叶忘情虽然没有说要和谁决斗,但他的目光和说话时的神态,却让所有人都十分清楚,他是要直接挑战这名炼狱山大长老。
就连倪鹤年异常浑浊的眼眸里,都闪现出了异样的光芒。他也根本没有想到,东林叶家的叶忘情,竟然会成长到让他都觉得惊羡的地步。
“有意思。”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略带欣喜的低语。
光是这场大戏的引子和出现的叶忘情,就已经让他觉得,不管最终炼狱山掌教会不会出现,他这一次,便已经没有白来。
“有意思。”
巧合的是,滚滚黑烟包裹着的巨辇之中,那名炼狱山大长老也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被冲天的浓烟映衬得异常高大的身影戏谑的看着叶忘情,像是在评价一件玩具。
“只可惜你根本不够资格挑战我。”
“这是你这样的人的对手。”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的目光如同实质,通过开启的千叶关门,落在了大莽皇帝身旁的那名供奉身上。
那名供奉感受到他的意思,身体微僵,行出阵来,对着叶忘情微躬身行礼,准备出声。
然而不等他出声,已经撕下脸上人皮面具的胡辟易却是也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继续往前走去,走向叶忘情,同时说道:“你连我的对手都不是,又有什么资格挑战叶忘情?”
这名大莽供奉身形顿住,羞愧的垂下头去。
叶忘情微微一笑,只是平静的看着滚滚浓烟中的那名炼狱山大长老,并未出声。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冷漠的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就凭你也想挑战我炼狱山大长老?”
一名面如铁板的炼狱山中年神官从巨辇的左侧走出,看着叶忘情说道:“除非你能从我这里过去,否则便滚开。”
这名身穿血红sè神袍的炼狱山神官和所有炼狱山神官一样,天生带着高人一等的傲然和威严,而且这名炼狱山中年神官本身便很瘦高,要高出叶忘情足足半个头,他又带着那种又长又尖的神官帽,他的声音便显得更为冷傲和居高临下。
只是这声音同样也很无耻。
哪怕叶忘情必胜,也要和他先战一场才能和炼狱山长老交手,这便是车轮战,哪里有丝毫决斗的公平可言?
“我来吧。”
就在此时,胡辟易身旁的另外一名中年礼官揭下了面上的人皮面具,平静的说道。
一片哗然。
他的真正身份展现,比胡辟易的现身和叶忘情的出现,直接挑战炼狱山大长老还要引发更大的震动。
因为他是湛台浅唐。
如果不是炼狱山掌教利用闻人苍月并亲自出手,他便是大莽的皇帝。
像他这样的人,在这场大戏里却反而做了大莽皇帝的护卫,原本更让人震惊和难以理解,然而此刻,却反而有更多的人理解了为什么。
大莽皇帝显然也已经成为了炼狱山的弃子。
为了平息民众的怒火,更容易掌控大莽的局势,最好的方法的确不是放弃一名七军大统帅,而是废掉大莽皇帝。
直接让大莽皇帝死在千霞山,会更有价值。
大莽皇帝自然害怕炼狱山,但他当然更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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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台浅唐赌赢了。
他用最直接的方式,让不想死的大莽皇帝让他和胡辟易跟随在他的身边。赢得的结果,是可以得到这个只是不想死的傀儡皇帝的一部分力量。
滚滚黑烟包裹的巨辇里的炼狱山大长老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遥遥的看了大莽皇帝一眼。
满脸怨毒,只是想要求活的大莽皇帝双腿一软,恐惧的坐倒在地。
叶忘情也有些惊喜,他想着大莽老皇帝看得的确没有错,他选中的这名学生的很多方面的确比他的修为还要强大,然而他却是看着走到自己身后的胡辟易和湛台浅唐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正好拿他来练剑。”
“而且我杀死了他之后,我想除了不敢之外,他也没有别的理由来推脱我的挑战了。”叶忘情又看着那名瘦高的炼狱山中年神官,接着说了一句。
他直接用了“杀死”而不是“击败”。
这两个字便让许多云秦官员的心中更加寒冷,他们知道,无论他们用任何语言,叶忘情和胡辟易还有湛台浅唐,便都不会再去管什么盟会的事情,他们所要做的事情,便是想要杀死这名炼狱山大长老!
湛台浅唐并不知道叶忘情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叶忘情的目光却是让他在微微一蹙眉之后,便只是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既然他和胡辟易已经在这里公开露面,那出手,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带着尖顶高帽而显得分外瘦高的中年红袍神官不可遏制的愤怒了起来。
他行出阵来,正对着叶忘情,然后他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一条条蓝黑sè的血管就像符文一样浮于身体表面,直接开始了急剧的魔变。
“蠢货,不知道我们有对付魔变的药物么?”
“太慢了。”
叶忘情说了两句话,在开始说话的时候,他身后的纯白sè古剑便也已脱鞘飞起。
这名中年红袍神官的魔变速度其实并不慢,只是被他说了那一句有对付魔变的药物,便真的慢了一些,所以在这名瘦高的中年红袍神官的身躯才刚刚开始变得魁梧,力量还在不断增长时,他的纯白sè古剑,就已经破空而至,到了这名中年红袍神官的面前。
这名中年红袍神官的修为本身便是圣阶。
圣阶的修为再进行魔变,虽然不可能达到完全不同的大圣师力量,但自然不是一般的圣师力量所能相比。所以即便被叶忘情一句话略微扰乱心神,此刻力量还未到巅峰,但这名中年红袍神官自觉已经足够能将叶忘情这一剑击溃。
然而在他抬头面对这柄飞剑的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的感知放佛被切成了碎片。
他手中飞起的一条燃烧着的锁链只是卷到了这柄纯白sè古剑的剑柄,在锁链真正接触剑柄的时候,锋利的剑尖已经直接从他的左颊刺入,贯入了他的脑部。
“轰!”
这名被叶忘情一剑贯脑的中年红袍神官如一座山倒下,砸在山道上。
很多人张大了嘴巴,这一战开始和结束得太快,他们根本没有看清这名圣阶的中年红袍神官是怎么死的。
不少从中州城调来的云秦军方修行者失神的看着叶忘情。
圣师的对决,叶忘情却是如此轻易的获得胜利,明明也不过是这两三年内进阶圣师的叶忘情,怎么可能强大到如此地步?
“忘情剑。”
巨辇中的声音再度响起,带了几分凝重和隐怒:“你使诈。”
此刻看着这一战的圣阶存在比任何时候都要多,里面甚至还有湛台浅唐这样对魔变十分了解的人物,所以他们很清楚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对叶忘情说的“你使诈”三字除了叶忘情一开始的故意言语恐吓之外,还包含着更多层的意思。
在魔变的过程中,施展魔变的炼狱山中年神官的身体各项机能,包括感知都在不断的提高。
感知急剧变化的时候,修行者“看”东西本身就会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再加上忘情剑本身切割感知的独特力量,这才导致那名强大的中年神官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被一剑击杀。
修行者的世界里自有规矩,在这种公开的决斗里,说其中一方使诈是很严厉的指责,然而叶忘情却并没有任何的辩驳,他甚至没有提对方车轮战的事实。
他只是接住了染血的纯白sè长剑,剑尖朝下,以轻蔑的姿态淡淡的看着巨辇中的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平静道:“你不敢?”
这种平静和轻慢是成功的。
炼狱山在大莽的无上权威,本身便是这无数年的魔xìng、神秘和威严积累而成。
将自己的身体包裹着浓厚的黑烟,将自己的身体衬显得分外可怖,这也是积累不可违逆的威严的一种手段。
炼狱山的至高人物,可以容忍自己御下的高手死去,可以让一些强大的修行者,甚至大莽皇dì dū如同草芥一样抛弃,但绝对不会容忍自己的威严失去。
所以巨辇中的炼狱山长老开始走出巨辇,他的身上发出了无数啸响,就像是无数魔物在啸鸣;“既然你要找死,我便成全你。”
在这样可怖的声音里,叶忘情只是微微的笑了笑。
正是因为炼狱山的魔xìng和威严不容挑衅,所以只要能够杀死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如果炼狱山掌教真的亲临的话,便很有可能会真正出现、出手。
第五十六章 剑破魔曲
千叶关的云秦军队、官员里面,有许多的修行者,大莽皇帝的使团里,也有许多的修行者,外面山道上的所有炼狱山神官,更全部都是强大的修行者。
看着走下巨辇,身外的黑sè浓烟就像一个火山口一样喷涌的炼狱山大长老,他们的心里都极其的紧张。
任何修行者都清楚炼狱山的大长老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圣师,在去年的秋祭之乱里,一名被炼狱山掌教废掉的炼狱山大长老,便几乎整个中州城无敌,如果没有倪鹤年这样的存在的话,战力便是真的中州城无敌。
为了杀死闻人苍月的那一战里,顾云静和胡沉浮这样的人物,也死在了和炼狱山大长老的对决里。
世上的修行者越来越为清楚,炼狱山的每一名大长老,不仅魂力修为已经到达了圣阶的极限,而且他们每一个人,还都有外界未知的,特别强大的手段。
不为人知的东西,总是分外可怕。
然而让所有云秦朝堂的修行者和大莽方面的修行者紧张的,却不是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将会展现的某种惊世手段,而是因为他们心中都十分清楚,这次千叶关和谈,恐怕注定是昔rì张院长坠星陵一役以后,整个修行者世界里的最大一次盛会。
除了已然出现的湛台浅唐、胡辟易和叶忘情这样的强者之外,千霞山此刻层峦叠嶂的山林里,不知道还隐着多少的强者。
这些强者,恐怕也都会强到令那名大莽御剑供奉只能看戏的程度。
叶忘情和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的一战,便是这一场盛会的真正开端。
……所有的炼狱山红袍神官全部跪伏了下去,并非只是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常年累积的威严,而是这名炼狱山大长老身上此刻开始散发出来的气息波动,的确已经强到了让他们所有人战栗的地步。
这是一种带着火山喷发之势的强烈而诡异的元气波动,冲天的浓黑烟柱并没有继续膨胀,没有多少的改变,但是这种元气波动却是在浓烟中凭空扯出了无数蝴蝶般的黑sè火焰。
叶忘情面sè微凝,手持纯白sè长剑,持守势。
炼狱山大长老走到了所有跪伏在地的红袍神官最前方。
他身外飘舞的无数蝴蝶般黑sè火焰里,突然出现了一条凸起,就好像有一根长棍要从浓烟和黑火里捅出来。在下一瞬间,呼的一声大响,一条黑sè的锁链便呼啸而出,凌空落向叶忘情。
千叶关中所有修行者眼光都是剧烈一闪,他们所有人都忍不住想这根锁链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手段。
手指粗细的黑sè锁链上有细密的符文,通体燃烧着黑sè的火焰,在空中穿行的速度极快。
“噗!”
纯白sè剑光一闪,准确无误的飞刺在这条黑sè锁链的最前端,发出击打顽石般的声音,将这条缠绕着黑sè火焰的锁链击得倒卷而出,就像一条受伤的毒蛇般缩回。
“呼!”
又一条同样的锁链,从浓烟和黑sè火焰中凸显出来,袭向叶忘情。
第二条之后是第三条、第四条、第五条….
暴戾的呼啸破空声和沉默的击打声连续不断的响起,节奏越来越快。
上百条燃烧着的黑sè锁链密密麻麻的从这名炼狱山大长老身外的浓烟中刺出,或直线、或飞绕,或直上青天坠落,或贴地飞起,从四面八方,直刺叶忘情。
千叶关的云秦修行者和跪伏在地上的红袍神官全部有种窒息的感觉。
这上百条锁链,并不是被飞剑一震而飞之后就凝滞不动的死物,而都是像一条条不死的毒蛇,在空中不断扬起头,不停的朝着叶忘情噬去。
所以每一条燃烧的锁链,都像是一柄黑sè的飞剑!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就像是一个人控制着上百柄飞剑,对叶忘情发动着进攻!
当然这世上没有任何修行者能够同时控制两柄以上的飞剑,所以在很多修行者的感知里,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就好像在弹奏着一首魔曲,这些锁链全部都是他手指勾动的琴弦。
即便这首魔曲肯定有固定的节奏,这些黑sè锁链的飞舞攻击,也肯定有着固定的韵律,然而因为这名炼狱山大长老从来没有在世间真正的出现,真正的公开对敌过,所以谁也不可能知道他这攻击的韵律。
叶忘情守得极其吃力。
若只是应对一柄飞剑,哪怕是像先前那柄纯粹追求速度的淡绿sè飞剑,他也只需在真正落向自己身体的那一刻发动拦截,且击退对方的一剑之后,还会赢得一些喘息或者反击的时间。
但这上百条锁链之中,同一时间,就会有不少条锁链同时真正落向他的身体,围绕在他身周的飞剑必须急速的游走,才能挡住这些锁链的刺击。
这种防守不仅以急速的消耗魂力为代价,而且极容易jīng神疲惫。
叶忘情身后不远处的湛台浅唐手心开始流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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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个照面,叶忘情就已经陷入泥沼,被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彻底压制,且湛台浅唐自己都根本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破解炼狱山大长老这样的一首魔曲。
就在此时,风起。
天地之间,突然涌起比千叶关间山风强劲百倍的狂风,吹得炼狱山长老身外的黑烟和黑火都为之一缩。
这是剑风。
叶忘情的面sè凝重,他的身体好像比平时沉重了许多倍,脚下的坚硬石地开始微微往下凹陷。
高速旋转飞舞在他身外的纯白sè飞剑也骤然变得极其沉重,这柄飞剑不再像先前一样轻灵,而变成了一块巨石,一个巨浪,带出巨大的剑风,开始沉重的拍击他身外的锁链。
不再是一条条锁链倒飞而出,而是一片片的锁链倒飞而出。
湛台浅唐和胡辟易在此时都可以肯定,叶忘情在剑道上的感悟,的确远超他们二人。
这是仙一学院的巨浪击。
叶忘情持仙一学院最为刚猛的巨浪击应对,锁链成片倒卷,无法再成韵律,眼看自己都要纠缠起来。
只是此时,黑烟黑火中的炼狱山大长老的声音却又再次响起,“你以为这便可以战胜我么?”
这声音依旧被气流切割得有些破碎,夹杂着无数啸鸣。
但是所有人可以听出里面深深的看不起。
在他的声音里,那些燃烧着的锁链自行纠缠,结在了一起,结成了一张层层叠叠的网,结成了一个锁链组成的牢笼。
每一条黑sè锁链,就像是一条刻在空中的黑sè符文。
锁链上的黑sè火焰连接在一起,炙烧着陷于中心的叶忘情。
叶忘情被恐怖的热力包裹,他的发丝开始焦枯,开始大量的出汗,汗水又迅速的蒸发干净。
所有千叶关盟会台周遭的云秦修行者和大莽皇帝身旁的修行者都不自觉的艰难吞咽了一口口水。
他们感觉到了这名炼狱大长老的用意…他要将叶忘情体内的水分全部蒸干,变成一团站立着的焦炭。
……倪鹤年一直在以纯粹旁观者的姿态看着这场对决。
他是此刻云秦最强的修行者,且如果炼狱山掌教并未亲临,那他便应该也是此处最强的修行者,对于胜负的看法,他自然拥有着绝对的权威。
此刻叶忘情被困于恐怖热力不能脱,几乎所有的修行者都已认为叶忘情就像被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用草绳扎起,放在火焰上烧烤的蚱蜢一样,必死无疑。
然而他却看到了一丝转机。
如果叶忘情抓得住,那就有可能生,若是抓不住,那便才是真的死。
然后他平静冷漠的眼中,再次闪现出欣赏赞叹之意。
“好。”
他吐出了一个字。
在他成为云秦皇庭大供奉之后,在中州城里也看过无数场强大修行者的决斗,然而他极少说出过这一个好字。
在他这好字出口之时,千叶关前的山道上,已经再次响起了一道剑鸣。
纯白sè长剑,完全脱离了叶忘情的身侧,刺入了他身前的火焰牢笼。
已经完全看不起叶忘情,准备以这种残忍的方式虐杀他的炼狱山大长老陡然感到了恐惧。
一丝丝的透明剑气,从纯白sè长剑上发出,剑身后好像骤然出现了一块块被切割的纯净潭水。
这是蓝大先生的剑意。
而且在叶忘情此刻的施展下,反而挥洒得更加淋漓尽致,更加凌厉。
炼狱山大长老在这一刻感觉到自己面对的不再是一名后辈剑师,而是一名参悟了无数年剑道,修行境界甚至远超他的大剑师!
更让他恐惧的是,叶忘情的这一剑,完全不顾自身,只是一往无前的朝着他袭来。
他的那些锁链虽然结成了网,然而只要是网,其中自然便有孔洞。
叶忘情的纯白sè长剑,就是在这些孔洞中穿行,将要破出!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身外的黑烟发出了更为凄厉的嘶鸣,强烈的死亡威胁,使得他不顾一切的喷涌出体内的魂力,一条条锁链疯狂的涌动,收缩,想要将这柄纯白sè长剑束住。
然而这柄是学院最强的忘情剑。
叶忘情的这一剑,融汇着学院最强剑师蓝大先生毕生的参悟。
剑气切割着感知,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甚至有些无法感知清楚这柄飞剑的具体位置。
这柄飞剑在他的脑海之中忽明忽灭,忽碎忽全,尽是错觉。
剑上的杀气切割着锁链,撑开可以通行的孔洞。
火焰牢笼出现一条往外延伸的炽烈气流,纯白sè的剑光,从这条炽烈气流的最前端冲出,刺入滚滚的浓烟和黑火之中!
“轰!”
所有的黑sè浓烟和黑火四散,绽放出无数黑sè线条。
第五十七章 倪鹤年忽略了的人
样式雅致的纯白sè长剑就如一根天罚的铁棍一样,撞透了这名炼狱山长老伸出的左手手掌,深深的没入了这名炼狱山长老的胸口。(,小说更快更好..)
千叶关内外所有的云秦军人和大莽官员、炼狱山红袍神官,全部惊骇无语。
即便是跪伏在地的这些炼狱山红袍神官,也都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的真正面目。
这名在先前黑烟和黑火包裹中的炼狱山大长老,完全就像是一具干尸。
他白而稀疏的头发毫无生气的在脑后飞洒着,面目就像干瘪的骷髅头,完全没有任何血肉的饱满。
他肌肤的sè泽是青灰sè的,就好像死去多年,用某种药液鞣制了的尸体的sè泽。
看不出他到底有多老。
但可以想象他到底有多老,可以想象出像他这样老的人,还能够活着,还能够战斗,是要消耗多少珍惜的药物,付出多少的人力和财力。
此刻,这名干尸一般的炼狱山大长老脸上全部都是凄厉、愤怒和震骇的神sè。
没有任何的声音发出。
因为他身外的空气,都被这一剑的剑气全部震开,近乎形成真空。
可想而知这一剑的威力。
换了云秦的任何圣师,被这样的一剑深入体内,此刻必定已经死去。
然而这名看上去好像干柴一样脆弱的炼狱山大长老却未死。
他被叶忘情这一剑洞穿的手掌上,有无数细小的裂纹蔓延到手臂上。
他的胸口被长剑刺入之处,也凹陷下去,形成一片裂纹。
只是这些裂纹里,却没有鲜血涌出。
倪鹤年的眉头在此刻皱起。
他早就知道每个炼狱山大长老都是比他活得还要长久的老怪物,他也知道每个炼狱山长老有着自己独门的手段。
他现在明白,这名炼狱山长老真正的秘密,不只是他如同弹奏魔曲一样的魔焰牢笼,他的真正秘密,还有他的身体。
在悠长的修行岁月里,这名炼狱山长老,竟将自己的身体,真正的变成了如同僵尸一样的存在。
……
湛台浅唐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和嘴里都极其的干涩。
他清楚哪怕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的身体彻底已经像风干一样,只要将身体彻底切碎,或者头颅斩下,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必定也活不了。
只是这种阶层的对决里,生死之间的差距,本身也极其微小。
所以倪鹤年觉得叶忘情之败可惜,觉得叶忘情必死,有些不悦。
所以湛台浅唐也觉得叶忘情已经必死。
……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宏大的厉吼声终于在空气回到他身侧时传出。
因为没有了重重黑烟和黑火的阻隔,所以他这次的声音显得分外的宏大,和他干尸一样的身体对比,显得更加的可怖和诡异。
他根本没有想到,叶忘情竟然可以让他面临真正的死亡。
他也知道,叶忘情即便得到了蓝大先生的剑道参悟,但在实力上,依旧和自己有着很大的差距。他败,只是因为他怕死,在飞剑反击时,他因为恐惧死亡,所以第一时间选择了防御。
而此刻,他也已经没有选择,只有不顾这柄飞剑,用最快的手段杀死叶忘情,他才可能不被叶忘情的这一剑继续深入,继续切割。
所以在他的厉吼里,叶忘情身外的所有黑sè锁链呼的一震,涌荡出更炽烈的火焰!
叶忘情的肌肤都已经枯黄,极其的虚弱。
他的所有jīng气神都集中在刺入这名炼狱山大长老胸口的忘情剑里,即便是倪鹤年都肯定他不可能有抵挡住炼狱山大长老这反击的力量,他的身体马上就要燃烧起来,变成焦炭。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指尖却流淌出了一丝剑气。
这一丝剑气,没有刺向任何一团向他袭来的滚烫热气,而是刺向了下方山道一侧。
那里是一片在先前的力量对撞中已经击碎的乱石。
然而却好像有一条符文,深入在乱石下方的地面。
一条透明的剑光从乱石中闪现出来,带着和周围千霞山相同的气息,刺向周围的热力。
千霞山好像活了。
无数的剑光,从乱石间,草丛中飞出,切割在炙热的气焰里,切割在燃烧着的黑sè锁链上。
先前仙一学院最凶猛的巨浪击都无法冲得开的魔焰锁链牢笼,被这些剑气却是撑得往外膨胀开来。
炼狱山大长老的呼吸彻底停顿了。
他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他却已经没有能力阻止。
倪鹤年浑浊的眼睛都明亮了起来,想要击节赞叹。
“天人剑!”
仙一学院已经不复存在了,但这千叶关里面,也有出自仙一学院的修行者,所以有人发出了这样的惊呼声。
更多的人在这样的声音里醒悟过来。
真正领悟天人剑的贺白荷已经战死。
叶忘情曾经和贺白荷待过很长的一段时间。
贺白荷说过真正的天人剑已经失传。
现在叶忘情身周这剑阵的威力,的确还无法和真正的天人剑相比。
所以叶忘情只是略得了天人剑的一些jīng髓。
只是在这种时候,这种变故,已然足够。
任何人都已经来不及插手。
“噗”的一声闷响。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胸口再凹陷数分,纯白sè长剑的剑尖从他的后背透出,无数细小的粉尘从他手掌和胸口的创口中飘出。
纯白sè飞剑振振往上。
然而并未将他像寻常修行者一样,直接从胸口到头颅切开,分成两半,而是导致了他胸口那些裂纹的继续蔓延和扩大。
一块块细小的干涸血肉像瓷片一样从这些裂口中掉了出来。
然后越掉越大。
他的胸口彻底崩塌。
头颅和脖颈得不到支撑,掉落下来,就像一个风干了已经很多年的骷髅头。
所有的黑sè锁链失去了魂力的贯注,变成了一堆乱麻,哗啦一声掉落在地。
叶忘情已经无法站稳。
他的所有头发都已经变成焦灰,整个身体也好像陡然瘦了二十斤。
但他还活着。
千叶关内外一片死寂。
骤然,一名炼狱山红袍神官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
所有的炼狱山红袍神官都撕心裂肺般的叫喊了起来。
有数名长老级的老神官扑到了那名大长老的尸体前面,但不管他们如何叫喊,再怎么捡起头颅和碎片拼凑,也不可能让那名炼狱山大长老再活过来。
在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中,有一道赤红sè的飞剑像岩浆一样飞向叶忘情。
“叮”的一声。
这柄本身就有些六神无主的飞剑,被胡辟易的剑光像一只蜻蜓一样轻易的斩落。
湛台浅唐抱住了叶忘情,掏出了水囊却不敢给叶忘情大口的喝水。
“让我来。”
就在此时,一声像读书一样的声音响起。
一名带着浓浓书卷气的青鸾学院黑袍女教授,从千叶关中走出,走向湛台浅唐和叶忘情。
千叶关那名忠于云秦皇帝的最高守将的脸sè由炼狱山大长老被杀死时的极度震撼,变得铁青。
千叶关只是一个并没有多大的弹丸之地。
但他作为这里的最高将领,在盟会这样守卫最为森严的时候,竟然是连军医处的平房里隐匿着这样一名学院女教授都不知道!
千叶关里面,到底还藏着多少青鸾学院的人!
这样的事实如果传回中州皇城,皇城里那位暴戾和猜疑心rì盛的将领,如何还会相信自己是忠于他的?
……
湛台浅唐认识安可依。
所以在听到安可依声音的瞬间,他的心情顿时一松。
他以最快的速度,掠到安可依的身边,将叶忘情交给这名黑袍女教授。
倪鹤年当然也看到了安可依的出现。
他骤然陷入了沉思,发现自己忽略了某个事实,一直忘记了某个和湛台浅唐一样至为关键的人物。
这个人是云秦皇帝越来越为暴戾的原因之一。
云秦长公主,长孙慕月!
在逃出中州城之后,云秦皇帝一直无法将她找出来。
而青鸾学院的虽然强大,然而在内乱过后,在云秦皇帝已经对边关守将刻意的清洗调换之下,要让叶忘情在这里先行布下一些剑痕已经恐怕难以做到,更何况隐匿安可依这样的人在关内。
所以唯有一个可能。
知晓云秦皇帝一些秘密机构和熟悉云秦皇帝手段,并在朝堂里也拥有自己一些力量的云秦长公主长孙慕月至少在青鸾学院和炼狱山的对决里,没有站在她的哥哥云秦皇帝一边,而是站在了青鸾学院一边。
千叶关外的山道上,那些炼狱山的红袍神官们陷入了悲恸和混乱里。
那一道赤红sè飞剑的出现,显示他们里面还有圣师的存在,然而在这道飞剑直接被胡辟易击落之后,却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朝着胡辟易和湛台浅唐扑上来。
若是平时,这名炼狱山大长老根本不在,这上百名红袍神官必定不会如此,必定早已开始围攻。
但大长老的积威太重,既然让他们跟随到这里,他们自然便将这名大长老看成主人,看成神祗,看成支柱。现在这名大长老一死,他们反而彻底没有了主意,就像是一群失去了家长一样的小孩。
在这些炼狱山神官的混乱里,想明白自己忽略了长孙慕月的倪鹤年,却是反而嘴角泛起了一丝欣喜笑意。
这一场大戏,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壮阔了。
***
咳嗽越来越严重,jīng神反而越来越好,这是何解?
第五十八章 最强的杂军
境界未必等同于战力。
天时、地利、人之jīng神意志、身体状态、修行之法的相克…如是种种,都能决定一场修行者之间战斗的最后胜负。
修行者的世界里,以弱胜强的例子不可胜数,然而这数十年间,却恐怕没有一次所蕴含的意义,可以和今rì叶忘情以云秦剑击杀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的意义相比。
叶忘情明知自己的修为和实际战力都远不如这名炼狱山长老,却还是来到这里,挑战这名炼狱山大长老,所以他才是真正的忘情剑,再加上最后贺白荷的天人剑…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是云秦人jīng神的一次胜利。
胡辟易此刻也正代表着云秦的这种jīng神。
他早已经不是统领千霞边军的大将,只是现在一个人,一柄剑面对上百名混乱的炼狱山红袍神官,他却是比任何时候都具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大将威严。
他的剑停留在他的前方,目光没有落在任何一名红袍神官的身上,而是落在了这支队伍后端的两架任何气息不能出,任何感知不能进的巨辇上。
一声好像枯木摩擦的声音突然从其中一架巨辇中发出。
“死!”
只是一个死字。
有一股气息随着这一声声音传出,一条淡淡的黑sè火焰,就像烟枪上的火苗一样,一闪就熄灭。
但只是这一声声音,所有悲恸、混乱和恐惧的炼狱山红袍神官,却都马上止住了所有的声音,放佛陡然看到了救星,但他们所有人的身体却也不可控制的战栗起来。
这种神秘和威严,让所有人觉得这简单的一声“死”字里,包含着两层含义。
一是要杀死叶忘情和湛台浅唐等人。
另外一层含义,是这些炼狱山红袍神官如果不马上镇定下来,再丢失炼狱山威严的话,那也会被毫不留情的杀死。
而这一声声音落在千叶关守军那名面sè铁青的最高将领的耳中,却又好像带着无穷的魔xìng,就好像有一个魔鬼在他的耳边低语蛊惑,令他的脑袋陡然一昏,任何负面的情绪,陡然挑拨到了极限。
这名面sè铁青的将领觉得自己此刻一定要做些什么,否则必定会失去皇帝的信任,获得凄惨的下场。
“敢刺杀大莽使团使者,破坏盟会,一应人等,先行拿下!”
一面百炼钢制的三角令旗,从他的手中投掷而出,与此同时,一声严厉的命令,也从他的口中喷薄而出。
很多云秦官员惊愕的转头,望向这名在此时发出命令的云秦将领。
他们知道这名云秦将领忠于云秦皇帝,然而他们也没有想到,这名云秦将领竟然会在此时发出这样的命令。
绝大多数的千叶关守军沉默,甚至愤怒,然而军令毕竟是军令,这名云秦将领的座下,自然也有坚决执行他命令的将领和军队。
如雷般的马蹄声响起。
一支重铠骑军和身穿青王铠甲的重铠军,从千叶关的主军军营中冲出,沉重的身躯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完成了加速,铁蹄和发光的铠甲沉重的轰击着大地。
“敌情!”
急促的响箭声、鸣金声和示jǐng声也几乎同时响起。
千叶关外一侧的山林,许多树木都cháo水一般的抖动起来,明显不是因为重铠骑军和重铠军的震荡,而是有不少人在里面急速的穿行,然而千叶关碉楼上的军士利用黄铜鹰眼看去,却是看不到任何一人的身影,只看见这片山林在抖动,好像内里穿行着的人,都是隐身的一般。
“是什么人到来?”
所有的云秦军方修行者和炼狱山红袍神官都惊疑不定的看着那片山林,一时之间,没有多少人注意,又有一名身穿黑袍的青鸾学院讲师,从千叶关内的几间石屋里走了出来。
那是千叶关的伙房之一,距离千叶关的关口很近,里面原先只有许多整理和大葱、米面打交道的伙夫,没有人想到竟然也会有一名青鸾学院的人从里面走出来。
这个人的脚步看上去不急不缓,然而只是跨出了几步,就已经到了安可依和叶忘情的身后,一个人挡在了关口,正对着上千重铠军和上百身穿重铠的重铠军士。
这个人披散着头发,脸上一副冷厉自大,好像谁都欠了他几百两银子的表情,甚至都懒得和后方的安可依、湛台浅唐说句话,打声招呼。
然而冲在最前方的重铠军的将领和校官们,心中却都是寒气上涌,觉得自己真的好像欠了这个人几百两银子。
因为他们认出了这个人。
这个人是徐生沫。
青鸾学院中坚力量中,最强的御剑圣师之一。
原本徐生沫和很多青鸾学院的人一样,在云秦并没有多少的名气,但是经过前面的数次大战,至少在南陵行省前线,大多数云秦将领却都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知道了他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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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
一道明亮的剑光从徐生沫的背后飞起,落在上方千叶关的城墙上。
一块数百斤的大石,好像豆腐一样砸落了下来。
徐生沫就登上了这块大石。
他总是很喜欢像一只秃鹫一样站立在石头上。
以前每次教导林夕,也总是站在一块高高的石头上和林夕说话。
在这种时候还要站在一块石头上,这种癖好似乎有些可笑。
只是现在没有人觉得这名怪癖的青鸾御剑圣师可笑。
他的飞剑在切下城头一角之后,悬浮在他身前十步,泛着森冷的光焰。
“我不想杀云秦人,所以你们不要上来。”
他看着前方的钢铁洪流,冷漠的说道。
重骑和重铠的脚步都骤然变得沉重,很多人忍不住转过头去看那名刚刚发出命令的云秦将领。
那名云秦将领脸sè不再铁青,而是苍白。
他都不明白自己方才为什么会直接那么决厉的发布命令。
此时他有些犹豫。
“杀!”
就在此时,那座先前飘出过一缕黑焰的巨辇里,再发一道声音。
这名云秦将领的眼神更加犹豫。
十余名得不到回应的重铠军士一咬牙,齐齐发出了一声厉吼,蹬起了更多的尘嚣,以更猛烈的速度,和身后的大部拉开了数步差距。
湛台浅唐和胡辟易的面sè骤寒。
他们知道这巨辇发出的声音有异,但他们也十分清楚,这形势已经无法挽回。
徐生沫垂下了眼睑。
他无疑是最适合阻挡这支重铠骑军和重铠军的人。
因为他的个xìng和爱恨十分分明,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只要是敌人,便不再会考虑其它,不会因为对方是铁血的云秦军人,而心中犹豫和手软。
“蠢货!”
他发出了一声如呵斥林夕般的厉叱。
悬浮于身前的剑光飞起,顷刻从那十余名冲在最前的重铠军士身上切割而过。
这十余名重铠军士身上的铠甲缝隙中首先冒出了锋利剑刃和金属摩擦的火光,接着喷洒出滚烫的鲜血。
震耳yù聋的倒地声和撞击声不断的响起,鲜血开始像暴雨的雨点一样从空中洒落,砸在地面上,啪啪的声音夹杂在金属撞击声中,传出很远。
很多云秦官员和将领在叫喊着,然而这样决厉的冲锋一旦发起,就已经不可能停下。
徐生沫也不可能再从一台冰冷的杀戮机器变回一个战立在石上的普通人,他的飞剑只要停下,就马上会有沉重的钢铁身躯冲到他的身前,到时候他的身体都会变成破碎的血肉。
这是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沉重的躯体溅shè着滚烫鲜血倒在地上,堆积起来,又被后方的铁流硬生生的撞开、拱开。
尸体和鲜血就好像铺路一样,慢慢的往着前方蔓延。
……
“杀了他们!”
一名接近两架巨辇的苍老红袍神官陡然直起了身体,像得到巨辇中发出的神谕一般,发出了狂热的声音。
这已经根本不是什么修行者之间的决斗。
信心和狂热以及自傲似乎同时回到了上百名炼狱山红袍神官的体内,在这名苍老的红袍神官的狂热声音里,所有的这些神官全部从地上跃了起来,开始如cháo水一般,朝着胡辟易和湛台浅唐冲锋。
这些红袍神官都是强大的修行者,胡辟易和湛台浅唐不可能是这些红袍神官的对手,除非有一名像顾云静这样的大圣师,一击便能击溃数十人。但此时旁边的山林里,也有另外的一股cháo水。
在靠近千叶关的地方,山林早已被人为的弄得稀疏,且布置了不少陷阱。
所以终于有人影显现了出来。
有黑sè的旗帜在风中招展。
一抹抹异常铁血和肃杀的黑sè,充斥所有人的眼瞳。
“黑旗军!”
很多军方的人都梦魇般发出了声音。
所有的人都认出了这是天下最强的军队。
只是这支天下最强的军队,此刻看上去好像是一支杂军。
因为许多没有身穿黑旗军战甲,只是穿着普通贩夫走卒衣衫的云秦人,混杂在里面,人数甚至过半。
黑旗军的编制一直都不过两百人,但此时的黑旗军,却是显然接近三百的人数。
然而此刻这支黑旗军却并没有加入了许多“贩夫走卒”而变得真正杂乱,这支队伍里每一个人的动作和身周人的动作都显得十分默契、和谐,就连一名背着一个女婴的猎户,看上去都和这支军队浑然一体。
所有人都觉得心寒。
这是有史以来,最为强大,最为可怕的黑旗军!
第五十九章 无法再战
黑旗军在云秦军方拥有很多传奇,只是大多数炼狱山神官并没有多少耳闻。 一秒记住本站 百度搜 23文学网 即可找到本站 .fs23. (,小说更快更好..)
然而在这支外观很杂的军队出现在视线里的瞬间,许多刚刚重拾骄傲和信心的炼狱山红袍神官却都恐惧得发麻,甚至都觉得自己要被这支军队屠杀。
这便是气势。
不管看上去多杂,黑旗军永远是天下最会战斗、配合最好的军队。
和这样的一支队伍相比,这上百名强大的炼狱山红袍神官,才是真正的杂军。
这些炼狱山红袍神官,可以轻松的屠戮数千别的军队,但面对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黑旗军,这场战斗,便真的成了他们被单方面屠戮的战斗。
“嗤”“嗤”“嗤”“嗤”的凄厉破空声不断的响起。
在距离还有上百步时,数名炼狱山神官身上就已经冒出血雾,被黑旗军中的箭手集中shè杀。
随着带着凛冽杀意shè落的还有一些奇形的弩箭。
这些弩箭的尾部带着细而坚韧的钢丝,在一瞬间,就纵横交错,将这些炼狱山神官的阵型切割得不成样子。
一些炼狱山神官惊惶而愤怒的叫喊着。
那数名第一时间被狙杀的炼狱山神官,全部都是他们之中拥有不俗战力,且都拥有大面积覆盖型魂兵。他们难以理解,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这支军队怎么能够准确的判断出来,jīng准的击杀。
鲜红sè的血浪和充斥着杂sè的黑浪交接在了一起。
在黑旗军和这些炼狱山神官真正短兵交接的一瞬间,有不少黑旗军军士也往后倒翻了出去。
然而在周围战友的策应下,这些黑旗军军士全部都只是受伤,并没有死去,而冲在最前的炼狱山红袍神官,齐刷刷的倒下了一片,倒下去之后便都是全无声息,都是瞬间致命。
所有的炼狱山神官都很寒心。
所有旁观的人也都很寒心。
这种寒心不仅在于黑旗军保存己身和杀人的效率,更大的程度还在于,这种杀戮是完全无视对方修行者的境界等阶。
那齐刷刷被屠杀的二十余名炼狱山红袍神官里,有国士阶修为的修行者,也有大国师高阶,在修行者世界里已算是宗师的修行者,然而不管是大国师高阶的修行者还是国士阶的修行者,在黑旗军的冲击面前,似乎根本没有任何的分别,几乎都是一瞬间被数件森冷的金铁切入身体的要害部位。
黑旗军是单独追随于顾云静的队伍,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就像是顾云静的门客、私军。他们的很多场战役都并没有被军部统计在案,但有传说,整支黑旗军出动,甚至可以轻松的屠戮数千名建制的骑军。
先前有不少云秦军方的人觉得这种实力太过夸大,在他们看来,哪怕是三千轻铠骑军,一齐发动冲锋的时候,那都是彻底的碾压之势,然而现在,他们知道那样的传说非但没有夸大,甚至有谦虚的成分。
别说是数千,恐怕上万的军队,都未必能对这样的一支军队形成碾压之势。
只是一息的时间,已经有红袍神官不自觉的开始后退,到腿部被锋利的金属细丝割伤之后才恍然醒悟,然后变得更为恐惧。
场间绝大多数人都可以看出,最多不用三十息的时间,所有这些红袍神官,便会全部被黑旗军屠杀干净,而整支黑旗军都不会有多大的损失。
巨辇中先前出声的那人,也无法漠视,因为只要这些红袍神官全部被杀死,接下来的黑旗军,便自然会连他所在的巨辇也一起湮灭。
“轰!”
一声爆震在这座巨辇内里响起,遮掩住这座巨辇的宝盖就像一个被蒸汽冲开的锅盖一样,高高的往上飞起。一条条如铁幕一样的长幡,全部往外飘荡开来。
随即涌出的,是已然没有多少新意,但同样让人心生恐惧的浓厚黑烟和黑火。
一条在黑烟和黑火之中显得很高大的身影,好像没有脚一样,从这座巨辇中飘飞出来。
“你们想你们的家人和你们一齐,永世为奴么?”
这条好像没有脚的身影在显现的同时,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没有彻底超越圣阶的气息。
所以这座巨辇里的,并非是炼狱山掌教,而是另外一名炼狱山大长老。
他的这句话并没有清晰的提及说话的对象,然而当这样的声音响起,千叶关外护送御驾的大莽仪仗军和护卫军的所有人便都彻底变了脸sè。
湛台浅唐和胡辟易身后不远处的那名大莽供奉的身体也不停的颤抖了起来。
更多的马蹄声和刀兵声响起。
五百仪仗军和两千护卫军也开始冲锋。
这些声音都无法淹没一声飞剑骤然加速时的凄厉啸鸣。
浑身颤抖着的大莽供奉身前飞出的这柄飞剑,和胡辟易的飞剑绞杀在一起,在空中不停的互相切割,冲撞,点击,交织出一团耀眼的火光。
这也只不过是一息的时间。
胡辟易一声厉啸。
空中他的飞剑在切割之中,骤然翻滚,硬生生的将这名大莽供奉的飞剑压住,两柄飞剑竟在空间凝滞,一时粘结在一起一般,无法脱开。
胡辟易身上气息再震。
他的飞剑再次下压,硬生生的将大莽供奉的这柄剑压制落地。
地面猛的一震,一蓬烟尘震出,就像两个在空中摔跤的巨人,一方把一方硬生生的按到土里。
“噗”!
一口血雾从这名大莽供奉口中喷出。
然而他的身影如风,也已飘飞至胡辟易的身前,双指如剑,刺入胡辟易的肩头。
胡辟易退后一步,肩膀后方迸出一条血剑。
大莽供奉的双指僵在空中。
从后方地上飘飞而起的飞剑,也在这一刻切断了他的后颈,结束了这场短暂却激烈的圣师战。
胡辟易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咳出了震荡在喉间的血沫,极其熟练的用一条已经涂了止血膏药的绷带,紧紧的缠住了自己的伤口,然后和湛台浅唐互望了一眼。
……
从后方巨辇中飘出的这名炼狱山大长老落到了前面一名已经死去的炼狱山大长老的巨辇上。
那座巨辇下方,跪倒着上百名身上带着锁链的奴隶修行者。
先前这些奴隶修行者身上的魂力,顺着他们身上的锁链流入这座巨辇的符文里,也激发出滚滚的浓烟。
此刻这名炼狱山大长老一落在这座巨辇上,便反而有黑烟从巨辇上流出,顺着锁链,流入这些奴隶修行者的体内。
这些奴隶修行者全部痛苦的吼叫了起来,双手不停的撕扯着自己的胸口,扯下一条条的血肉。
他们原本已经麻木而充满奴xìng,已经完全看不到丝毫抵抗的眼睛里,却开始充斥血红的光焰,他们的眼睛,充满了血丝,变得血红,变得疯狂。
一直在不管身外发生的任何事情,救治着叶忘情的安可依霍然抬头。
她第一个反应过来这些奴隶修行者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此刻在不远处的山林里,高亚楠、秦惜月、边凌涵、姜笑依、冷秋语这些年轻强者,也全部都在冷静的旁观着,等待着。
高亚楠等人也都经历过东景陵一役,此刻看到这些奴隶修行者身上的变化,他们第一时间,也都想到了那些咬人之后可以使人发疯发狂的炼狱山黑犬!
整支黑旗军力,也有一名将领始终没有出手。
这名位于最后列的将领,便是那名先前一直贴身护卫顾云静,在顾云静的最后几年里,几乎和顾云静形影不离的面带暗红sè面罩的冷峻将领。
在这上百名奴隶修行者发生这样的异变时,他冷峻漠然的眼中,也第一次闪现出紧张的神sè。
徐生沫依旧在单剑阻挡着重骑和重铠军。
虽然黑旗军的出现,且阵营鲜明的加入对炼狱山的战斗里,使得千叶关许多原本迟疑不定的校官都坚定的选择了沉默。黑旗军对于前线的军队而言,代表着的就是顾云静,所以没有任何的大型军械对徐生沫发动攻击,城楼上的守军,甚至连一支箭矢都没有对徐生沫发出。
只是徐生沫也只是堪堪能够抵挡这支铁流的冲击而已。
原本已经在重骑和重铠的冲击下震荡不堪的地面,突然更加猛烈的震动起来,地面上一些黄豆大小的石子,都甚至往上跳起。
这样的震动来自千叶关外,大莽仪仗军和护卫军的后方,山脚下密林间的一条河道。
大片大片的树木、灌木、杂草倒下了,一头头庞大的,散发着金光的身躯,将这条河道踩踏成了平坦的走廊。
这些庞大身上的骑者,和这些庞大的身躯相比显得十分渺小,但却也给任何人带来强大的压力和窒息感。
面戴暗红sè面罩的冷峻将领双瞳急剧的收缩。
神象军!
这世上,除了黑旗军之外,另外一支最为强大的军队,也出现在了这里。
而且他一眼就看到,那庞大的白sè神象,已经远不止百头。
在投靠了云秦皇帝,得到了云秦国力的支持后,这支原本已经被林夕在般若走廊重创的军队,已经重新焕发了生机!
黑旗军不惧神象军。
若是两军对撞,不知鹿死谁手。
但他可以肯定,黑旗军不可能同时阻挡住这么多红袍神官,大莽军队,发狂的修行者,以及这支神象军的冲击。
黑旗军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是无法杀光这些敌人,便不可能杀死另外这名炼狱山大长老,更不可能确定最后那座巨辇里,到底有没有炼狱山掌教的存在。
而且如果炼狱山掌教在这里,面对现在对方的这些力量,都恐怕无法战胜的话,这样的战斗和赴死,就根本没有意义。
撤退或是继续战斗,这名戴着暗红sè面罩的冷峻将领觉得这种时候,恐怕只有林夕才能够做出决定。
然而林夕并不在这里。
这一战还如何继续下去?
所有青鸾学院这一方的修行者都笼罩在失败的yīn影里。
徐生沫在这一刻最为直接,轻声叫骂道:“林夕你这个白痴,到底跑到什么鬼地方去了!”
第六十章 终至
徐生沫非常的忿恨。
学院最强的魂兵在林夕的手里,所有人也等着林夕带来强大的,可以抗衡炼狱山的力量。从学院内乱开始,夏副院长就已经慢慢将学院交到了林夕的手上,可是直到此时林夕还没有出现。
林夕的不出现,不只是这场大战算了这么简单…这里会死很多人,湛台浅唐和胡辟易、叶忘情,包括他,也会死在这里。
林夕一直不是他所喜欢的学生。
在青鸾学院的时候,他就觉得林夕的xìng情太过懒散随便,太过没有少年人的热血和凌厉,在他看来林夕注定不可能成为铁血的将领,不可能会有什么大的成就。
但林夕最终成长为将神,和他的想象背道而驰,这让他非常的郁闷。
现在想到自己又要为自己这个不喜欢的学生而战死,他就更加的郁闷。
然而就像是回应他的叫骂声一样,东方的天空里,突然出现了一些异样的sè彩。
黑旗军正在和炼狱山的红袍神官们厮杀,他们没有人注意到东方的天空里出现的异样的sè彩。
徐生沫的视线被汹涌而来的铁流充斥,他也没有注意到这样的sè彩。
千叶关的那些瞭望卫此刻的注意力都在那名炼狱山大长老和那些变得好像不再是人的奴隶修行者身上,他们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些异样的sè彩。
第一个发现的,依旧是倪鹤年,以及隐匿在千霞山山林里的修行者们。
倪鹤年的眼中再次闪现了惊喜和惊奇的神sè,他感觉到东方天空里的元气十分的奇怪,就好像天空里突然多出了一些不停吸纳水分和喷出水分的棉絮。
一直在等待着林夕的高亚楠等人,也看到了这些异样的sè彩。
她们也不知道飘过来的是什么东西,只是觉得像艳丽的云彩,又像飞在空中的花朵,或者像巨大的彩蝶。
然而在这些异样的sè彩之后,更远处的天空里,她们看到了一片金光透了出来。
就像一种莫名的直觉,她们肯定了来的人是谁,心情都瞬间激动了起来。
“我们去?”
秦惜月第一个解下了身上的草衣,看着高亚楠等人问道。
“走。”
高亚楠没有说任何的废话,开始动步,开始在山林中如风穿行,朝着激战中的千叶关关口处疾掠。
大莽仪仗军和护送军开始冲到了炼狱山红袍神官的阵中,炼狱山红袍神官开始后撤。
巨辇之上,包裹在黑烟和黑火里的炼狱山大长老在等待着。
他等待着这些仪仗军和护送军全部死去,消耗掉黑旗军的部分战力之后,便松开巨辇上所有的锁链,放出这些已经疯狂、没有人xìng,且不知恐惧和痛苦的奴隶修行者。
就在此时,他发现了东侧天空中的异样。
“嗯?”
一声轻噫声,从他的口中发出,化成战场上第一道杂音。
“那是什么?”
“什么东西?”
越来越多的惊呼声从千叶关内和战场上响起。
尤其那名千叶关中的云秦军方最高将领,他的惊呼声最大。在连番的强者、最强的军队露面,以及不断剧变的战局压迫下,他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完全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和镇定,甚至已经有些六神无主。
在这样的声音里,徐生沫终于也有所察觉。
他抬起头,眼睛却惊讶得瞪大了。
那一片片越来越近的斑驳sè彩,看上就像是一只只蝴蝶,但隐隐约约可见飘荡着许多飘带般的根系,且都有修行者和这些东西紧贴在一起,竟似是修行者用以飞行的,像神木飞鹤一样的东西。
徐生沫瞪大的眼睛又眯了起来。
他接着看到,有一只金sè的大鸟,在后方远处,跟着飞来,看上去飞得已经十分疲惫,每扇动一下翅膀都显得十分沉重。
然而越来越多的人却都看清,这是一只金sè的凤凰,一只云秦坠星湖独有的云秦天凤。
徐生沫眯着眼睛,嘀咕着骂了数声。
面戴暗红sè面罩的冷峻将领,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没有发出令黑旗军撤退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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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是谁赶来了。
然而因为此时太过震撼,太过紧张,一时间却没有人呼出那个人的名字。
神象军在山脚下地势最低处。
所以神象军的人最后发现从天空中飞来的这些修行者。等到他们看到时候,那些随着奇特植株飞来的修行者和那只金光闪闪的云秦天凤已经距离千叶关关口很近了。
所以神象军的所有人都甚至能够隐隐看清飞来的修行者的面目。
坐在最前一头白sè神象鞍座上的神象军统领梵明宁骤然被无穷的仇恨充斥,他直起了身体,发出了一声海啸般的怨毒厉吼:“林夕!”
于是所有人知道,青鸾学院最重要的人物,林夕出现了。
林夕也确实出现了。
他和池雨音、南宫未央飞在最前方,飞快的降落下来,降落在那名戴着暗红sè面罩的将领身旁不远处。
他听到了梵明宁的凄厉怨毒的大叫声,他当然也十分清楚这名现任的神象军统领为什么会发出这样仇恨的声音,但是他根本就没有理会,只是对着戴着暗红sè面罩的将领,平静而清晰的说道:“让黑旗军先撤下来吧。”
戴着暗红sè面罩的将领看了一眼林夕和跟着林夕降落下来的妖族修行者,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只是冷厉的喝出了一个字:“退!”
黑旗军开始退。
非常有序的退,并在后退中开始杀人。
这种杀人的速度依旧非常的快,所有冲近他们的大莽仪仗军和大莽护卫军依旧成片成片的倒下,再加上林夕的名字对于大莽军人一直是死亡的yīn影,所以这些大莽军人都很胆寒,和撤退的黑旗军之间,很快就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在初始的震撼之中,所有人开始发觉,跟随着林夕降临此处的年轻修行者们,大多都是绿瞳绿发,十分的诡异。
“妖!”
千叶关中那名军方最高将领如梦初醒,他发疯般的厉喝了起来:“林夕,你竟敢勾结大荒泽里的妖人!”
“我云秦世代和大荒泽穴蛮为敌,为国捐躯者不计其数,你竟然暗结异心,和妖人勾结,你果然是欺世盗名之徒!卖国之贼!”
然而这名忠于皇帝的千叶关守将的声音也并没有能够持续下去。
因为边凌涵和高亚楠等人已经出现在了千叶关的某一处城墙下。
边凌涵十分憎恶这名聒噪的云秦将领,且她觉得不能再让这名云秦将领发出任何的命令。
于是她停留了一息的时间,感知了一下风向和锁定了那名云秦将领的身位,朝着天空shè出了一箭。
那名千叶关守将令许多人烦躁的叫声戈然而止。
这名正二品的将领本来在这场大戏里面已经是小人物,因为此时的声音骤然消失,很多人才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窝里,深深的插着一支金属破甲箭,箭尖已经从他的后脑透出。
他身旁的一名副将下意识的扶住了他往后倒下的身体,在发现这名将领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之后,这名大脑也已经变得极其混乱的副将惊骇的尖叫了起来:“你们青鸾学院的人,竟然公然刺杀云秦将领!”
高亚楠和秦惜月等人都讥讽的冷笑着,都觉得这名副将很白痴。
所有人也都觉得这名副将很白痴。
林夕都已经在中州城中杀死狄愁飞,大开杀戒,连一截皇城城墙都shè塌了,徐生沫都已经杀死了那么多重骑和重铠军士,在这种时候,青鸾学院的人又怎么会有丝毫留手?
一抹真正的凝重和紧张的神sè,却是出现在了黑烟和黑火包裹着的炼狱山大长老的眼中。
谁都知道林夕在寻求着对抗云秦皇帝和炼狱山掌教的力量,然而谁都没有想到,林夕竟然能从大荒泽内,找出这样的一批修行者。
“你们在等什么?”
枯木摩擦般的魔音,又从巨辇中发出。
所有的大莽仪仗军和护卫军都觉得悲凉和苦涩,但想着大莽的家人,他们知道唯有以自己的命来换取家人的安全。
所以他们发出了悲壮的大喊,不敢再有任何的迟钝,甚至许多人都直接闭着眼睛,拼命的向前冲来。
“交给我和池粟。”
看似十分柔弱的池珊走到了林夕身旁,说了这一句,又看着这些冲来的大莽军人,她又有些怜惜的轻声道:“也都是些可怜人。”
池粟听出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因为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的战斗,所以他的双手紧张的有些发抖,差点将狼牙棒一样的容器从手中掉落下去。
在池雨音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之后,他才定了定神,一股魂力贯注进去,取出了数十颗粉红sè,芝麻般细小的种子。
同样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大场面的池珊没有怯场,因为想着救人总比想着杀人要压力小些。
她身上宽大的墨绿sè袍子迅速鼓胀起来,似乎又要带得她往上飘起。
在一道道淡绿sè的光华下,这数十颗粉红sè的种子飘洒出去,落入在前方的石缝里,山道旁,然后在一息之间,就发芽、生长,长出细嫩的藤蔓,长出粉红sè的花朵。
整个千叶关前充满血腥和断肢的道路上,都盛开出密密麻麻的粉红sè花朵。
第六十一章 将神之威
鲜花在血泊和断肢中飞快生长出来之时,倪鹤年笑了起来。
在昔rì中州城对决钟城时,他还感慨现在修行者的世界远不如云秦立国前十年那么jīng彩,然而现在的这一战,却完全超脱了云秦箭矢和飞剑的范畴,远比任何时候都要jīng彩。
这是他最想见到的事情,所以他笑得很开心。
他笑着说了一声“有趣”,却依旧将自己的身体控制得连一丝魂力波动都没有发出。
……
从无到有,鲜花朵朵开。
绝大多数仪仗军和护卫军看着自己脚下盛开的粉红sè鲜花,看着这些鲜花在自己的身周泛成海洋,他们握着冷硬的兵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有并非修行者的大莽军人,马上倒在这片花海里。
那些还战立着的大莽军中修行者,摇摇晃晃,如饮烈酒。
香甜微醺的花香,甚至遮盖住了浓烈的血腥味,传到千叶关里。
千叶关里的许多人直到这鲜花铺满径,这些大莽军人纷纷倒下,才反应过来眼前出现的是真实的,并非自己的幻觉。
“这是妖术啊!”
那名千叶关守将尸体旁的副将再次大叫了起来。
然后他也死了。
因为边凌涵觉得他有接替那名守将发布命令的想法,而且对于边凌涵来说,到这种时候,还不下命令让那些重骑和重铠停止冲锋,那这名副将也该死了。
所以她高高的抛shè出了一箭,带着一团镜天人鱼的虚影,将这名副将直接从碉楼上shè得往后飞出,从碉楼上掉落下去。
“不要再冲了,你们的敌人不应该是我们。”
也就在此时,林夕已经转过身去,对着那些还在冲锋着的云秦重铠骑军和重铠军士,认真而沉痛的出声。
这支重铠骑军和重铠军已经倒下了近一半。
在短短数十步的距离里,躺倒着近六百具身穿沉重金属的尸体。
森冷的金属间还在不断飙shè的滚烫血液,更加触目惊心。
即便如此,在此之前,面对徐生沫的飞剑,这两支军队依旧没有停止决烈的冲锋。
这两支军队的人,都已经杀红了眼睛。
然而看到林夕朝着自己走来,听到林夕这样的声音,这两支军队前进的脚步却都变得沉重和缓慢了下来。
这些都是悍不畏死,身经百战的云秦铁血军人。
然而听到自己最为尊敬的将领的劝慰,想到自己是和他在为敌,这些云秦军人便再也铁血不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停住。
他们中的很多人,甚至哽咽,发出了低沉的哭泣声。
让他们悍不畏死的唯一原因,就是他们所追求的荣光,而现在,他们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荣光。
……
林夕遥遥的对着刘学青躬身行礼。
这名重病着的云秦文官,是他最值得尊敬的人物。
没有这名文官的硬骨头,他即便rì夜兼程,也不可能来得及赶到这里。所以他此刻的心里很庆幸…因为在很多故事书里,故事的重要人物,往往在有重要事情发生之后,会晚到一步,而他现在虽然赶得急切,但在这名可谓云秦脊梁的文官的帮助下,却总算及时赶到。
接着他对停下来的这些云秦军人和千叶关里的许多军人,行了一个军礼,然后转身,对着戴着暗红sè面罩的冷峻将领轻声说道:“这里交给我们,黑旗军负责堵住神象军就可以了。神象军现在的神象不算多,我知道你们可以杀光神象军,但我不想死太多人…至少不想让我们的人死太多。神象军我有更适合对付他们的时候…所以你们能不战便不战,只要拦住他们就可以。”
这名戴着暗红sè面罩的冷峻将领知道林夕从一开始的不知道自己来晚了没有,到现在已经彻底看清了场间的形势,且他绝对信任林夕的统领,所以他只是简单的做了几个手语,说出了几个外人根本不明的音阶,原本已经再次结成阵型的黑旗军便马上如cháo水一般散开,先行退向一侧的山林,然后顺着山林,朝着山脚下的神象军而去。
但这名戴着暗红sè面罩的冷峻将领却是没有动。
“你不去?”林夕看了他一眼,问道。
冷峻将领摇了摇头,“我的战场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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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笑了笑,道:“这个炼狱山大长老是假的,最后那座巨辇里也有一个厉害人物,只是不知道是另外一名炼狱山大长老,还是炼狱山掌教。”
他本身是各方眼中最重要的人物,而且一出现,便带着一批世间从未真正出现过的妖异修行者,一下扭转了局势,一句话便让重铠骑军和重铠军停止冲锋,他此刻本身自有一股非凡威严,盖过了场上所有人。
他这句话的声音并不低,别说他身旁的这名冷峻将领,湛台浅唐和胡辟易,以及已经接近他身边的高亚楠等人,就连远处那些炼狱山神官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所有的炼狱山红袍神官的身体都不由得往下一缩。
那座巨辇上黑烟和黑火中的炼狱山大长老,也明显身体一僵,被许多人看了出来。
“这个炼狱山大长老是假的?什么意思?”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林夕的身上,南宫未央却是第一个出声。她和林夕也已经十分默契,但此时她也根本不明白林夕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皮影戏你们都知道…这座巨辇上的炼狱山大长老,就只是一个皮影。”
林夕却是压低了声音,只让周围的自己人听到。
“他的真身依旧在他方才出来的那座巨辇里,你朝着那座巨辇shè一箭,就应该会明白。”
“池芒,你也可以让这些炼狱山的人看看你的箭技了…你和凌涵联手,shè他一shè!”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林夕的身旁,还在剧烈喘气着的秦惜月和姜笑依等人心中都是一凛,他们知道,正是林夕这些看似平静和寻常的话语,却往往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百余名已经双眼血红,疯狂的奴隶修行者拉扯着的巨辇上,那名炼狱山大长老身体扭动,不再僵硬,似乎要愤怒的咆哮起来。
看着在滚滚黑烟和黑火中,身上喷涌着可怖气息的这道身影,边凌涵和池芒怎么都看不明白这条身影怎么是一个皮影。
但边凌涵自然不可能质疑林夕的任何话。
所以她没有任何的犹豫,接过林夕递到她手中的大黑,勾动三弦,并未用所有的力量,只是用足够震开那座巨辇的长幡的力量,shè出了一箭。
神象军还在山脚下。
仪仗军和护卫军被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池粟和池珊两人就轻易的放翻在地。
千叶关里的重铠军和重骑停止了冲锋,所以此时千叶关外的战场,却显得分外的安静和空旷,所以边凌涵的出箭,便显得分外的清晰。
一道黑光,绕着很大的弧线,越过许多红袍神官的头顶,准确无误的落到了那座顶部宝盖已经掀飞出去的巨辇上。
因为不是要shè任何快速移动的修行者,只是shè这样一个庞大的目标,所以即便大黑难以掌控,此时的这一箭对于边凌涵而言也很轻松。
她这样轻松的一箭,对于内里的修行者而言,却极难防范。
因为大黑的特xìng,便是在修行者的感知里都是一片黑夜,唯有在真正临身的时候,才能够最终确定这道箭光是落在哪里,不可能提前拦截。
宝盖掀飞,长幡散落,已经有些间隙,看上去内里似乎根本没有任何人影的这座巨辇中,陡然发出了一声极其惊怒的声音。
在箭光真正接触到这些黑sè长幡之前,这些沉重如铁的厚实黑sè长幡便因为内里这人的震怒和不解而往外飘荡起来。
这些长幡随着轰然的气浪往外飘荡起来之后,依旧没有看到任何的人影,让人产生了一种异常诡异的感觉。
然后这些长幡在元气的对撞中,被破碎的箭光撕裂,一片片的飞舞坠落。
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响起。
在一条从中断裂的长幡背后,有一个苍老的身影。
这是一名眼若鬼火,满头白发遮住了大半面目,双手如干枯鸡爪一样,但身穿着一件布满惊人数量符文的炼狱山黑长袍的老人。
最为可怖的是,他的身体极瘦极薄,薄得就像一层牛皮纸。
所以他先前贴在这条长幡的背后,即便已经可以看清巨辇中所有的东西,都根本没有看到他的存在。
林夕说外面那条散发着黑烟和黑火的高大身影只是他控制的一个皮影,然而现在所有人都觉得,他的这真身,才真是像一个皮影。
整个炼狱山,不算后来被炼狱山掌教看重而提升的张平,先前一共有六名炼狱山大长老。
这六名炼狱大长老都是和闻人苍月一样,足以灭杀一切普通圣师的存在,是炼狱山掌教真正看重的,平时舍不得动用的力量,甚至在对付李苦时,他都将这六名炼狱山大长老保护得很好。
在炼狱山里,等级也是比世间任何地方都要严苛。
所以被炼狱山掌教废掉的那名炼狱山大长老,便第一个被派出来战斗,接下来,自然是地位越高,对敌实力越强的大长老,越晚露面,越晚出手。
而现在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已经是先前六名中的倒数第二个。
他本来有比前面那些炼狱山大长老有着更惊人的秘密,即便是再厉害的对手,将攻击的力量放在他的那条皮影上,也根本无法对他的真身造成实质xìng的损伤,他完全可以借此杀掉许多强大的修行者。
然而他现在这种最深的秘密,竟然就这样被林夕直接点破了。
这就像是深藏在底|裤里的秘密,被林夕直接一把扯下,暴露在了所有人眼前。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怎么可能不愤怒?
然而这滔天的愤怒里面,却还夹杂着深深的恐惧。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此刻愤怒的咆哮着,却都有些不敢直视林夕平静的眼睛。
第六十二章 还有力气杀人么
到了炼狱山大长老这种境界的修行者,最强大的武器,反而就是深藏着的秘密。
徐生沫的脸sè很难看。
他不想佩服林夕,可是他忍不住想到,如果换了自己来对敌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等到自己的飞剑刺入那黑烟和黑火包裹中的假身时,自己就也肯定死了。
世上竟还有身体这么薄的人?这个像披着一张人皮的鬼的人,才是真正的炼狱山大长老?那黑烟和黑火里面的,又是什么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这名炼狱山大长老身上,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听到林夕的话,所以他们的震惊而不解。
这么多人好像看猴子,看鬼怪一样的眼神,更是让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单薄如人皮的身体在空中发抖了起来。
“你们所有人都要死!”
他发出了一声这样的声音。
这声音不再是从黑焰和黑火包裹里面的身影中发出,像是从他的腹部发出,但随着他这一声声音发出,那条黑焰和黑火中的身影猛烈的扭动了一下,巨辇上所有的锁链全部脱开,那些已经疯狂且丧失人xìng的奴隶修行者全部被他放开。
“狗急跳墙,放狗咬人?”
这上百名双目血红,完全感觉不到人xìng气息的修行者疯狂的嘶吼前冲的气势是极其可怖的,然而林夕却只是皱了皱眉头,嘲笑了一句,然后转过头看着身后的安可依,轻声问道:“能救么?”
安可依看着他,摇了摇头。
林夕也摇了摇头,然后看着池粟和池珊点了点头。
池粟依旧很害怕,但这次他没有出什么岔子,飞快的将魂力贯入手中的粟杉木容器,从中取出了一颗墨绿sè的种子,交给了池珊。
池珊出手。
除了翠绿sè的头发使得她显得有些妖异之外,她看上去和普通的邻家少女没有什么区别,然而所有的人都开始认识到,和南宫未央一样,跟随在林夕身边的面嫩修行者,都是怪物。
池珊身上喷涌的魂力十分的磅礴、剧烈。
震荡产生的气流,真的使得她的衣袍因为兜风,而让她往上漂浮了起来,离地数尺。
这一颗墨绿sè的种子就被她丢向了她前方数尺的山道。
千叶关前的平坦山道都是些大石、以及被踩踏得如同石头一样坚硬的泥土,然而她这一颗墨绿sè的种子丢下去,却好像丢到了一片水面上,激起了一片涟漪。
这是一片墨绿sè的涟漪。
只是一颗种子,然而如同女巫头发一样的一株株细长的墨绿sè青草,就以惊人的速度疯长着,像水流一样在山道上蔓延开来。
满道的鲜花瞬间枯萎,被这些墨绿sè的青草占据,坚硬的山道,变成了一块草地。
上百名双眼血红的奴隶修行者冲入了草地。
这些墨绿sè的长草像风中疯狂飘舞着的发丝,割在了他们的脚上。
所有千叶关中的修行者和那些红袍神官的目光全部凝固了。
所有这些奴隶修行者就像是凭借动物最原始的本能在战斗,他们不懂得珍惜魂力,只想将道前的林夕等人撕成碎片,所以他们的身上都闪耀着黄光,魂力都是奔涌在身体的表面。他们身体的肌肤,比百炼钢或许还要坚硬,一般低阶修行者shè出的箭矢,或许都只能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一个浅浅的血口。
然而这些墨绿sè的草割在这些奴隶修行者的腿上,却是像在切豆腐。
一块块血肉、甚至里面的骨头,都被轻易的切断,切碎,掉落下来。
这些奴隶修行者都变成了没有腿的修行者。
但他们在炼狱山某种残忍手段的刺激和改造之下,已经变成了毫无痛苦和恐惧的野兽,他们依旧吼叫着,还要用双手撑着继续飞快前行。
所以场面就变得更加的惨烈。
池珊闭上了眼睛。
墨绿sè的长草继续疯狂的涌动着,切碎了这些奴隶修行者的手,然后再切碎了他们的身体。
很多炼狱山红袍神官看着那些扭动着的破碎血肉,恐惧的想要呕吐。
这一百余名奴隶修行者,同样是炼狱山的秘密和底蕴,若是在平时,足以噬灭云秦一支大军,甚至直接毁去云秦一座城池,或者一处修行之地,然而现在,只是两名追随着林夕的诡异妖族修行者出手,这样强大的力量,竟然直接就变成了一堆堆破碎的血肉。
云秦军方所有的人也都陷入了绝对的死寂里。
因为长期和修行者战斗,且很擅长利用各种军械围杀修行者,所以绝大多数云秦军方的将领也有着独特的骄傲,然而现在,这种骄傲也不复存在,他们开始真正的明白,等到强大的修行者数量到达一定的程度之后,就连数量庞大的军队,都无法阻挡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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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辇上的两道真身假身两道身影都在震颤着,这名炼狱山大长老也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另外一个杀手锏,也被这么轻易的化解。
他的愤怒也开始悉数化为惊恐。
他知道最后的胜负未必可知,但他的安全,却似乎再也没有任何保障。
平rì里,像他这样的大人物要是跺一跺脚,整个大莽,整个世间都会震动,然而现在,却没有任何人在意他的情绪。
边凌涵沉吟了一下,看了一眼身旁的妖族箭师池芒。
池芒从她眼中的神sè和林夕肯定的目光里,知道了自己该做什么,于是他没有任何的迟疑,抬起了手中淡绿sè的长弓。
今rì注定是修行者的世界里最大、最jīng彩的一次盛会。
整个云秦也没有这么快的箭。
六枝绿sè的长箭在寻常箭师连一箭都未必能shè出的时间里,出现在了空中,朝着炼狱山大长老的真身坠落。
这六枝箭矢里,唯有两枝是直接shè向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单薄得不像活人的身体,其余四枝,都是锁定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的身位,不让这名炼狱山大长老躲闪。
只是这名炼狱山大长老根本不想躲闪。
一直以来的高高在上,让他很自然的觉得,如果面对这样一名大国师阶的修行者shè出的箭矢都要去狼狈躲闪的话,那实在是太没颜面的事情。即便没有了秘密,他毕竟也是圣阶之中可以轻易灭杀一般圣师的存在。
他知道池芒的这六箭只是帮边凌涵接下来的一击开道,对于他而言,真正的危险只在于边凌涵手中的大黑,在于融合了镜天人鱼力量的边凌涵的全力一箭。
要躲也只要躲大黑的这一箭。
所以他只是花了少许的力气,抖袖一拂。
一声声丝丝抽冷气的声音响起。
因为力量全部汇于体内,不再外流而出,所以他那被林夕称为皮影的假身身上,不再有浓烟和黑火冒出,所有的人看到,那却真是一张人皮。
一张披着炼狱山大长老黑袍,雕刻着符文的人皮。
这张失去力量承依的人皮在巨辇上软趴趴的倒下,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的袍袖边却是飞出一片黑火,扫在飞临的两枝绿sè箭矢上。
在任何人来看,这两枝绿sè箭矢必定会被他这一拂带得偏离方向,从他的身旁穿过。
但就在这时,这两枝绿sè箭矢突然散了开来。
在袍袖和黑火撞击到这两枝绿sè箭矢的一刹那,这两枝绿sè箭矢像绽放的花一样散开。
这种时间极其短暂,即便连圣师都来不及感知,来不及做出反应。
唯有这名炼狱山大长老面sè剧变,发出了一声厉啸。
所有的人只看到变化的结果。这两枝绿sè箭矢变成了两团赤红sè的“章鱼”,扑在了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的袖袍上,扑在了他的手上,猛烈的燃烧着,发出嗤嗤的声音,似乎便啃食着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的血肉,边要烧进他的骨头里。
一片黑夜升腾而起,一道没有任何声音的黑sè箭光,便在这个时候降临到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的头顶。
本来这名炼狱山大长老一直在提防边凌涵的这一箭。
他本来有可能直接躲开边凌涵的这一箭,但他没有料到这样的变化。
手臂上的剧烈疼痛,和感到自己体内的水分大量流失,让这名炼狱山大长老下意识的将自己的魂力从手臂上喷涌而出,终于将这两团燃烧着的“章鱼”硬生生的从他的手臂上震脱开来。
这个时候,边凌涵的这一箭也已经到了。
边凌涵知道这是真正的消耗战,她清楚接下来自己这一方还有更强大的战力,她的力量或许只有在对付这名炼狱山大长老时才有用,所以她此刻是毫无保留,将自己体内的所有的力量,一次xìng的喷涌了出来。
炼狱山大长老避不开她这一箭,他的左手往上伸出,手中出现了一截短短的,青铜sè的锁链。
“嗡”的一声震响。
他脚下的巨辇往下一沉,巨大的底盘齐齐的没入了土中一寸。
他的左手衣袖全部炸裂,整个左手手掌全部磨烂,手背到手臂肘部的肌肤上,也出现了数条炸裂般的裂口,一滴滴鲜血,不停的从中渗出。
他的右边袍袖也全部被烧毁了,右边的手臂被烧得发黑。
所以他此刻的形象,就像一个被人刚刚揍了一顿的,穿着短袖的老头,非常可笑。
“老师,还有力气杀人么?”
就在这时,林夕又转过头去,看着身后远处站在大石上,一声不吭的徐生沫说道:“如果还行的话,再帮我杀一阵人。”
徐生沫脸sèyīn沉的从石头上跃下来,喝道:“我怎么会不行,你才不行。”
所有炼狱山的红袍神官都双腿有点发抖,这个时候被林夕眼光扫过的他们最清楚,林夕说的要杀人,就是要杀他们。
很显然,接下来林夕等人就已经准备冲锋,准备杀死他们,杀死这名炼狱山大长老。
很显然,林夕是想让魂力所剩也不太多的徐生沫索xìng也耗尽魂力退场。
而这些炼狱山红袍神官此刻都已经甚至没有信心,能从徐生沫和胡辟易两柄剑下活下来,更何况此刻林夕的身旁,还有那么多诡异的,没有出手的妖族修行者。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也根本没有信心能从许多人的围攻中活下来。
极度的恐惧让他忍不住用枯木摩擦般的腹语厉叫了起来:“难道就没有人胆敢和我单独决斗么!”
第六十三章 凌驾人世间的气息
“白痴!”
徐生沫鄙夷的骂了一声。
所有的人也都觉得这名炼狱山大长老此刻的声音显得很白痴。
这又不是中州城里的修行者为了声名而进行的对决。
哪怕是叶忘情一开始的公然挑战,也只不过是要设法杀死先前那名炼狱山大长老,逼出最后两座巨辇中的人物。
现在众人等待着的林夕终于到来,而且的确带回了足够的震慑xìng的力量,在现在的战局之下,当然是用围攻屠杀的方式杀死这名炼狱山大长老最为保险。
所以即便孤傲如徐生沫,都不会为了什么声名而和这名炼狱山大长老来一场决斗。
但在他的这一声白痴里,因为叶忘情等人表现出来的云秦jīng神的强大,因为林夕真的带来了决定xìng的力量,而导致炼狱山这一方已经几近崩溃的局势里,突然产生了一丝的变化。
这一丝的变化,来自于最后方的那架被华盖和长幡遮掩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气息透露的巨辇。
遮掩着这座巨辇的某一条长幡,突然断裂了一角。
然后这片断裂的幡角,被一阵莫名的风吹起,越过了所有人的头顶,像一块陨石般朝着徐生沫坠落。
倪鹤年陡然感知到了什么,他依旧没有绽放任何的气息,却是从绝对的静止到开始动步,开始缓缓的踩踏着山林间的落叶,朝着千叶关的方向行走。
刚刚骂出“白痴”二字的徐生沫的瞳孔瞬间收缩。
他的双手都抬了起来,双袖之中因为魂力的剧烈喷发而发出呼呼的爆响,但凄厉的剑鸣声,却是又在此刻遮住了其余一切的声音,在这片幡角距离他还有十余步时,他变得异常明亮冷厉的飞剑斩击在了这片幡角上。
所有的人只感觉到空气猛的一震。
徐生沫斩击上去的飞剑非但没有能够割裂这片幡角,反而是被这片幡角压得往后一沉,直退了数尺之后,才终于硬生生的抵住,将这片幡角挑在空中。
然而与此同时,徐生沫的本人,却被他的飞剑和这片幡角对抗产生的元气震荡,震得双脚往后滑出数尺,与此同时,一口鲜血也噗的一声,从他的口中喷了出来。
这一丝的变化,却是这一战从开始到现在的最强音。
徐生沫即便不如闻人苍月那么强大,也未必能够像叶忘情一样击杀一名炼狱山大长老,但他绝对是御剑圣师中的顶尖存在。
论境界,论斗剑,整个天下也没有几名御剑圣师可以比他强。
然而只是被那座巨辇中人震出的一片幡角,隔着数百步的距离便一击重创,这种事情,在别的时候,如何能够想象?
那名炼狱山大长老的厉叫声在这一瞬间停滞了。
时间都似乎在这一瞬间凝滞了下来。
林夕抬起了头来,看着那座巨辇,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心脏却依旧不争气的剧烈跳动起来。
事实上他已然动用了一次他独有的将神能力,但上一次花去数停时间,他也只是确定了那名炼狱山大长老的真身依旧在巨辇里,他袭向这最后巨辇的一箭,在落到长幡上之前就被内里的力量瓦解。所以他只能确定最后这座巨辇里也有一名更厉害的大人物,只是不能确定是那最后一名炼狱山大长老,还是炼狱山掌教。
现在这种力量,似乎完全不是炼狱山大长老所能拥有的,而且对方这一击,让林夕感觉出了一种和这些炼狱山大长老截然不同的高傲。
现在炼狱山一方已经接近崩溃。
徐生沫接下来只是相当于前锋军,只是要借他剩余的力量,再杀一些炼狱山神官而已。
林夕、南宫未央,甚至体现出惊人能力的池珊,都比徐生沫要重要得多,然而这座巨辇中的大人物的这一击,却还是针对了最后的徐生沫。
这完全是一种丝毫不担心目前战局的可怕高傲和自信。
这好像是一个座在很高的宝座上,戏谑的看着他一个手指头就可以点倒的羸弱的人们的心情。
这里面的人,真的就是炼狱山掌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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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令当年的张院长都抱着谨慎的态度,视为同阶敌人的炼狱山掌管者?
这样一个如在云端的至高人物,真的降临在了这里?
所有林夕身旁的人心情都很复杂,心情都很紧张,脑海都充斥着这些念头。
徐生沫很不服气,他咬牙盯着那架巨辇,想要上前,用自己的飞剑发动一击,这种心情就像是两个人打架,其中一个人肯定打不过对方,但想着捶对方一拳也是好的。
然而他的飞剑摆动了数下,强行调用魂力的结果,只是使得他噗的一声,再喷一口血,颓然的坐在了地上。
千叶关内外的空气,更加凝滞了数分。
林夕深吸了一口气,眉哨缓缓的挑起。
所有人都觉得这座巨辇中的人就是炼狱山掌教,很多人都在全身戒备着,同时在心中想着,怎么逼对方真正显现出身影。
然而就在此时,遮掩这座巨辇的长幡却是都缓缓往外飘起,卷起,卷在了上面的华盖上。
一股莫名的威严气息从巨辇中扩散而出,甚至让人觉得不像是属于人世间的气息。
耀眼的红光洒向四面八方,将所有炼狱山神官沐浴在红光里。
这威严明亮的红光,来自于巨辇上的一张宝座。
一张好像是红宝石天然生成般,很高很大,让人座在上面,双脚都可以离地数尺的巨大宝座。
宝座的上面,座着一个身穿红袍,头戴高冠的男子。
他身上的红袍布满无数火焰般的符文,又形成一朵朵似要不断生长的火焰莲花。
他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十分苍老,但看他沐浴在红光里的面目,却似乎又十分年轻,再看又觉得老,再看又觉得年轻,整个人的感觉,都会处于这样连续不断的错乱之中。
他的宝座旁,巨辇的三方边缘,站着三个上半身像是穿着古朴战甲的武士,下半身却是一个单独的金属滚轮的金属傀儡。
在他的宝座和身影并未完全显现出来,只是那股莫名威严,不像是属于人世间的气息随着红光的沐浴而震荡开来之时,所有的炼狱山神官,包括千叶关里的所有大莽官员,甚至大莽皇帝,全部都跪了下来,将身体伏得极低,伏得脸都贴在了泥土上。
……
巨辇中的人主动显露了身影。
林夕却没有对他这样的举动有丝毫的疑虑,他知道这就是炼狱山掌教,他很能理解对方这种可怕的高傲。
如果到决定出手的时候,还藏着掖着,还不敢光明正大的露面,那这人就绝对不会是此刻天下无敌的炼狱山掌教了。
张院长特地在那块碑文中给他留言说过,这世上没有任何无敌的存在,但那段话,主要针对的是一个人无法力敌无数的军队,不可能一个人杀光所有的敌对军队和修行之地,从某种意义上而言,那个时代,张院长将炼狱山六名大长老和炼狱山掌教逼得隐世不出,张院长纵横天下,一手打造了世上最强的帝国,张院长便是无敌的。
而现在,夏副院长去世之后,炼狱山掌教,却也是真正无敌的存在。
林夕的手一直放在大黑的三弦上,但他不能肯定自己的全力一击能够对炼狱山掌教形成什么威胁,所以他只是凝视着沐浴在宝座红光里的炼狱山掌教,并没有急着出手,只是用唯有他和池雨音听到的声音,对着池雨音轻声道:“在我让你出手之前,不管发生任何的事情,你不要出手。”
池雨音从离开绿野城,跟着林夕rì夜兼程的赶往这里的途中,也一直在想象,要让林夕和南宫未央,以及无数的云秦强者都如同面临最后生死决战,且没有任何战胜信心的修行者是什么样的。
此时宝座上的炼狱山掌教只是飞出一片断幡,只是露出了真正的面目和气息,就压迫得她几乎无法呼吸,让她在林夕的声音响起之后,她才回过神来,回想起林夕到底说了什么话。
她的手心里全部都是冷汗,知道巨辇宝座上的这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她不能完全理解林夕此刻说这句话的意思,但她还是略显僵硬的点了点头,牢牢的记住了林夕的这句话。
炼狱山掌教也在打量着林夕和湛台浅唐等人,他的目光,甚至还扫过了在安可依的药物作用下,昏睡不醒的叶忘情身上。
他就好像是在看着一颗颗甜美的糖果。
“林夕,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林夕的身上,出声,淡淡的说了这一句。
所有的人都被他身上流散出来的一些气息逼迫得说不出话来。
这种气息其实并不强烈,并非刻意绽放,但人在面对高出自己许多的东西时,总会不自觉的感到如山的压力。
林夕也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是他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整个青鸾学院的命运都和他紧紧联系着,所以他还是挺直了身体,平静的说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我想今天最终还是会让你失望。”
第六十四章 誓不低头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炼狱山掌教说话。
虽然在炼狱山里,炼狱山掌教也赋予了炼狱山大长老们在他面前站着的权力,但在那年杀死李苦之后,一名炼狱山大长老只是略微透露出对炼狱山掌教实力的怀疑,便马上被炼狱山掌教废得甚至连炼狱山一些核心弟子的地位都没有…因为即便是一些炼狱山掌教所真正看重的核心弟子,都不会被他派到中州城去送死。
然而听到林夕这样的声音,炼狱山掌教却并未动怒,反而有些贪恋这许久不见的人间气息一般,微微的一笑,只是像阐述某件事情一样说道:“一开始你并无法确定我的真正身份,这便说明将神并不是事事皆可预料。”
林夕心中一震,他感觉出这名炼狱山掌教看事情的目光和寻常人很不相同,他缓缓的呼吸着,想要说些令自己这边人多些信心的话,然而在这开口的瞬间,他却陡然明白,在这种时候,jīng神比信心更为重要。
于是他没有辩驳什么,只是眉眼如刀的看着炼狱山掌教,冷道:“世上根本不存在事事皆可预料的人,所以你也不可能知道,今rì你会活着离开这里,还是会死在这里。”
炼狱山掌教依旧没有生气,自然也不和林夕辩驳什么,只是有些兴致的看着林夕,说道:“如果没有你,那我进入登天山脉便不会有什么悬念,没有任何悬念的坦途,做任何事情,便不会有什么意思,所以我很高兴你能及时赶来。”
“带着一点未知的有意思,那只是你这种人的想法。”林夕想到了死去的许多云秦军人,想到了永远不会再见的李开云,想到了应该在家里安享晚年的顾云静,他的心情越为平静,身体内的血液,却是好像要燃烧起来,他盯着炼狱山掌教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在你这样的人看来,进不进入云秦,世间人的生死,都是一场游戏,但我们不觉得这是游戏,这世间的一草一木,我们身边的任何人,都是无比的真实。你看着修为境界,自觉无敌,然而你不会理解我们的情感,所以你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叶忘情可以杀死你座下的那条狗。”
炼狱山掌教沉吟了一下。
他郑重思考了林夕的这一句话,然后微微颔首,说道:“你说的或许有些道理,不过你也应该无法理解我的情感。一个人如果变得觉得什么都没有意思,那就是最可怕的事情…现在这件事情,让我觉得很有意思,而且这件事情我已经想做了很久,除了这件事情,我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情让我觉得有意思。若是连最有把握做这件事情的时候,都又畏惧着不敢去做,那我就真的会怀疑我整个人生了。”
林夕是这个世间最能接受各种思想的人。
其实他很能理解炼狱山掌教的想法和情感,他也明白炼狱山掌教找不到敢驳斥他,甚至当面对他显露怒意和杀意的人,所以这样的对话,在炼狱山掌教看来都很有意思,只是林夕觉得没有意思,他哪怕无聊得对徐生沫说一个午夜凶铃的故事,都不想和炼狱山掌教探讨什么人生。
所以他只是冷漠的看着炼狱山掌教,不再发出任何的声音。
炼狱山掌教皱了皱眉头。
但随即他觉得更加有趣,他觉得先试一试林夕所说的情感和jīng神,于是他不再对林夕说话,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湛台浅唐的身上,郑重的出声许诺:“湛台浅唐,只要你现在放弃与我为敌,我可以完成你老师的心愿,让你成为大莽的皇帝,并让你用自己的才能来治理大莽,我可以将大莽交给你,不再插手任何大莽的事情。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大莽王朝将会迎来千古未有的盛世。”
所有拜伏在地上的大莽人都早已经震骇到麻木,所以炼狱山掌教的这句话也没有再给他们心中带来更多的震惊和恐惧,他们只是都觉得,这是一个充满无穷诱惑,根本难以抗拒的承诺。
像炼狱山掌教这样的人,已经整个天下,随心所yù,想要做什么事情就做什么事情,所以像他这样的人物,已经根本不屑演什么戏,说什么虚伪的话,此刻所有的人都听到了他的这句话里对于湛台浅唐真挚赞赏的语气。
炼狱山掌教此刻的心意,也是十分的直白和清晰:在他进入云秦之后,大莽这样的小地方,他已经并不在意,而且他也不可能寿命无尽的永远活着,在他的有生之年里,别的地方或许有更大的吸引力。
再或者看看湛台浅唐到底能将大莽变得如何兴盛,也会让他觉得有意思。
一个长记于史册的最英明皇帝,一个最兴盛的大莽,无数大莽百姓的安居乐业,或许就要随着这样的一句承诺而产生。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湛台浅唐的身上。
摆脱炼狱山的控制,将所有大莽人从被炼狱山奴役的yīn影中解脱出来,这是大莽老皇帝和李苦一直想要做的事情,也是湛台浅唐先前的唯一目标。
此刻,湛台浅唐出声,炼狱山掌教的气息对他的压迫也很大,他的脸sè也有些微白,然而他的声音却也十分平静:“你能让李苦活过来么?你能将被你杀死的千魔窟那么多人变活过来么?你能让千魔窟恢复如常,将炼狱山彻底毁去么?”
他没有回答炼狱山掌教的话,只是反问了这样三句。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最为简单的道理。
所以所有的人便都十分清楚,他给炼狱山掌教的是什么样的回应。
炼狱山掌教有些失望般摇了摇头,然后平静的望向林夕身旁的每一个人,缓声道:“那还有谁想要改变主意?我依旧可以给他大莽。”
这依旧是同样的承诺,直接送上一个国。
只是没有任何人心动。
御使不动自己飞剑的徐生沫忍不住张嘴,即便再也不可能挡得住炼狱山掌教的一击,他也想要张口再骂一句白痴。
“白痴!”
但是有一句清晰响亮的声音却比他更早骂出。
这声音是同样已经耗尽了魂力的边凌涵骂出来的。
她的脑海中在这时闪过了许多的画面。
长孙无疆死去,林夕重伤昏迷,姜钰儿死去,闻人苍月成为大莽七军统帅,无数云秦人战死,李开云死去很多幕美好的画面,都被燃烧着的锁链和战火摧毁,而且永远不可能再现。
她的眼睛里,充斥着冰冷燃烧的仇恨。
她身旁的姜笑依和秦惜月等人的眼中,也和她一样,燃烧着同样刻骨的仇恨。
一切都似乎和这炼狱山有关。
即便炼狱山掌教再强大,为了那些被毁灭的美好,为了那些不可能再活的人们,她们又怎么可能屈服,怎么可能低下头颅?
所有千叶关里的云秦军人并不能完全理解青鸾这些年轻修行者的仇恨,但他们能够感觉到这种jīng神,只是简单的对话,就让他们彻底的清楚,青鸾学院是为了要一个国么?他们也彻底的明白,是谁真正的为了云秦在战斗,他们身体里的热血,也开始燃烧。
炼狱山掌教看了边凌涵一眼。
他的目光有如实质,空气中有明显的风流动,然而他却并没有马上对边凌涵出手。
林夕忍不住笑了笑。
他不是因为有胜利的信心而笑,只是为了身旁这些可以和自己生死与共,让炼狱山掌教没有意思的朋友而笑。
“所以你也怕了…你觉得我说的是对的,所以你也没有主动出手的信心,对吧?”
他看着无比威严,依旧让所有炼狱山神官亲吻泥土一样拜伏在地的炼狱山掌教,温暖的笑着说道。
然后他开始动步,朝着前方的炼狱山神官们和炼狱山掌教的这座巨辇开始前行。
他也要等待一个出手的契机。
只是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要接近了炼狱山掌教才能发出自己的最强攻击,所以他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逼近炼狱山掌教。
这个时候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但他身周所有的人,却都没有任何的迟疑,都和他一起动步,向前行去。
湛台浅唐并没有因为拒绝了炼狱山掌教方才的承诺而心神不宁,他的脚步反而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坚定。他知道今rì云秦人的勇气,便是昔rì张院长和无数云秦修行者的所作所为带来的,所以他坚信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是最正确的。
炼狱山掌教也没有回应,他只是在宝座的红光里垂下了眼睑。
他身前不远处巨辇上的那名炼狱山大长老发出了一声厉喝,所有的炼狱山红袍神官全部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来负责对付这名炼狱山大长老。”
就在这个时候,面戴暗红sè面罩的冷峻将领对着林夕轻声说道。
林夕有些意外,但他并没有质疑,只是看了这名冷峻将领一眼,确认般轻声道:“你一个人?”
这名冷峻将领点了点头:“一个人。”
第六十五章 暗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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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这名冷峻将领的身上有什么秘密,但既然顾云静让他信任这名冷峻将领,他便选择信任,所以在这种时候,听到这名冷峻将领确定要独自一人去对付那名炼狱山大长老,林夕也只是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小心。
冷峻将领依旧只是和众人一起前行,也不充当箭头,千叶关内的所有人看着这些强者和炼狱山的对决,不知道这惊天一战将以什么方式开端。
所有的人都很谨慎,林夕这一方和炼狱山的人都在前行,交战的双方都在不断接近,但前行的速度都很缓慢,气氛都极其的压抑,因为所有人都很清楚,第一个出手或是冲在最前方的人,极有可能在瞬间死去。
如果让湛台浅唐猜测的话,第一个出手的人肯定是南宫未央。
因为场间所有的人,没有一个人比南宫未央更加随心所yù,南宫未央是想要出手就出手,根本不管对方是什么人的那种人。
然而让湛台浅唐感到意外的是,今rì的南宫未央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低调,她的身上都甚至没有荡漾出蓄势时的强大气息。
第一个出手的,反而依旧是看上去最为柔弱的池珊。
她身后的一名络腮胡子修行者伸出手,扯住了她的衣襟,否则这一瞬间,夹杂在众人之中的池珊就又会因为体内魂力的疯狂喷涌而飘飞起来。
就如和当时对敌那头苍老的海妖王时一样,她脸上的肌肤甚至苍白得有些透明,然而那地上一举灭杀了上百名奴隶修行者,看上去已经开始要枯萎的墨绿sè长草,却是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朝着炼狱山一方蔓延。
这种墨绿sè长草沿着山道往下蔓延的速度本来就接近箭矢飞行的速度,令人难以想象,而在此时双方缓慢移动的压抑之中,产生的对比更是让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感到根本透不过气来。
几乎所有的炼狱山红袍神官都在这一刻拼命喷涌魂力,各种光焰和森冷的金属形成海浪,想要阻止这些墨绿sè长草的逼近。
然而就在此时,宝座上的炼狱山掌教只是看了池珊一眼,淡淡道:“这种东西,我们炼狱山也有。”
他的感知比任何人都要强大。
所以一切东西在他的眼睛里都非常缓慢。
所以他的语气和动作,也不由得让所有人觉得一切都慢了下来。
在他的话音里,数节竹枝不知从他身上何处飞出,落在了地上,落入了蔓延的草丛之中。
然后这几节黑红相间的竹枝开始生长,有更多的细竹从地上生长出来,每一株竹子都冒出蕴含着恐怖热力的赤红sè火焰,顷刻间,形成了一片燎原的火海。
所有的墨绿sè青草,只在一息的时间,就真的像被引燃的头发一样燃烧了起来。
就像御使着飞剑的修行者,某种玄奥的元气对撞产生的震荡,让池珊的身体陡然像被大锤击中,一口鲜血也顿时从她的口中喷涌而出。
池雨音的双手指甲也在这一瞬间深深的刺入了自己的掌心。
狂暴的热力将所有的墨绿sè长草引燃之后,形成的火浪,卷起了四五米的高度,反而向着她们所有人席卷而来,烧得她们面前的一切都似乎扭曲了。
她想要出手,但林夕不让她出手,所以她只有强忍着。
胡辟易和湛台浅唐也想出手,他们不认为圣阶之下的修行者能够阻挡住炼狱山掌教这样的一击。
炼狱山掌教所说的这样的东西,便是指炼狱山魔竹,这种竹子在昔rì炼狱山会同闻人苍月对付李苦的时候出现过,也只是六名炼狱山大长老其中一人才能驾驭,但此刻炼狱山这样一门独门秘技被炼狱山掌教随手就用了出来,且威势和威力,完全不是当时对付李苦时出现的炼狱山魔竹所能比拟。
只是就在此时,南宫未央却是移动了一步,正好挡在他们两人的身前。
这个微小的动作,让胡辟易和湛台浅唐明白了南宫未央的阻止之意,便都硬生生的控制住了将要析出体外的魂力。
也就在此时,前方的天空之中,突然多了一片如鹅毛般的白雪。
一片鹅毛般的白雪之后,便是无数片飘舞的白雪。
这些比普通的白雪不知道要寒冷多少倍的雪花,来自于从林夕衣袖里伸出的两个黑sè的小爪子。
雪花触碰到一片片的火焰,变成虚无的蒸汽,也被燃烧得扭曲。
光是吉祥的力量,不可能阻挡得住炼狱山掌教这样的力量…哪怕这股力量只是荡漾而出的余威。
高亚楠也知道加上自己的力量,都未必能够阻挡得住,但她和这批学院的年轻人已经彻底成长起来,她们每一个人都和林夕一样清楚,低阶修行者要想对抗高阶修行者,就唯有对自己残忍一些。她们这些人里面,最为强大的力量,便必须要留着,等到最合适的时机,用在炼狱山掌教的身上。
于是她也决然的出手。
又一股寒流涌入飞雪之中,将所有的飞雪,凝成了一柄冰雪巨剑,狠狠刺入前方的火浪之中。
冰雪巨剑一截截化开,又再度化为寒流,炽烈的火浪温度骤减,最终变成了汹涌的热浪,就像粘稠的热粥,冲刷在所有人的身上。
燃烧着的魔竹余火未尽,依旧散发着通红的光焰,将林夕等人和炼狱山红袍神官之间的这段山路变得光怪陆离,变得不像是在千霞山里,而像是在炼狱山里的某个熔岩矿洞中。
高亚楠的身体晃了晃,她身旁的秦惜月将她扶住。
“云秦周家果然不俗。”炼狱山掌教淡淡的说了一句。
……
所有千叶关里的云秦军人和云秦官员都很惊骇。
所有的炼狱山红袍神官都开始狂喜,重新开始骄傲。
这是绝对的力量。
虽然这股力量在高亚楠和吉祥的抵御之下,最终成为林夕等人可以忍受的热浪,但所有这些炼狱山神官们都可以看得出,池珊和高亚楠以及吉祥都没有办法再行出手了。
只是随手一击,便相当于废掉了池珊和高亚楠以及吉祥,这就是一种无敌的气息。
炼狱山掌教身前不远处巨辇上的那名炼狱山大长老也不再变得恐惧,自从炼狱山掌教开始出手,他便已经觉得自己的命已经保住了,然后面前所有这些人都会死去。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他被白发遮住大半的面目上,却突然出现了一丝愕然的神sè。
有一个人突然从他面前的火焰中穿了出来,走向他所在的巨辇。
炼狱山魔竹并不算炼狱山掌教很强大的手段,所以炼狱山掌教并未再向这些魔竹里贯注力量,然而即便如此,现在这些魔竹的余热还十分惊人,一般的修行者绝无可能无声无息的从这些魔竹中间无声无息的穿过。
所以所有的炼狱山红袍神官,也都是远远的避开两边,不管靠近这些魔竹生长的区域。
然而眼下这个从火焰中和被高温炙烤得扭曲的空气中陡然走出的人,却毫无损伤,唯有一股股的魂力波动,开始不停的扩大,从国士阶,到大国师阶,然后到唯有圣阶修行者才能迸发的磅礴气息。
穿过魔竹阵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巨辇前的,就是一直戴着暗红sè金属面罩的冷峻将领。
就连炼狱山掌教都在宝座上缓缓抬起了头。
他平静如深邃星空的眼睛里,都产生了一丝惊讶的神sè,都有些想不明白。
炼狱山大长老发出了一声嘶鸣。
他想不明白魔竹的火焰怎么会对这名冷峻将领没有任何的威胁,但他知道这名冷峻将领逼近自己,自然不是为了要和自己谈谈心,一股从骨子里泛出来的冷意,让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的魂力如同决堤的江水般倾泻而出,倾泻到了手中的一柄扁尺里。
这柄扁尺就像一道飞剑般飞出,却是又孔雀开屏般张开,在空中变成一柄乌黑sè的扇子。
无数的爆鸣在这柄扇子的伞面上发出。
无数的细钉如同暴雨一般打在踏上巨辇的冷峻将领的身上,从他的体内穿过,带着长长的血丝飞出,就好像一枚枚的缝衣针穿上了红sè的丝线。
然而这名冷峻将领却似乎毫无察觉。
他的身体似乎就像一截木头,这些比飞剑还要快的细钉的力量,并没有让他的生机流逝。
他的手中有一条黑红sè的长幡陡然卷出,在这名炼狱山大长老惊骇莫名的目光里,扫在了炼狱山大长老的身上。
这条黑红sè的长幡看上去像丝绸一样光华,但是落在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的身上,却似好像鬼爪抓过一样,留下了深深的五条血痕,连体内的肋骨,内脏都抓断,扯了出来。
炼狱山大长老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像陀螺一般旋转着飞出,坠下巨辇。
炼狱山掌教已经想明白了,伸出了一根手指:“你是暗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