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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罪     仙魔变txt下载     仙魔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欢呼的城

    第三排、第四排、第五排…后面所有的重骑全部惊惧勒马,如雷般的马蹄声停歇下来。**

    后方远处的大莽阵中发出了数声厉喝和怒骂声。

    所有这些不敢往前的大莽重骑硬着头皮,开始以缓慢的姿态,压向这名让他们所有人都遍体寒意的青鸾黑袍讲师。

    最前一排的重骑,齐齐跃了下马,将身影藏匿在粗壮的马身后,甚至躲藏在马腹下前进。

    “蠢货!”

    青鸾黑袍讲师不屑的再骂一声,已然回到他身前的飞剑再次变成了一道肉眼难见的流影,飞向了前方密密麻麻的重骑军。

    一阵阵惨嚎和惊呼声连续不断的响起。

    将身体隐匿在马匹身后和马腹底下根本毫无用处。

    飞剑贴着地面行走,这一次切掉的,不是马足,而是一名名大莽军士的脚。

    前沿每一名军士都是被切掉了一只脚。

    普通的步军没有了一只脚掌恐怕还能勉强前进,但身披着重铠的军士,在少了一只脚之后,却根本不可能保持得住平衡,倒下后不可能再站得起来。

    在这种大战之中,让对方失去战力和直接杀死对方,是没有什么差别的。

    而且所有有经验的将领,都十分清楚,让对方的军士不停的惨嚎,对于对方的士气,打击更大。

    最前沿失去控制的马匹开始乱跑。

    后方推进的大莽重骑也开始混乱,许多大莽军士又是惊惧于那一柄专门断脚的飞剑,又生怕自己控制的马匹踩踏到那些已经倒下的受伤伙伴。

    “踏过去!”

    “冲过去,怕什么!他只有一个人!”

    但是数声极厉的喝声又从后方阵中响起。

    听到这样的命令,这些面sè惨白的大莽军士双臂颤抖着,控制着自己的战马,从那些惨嚎的军士身上,直直的踩踏了过去。

    石上的青鸾黑袍讲师看到这样的景象,嘴唇微动,又想再骂一句蠢货。

    就在此时,对方阵中又发出了厉喝和怒骂声,“放箭!”

    一声声弓弦震动的声音响起。

    石上的青鸾黑袍讲师嘴唇动了动,这次却没有骂出蠢货二字,而是狠狠地骂了声:“妈的!”

    然后他从石上跳了下来。

    十几名原本在震撼的看戏的云秦轻铠军士在他的骂声中反应过来,纷纷捡起地上的盾牌,甚至附近找不到盾牌的,直接提起周围大莽军士的尸体,聚集到这名青鸾黑袍讲师的身旁。**

    御剑圣师之所以在世人的眼中显得分外的恐怖,是因为他们的飞剑速度快到一般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且心意所至,飞剑便所至,和思绪一般灵活,且可以在百步之外,就如切菜一般以恐怖的速度杀敌。

    然而御剑圣师同样有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在飞剑不在身边时,他自身的防御力量是很薄弱的,甚至一枝箭矢就有可能危及他的生命。

    箭矢纷纷扬扬的落下,全部被盾牌和大莽军士的尸体挡住。

    这种并不密集的箭雨对这名青鸾学院黑袍讲师没有造成太大的威胁,剑光依旧在贴地如幻影般飞行,切断一只只脚,然而只是逼得对方从石上跳下…只是这样的一个画面,就让这些进攻着的大莽重骑得到了很大的鼓舞。

    黑压压的骑军死伤很惨重。

    但最前沿的军人,距离这名青鸾黑袍讲师却是越来越近。

    后方那名不知名的大莽将领的呼喝没有错。

    这名青鸾黑袍御剑圣师毕竟只是一个人。

    即便飞剑杀人杀得再快,他的魂力也不可能让他斩掉所有这些大莽骑军的脚。

    与其抛下几百具尸体之后撤退,不如多抛下几百具尸体,在云秦军队还来不及调集过来之前,冲破这个缺口。

    且圣师放在那里都是圣师,这名青鸾学院黑袍讲师既然已经到了这坠星陵,大莽军方便必须要面对,迟早都要付出代价。

    ……

    青鸾黑袍讲师依旧满脸不屑。

    但随着他的飞剑在空中的不断急速行进,他的脸sè却是越来越白,他笼在黑袍之中的指尖,也开始滴出一滴滴的鲜血。

    圣师,是千人敌,可以轻易的杀死一千全身披挂的铠甲军士。

    但他眼前的这些重骑,却是远不止一千。

    他后方城墙内的云秦步军前方,也已经聚集了三四名云秦军方的将领,这些将领已经准备发出命令,让步军开始冲击,将这名青鸾学院的圣师替换下来。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街巷之中,有马蹄声响起。

    唯有一匹马的马蹄声,却是很快很快的马。

    一名神情宁静的月白sè长衫男子,骑着一匹黄sè的军马,朝着这处城墙破口而来。

    看到这名神容平静的月白长衫男子身后背着的一柄样式和普通边军长剑一样,堂堂正正,没有任何多余花哨,且长度都是一样,只是剑柄是古铜sè的剑,这些云秦步军的将领便骤然反应了过来这人是谁,尊敬的看了一眼这名疾驰而来的男子之后,这些将领便马上发出了命令,令所有的步军让开,给这名男子让出一条通道。

    这些云秦将领知道,在不久前的仙一学院,出现了两柄足以震惊天下的云秦剑。

    一柄是仙一学院的天人剑。

    一柄是东林的将军剑。

    他们此刻还不知道,天人剑已经在韶华陵重创了闻人苍月,但他们知道,这柄将军剑,到了坠星陵。

    ……

    所有大莽重骑和后方大莽军士看着出现在黑袍青鸾讲师身后的这名月白sè长衫男子,视线开始凝固。

    在对方已经是一名圣师在阻挡大军的情形下,再单独走出的一个人,神情意态丝毫不亚于那名黑袍青鸾讲师的人,便也只有可能是一名圣师。

    一道宁静的剑光,从这名月白sè长衫男子的背后飞出,冲入大莽重骑阵中。

    一名正挽弓施shè的大莽军士喉间喷出血光,往后倒下。

    这些大莽重骑也根本无法看清这名月白sè长衫男子的飞剑,但这名黑袍青鸾讲师却是看得清楚。

    他看到这柄剑柄是黄铜sè,剑身是普通白铁sè的长飞剑,斩击在了这名大莽军士喉间的铠甲上。看着这剑如用蛮力一般震裂这名大莽军士喉间的铠甲,他便不由得撇了撇嘴,轻不可闻的鄙夷吐出两字:“蠢货”。

    然而接下来的一瞬间,他看到那名大莽军士喉间溅出的几片碎裂铠甲,准确无误的穿入了身旁数名大莽军士的眼眶之中,狠狠的贯入了脑内。

    他便顿时一愣,转过头来,看着月白sè长衫男子,皱眉道:“叶忘情?”

    “是。”

    叶忘情微微的一笑,道:“你是徐生沫?”

    这名喜欢像孤鹫一样站立在高高的石上,看别人的目光都好像别人欠他钱似的人,自然就是林夕在止戈的武技老师徐生沫。

    此刻看着微笑的叶忘情,徐生沫却是突然又道:“你这将军剑,御剑很独特…不错…只是你的魂力修为差了点。”

    听到徐生沫硬要挑些毛病的这句话,叶忘情只是又笑了笑,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

    徐生沫便觉得有些没劲,悻悻然转过头去。

    大莽重骑还在前进。

    但是他们的动作都有些呆滞,有些麻木。

    因为他们已经彻底心寒,彻底绝望。

    叶忘情的将军剑在每斩过一个人的身体时,周围往往又会有几个人莫名奇妙的倒下。

    所有这些大莽重骑都已觉得,不管自己做什么事情,都没有任何用处,最终只是倒在对方的剑下。

    就在这时,许多人发现天空又多了一道淡淡的黄光。

    又是一只神木飞鹤飞来。

    从东景陵方向的天空中飞来。

    随着这只神木飞鹤的越来越近,很多大莽的高阶将领也开始变得绝望。

    这只神木飞鹤上面,挑出了一件衣衫和一件黑红相间的大旗。

    衣衫是残破的炼狱山血红sè神官袍。

    黑红相间的大旗十分古老,比神官袍更为残破,是昔rì南摩国大军的军旗。

    大多数云秦军人此刻还并不知道这两件东西代表的意义,但是绝大多数大莽将领,却都知道,那是东景陵方面大莽军总统帅申屠念身上的神袍,那是那边的大莽军队带去的军旗。

    神木飞鹤上的林夕疲惫得甚至没有力气大呼。

    但是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东景陵的大莽军也败了!”

    “韶华陵我们赢了,东景陵我们也赢了!”

    一声声这样的喊声,在城中的云秦军人口中发出,很快变成了一阵阵巨大的欢呼声。

    很多还在熟睡中的云秦军人被这样的声音惊醒。

    在城中的很多地方,这些强迫自己睡着的云秦军人在被惊醒之后,听着这样传入耳中的声音,他们不由得站了起来,不再像先前一样再强迫自己入睡,而是走了出去。然后他们听得更为清楚,然后他们也开始拼命的欢呼。

    欢呼声,开始响彻全城。

    “是…林大人!”

    很快,很多云秦军人看到了降落下来的神木飞鹤上那红sè祭司长袍的sè彩,他们再次发出了一阵阵欢呼。

    “妈的!”

    徐生沫也看清了神木飞鹤上的林夕,然后他别转了头,嘟囔骂了一句,然后对着身旁的叶忘情道:“你先顶着,我有些事先走。”

    说完这一句,他掉头就走,躲入街巷之中。

    叶忘情微怔,不知道徐生沫是什么意思。

    ***

    (本来说好月底要连续三更的...我也是这么准备的,可是实际情况大家也见到了,我对过年前后的忙碌有些准备不足,一些家里的事情也让我最近连两更都挺局促的。大家也看到我最近连两更都不是很准时...所以只能往后拖拖,等最近手头上的事情忙完,就肯定会有多一点的时间码字了。欠下的三更绝对不会赖的...接下来的三月四月,一定会设法补偿我的夸海口之后的没做到...其实最近也是只要能空着坐下来,就已经都用在码字上了,连上QQ的时间都几乎没有...大家应该不会再想扁我了)

第六十二章 谁是乱臣

    在坠星陵外的密密麻麻的大莽大军中,有十数顶青sè的营帐。

    其中一顶营帐里面,放置着一个模拟坠星陵周遭数十里范围之内所有军队动向的沙盘。

    此时这个沙盘旁的六七名大莽将领也很绝望,他们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一名身穿银白sè铠甲的中年男子身上。

    这名眉毛上有条疤痕的中年男子不知为何,面上露出了一丝嘲弄的神sè,他的手按在了沙盘上。

    他身上的铠甲有淡淡的光芒闪耀,好像有无数水仙花在银白sè的金属表面盛开。

    沙盘崩塌,变成一滩四散的散沙。

    “走。”

    这名中年男子身上的银白sè铠甲光芒消隐,迈步走出营帐。

    “全军突击。”

    在走出营帐之后,这名中年男子抬头看了一眼有些耀眼的阳光,看了一眼正前方那座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大城,淡淡的说道。

    “大将军!”

    他身后所有的大莽将领全部变了脸sè,不可置信的看着这名面容平常,只是因为眉头上有一条疤痕,才显得有些铁血气息的中年男子。

    他们原本以为这名中年男子走出营帐之后,发出的将会是全军撤退的命令,然而此刻,他们听到的,却是完全截然相反的命令。

    “怎么,你们都想撤退么?”

    大莽七军统帅之一的齐启云脸上嘲弄的神sè消失了,他眉头上的疤痕随着眉头的挑起也往上微微挑起,他的脸sè变得冷漠起来。

    他转头看着身后这些大莽将领,冷淡道:“东景陵和韶华陵一败,这次大战,我们终究是败了。但你们不要忘记,我们还有一天一夜的时间,云秦最多只能通过这种神木飞鹤运送一些修行者过来,他们的援军,在一天一夜的时间里,还不可能赶到。”

    微微一顿之后,这名大莽统帅的声音更冷:“你们更不要忘记,我们是在云秦打仗,不是在大莽王城打仗。在我们大莽王城打仗,我们败了,整个大莽就不复存在,但在这里败了,我们大莽不是接下来就不要和云秦打仗了。我们还必须要考虑后面的事情,必须考虑接下来是否能够守住千霞山,是否能够阻挡云秦军队的反击。这些军士都服用了过量的药物,即便是撤退,药效一过,他们自己都会支撑不住,根本就没有什么战力,与其让他们被俘,或者被云秦的追军杀死,还不如战死在这里。哪怕不可能攻占坠星陵,毁掉一些坠星陵的库房和物资,这样至少也能对我们大莽有些用处。”

    “是,大将军!”一名面容苍白的大莽将领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第一个咬牙应声。看到周围的几名同僚还在犹豫不决的样子,这名大莽将领深吸了一口气,厉声道:“我们大莽都要亡国了!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其余数名将领的身体同时一颤,浑身也都沁出了冷汗。

    那名大莽将领的一句话,可以说是彻底将他们全部彻底震醒了。

    这一战关联太大,损失太大,已经是足以伤及大莽的根本,这已经不是军方的一次失败,而是会将整个大莽都拖入深渊。

    大莽,的确是已有亡国之忧!

    这些浑身冷汗淋漓的将领不再犹豫,全部脸sè苍白的往外奔行而出,对着传令官大声疾呼着发布军令。

    “齐启云虽然是大莽七军统帅中修为最低,但如果闻人苍月不去大莽,他恐怕就应该是大莽将领里面,最懂得审时度势,最会打仗的一个。”

    坠星陵南门城墙上,顾云静的白发飘飘,转头看着身旁面上始终蒙着暗红sè金属面罩的冷峻将领说道。

    这名脸上蒙着暗红sè面罩的冷峻将领说道:“我军已经太过疲惫…以我军目前的状况,恐怕已经无法阻止大莽军入城…我们要不要放弃城墙,转为巷战?”

    “出现在我们这里的大莽圣师这么少,这便说明去东景陵和韶华陵的很多,连闻人苍月都去了韶华陵…东景陵和韶华陵能够胜利,本身就是奇迹。”顾云静摇了摇头,笑了笑,看着在坠星陵上空盘旋的那一道黄光:“现在林夕都赶来了,如果他现在都不急着来给我一些建议,那便说明我们这里也有可能出现一些奇迹。”

    ……

    林夕和坠星陵城墙上的许多云秦军人一样,疲惫到恐怕只要合上眼,就能马上睡着。

    但此刻的形势,却让他还不能睡。

    他也以为得知东景陵和韶华陵失守的消息之后,围攻坠星陵的这支大莽主军便会开始撤退,然而现在这支大莽军队,却是已然全军皆动,不顾伤亡的压向坠星陵。

    此时的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奇迹发生。

    他只是在等待,等待一个人的出现。

    在赶至东景陵之前,他就已经收到消息,知道湛台浅唐也会赶至南陵行省的前线。

    湛台浅唐赶来了南陵行省前线,但又没有在东景陵和韶华陵出现…除非他倒霉到了极点,正好撞上了大莽一些厉害的圣师,那他此刻便应该在坠星陵。

    既然湛台浅唐是认为自己能够在这场大战之中起些作用,那他在平时不出现,到了这种大战将尽尾声时再不出现,那他赶来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所以潜意识里,林夕认为湛台浅唐会很快露面。

    神木飞鹤飞得很高。

    天空已经放晴,能见度很好。

    所以林夕第一个看到了城内城外的人没有看到的一叶扁舟。

    这一叶扁舟,从坠星湖的某个小岛中驶出,以惊人的速度,破开水面,拖出长长的白浪,驶向坠星陵。

    林夕嘴角露出了一丝疲惫的笑容。

    ……

    在这样的战场上,一叶小舟显得微不足道,即便靠岸,也难以引起绝大多数人的注意。

    但在这叶小舟靠岸之后,不仅是城墙上的云秦军士,就连大多数大莽军士,都注意到了这叶小舟的存在。

    因为在天地间,陡然多了一条十余米的火柱,而火柱的上方,站着一个人。

    “很霸气的出场方式,很醒目。”

    林夕笑着,做出了评论。

    在大军交战面前,显得很渺小的湛台浅唐放出了他的剑。

    他的剑连着一条锁链。

    他的剑shè出,深深的钉入了前方的地上。而他的锁链,却是往上绷直,燃出了赤红sè的火焰,将他的人带得往上飞起。

    他就像踩了一根燃烧着的高跷。

    这种出场方式自然很独特,很醒目。

    只是站得越高,看到的死伤越多,他眼眸中的神sè就越感伤,越复杂。

    因为虽然闻人苍月和炼狱山是他的敌人,但他毕竟是大莽人,他建立了这个国度的老师,毕竟是将这个国度交给了他。

    “我是湛台浅唐…你们应该知道我是谁。”

    他鼓动魂力,竭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更大一些,更清晰一些,传得更远一些。

    “闻人苍月yīn谋乱政,将我驱出大莽…你们听从他的号令,结果你们得到了什么?大莽得到了什么?”

    “除了战乱和死亡,还有什么?从闻人苍月到了大莽之后,一切便都开始变了。”

    “想想先皇在位时的大莽,想想现在的大莽,想想你们在大莽的家人们….你们最该做的事情,便是跟随我,将闻人苍月杀死,而不应该是听从他的命令,在这里为他卖命,唯有杀死闻人苍月,杀死那些将大莽变到现在这种境地的人,大莽才会变成原来的样子。”

    “闻人苍月和现在这个窃取了皇位,只听从闻人苍月的傀儡皇帝,不会给你们带来平静和安宁,不会给你们的家人带来以前一样的生活,只会让大莽亡国,消失在这世间。我才会让大莽,变成以前的样子,人人安居乐业。”

    ……

    湛台浅唐的声音,比他一生之中任何时候的都要大,都要清晰。

    就连城头上的顾云静,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就是湛台浅唐?”

    “不愧是大莽老皇帝拼着和炼狱山一争,都要扶上皇位的人…的确极有水准。”他发出了轻声赞叹:“明明清楚闻人苍月的身后是炼狱山,此时却只字不提炼狱山,只是将矛头集中于闻人苍月…不会因为炼狱山积累的威严而起到反作用…他在这个时候出现,的确是一个奇迹。”

    “你们服下的药物,是千魔窟的魔眼花提炼而成。”湛台浅唐的声音还在滚滚如雷发出:“千魔窟的魔眼花开得漫山遍野都是,但自古以来,千魔窟却是严加管制,很少动用,究其原因,便是会形成依赖xìng,损害身体,尤其一次xìng服用太多,对身体的损伤极大。闻人苍月给你们服下这么多的药物,便是根本不体恤你们的生命,你们的药xìng过后,身体将会虚弱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听我的命令,不要再攻城了!我会设法让你们回大莽,回家。”

    湛台浅唐这样的声音,在平时对于一支齐整的大莽军队不会有任何的效果。毕竟绝大多数的大莽人对老皇帝决定传位给他学生湛台浅唐的事情都是将信将疑,宫闱斗争,距离普通的这些军人和老百姓还是太远。

    然而此刻,对于这些绝望的大莽军人而言,像他这样身份的人的声音,却是变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

    想着大莽之前的统治,想着随着战争的不断升级,而生活变得越来越艰难的家人,想到这些…绝大多数即便是因为药物的刺激都处于亢奋和半疯狂状态的大莽军士,都停下了脚步。

    “湛台浅唐!”

    一声暴喝在大莽军中响起,甚至压过了湛台浅唐的声音。

    这声音是齐启云发出。

    这名大莽统帅清楚如果不能再阻止湛台浅唐,他所统御的这支军队便立时会混乱,兵变。

    于是他鼓荡魂力,厉声呵斥:“湛台浅唐,你这贼子!谋夺皇位不成,今rì还想相助敌国,乱我大莽军心么!”

    面对齐启云这一声厉叱,湛台浅唐并没有说任何的话和他辩论,只是反而直接道:“齐启云你这乱臣贼子!大莽子民,杀了他!”

第六十三章 战之落幕

    湛台浅唐的话音未落,数枝箭矢便已经呼啸着,落向了齐启云。

    其中一枝声音如鬼哭狼嚎,箭速特别惊人,还是修行者shè出的箭矢。

    湛台浅唐从未有一天真正在位,在大莽军方也没有任何底蕴,没有任何亲信。

    然而他是老皇帝指定的大莽新皇。

    在大莽,那些忠于老皇帝的人都似乎已经死光了,被清洗光了,但实际上,他们的许多人只是见不到希望而蛰伏了起来。湛台浅唐,便是承载着他们忠诚和希望的人。

    齐启云抽出了一柄圆月般的弯刀,一刀斩飞了飞得最快、落得最准的箭矢。

    他勃然变sè。

    因为与此同时,他身旁的一名将官,不久之前还无比忠诚的在执行着他的命令的幕僚,悄然的抽出一根黑sè的长刺,刺向他的后背。

    这种来自自己身边战友的暗杀,最让人心寒,让人极冷。

    齐启云左手往后拍出,拍向这根黑sè长刺的侧面,与此同时,他的一脚,却已带着真实的杀意,狠狠的往后反踢而出。

    他虽然不是圣师,是大莽七军统帅中修为最弱的一个,然而他毕竟也是十分接近圣师的存在。

    在他的左手还未触碰到黑sè长刺之时,他的脚已经狠狠的踢在了后方将官的腹部,将这名将官的身体瞬间弓了起来,脊骨断裂,往后飞出。

    “时谦…你!”

    然而因为湛台浅唐的一句喝令而出手刺杀的还有其他人,就在齐启云踢断身后将官脊骨的同时,他的前方,两辆战车的空隙中,一名修行者如风而至,贴在了他前方一名将官的身上。这名将官只觉得心口一凉,在发出了这一声呼喝之时,他的心口已经被时谦一柄细长的短剑刺穿。

    这名将官瞬间迎来死亡。

    时谦顶着他的身体,撞向齐启云。

    他手中的细长微红的剑拔了出来,从下方斜斜挑向齐启云的腹部。

    齐启云面sè极寒,一声厉叱,身体卷缩起来,头顶数枝箭矢掠过,与此同时,手中圆月般短刀狠狠斩向挑向自己小腹的细长微红的剑。

    刀光落在剑身上。

    小剑如同一只飞不动的蜻蜓被直接砍落,掉下地去。

    齐启云的瞳孔瞬间收缩。

    因为就在这时,那名因为心脏瞬间碎裂成无数瓣而死去的将官,双头突然抬了起来,带着强大的力量,狠狠的锤击在了他的胸口。

    死人是不会动的。

    更不可能发出这样强大的力量。

    这名死去的将官之所以能动,是因为此时的时谦,左手牵着几根金属的幽蓝sè丝线,刺入在和他紧贴着的将官尸体之中。

    他的剑,只是虚招。

    他手中的这些诡奇的丝线,才是他的真正杀招。

    ……砰!砰!

    齐启云的胸口,瞬间发出两记巨大而沉闷的锤击声。

    死去将官的双手血肉模糊。

    齐启云的胸口将铠微微凹陷下去,往后踉跄退出。

    “时谦!不要!”

    数名大莽将领同时发出失神惊叫。

    他们没有想到,在他们先前眼中十分普通的这名大莽修行者竟然拥有如此恐怖战力。

    此时他们所有人都看出,已然身受重创的齐启云已经难以再抵挡时谦的下一击,在这极短的一瞬间里,他们分不清楚自己手中的兵刃,是要击向时谦的身体,还是击向时谦身前的那具尸体,才能挽救齐启云的生命。

    “嗤…嗤…嗤…”

    数道细细的幽光,从时谦身前的将官尸体胸口shè出,狠狠的刺入齐启云身上华丽银白sè将铠的缝隙中,深入齐启云的血肉之中,并迅速的刺入了脊椎之中。

    齐启云的身体机能瞬间失去了控制,心脏停止跳动,呼吸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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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数名大莽将领的所有想象全部错了,时谦的这一击,即不是他自己的身体,也不是他控制的这名将官的尸体,而是几根绣花针一样的细针,以及他手中牵着的幽蓝sè金属线。

    数名大莽将领脸sè瞬间变得雪白。

    他们才只是刚刚反应过来,齐启云已经死去,已经被时谦刺杀…齐启云手中的弯刀,便已经朝着他们斩了过来。

    鲜血飞洒。

    这数名大莽将领全部惊恐的捂着自己的喉咙倒下。

    在时谦和齐启云之间的那名将官尸身因为失去控制而往下坠去。

    他的血肉和骨骼和闪着幽光的金属线接触,被轻而易举的切开…切成数片,崩塌在时谦和齐启云之间。

    齐启云已经死去。

    但他却是依旧站着,被时谦如同提线木偶一般牵着。

    城内城外一片死寂。

    时谦微仰起头,眼神无比复杂的望向湛台浅唐。

    他是早先进入南陵行省围杀林夕的修行者之一。

    他表面的身份,只是大莽一名地方官员的门客,然而他的真正身份,是千魔窟的核心弟子,是李苦那一脉的,得到了千魔窟一些真正强大传承的核心弟子。

    在炼狱山对千魔窟的清洗之中,千魔窟最后的抵抗者们烧毁了千魔窟最为重要的几个秘窟,也将他的秘密从世间抹去。

    大莽再无人知道,他是千魔窟大长老的唯一传人,是千魔窟最后的“余孽”。

    湛台浅唐也不知道时谦的身份。

    他甚至不知道有时谦这样的人存在,在当初走入中州城时,他便已经惘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凭借什么复国。

    然而此时,只是看到时谦的出手,只是看到时谦手中的千魔符线,他便已经明白了时谦的身份。

    他远远的看着时谦,便也感觉到了温暖,感觉到了希望。

    “齐启云都已伏诛!你们还在等什么!”

    “听我的命令,跟我离开!我会尽力让你们活下去。”

    他收起了剑和锁链,落在坚实的地面上,缓缓走向前方的大莽大军,将自己的声音,传向面前的这支大军。

    许多原本亢奋着,绝望着的大莽军人,在此时感到了无比的疲惫。

    不知为何,这名从坠星湖边走来的人,让他们想到了千霞山后面的大莽,想到了自己的家。

    他们垂下了手中的兵刃,一些人开始莫名的哭泣,后退,开始退向湛台浅唐。

    一些将领和校官的呼喝声响了起来。

    但这些将领和校官的呼喝声,却很快被周围响起的愤怒喝声和兵刃挥舞声打断。

    这些想要控制住军队撤退,想要控制住军队像湛台浅唐投诚的将领们,很快被斩杀得血肉模糊,倒下。

    绝大多数大莽军人,在此时只想回家。

    那少数的将领,根本无法阻挡得住大军这样的意志。

    cháo水一般的大莽军队,开始后退

    “这就是奇迹。”坠星陵城墙上,白发飘飘的顾云静微微的一笑,说道。

    他身旁戴着暗红sè金属面罩的冷峻将领,皱着眉头看着聚向湛台浅唐的密密麻麻军队,沉声道:“将军,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怎么做?”顾云静看着退却的大莽军队,微笑道:“我们什么都不用做。”

    冷峻将领明白顾云静的意思,但他还是忍不住转头看着顾云静道:“这是超过五万的大军。即便你觉得这能成为湛台浅唐的助力,但这五万大军要吃饭…而且大莽不会让湛台浅唐回大莽,这五万大军要在我们云秦找一个位置…这便始终是个极大的变数。”

    “怎样让这支残军活下去,是湛台浅唐需要考虑的问题,而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顾云静温和道:“这支残军,现在也是湛台浅唐夺回皇位的筹码和骤然出现的希望。他现在必定明白,要想这个希望不消失,便不能腹背受敌,唯一能做的,便是站在我们一方。我们自然不能光明正大和他联手…但这是个默契的问题。且他今天在这里表现出来的态度,已经让我觉得可以和他达成某种协议。”

    微微顿了顿之后,顾云静微嘲道:“难道这样的仗一直要这样打下去?打到云秦亡或者攻占大莽为止?在适当的时候,我会让圣上和湛台浅唐和谈。这样他便能够应该拥有更多的筹码,来夺取大莽的皇位,解决掉闻人苍月。”

    “中州皇城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冷峻将领冷冷的摇了摇头。

    “皇帝怎么想,那是他的事。”顾云静笑了笑,道:“我只做对云秦有益的事。至于yīn奉阳违,那是你应该学会的东西。”

    戴着暗红sè面罩的冷峻将领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烈rì下。

    所有的云秦军人停留在城墙内,看着大莽军队撤退,撤出他们所有人的视野。

第六十四章 未死心

    东景陵的一条巷口,一名云秦年轻祭司学徒抬头看了看天空。/

    他身上的白sè祭司袍已经变得污秽不堪,但是经历过东景陵这场大战,见过这两rì间许多云秦军人舍生忘死的战斗,这名年轻的云秦祭司学徒却好像经受了某种洗涤,他的神容更加坚定,在阳光的照shè下,他的身上而已似乎散发着某种真正的光辉。

    只是此刻他的眼神里有些许的疑惑。

    因为按照前些天的各种迹象推断,今天还会下小雨。

    然而今rì黎明起,这雨却已经停了,此时偏偏已艳阳高照。

    ……

    “你真的很美。”

    在无为观的一个小院里,夜莺看着秦惜月,赞叹道。

    秦惜月知道自己很美,即便是在大战之后显得十分疲惫和憔悴。

    但这场大战中,那些云秦军人的死伤,却使得她根本不想去想这个问题,她只是有些低落道:“美又有什么用,又不能多杀两个敌人。”

    夜莺笑了起来。

    笑得她脸上的皱纹更深,更密。

    “你不认为美丽是一种资本,但很多人都认为美丽是一种资本。至少像你这么美丽的女孩子,还冲杀在战场上的,我这一生都没有见过。”她笑着,看着秦惜月,道:“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很美。”

    秦惜月不理解夜莺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情绪有些低落的她转过头,看着这名满脸皱纹的老妇人,然后她很快看出了些什么,她美丽的睫毛开始颤抖,jīng致的双唇也开始轻颤。

    “我死之后,中州城江家就没人了。不过这门音震之法,我却是想把它传下去。”

    夜莺看了一眼秦惜月jīng致美丽的面目,看着她手腕上如一朵朵小花般的铃铛,轻笑道:“我很喜欢你这个女孩子。”

    秦惜月之前从未见过夜莺,有关她的故事,也只是听说她在中州城中出手,救下了钟城。

    然而此刻,看着夜莺的目光,知道这名出身于柳巷的女圣师即将离开人世,她却不可遏制的深深悲伤起来。

    “江家的音震之法,和青鸾学院给你的这件魂兵,有些相通之处。你要明白,任何强大的修行之法,都是站在前人的一些基础上,往前走得更远。如果早三十年,我有你这样的一件魂兵的话,或许能够感悟出很多东西,在中州城里,能够杀死倪鹤年也不一定。**”夜莺缓缓的伸出手来,将一片布满着许多细小文字的鱼形玉佩递到秦惜月的手中,“现在这样的事情,只能由你来做了。”

    玉佩很温很轻。

    秦惜月将这片玉佩紧紧的握于手心。

    看着秦惜月的坚强和冷静,放下了心头最后一件事情的夜莺更加满意的笑着,然后咳嗽了起来。

    每一声咳嗽,她的脸上就似乎多出一条皱纹。

    这些皱纹好像遮住了她的目光。

    她的目光在咳嗽声中渐渐黯淡,她在这个小院中老去,离开这个世间。

    秦惜月的确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子,但看着这名老妇人面带微笑的平静离开这个世间,她却是忍不住和那天的林夕一样,一滴滴泪珠,从眼眶中滑落。

    她从夜莺的目光中,看得出夜莺看着她,就想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她也感觉得出,夜莺和她的身上,有许多类似的东西。

    只是夜莺的出身并不好,所以直到此时,夜莺也只是说喜欢她这个女孩子,并没有说其他的话。

    一名出身于风尘之中的女子,最后又是如何成就圣师…她的当年,又有什么样的jīng彩故事?她和江烟织之间,又有什么样的纠葛,她最后为什么会隐居在黄雀观里?

    这一切故事,随着她的逝去,终究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知道。

    ……

    坠星陵里,降落在城头上的神木飞鹤等着顾云静等军方的大将前来。

    高亚楠的肩头一沉。

    她看到林夕靠着她的肩膀已经睡着了。

    明媚的阳光照shè在他的脸上,他睡得非常香甜,像个孩子。

    周围有很多的云秦军人。

    她有些羞涩,然而想到在东景陵里面发生的事情,想到她和林夕还有姜笑依在那时说的话,她便平静了下来,然而让自己的身体贴近林夕,让林夕睡得更加舒服。

    顾云静和一些军方的将领来到了林夕和高亚楠的面前。

    看到睡熟了的林夕,这名老将做了个手势,没有惊醒显然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的林夕,直接令人在这只神木飞鹤的外面,搭起了一顶营帐。

    很多云秦军人在坐下或者躺倒的瞬间,便和林夕一样沉沉的睡熟。

    整座城池的各个角落,发出此起彼伏的鼾声。

    许多先前轮休到的军人接替了这些军人的岗位,所有这些军人都是轻手轻脚,不忍惊醒这座疲惫和熟睡的城。

    在此起彼伏的鼾声中,坠星陵中一座守卫最为森严的库房悄然的打开了。

    镇守这座库房的,便是龙蛇边军之中最为强大的黑旗军。

    即便是先前坠星陵的战斗最为紧急的时刻,这支黑旗军都始终镇守在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离开。

    这间库房里面,堆叠着的,只是一个个还未充气的大皮筏。

    就在坠星陵的这座库房打开之时,一辆马车载着许箴言重新回到了中州城。

    在走出马车之后,这名重回中州城的年轻人发现很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了。

    他发现有些地方已经变成了废墟,废墟里面的一些稻米,甚至已经发芽,在废墟中长得细细长长。

    他发现有些人并没有回到中州城。

    ……

    ……

    就在差不多的时间。

    一群秃鹫在坠星湖的北岸盘旋。

    已然换上了一袭普通布衣的闻人苍月,就在这一大群遮天蔽rì的秃鹫下方。

    他的身前,还站着一名炼狱山神官。

    这名炼狱山神官和被他在千霞山中杀死的那名炼狱山神官一样年轻,且修为也差不多。

    然而此刻,这名炼狱山神官却比当时的那名炼狱山神官还要冷傲自大,在闻人苍月的面前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带着一种淡淡的鄙夷。

    即便他知道闻人苍月此时若是出手,依旧有杀死他的能力。

    他当然不是盲目自大,脑袋有问题。

    他之所以如此冷傲自大,在闻人苍月面前还充满威严,是因为他是代表着炼狱山,代表着炼狱山掌教。

    他是炼狱山掌教指定的,可以代替炼狱山掌教做出某些判断和决定的人。

    “申屠师兄死了…连掌教赐给你的李苦的剑,都毁在了你的手里。而且你的伤势足以使你直接由盛而衰,你的内腑从现在开始只有可能越来越衰老,不可能再强盛。此生你都恐怕难以越过大圣师那一条线。我想代掌教问问闻人大将军,面对这样的败绩,面对这些难辞之咎,你还有什么资格活着?”这名脸上的肌肤有些微蓝sè,只是掌握了魔变,修为只有大魂师阶的年轻炼狱山弟子,带着淡淡的鄙夷,看着闻人苍月问道。

    要是换了别人,面对代表着炼狱山掌教意思的这种质问,恐怕会惊惶的做很多解释。

    但是闻人苍月只是先行平静的说了一句:“难越大圣师,掌教自然更为放心。”

    年轻的炼狱山神官微微蹙眉,却是沉吟了片刻,道:“这是理由,但我不保证这点理由足够。尤其在你知道不能败,却依旧败了的情况下,你的能力和用心,同时会受到质疑。”

    闻人苍月依旧平静的看了这名炼狱山神官一眼,说道:“任何的战斗,在分出最终胜负之前,要看的唯有所获取的价值。这一战对于我而言是败了,但对于炼狱山却未必。我会帮掌教,解决掉他最忌惮的东西。”

    年轻的炼狱山神官深深的皱起了眉头,他的眼光不停的闪烁着,似乎在不停的思索着闻人苍月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样的意思。

    很快,他似乎想明白了,他的脸sè不再倨傲,反而是对着闻人苍月躬身行了一礼,礼貌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静候闻人将军的佳音了。”

    闻人苍月看了这名年轻炼狱山神官苍白微蓝的脸,看着他头顶高高的红sè神冠,眼底流过一些看着可怜虫般的神sè。

    他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然而他在心中,却是冷漠而讥讽的自语道:“再怎么威严,都只是一条没有自己思想,借着主人皮的狗…即便无法触及大圣师,但谁又能说,圣师便一定杀不死大圣师?”

    李苦的剑已然碎了,消失在世间。

    但他已然拥有了这柄剑许久。

    而且他是这世间,最强的修道奇才之一。

    即便像南宫未央这样的人,进阶圣师比他可能还要快,但对于修行之法,武技的领悟,比起他,或许还差出很远。

    所以李苦这一柄剑的模样,已经深深的印在他的脑海。

    对于他而言,这世间最为重要,最强的,也应该就是这一柄印在脑海中的剑。

    “十年,会不会太长久了一些?”

    在转身,望向天空中盘旋的那些秃鹫时,闻人苍月冷漠的问自己,然后自己回答自己,“十年的确太久了…所以我不会给你十年时间。”

第一章 普通人

    林夕在坠星陵的城楼上醒来。(.)

    因为先前太过疲惫…且这种疲惫大多来自于jīng神上的压力和剧烈的情绪波动,所以他看着头顶的帐篷,一时都有些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他茫然的掀开帐门,看到了夜sè中的坠星陵,看到许多看见他从帐篷中走出之后,真挚而尊敬的朝着他行礼的云秦军人,然后他才骤然想起了所有事情,想到这一场决定南陵行省后方数省许多百姓生死的大战,已然落幕。

    他看到了就站在帐篷旁不远处的高亚楠。

    他朝那些朝他行礼的云秦军人回了一礼之后,走到她的身旁,看着她依旧有些苍白的侧脸,轻声道:“我睡了很久么?”

    高亚楠摇了摇头:“没有多久,只是大半天的时间。”

    林夕点了点头,望向自己依旧沾染着不少血迹,算不上干净的双手。

    他用力的握了握拳,又松开,身体里酸软无力的疲惫感觉,依旧充斥在全身,没有散去,但却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在他的心中萦绕不去,似乎他的身体产生了某种变化,但他却一时又说不出来是什么地方产生了变化。

    “怎么了?”

    高亚楠看着林夕蹙起的眉头,问道:“有什么不对?”

    “感觉有些古怪,不知道是不是申屠念那颗珠子的问题。”林夕皱着眉头道:“只是又感觉不出来哪里不对。”

    “这是最紧要的事情。”高亚楠的面sè骤变,“要不要马上让顾将军他们过来看看?”

    “不用着急,虽然说不出哪里不对,但怎么着都觉得,似乎不是什么坏的变化。”林夕抬起了头,摇了摇头,他的眉头却是陡然皱得更紧了一些。因为先前看高亚楠在这里显得有些低落,他以为只是因为先前的战争太过沉重,但此时,十分熟悉高亚楠的他,却是从高亚楠的脸上看到了更多其它的情绪。

    “怎么了?”他的心蓦然往下一沉。

    “我父亲和闻人苍月交手,伤得很重。”高亚楠的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修为可能会一rì不如一rì,今后恐怕再也无法和人交手。”

    林夕陷入了沉默,他轻轻的拍着高亚楠颤抖的后背,没有说什么过多的话安慰。

    因为他十分清楚,即便像周首辅这样的人物,即便本身便不想和人动手,但作为一名足以伤到闻人苍月的强大修行者,陡然失去可以保护自己,保护别人的力量,也是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高亚楠绷紧和颤抖的身体慢慢的放松下来。

    “我没什么事情,只是担心我父亲…不过如果自私一些的想法,这样也好,不需要像许多别的圣师一样,一生都在不停的战斗,直到死去。”高亚楠抬起头,看着林夕,“现在最为关键的是你…你不要大意,先要弄清楚自己到底有什么不对。”

    “你能这样想就好,我就放心了许多。”

    林夕点了点头,探询般的看着她,“要不我先仔细自己感知一下?如果发现不出有什么问题,再请顾将军和学院的老师来帮忙看看?”

    高亚楠点了点头。

    她知道修行者的心情越是平静,感知起来就越是清楚,于是她也知道自己此刻最需要做的是什么。

    她握了握林夕的手。

    然后陪着林夕走向那顶帐篷。

    她站在帐篷外,等着林夕。

    ……

    林夕因为她而感动,因为她而平静。

    他闭上双眼,默默的感知着自己身体里的动静,将自己体内那股酸麻无力的疲惫感觉忽略之后,他感觉到自己的气血和魂力的流淌在自己的感知之中变得更为清晰,体内一些更细枝末节的地方,在感知之中也变得更加清晰。

    这种感觉,就像他可以看到一些植物的根系的更深更细处,且可以感觉出来许多地方比平时似乎变得更茁壮。

    他没有太大的惊异,知道是因为经历了这次大战,因为身体和jīng神意志多次超越了极限,所以在修为上会有比平时更快的进步和突破。

    用青鸾学院的修行道理来形容,是人在极限的关头,体内一些平时不分泌的物质会分泌出来,会让修行者不知不觉的产生进步…而用这世间绝大多数修行者所能理解的简单道理来形容,修为就像一株树木,多经历风雨,多折断几次,枝干就会变得更粗壮。

    体内的这些变化,包括感知的进步,只是修为在进步所产生的正常反应,并不是他隐隐觉得有些古怪的来源。

    很快,他发现,让自己觉得有些古怪的,依旧来自于自己脑海中那团像轮盘一般的光华。

    其实这团光华,就是像脑海中记忆深刻的一副画面。

    这团光华的本身没有变化,但的确林夕感知这团光华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脑海之中比之前更清晰,没有任何一丝的阻碍,好像迷雾被剥开,他脑海之中的杂质被剔除一样。

    但是这种意识层面的东西,却是根本难以捉摸的,林夕总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发生了某些实质xìng的变化,才会让自己觉得有些古怪。

    jīng神上的?

    魂力也可以算是jīng神力,意念力?

    他的身体顿时微微一震,想到了某种可能。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迅速让自己的心情变得平静了下来,然后很快的进入冥想修行。

    他进入冥想修行的时间很快,足以让绝大多数修行者都感到震惊,只是在十几个呼吸之后,他的呼吸便进入了某种独特的韵律,天地间一些唯有修行者才能隐隐感知的元气,便缓缓的和他融为一体。‘

    无论是佟韦还是现在不想见林夕的徐生沫,在青鸾学院修行时对于林夕的要求都是很高。

    林夕也一直在追求战场上能随时进入冥想修行的境界,事实上他已经十分接近这样的境界,在南陵行省转战时,高亚楠便见过他更快的,只是四五个呼吸便直接进入冥想修行的状态,所以对于此刻林夕这么快进入冥想修行并没有任何惊讶的感觉,让她有些惊异和紧张,感觉有些事已然发生的是,林夕这次进入冥想修行极短。

    只是数十息的时间,林夕便已经结束了这次冥想修行。

    ……

    林夕睁开了眼睛。

    他终于知道自己到底因为什么才觉得有些古怪,他的眼睛里有些迷惘,但又充满了惊奇和喜悦,他的身体也开始微微的颤抖起来。

    高亚楠此时掀开了帐篷的帘子,看到了他的目光,也看到他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夕的神sè让她发怔。

    林夕认真的看着她,有些艰涩,有些感慨的笑了笑,轻声道:“我现在不算是林二了…恐怕至少是林三了,至少算是正常,没那么差了。”

    林二?林三?

    高亚楠已经很习惯林夕的说话方式,甚至已经听得懂林夕的某些“胡话”,但此刻依旧不明白林夕说林二林三是什么意思,听到林夕的后半句,说自己没那么差了,她的眼中才慢慢闪现了更为震惊和不可置信的光芒:“你是说修为资质?”

    林夕看着她美丽的面目,点了点头,感慨道:“是的。”

    高亚楠彻底愣住。

    林夕在鹿林镇,被人称为林二少爷,是因为他经常喜欢说人很二,而鹿林镇的人却认为他的脑袋有问题,有点傻,不是普通人。

    他在青鸾学院,也有林二的外号,那是因为他在灵夏湖畔青鸾学院大试时,测出来的修为资质是二。

    五四三二一,这个世界的修为资质分为五等。

    三是普通,二就是极差,一就可以用残废,根本不能修行来形容了。

    林夕的修行资质是二,对于所有的修行者而言,便是很差,便是异类…事实也是如此,他的魂力修为提升速度,的确很慢。

    “你的修为资质,真的差不多可以到三了?没有感觉别的不对,只是肯定有这样的变化?”高亚楠知道林夕对自己不可能说假话,但十分清楚这样的改变对修行者而言意味着什么,她忍不住看着林夕,依旧震惊的再问了这一句。

    林夕静静的看着她,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虽然他感觉得出来,自己魂力修行的速度提升的程度并不多,自己相当于只是从一个资质极差的人,变成了这个世界的普通人。

    但只是这样的改变,便足以让他惊喜和震撼。

    “这…真是一件好事情。”高亚楠也陷入了莫名的感动之中,她是看林夕修行和战斗最多的人,她知道林夕的修为进境现在看起来比绝大多数人还要快,是因为林夕比一般人吃了太多的苦,付出了太多的东西。想到林夕之前经历的那些事情,想到林夕和她一起经历过的那些生死战斗,想到林夕的付出,她的鼻头便酸涩起来,她看着林夕的眼睛,道:“这样…至少能够让你修到圣师更快一些。”

    “是的。”林夕看着她的样子,鼻子也是微微酸涩起来,“能快一两年的时间,也是好的。”

    夜sè渐浓。

    城楼上的这两个年轻人,因为彼此而感动。

第二章 意思

    夜sè笼罩南陵行省,又悄无声息的褪去。(.)

    庞大的云秦帝国,又迎来了新的一个黎明。

    一支五万三千余人的大莽残军,缓慢的行进在南陵行省的旷野中。

    五万余人的军队,在这个世间已经是很恐怖的建制,扼守住某个行省的天险要隘的话,恐怕会令数十万大军都一筹莫展。然而此时跟随着湛台浅唐的这样庞大的军队,却是一支真正的残军。

    在魔眼花的药力过后,这支军队绝大多数的人都已经不只是疲惫,而是已经陷入极度的虚弱,经过了一夜的休息之后,其中大部分人,甚至都是瞳孔涣散,大声呼喝了许久,才能从半昏睡,半昏迷的状态中醒来。

    虚弱到互相搀扶着,甚至要用一些东西支撑着,才能缓慢行走。

    许多大莽军人,似乎在一夜之间,就从壮年步入了老年。

    所有的负重,甚至身上的铠甲都全部被丢弃了,所有这些大莽军人的身上,只剩下了最轻便的刀、剑等兵刃。

    许多军人甚至开始发低烧,迷迷糊糊的说些胡话。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这样的一支五万多人的大莽军队,面对一支数千人的jīng锐军队,哪怕只是普通的骑军和步军的混合建制,恐怕都会全军覆没。

    或许十几天后,大部分人能够慢慢的调养恢复过来,但最为关键的是,现在他们这支军队,对于云秦而言自然是敌军,对于大莽和闻人苍月来说,也是一支叛军,在这南陵行省之中,他们会有十几天的时间么?

    即便能有十几天的时间,他们也根本没有足够的食物。

    所有这些大莽军人的身上,都只带着最多可以维持两三天的行军粮。

    两三天过后,他们吃什么?

    去从大莽军队,去从云秦军队手里抢粮食么?以他们现有的战力?

    许多大脑还是清醒着的大莽将领虽然知道现在湛台浅唐带领他们的行军路线,是尽可能避开云秦军队和大莽军队的行军路线,但他们此刻只觉得越走越没有力气,越走,天空越为灰暗。

    很多人开始怀疑这样做还有没有意义。/

    是否就在坠星陵下死去,还免得在死前受更多的苦。

    “为什么选择走这条路?”

    这支军队的最前沿,步行的时谦看着手中的一份军用地图,轻声问身旁同样步行的湛台浅唐,“这样下去,很容易遭遇云秦的军队。”

    “我想看看云秦军方的态度。”湛台浅唐有些疲惫的看了他一眼,微凝道:“更准确点,我是想看看顾云静的态度,毕竟整个南陵行省的云秦军队,此刻都在按照他的意愿行事。”

    时谦吃惊道:“你是故意这么做的?”

    湛台浅唐点了点头:“我们身后这些人的生死,此刻并不在掌握在我们的手中,而在打了胜仗的云秦军方手中。再简单一点,便是看顾云静让不让我们这支军队活下去。”

    看着依旧有些不是特别理解的时谦,湛台浅唐看了一眼前方远处,道:“云秦的要塞里,或许会有一些让我们多支持些时rì的军粮。”

    “你的意思是,顾云静有可能会直接让出这样的要塞给我们?”时谦终于彻底明白了湛台浅唐的意思,震惊的说道。

    湛台浅唐看了他一眼,嘴角浮出些苦笑:“这就要看顾云静了。”

    ……

    ……

    同样的晨曦中,距离这支大莽残军并不算远的坠星陵外,一辆马车出现在云秦岗哨的视线之中。

    在听到响箭声和接下来的远远喝问声后,一名身穿灰sè袍子,头发花白,看上去给人弱不禁风的老文官感觉的老人,出现在了马车的车头。

    看着晨光里这座彻底改变了大莽前世今生的大城,这名老人昏黄的眼眸里浮现出了无数的感慨。

    他像是有些惧冷般缩了缩颈,然后轻咳了一声,出声道:“我是闻人大元帅的使者,前来求见林夕。”

    他的声音平静,并不高亢,但却传得很远,甚至连数里外的城楼上,都隐隐听得清楚。

    这样的声音,让城楼上数名身为修行者的云秦将领都是瞳孔微缩。

    ……

    “是圣师。”

    顾云静用黄铜鹰眼看了这名老文官模样的大莽修行者许久,转头看着身旁的林夕道:“但是没有在军部的资料中有过任何记载的大莽圣师。”

    “军中没有出手记录的供奉,或是炼狱山的人,或者是大莽皇宫里的高手。”面戴暗红sè面罩的冷峻将领补充道。

    “即便是闻人苍月亲自来,只是一个人,他来了,尤其是在这白天,也不可能跑得掉。”高亚楠蹙着眉头看了一眼林夕:“还是不要靠近他。”

    “那就直接问问他想要做什么。”

    林夕明白高亚楠的意思是有神木飞鹤,在这种视野很好的白昼,根本连先行设法断这名大莽圣师的后路都不必要,于是他点了点头,缓缓出声:“我是林夕,闻人苍月派你来,是要说什么?”

    因为有着回到十停之前的能力,所以他在面对一些危险,哪怕是生死之事的时候,都会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要更加冷静,只是此刻在看着那辆马车和那个老人,发出这样的声音时,他的手心,却是莫名的出了一层汗。

    在东景陵见过了申屠念的那些手段之后,他便更能理解夏副院长和青鸾学院为什么一直将炼狱山看得那么重。

    此刻他看着这辆马车,隐隐都是些不好的想法,只觉得这辆马车里的,也会是炼狱山的一些可怕的手段。

    “闻人大将军给你带来了你的一个朋友。”

    头发花白,老文官模样的大莽修行者看着远处城楼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任何的废话,只是说了这一句,然后掀开了身后的车帘。

    马车和城楼隔着数里。

    然而甚至没有借助黄铜鹰眼,只是看了一眼,林夕的面容便微微的苍白起来。

    他在脑海之中想象了许多炼狱山有可能出现的可怕的东西,然而却没有想到此刻落在眼中的是如此的画面。

    高亚楠的双手也微微的颤抖起来。

    她只觉得这几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多。

    那些足以让她铭记一声的悲怆画面已经够多。

    原本在她看来,上天已经对林夕所遭受的苦难有所回报,至少让他从一个资质很差的人,变成了个资质一般的普通人,或许可以让他今后少受些苦难。

    她认为这一场战争已经过去,然而她没有想到,此刻闻人苍月,会派来一辆这样的马车。

    “那里面的是你们认识的青鸾学生?”

    顾云静再次放下黄铜鹰眼,看着高亚楠和林夕,问道。

    高亚楠一直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子,但是在这场大战里面,她很多时候却很脆弱,此时只是听到顾云静的这一句,她很想大哭一场。

    “是花寂月…止戈系的学生。在碧落陵回到青鸾学院之后,她比我们早先离开学院…”高亚楠回答着顾云静,说到这里,她便有些说不下去。

    “她身上穿着的是大莽礼官的服饰,应该是去大莽做了潜隐。”面戴暗红sè面罩的冷峻将领寒声道:“这名大莽修行者用的是千魔窟的手段制住了她,应该是千魔窟最早倒向炼狱山的一批人里面的其中一个。”

    林夕听着这些对话,脸sè变得更为苍白,但他的神sè,却是依旧平静。

    “闻人苍月要什么?”他的声音,再次从城楼上响起。

    车头上老文官模样的大莽修行者看了一眼身后一动不动,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城楼的青鸾女学生,笑了起来,“闻人大将军要大黑。”

    城内所有听到这声音的人,都悚然一惊,目光忍不住望向林夕所在的地方。

    林夕的声音没有任何迟疑的传出,平静而冷:“这不可能。”

    老文官模样的大莽修行者依旧笑着,抬头看着城楼上林夕的身影,说道:“你可能误会了闻人大将军的意思。闻人大将军并不是要完好的大黑到手里。简单而言…我只要亲眼看到你毁掉大黑,我便可以将这名青鸾女学生交给你。”

    “大黑这样的东西,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世间。”在骤然陷入沉寂的城前,这名老文官模样的大莽圣师又缓缓出声,感慨道。

    ***

    (接下来一章,估计也要到晚上蛮晚的时候。)

第三章 死的和活的

    所有的人看着林夕,看着这名老文官模样的大莽圣师,神sè都非常复杂。(.)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大黑是什么样的一件魂兵…因为云秦有许多关于大黑的传说,所以这座城在秋风中变得沉寂和冷。

    “大黑是闻人苍月此刻最害怕的东西。以闻人苍月的伤势,在今后很长的时间里,都不敢正面大黑,只要有大黑在的地方,他就只能像老鼠一样躲着。”面戴暗红sè金属面罩的冷峻将领在这名大莽圣师的感慨之中,冰冷的,用唯有他和顾云静才能听见的声音,对着顾云静,说道:“绝对不能让大黑毁掉。”

    顾云静在清冷的秋风里转头,看着这名冷峻将领,同样用唯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轻叹道:“昔rì张院长带着大黑进入中州城,神鬼莫敌…这世间怕大黑的,又不只是闻人苍月一个人。南摩国坠星陵一战,炼狱山的那几个老不死的长老和炼狱山掌教没有在坠星陵出现,还不是因为害怕张院长和张院长手中的这大黑。这大黑,始终是遮挡在这些人头顶的yīn影。”

    冷峻将领眼睛微眯道:“所以更不能让大黑毁掉。”

    “你说的这话很有道理。”顾云静微微的摇了摇头,悲悯的看了一眼旁边不远处的林夕,轻声道:“但我不得不提醒你,大黑从来不属于云秦帝国,只属于青鸾学院,如何处置,我们根本没有权力发表任何意见,我们所做的事情便只有看着。”

    冷峻将领身体一僵,还要再说什么,顾云静却是已经又平静的出声道:“城里有的是青鸾学院的大人物,要说反对,他们自然会反对,我们又有什么资格凑热闹?…而且,青鸾学院有自己的行事道理,他们或许会认为这样的一个将神,比一名铁血的杀神或者一件大黑这样的神兵更为重要。”

    冷峻将领目光闪动,微垂下头,不再说什么。

    ……

    徐生沫不在城墙上,自从林夕来到坠星陵,他便一直在看得见城墙的某条小胡同里呆着。

    在这样的胡同里,普通人已经听不清城墙外那名大莽圣师的声音,但是徐生沫的耳朵要比普通人灵敏许多倍,他一直在听着城墙上和城外的动静。

    当这座城沉寂下来之时,他便面无表情的走出了先前休憩的小屋,行走在这个小胡同里。

    他很快停了下来,因为他的面前站了一名他很不愿意见到的人。

    “佟韦,好狗不挡道,你挡在我面前做什么?”他很没耐心的沉下了脸,沉声骂道。

    就像一棵黑sè的树一样,静立在他面前巷口的佟韦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道:“你想做什么?”

    “你是和我一样明知故问。”徐生沫恼怒的喝出了一句在平时听起来好笑,但此时却绝不好笑的话。他微抬起头,目光越过佟韦高大的身影,落到后方的城墙上:“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白痴的学生很容易做出愚蠢的事情?”

    佟韦看着他,冷笑道:“他也是你的学生。/”

    徐生沫更加恼怒,尖声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白痴?难道你不知道现在说这样的话就是废话?”

    “我只是希望这些废话可以让你不要这么冲动。”佟韦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呼了出来,“你不要忘记,是明哥将大黑交到他手里的…明哥既然这么做,便也承认了他的身份,大黑是他的,他如何处置,我们便都无权干涉。”

    “你这是屁话。”徐生沫怒极反笑道:“我不管你那么多道理,大黑就算是他的,我也要阻止他做出愚蠢的事情。我只管价值…大黑的价值,别说是一名止戈系新生的命,就算是我们的命,都根本比不上。”

    佟韦冷冷的摇头,“我不会让你插手他的决定。”

    徐生沫厉声道:“那我就杀了你!你应该明白,这个时候,我绝对杀得了你。”

    佟韦看了他一眼,缓声道:“如果他此刻决定用大黑救花寂月,那换了你落在闻人苍月的手里,他也会这样救你。”

    徐生沫脸上怒容顿消,皱起了眉头,“你确定?”

    “我确定。”佟韦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因为和你说的一样,他有时候的确很白痴。”

    徐生沫有些入神的点了点头,“他是很白痴。”

    “夏副院长不护犊子,你最后会站在他一边么?”佟韦微讽道:“你还会平时对他极度不满意,但不管怎么不满意,还是站在他一边?你难道忘记张院长和夏副院长说的,不管值不值,自己人的人命最大?”

    徐生沫眉头皱得更深,他看了一眼佟韦,又看了一眼佟韦身后的城墙,摇了摇头,骂了一声不知道什么,开始转身走回自己先前呆着的小屋。

    ……

    林夕沉默了很长的时间。

    对于很多人而言,此刻就在他身后箱子里的大黑,就是属于他的。

    但对于他而言,这柄大黑是张院长留给学院的,是明哥用最后的生命换来的。

    这件东西,本身便足以让这世间几乎所有的修行者都感到敬畏。

    但是在沉默中,他还是想明白了一些道理。

    于是他的心便骤然平静了下来。

    他抬起了头,安静的看向老文官模样的大莽圣师。

    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已经下了决定,心脏骤然收紧。

    “兵器是死的,人是活的。”

    林夕的声音很平静。

    他先说出了一句听上去似乎很废很废的废话。

    然而老文官模样的大莽圣师面容微喜。

    林夕的声音十分平静,清晰,他接着说道:“闻人苍月认为兵器比人更重要,但我却认为人比兵器更重要。一名青鸾学院的学生,会比一件死的兵器,更有用,更强大。”

    老文官模样的大莽圣师明白了林夕的意思,但是他心中的喜悦却是莫名的淡了许多,眉头不自觉的蹙起。

    “连谁更有用都分不清,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明白,闻人苍月还想和天下为敌?他一个人,能够战天下人?”林夕平静的看着这名老文官,道:“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只能说明他的状况很凄凉,说明他很害怕,连面对大黑的信心都没有了,他还能在这世上立足?”

    “像他这样的人,你值得为他而死?”林夕嘲讽的接着道。

    老文官模样的大莽圣师摇了摇头,和声道:“我为大莽,且我本身已经很老。”

    林夕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这名老文官模样的大莽圣师,心头却是有些莫名的烦躁,沉声道:“多说无益,我只想知道你是否接受闻人将军的要求。”

    “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林夕点了点头,冷然道:“我会答应他的条件。”

    虽然此前谁都听出了林夕的意思,但是此刻听到他这句明确的表态,许多云秦军人和云秦将领,还是忍不住的身形一颤,脸sè变得苍白起来。

    老文官模样的大莽圣师心中烦躁之意顿消,清声道:“既然如此,便请你听听我们的交换方式,看是否有什么异议。”

    “没有这个必要。”林夕冷淡的摇了摇头,“我可以先将大黑给你,你将她交还给我们便是。”

    “直接将大黑给我?”老文官模样的大莽圣师怔怔的抬起了头,他不能理解的看着林夕,想不明白林夕这么做,难道不担心他食言,接到大黑的同时,直接将花寂月也杀死?

    “你不要忘记我的身份。”林夕冷漠的看着他,道:“然后你再想想你的使命。”

    林夕根本没有任何恫吓的话语,然而这名大莽圣师却是瞬间浑身冷汗。

    他想到了林夕的身份,又想到了某些传说。

    难道所谓的将神,真的有传说中某种惊人的直觉,甚至可以预感一些即将发生的事情?

    他彻底明白了为什么林夕此刻为什么会用这样最简单的交换方式….林夕的这种把握,实际只是想要让闻人苍月知道,他的人,永远比大黑更为强大。

    他抬着头,看着林夕,一时说不出话来。

    很多云秦军人不能理解这名大莽圣师这样的反应,在他们看来,这名大莽圣师是威胁林夕,达成了他所想达成的事情,那为何,此时这名大莽圣师却反而不见欣喜,反而像是被威胁的人一样?

    “让他过来。”林夕出声。

    一些严阵以待的云秦军队缓缓的后退,退入城中,并在一些将领的示意下,将城门开着。

    老文官看着前方的道路,苦笑了一下,知道此时已经根本不可能有回头路可走。

    马车继续前行,一直到城楼下方,才缓缓停住。

    许多人的呼吸骤然停顿。

    就连这名老文官的呼吸,也陡然一停。

    一道黑光从城楼上坠落。

    林夕直接将身后箱中的大黑取出,丢向这名老文官。

    老文官接住了这具奇特的三弦魂兵。

    他的双手不停的颤抖。

    他此刻还充满震惊和不可置信的感觉,但是这具黑sè魂兵上散发出的某种惊心动魄的气息,让他知道,这便是大黑,便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大黑。

    他将大黑抱在怀里。

    他身后衣衫的下摆陡然开始抖动。

    五根细小的锁链,从花寂月的身上退出。

    这五根细小的锁链,连着花寂月和他的身体。

    他的手中,出现了一块边缘很锋利的天蓝sè晶石。

    他握住这块边缘极其锋利的天蓝sè晶石,狠狠的割在三根黑sè的弦上。

    三根黑sè的弦断裂了开来。

    天蓝sè的晶石也在他的手中崩裂。

    一股强大至极的力量,将他的这只手都直接震成了片片飞散的血肉。

    琴身上也骤然出现了无数细小的裂纹。

    一条条黑sè的光华,从这些裂纹中冲出。

第四章 诛心

    老文官模样的圣师,从马车车头往前跃出。/

    连着他身体的细小锁链和身体的花寂月全部脱开。

    从弓身裂纹中shè出的一条条黑sè的光华,扫在这名大莽圣师的身上,没有任何血肉横飞的景象和声音,只是无声的化成飞灰。

    被黑sè光华扫到的衣物化成飞灰。

    血肉化成飞灰。

    老文官的身体在空中千疮百孔,然后被散乱的黑sè光华彻底的扫成一片片飞灰。

    黑sè的光华无声的湮灭。

    上方的天空高处的云彩,却都被一股强大而磅礴的气息吹开,使得一股明显比别处命令的天光罩落下来。

    如柱的明亮天光里,一片片蝴蝶般的飞灰在飞舞,那世间独一无二的大黑,在片片裂解。

    一名圣师的化灰。

    世间最为强大和最富传奇sè彩的魂兵损毁。

    这每一瞬间的画面,都足以让任何一名修行者战栗难言。

    然而林夕的面容,却是始终平静。

    ……

    先前在他沉默的那段时间里,他想明白了一些道理。

    他想明白的,不是纯粹的换或者不换,而是想明白了不管自己换或不换,都是失败者。

    换了,学院便损失了一件威慑炼狱山的东西。

    在青鸾学院大变之后,青鸾学院已经到了最弱的时候,在夏副院长还没有最终离开这个世间,学院还有大黑的情形下,炼狱山那六名强大的大长老和炼狱山掌教,或许还会和昔rì坠星陵一战时一样,依旧不敢正式踏入云秦帝国的版图。**这些炼狱山的最高位者,最为珍惜的就是自己的羽毛…甚至不敢冒一丝危险,但若是没有了大黑,这六名终rì笼罩在黑sè的烟火中的炼狱山长老,以及那名炼狱山掌教,却恐怕会正式的出现在世间,进入云秦。

    到时,恐怕没有什么人,能够阻挡他们的脚步。

    若是不换,不毁掉大黑,亲眼看着花寂月在眼前死去,那他根本过不了自己感情这关。因为如果放弃了一个,今后他或许会放弃第二个,或许要放弃第三个…他会失去他的道。

    且如果真的不换,就让花寂月死在他的面前,闻人苍月也会让许多人觉得,林夕也只是为了利益和价值,而会放弃一些人的人。

    所以闻人苍月这次的所为,或许并非是想真正的毁掉大黑,他的真正意图,是诛心。

    诛许多云秦人的心,诛林夕自己的心。

    所以在不管换和不换都是败者的情形下,林夕便已经不用纠结,根本不用去想到底换还是不换,毁还是不毁,只剩下唯一一个选择,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不惜一切代价,杀死这名大莽圣师,让花寂月活下来,保住大黑!

    这样,他才能化解闻人苍月的诛心。

    才算是真正的胜。

    这才是他此刻十分冷静的真正原因!

    他的目光,始终集中在那五条似乎先前一直贯通在老文官和花寂月身上的锁链,以及花寂月的身上。

    他看到,这五条锁链从花寂月的体内抽出之后,花寂月才似乎恢复了自己的呼吸一般,身体才似乎变成了自己的。

    “还有没有事?有事就点头,没事就摇头!”

    林夕知道此刻最清楚花寂月身体状况的,便只有花寂月自己,所以他看着城楼下的花寂月,直接出声。

    花寂月神情极其复杂的看着林夕,摇了摇头。

    “那五条到底是什么锁链?”林夕没有任何的停留,转头看向顾云静身旁那名面戴暗红sè面罩的冷峻将领。他虽然不知道这名冷峻将领到底有什么来历,但是先前的接触中,他已然发现这名将领恐怕是整个南陵行省最熟悉大莽修行界的人。

    “同心链。”

    冷峻将领看了他一眼,说道:“千魔窟的小道。传说千魔窟最早的修行者,就从千魔窟的某个古窟中发现了一截锁链。通过这截古锁链上的符文研究,千魔窟最终拥有了三件东西。一件是傀儡针,一件是魔炼,一件是同死链。傀儡针你已在先前那名千魔窟修行者刺杀齐启云的时候见过,可以通过刺入修行者的脊椎神经,像控制傀儡一般控制对方的身体,并能调用对方体内残余的魂力。魔炼早些年便和炼狱山交换一些修行之法时给出,闻人苍月和湛台浅唐修的那种锁链,便是魔炼。这两种在千魔窟都是只有一些重要人物的亲传弟子才有资格修习,至于同死链,却只是小道,用这样的锁链将自己和别人连通,自己若是被杀死,体内魂力散失的瞬间,也会将被自己锁链制住的人同时杀死。除非他自己解除锁链。”

    微微一顿之后,这名冷峻将领看着林夕,接着道:“这名大莽圣师最后还是和花寂月脱开,没有拖着花寂月一起死去,大约还是忌惮于你先前说的话,忌惮你提醒他你是将神,生怕你有什么奇特直觉,让他自己最终无法完成毁掉大黑的使命。”

    “那便只有让他自己解除这样的锁链…”林夕点了点头,又轻声自语,重复了这一句。

    冷峻将领微微皱起眉头,他不明白林夕说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原来大黑毁灭时,将会是这样的力量,应该足以灭杀一名圣师?”林夕又说了这一句。

    顾云静奇怪的看了林夕一眼,觉得林夕可能是因为亲眼看到大黑这样的传承神兵毁灭而情绪有些问题,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叹息道:“大黑的确是这世上最强的神兵,便是毁灭时的这种力量,开天辟地一般,一般的圣师,便根本抵挡不住。”

    “世上只有一件大黑,所以大黑毁灭时的情景,先前应该谁都不会知道。也只是这名圣师本来就怀着必死之念而来…若是换了一名别的圣师,在别的时候毁灭这大黑时,恐怕也要为大黑陪葬。”让顾云静和周围的人觉得更加奇怪和忍不住担心起来的时,林夕在此时却是反而笑了起来,道:“或许我要感谢闻人苍月,没有他,我还不知大黑毁灭时,将会是这样的景象。”

    “今天应该不会有更多的事情了。”林夕没有管他们的目光,只是在心中想着时间应该还足够,然后他的手握住了袖子里的一个瓷瓶,轻轻的喊了声回去。

    ……

    ……

    老文官模样的大莽圣师坐在马车里。

    他和这世间除了林夕之外的所有人一样,不知道很多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次。

    五条锁链的一端刺入了花寂月的体内,另外的一端,也刺入在他的背部。

    这样的锁链刺在血肉之中,自然也会让他觉得痛苦。

    只是让他更为痛苦的,却是他体内五脏中的数颗毒瘤。

    和许多强大的修行者一样,他也不可避免的经历过许多战斗,也受过不少伤。早年某次洞穿内腑的严重伤势,便让他的脏腑出现了无法完全复原的损伤,在十余年前,便恶化,形成了数个不停的吞噬他的生命力的毒瘤。

    他是圣师,可以清晰的感知到毒瘤的生长和更加恶化…这种清晰的看着自己死期临近的痛苦,远远超过疼痛的本身。

    而现在,他终于快到了解脱的时候。

    所以他的心情此刻反而十分轻松。

    ***

    (这一章字数略少,下一章会多些。主要又熬夜写了,眼睛实在睁不开了)

第五章 攻心

    人终有一死。

    即便是强大如圣师,也总有死的一天,也总会化成这世间的尘土。

    一想到自己会和这个时代的许多大人物一样,被记载在史册之中,会出现在后世一些口口相传的故事之中,这名穿着老文官服饰,实则是大莽皇宫之中供奉的苍老修行者便在除了心情轻松之外,还有种说不出的兴奋和冲动。

    马车在清晨中继续前行。

    然而这名苍老的大莽圣师平静的眼眸里,突然流露出震惊和极度愕然的神sè。

    前方拖着这辆马车的两匹老马,也因为他身上的气息震动,而骤然觉得这辆马车无比沉重,拖曳不动,发出了悲鸣,口中喷出些白沫。

    前方初秋的晨光里,一名身穿着云秦大祭司袍的年轻人,背着一个硕大的箱子,缓缓的朝着他走来。

    苍老的大莽圣师紧抿着的双唇微微张开,他额头上的皱纹深了数分。

    他看得出这名年轻人是谁。

    不仅只是对方的外貌和衣饰,还有对方身上的那种莫名的气息,都让他可以肯定,这走过来的年轻人就是林夕。

    林夕就是他来这里要见的人。

    只是他还没有遭遇云秦的前哨军,还没有标明自己的述求,自己所要见的人,却已经自动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使得他看着这名在黄叶飘舞中走来的年轻人,这种感觉就像是他某一天突然想要吃块很肥的红烧肉,但是他还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刚走出门,就看到有人端着一碗很肥的红烧肉递给了他。

    这种感觉,特别的不真实。

    这使得他很犹豫,一时都甚至没有掀开马车的车帘。

    林夕还在继续朝着他的马车前行。

    这名苍老的大莽圣师开始觉得马车里的空气太过压抑,终于忍不住掀开了马车的车帘。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你是奉闻人苍月的命令而来。”

    林夕的脚步在对于修行者而言已经很近的距离顿住,他看着掀开的车帘中露出的苍老面目,平静道:“只是不知道你的姓名。”

    苍老的大莽圣师心中微微一颤,眉头皱起,语气里带着一丝明显的不可置信:“你知道我是奉闻人苍月的命令而来?”

    林夕看着他昏黄的双眸,说道:“所以我才出城来等你。”

    苍老的大莽圣师看着他,皱着眉头,一时不出声。

    “无论我答应或者拒绝闻人苍月的要求,你随着我的这名青鸾同学一起死去,或者你随着大黑一起毁灭在这世间,这都是注定会被记载在后世史册中的事情。所以你才会来这里?”林夕却是看着他,平静道:“所以你总该有个名字。”

    苍老的大莽圣师霍然挺身、抬头。

    喀嚓一声,他身下的数块车板,因为他身体的震颤而直接断裂。

    如果说从一开始林夕直接出现在他的面前,到先前说知道他奉闻人苍月的命令而来,是在他心中掀起了一些波澜的话,那现在林夕的这句话,便是真正的惊涛骇浪。

    能够成就圣师者,无一不是大勇无畏、意志异常坚韧者,但面对这样完全令人无法理解的事情,这名苍老的大莽圣师,即便是想掩饰自己震骇的情绪,都根本无法做到。

    然而让他更为震骇的,还不止于此。

    “你姓chūn?名剑南?chūn剑南,这是个很独特的名字。”林夕看着他,又缓声道。

    苍老的大莽圣师的身体不再震颤。

    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僵硬。

    如果说先前林夕知道闻人苍月派他来的来意,还可以用对方一些潜隐传递的消息或者对方纯粹的猜测来解释,但现在他的这名字,却是根本无法解释。

    因为他可以肯定,在大莽都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出身来历,知道他真正的修为和名字,知道他想要留在史册上的这个真名。

    “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他看着林夕,用一种变异的声音,说道。

    林夕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平静的反问道:“你觉得大黑可怕,还是张院长更可怕?”

    这个问题似乎和先前的对话完全不相干,然而这名苍老的大莽圣师却是听出了林夕的意思,心底深处骤然生出了浓重的寒意:“是因为将神?”

    “世上没有人知道将神真正意味着什么样的能力,但现在你知道了。”林夕用一种悲悯的目光看着他,“一叶未落而已知秋…我可以提前预知很多事情,你因为什么事情而来…敌人的军队从哪里来,敌人会用什么手段…所以当年的三十万南摩国大军攻不下这座城。所以现在你们的七路大军攻不下这座城…你认为你现在做的事情有意义?你有没有想过,大莽在闻人苍月的统御下,始终要和我、和云秦决一胜负。大莽将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你觉得,你们会胜么?”

    林夕的声音始终很平静,和柔和。

    然而就像一把把小刀,刺入这名苍老的大莽圣师的心脏,让这名苍老的大莽圣师的心脏甚至体内所有的内脏都要抽搐起来。

    这就是林夕所要的结果。

    因为闻人苍月采用这样的手段,是要诛心。

    而他现在,所要做的,便是攻心。

    他已经见过不少大人物、圣师,在遭遇完全不合道理的事情时的失态,失控,所以他很有信心,他现在所要做的,便是让他在这世间,在这名大莽圣师的心中,显得更不合道理。

    ……大莽圣师脸上的表情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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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完全无法理解,不能相信,所以他浑身都异常的痛苦,不舒服。

    “用不着怀疑。”

    林夕平和的看了他一眼,道:“譬如现在,我还知道你用同死链和我的同学连着,我还知道,你身上带着一块坚硬锋利到足以割断大黑琴弦的宝石。”

    “你怎么可能会知道!你怎么能知道!”

    这名苍老的大莽圣师终于因为太过痛苦而陷入崩溃,他不听的咳嗽着,身体微微的抽搐着,像一只脱水快渴死的大虾:“怎么能有人,可以预知到这世上的事情!”

    “不是所有,但却是可以预知到很多针对我的事情。”林夕的声音依旧很平静,和柔和,“所以闻人苍月注定会死在我的手里,所以请你想想你的国家,想想你的家人…你难道想你的国家,你的家园,都随着闻人苍月一起,湮灭在这世间?”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存在,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人存在?…”这名大莽圣师开始不停的喃喃自语,脸sè变得比白纸还要苍白。

    “我和大莽原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和我有仇的,只是闻人苍月,我要杀死的,也只是闻人苍月。”林夕看着这名大莽圣师,认真说道:“杀死了闻人苍月,这场战争便能结束…便不会有那么多云秦人和大莽人死去。你现在,是想我杀死闻人苍月,早些结束这场战争,还是想让大莽和我之间越来越多的仇怨,最后拖着大莽随着闻人苍月一起堕入深渊?”

    苍老的大莽圣师痛苦的咳嗽着,看着林夕:“云秦不会灭大莽?”

    林夕看着他,说道:“张院长在的时候,云秦可以灭掉大莽的时候,都没有灭大莽…我们青鸾学院想要的,只是和平。”

    苍老的大莽圣师惨然笑道:“你们青鸾学院不想灭大莽,但中州城的人想。”

    林夕平静道:“我会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是我的承诺。”

    苍老的大莽圣师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他抬起了头,看着林夕,“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放开我的这名同学,然后离开,回大莽,平静的渡过你的余生。”林夕看了他一眼,“史册上依旧会出现你的名字,后世依旧会记得你的选择给大莽带来的意义。”

    这名苍老的大莽圣师又沉默了片刻。

    再抬起头时,他的面容依旧十分痛苦,但眼神却已然平静了许多。

    “我已经很老。”

    他看着林夕,怀着敬畏,认真而缓慢的说道,“越老考虑的事情便越多,我可以相信你会阻止中州皇城灭大莽,我可以相信你们最终要的只是和平,且会容许唐藏和大莽存在下去。然而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青鸾学院不在了呢?万一你不在这世上了呢?”

    “人都是会死的,将神也是一样,哪怕你不被人杀死,很多年以后,也会老死。你能保证世上还有张院长和你这样的将神出现?云秦这么强大,今后或许会变得更加强大,到时如果青鸾学院都不在了,谁来管制这样的一个帝国?将神或许未必有,但长孙锦瑟、闻人苍月这样的人物,却会常有。”这名苍老的大莽圣师脸上浮现满了难言的苦笑:“不要说我想得太久,想得太远。我和闻人苍月接触的时间比你长许多,我或许比你更加了解他的强大。而且我还见过炼狱山更加强大的人,和这些人比起来,你还是太过弱小。如果有合适的时机出现,恐怕你明知道他们要来杀你,你都根本无法可逃。而且希望你死的,恐怕不止炼狱山和我们大莽的许多人…如果你死了,如果你死了,大黑这样的东西,又落入你们云秦皇帝这样的人物的手中,那我们大莽还能存在么?”

    林夕的眉头皱了起来。

    “对不起,即便你让我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将神,但我依旧无法将希望寄托于遥不可知的渺茫将来上。”苍老的大莽圣师看着林夕,“而且我已经想得很清楚…很多时候,即便你知道了一件事物如何发展,也会无力去改变,就像知道江水会暖的鸭子,无法阻止江水的变暖。就像你知道我会来,知道我来的用意,但却依旧没有办法杀死我,而让你的同学活着,你只能出现在我的面前,和我说这么多,只能寄希望于我改变主意。或许,连我现在都可以杀了你。”

    “我想不到和你说了这么多,还是这样的结果。”林夕看着他摇了摇头,“你杀不了我,最终的结果,只有拖着我的同学一起死去,大黑依旧在我手中。”

    苍老的大莽圣师沉默了片刻,出声:“如果你有绝对的信心,你可以选择毁掉大黑,我会将你的同学好好的交还到你的手中。”

    林夕的眉梢微微的挑起,冷漠道:“这并不算什么人情,你应该明白大黑的分量…而且你也明白,这种事情如果我向闻人苍月屈服,便或许有第二次,第三次。”

    苍老的大莽圣师看着林夕,缓缓的摇了摇头,“不知道算不算提醒,或许你自己也知道,这种放弃,有了第一次,也会有第二次。”

    微微顿了顿之后,苍老的大莽圣师依旧敬畏,但有些感叹的看着林夕,“而且你不知道你和我说了这些,我依旧会做这样的选择,所以可见,即便你是将神,一切事情,也依旧无法按你的意愿而行。”

    “这个世间就是一条大河,在这条大河里面,即便是再大的鱼,都不可能彻底改变这条大河的走向。但我们至少能决定我们游向何处。”

    林夕看着这名苍老的大莽圣师,道:“或许我们可以选择都后退一步。”

    苍老的大莽圣师微微一怔,“怎么都后退一步?”

    “大黑是张院长留给学院的东西,在青鸾学院和云秦人的心中,价值和意义不只是一件最强的魂兵这么简单。”林夕看着他,平静而清晰的道:“所以我不会容忍大黑被毁…但我青鸾学院也曾失去过大黑,即便再失去大黑,我和青鸾学院的人,也有信心再把它夺回来。”

    “难道你想将大黑直接交给我?”苍老的大莽圣师浑身一震,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神sè。

    “我不会将大黑完整的交给你,不会让它成为闻人苍月和炼狱山屠戮云秦修行者的武器。”林夕冷漠的摇了摇头,“我会卸下它的三根弓弦,将弓身交给你。我想闻人苍月和炼狱山,也绝对有兴趣研究大黑的符文,绝对舍不得将它毁去。总有一天,我会将它取回…如果你能答应这么做,我依旧可以给你一个承诺。我会承你这次情,我会保证大莽可以存在,除非我死了。”

    “你真的可以这么做?”这名苍老的大莽圣师浑身再次开始颤抖起来,对于他而言,得到大黑的弓身,自然比起毁坏大黑要有用得多。

    林夕没有说话,只是将身后背着的大箱子打开。

    这名苍老的大莽圣师呼吸骤然停顿,他感觉到大黑独特的气息从这个铁箱子里喷薄而出,然后他看到了黝黑的弓身,卸下了三根黑sè弓弦的,如无弦琴般的弓身。

    林夕将这具无弦的大黑取出,走到这名大莽圣师的面前,将这具无弦的大黑,递到他的手中。

    这名大莽圣师接触到了大黑。

    这件世间最强,最富传奇sè彩的魂兵,让他的灵魂都似乎颤抖起来。

    他再度充满不真实的感觉。

    林夕和他相距这么近,不怕被他杀死?

    林夕真会将大黑给他带走?

    可是如果反悔,他也可以直接将大黑毁去,对于他而言,这根本是万无一失。

    看着往后退却,平静站住看着他的林夕,这名浑身颤抖着的大莽圣师终于点了点头。

    他将大黑的弓身抱入怀中,贴着自己的身体。

    他背上的五根锁链,如同活物般扭曲起来,从花寂月的体内退出。

第六章 我的命,你的命

    细小的金属锁链从血肉之中缓缓剥离。

    林夕先前所说的话,以及此刻怀中的大黑,叠加在一起,便由震骇变成了彻底的诱惑。苍老大莽圣师的面前,就像有一扇充满无数诱惑的大门在打开。

    他似乎可以看到这扇大门后面,自己带着大黑回到大莽,看到自己的名字被一些说人写在斑驳的城墙上,看到自己的名字被记载在史之中留传后世。

    然而就在五条森冷的,带着血腥味的锁链将要彻底从花寂月的肌肤内剥离出来的瞬间,他的身体突然一颤,悚然一惊,身上的衣衫,瞬间湿透。

    他霍然抬起,脸sè苍白,但面sè从之前的震骇、狂喜,变得彻底的yīn沉,肃杀。

    林夕一直没有催促这名苍老的大莽圣师。

    在这最紧要的关头,看到这名大莽圣师如此的神sè变化,他的眉梢也顿时不可遏制的缓缓往上挑起。

    “林夕,你的确很厉害。”

    苍老的大莽圣师的面容变得更为冷硬,“只可惜功亏一篑。”

    看着眉梢挑起,眉头却皱起,目光也沉冷下来,却沉默不语的林夕,这名苍老的大莽圣师冷笑了起来,缓缓的伸出了手,他的手中握着那块如匕首一样,边缘很薄很锋利的天蓝sè晶石。

    “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打什么主意,但我不会再相信你的话,我会毁掉这大黑。”

    林夕看着他手中的天蓝sè晶石,依旧平静道:“我只是不明白,你是怎么会觉得我另有算计的?”

    “你的攻心之术的确很厉害,先以将神的秘密来令我震骇得几乎无法思考,让我甚至怀疑这世间的真实。接下来,便用大黑这样足以乱所有修行者心神的东西,来乱我心神。面对你这样的手段,恐怕所有人都无法有平时的思考能力,都会被你牵着鼻子走。”这名大莽圣师冷讽道:“只可惜你这攻心之计里,有一个最大的破绽。”

    “我倒是想不到我的破绽在哪里。”林夕看了一眼这名脸上的神sè由敬畏而彻底变成yīn冷的大莽圣师,微微躬身:“请先生指教。”

    苍老的大莽圣师看了林夕一眼,冷笑道:“这个破绽,就来自于将神的秘密….将神的真正强大,本身就来自于这世间根本没有人真正知道将神到底拥有什么样的能力。如果炼狱山的那些无比珍惜自己的羽毛的大人物,那六名大长老和炼狱山掌教,知道你竟然能够预知这世间很多事情,竟然拥有这样远超出他们想象的强大能力的话。他们肯定坐不住,会亲自降临在世间,乘着你还未成圣,杀死你,哪怕出现死伤。所以你绝对不会让我将你这样的秘密带回大莽,你绝不可能让我活着离开。”

    “这的确是我没有想到的破绽。”林夕想了想,看了他一眼,道:“我也的确没有想到,在这样最后的关头,你还能够陡然想到这点。看来你先前说得不错,年纪越老的人,的确会想得越多,也的确会想得越细一些。”

    听到林夕的亲口承认,这名在最后关头醒悟过来的苍老大莽圣师的身体再次震颤了起来,身体的无数毛细孔中,再次涌出了冷汗。

    他开始感到惊恐和极其的后怕、以及愤怒。

    如果自己没有在最后时刻发现,那最后的结果,必定是自己死去,然后这名青鸾女学生以及大黑依旧完好的回到林夕的手中。

    “你到底准备了什么手段来对付我?路上埋伏什么陷阱截杀?”

    他开口,忍不住想再次质问林夕。

    然而就在此时,他却发现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唇和身体的颤抖。

    他以为自己是因为惊恐、后怕和愤怒而导致身体颤抖,但此时,他却发现还有其它的原因。

    他的呼吸骤然停顿。

    他发现自己体内的水分还在不停的化成冷汗从肌肤毛细孔中流淌出来,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在迅速的变冷,而且在这瞬间的感知之中…他感觉到自己体内,无论是血肉、经络还是骨骼之中,都似乎充斥了无数的细砾…似乎要将他体内的一切东西,全部堵住,将他体内的一些水分,都从体内派出。

    “你!”

    他反应过来了什么,惊恐的厉喝了一声,目光聚集在自己怀里的的大黑上,他的手用力的抬起,魂力拼命的朝着手中的天蓝sè晶石涌去,想要直接将大黑,将这世间第一魂兵毁灭!

    然而就在他体内魂力涌动的一瞬间,他体内又骤然浮出无数更多的细砾,就好像他体内的许多血肉骤然化成了无数的黄沙。

    他体内的魂力流动,瞬间变得无比的拥堵…魂力被无数的沙砾切割、消磨。

    他的手指上,只有淡淡的黄光闪动。

    他的身上,有更多的汗水涌出,甚至形成了成片成片的水,在身体上流淌而下,就像在洗澡…然而这水,却是来自于他体内。

    “喀”的一声,他手中的晶石落在了大黑的弓身上,但似比普通人更为软弱无力,甚至没有能在大黑光华黝黑的表面上,留下一个印记。

    “流沙!”

    这名苍老的大莽圣师终于反应了过来,导致自己体内充斥无数沙砾和让自己瞬间将尽油尽灯枯的东西是什么,他从口中挤出了两个字,因为头顶和额头上大片水流的流淌下来,他几乎难以睁开自己的眼睛。

    林夕点了点头,冷漠的轻声道:“你虽然发现了我最大的破绽,但你和我所有的对手一样,从面对我开始,便已犯了一个错误。”

    “什么错误?”苍老的大莽圣师嘶声出声,他连发出的声音,都变得好像有无数的黄沙在磨擦,好像他的声带和喉咙、舌头,都已经干燥得彻底变成了沙石。

    “因为你们都会用正常的道理,或者说用这时间的道理来思考事情。但却会忽略了一个事实。”林夕看着他,说道:“因为我本身便不合道理,所以你们用这世间的道理来想象,来猜测,来揣摩我的意图,本身便是错误。很多肯定、没有意外的事情,在我的面前,会变成意外,很多一般人不敢做的事情,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会做,我会保证变得有把握。”

    “你说的不错,现在谁都知道你是将神,但谁都又会忘记你是将神。”大莽圣师惨笑了起来,“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么?因为所有人从心里还是不相信有特别的将神,所以越是修为高的人,就越不服气..所以还是会有许多人,会要杀你,与你为敌。就如现在,哪怕你算计了我,但最终你又能改变什么?我还是会拖着你的这名同学一起死去。你知道同死链又如何?我现在虽然已经无法驱动魂力又如何,我不妨告诉你一些更多的细节…在我体内彻底衰竭,最后魂力消失的瞬间,同死锁产生的震荡,就足以破坏她体内的一些重要脏器,让她迅速死去,甚至可能会比我还要快的真正死亡。所以我在弥留之际,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应该还能看到她的死亡。”

    “你还是错了。”

    听到这样的声音,林夕看着这名身体已经干瘪得近乎只有先前一半大小,但还在努力的睁大眼睛,侧身看着他和花寂月,满脸怨毒的大莽圣师,摇了摇头,依旧平静的说道:“你还是忘记了我方才的话,不要用你自己的道理,来衡量我。”

    体内还在流出水滴的大莽圣师声音骤停,他的感知之中,体内已经全部都是沙砾。

    他无法想象林夕还能有什么确定可以救花寂月的办法。

    流沙被安可依称为天下第一毒,毒xìng自然比起世间那些十几息的时间便能置人于死地的毒药更为猛烈。

    即便是圣阶,这名大莽圣师在此时,体内的魂力也已经彻底的衰竭,就像一条水管里最后一丝水流,被充斥的黄沙堵塞,吸附。

    在这魂力断绝的一瞬间,这名即将死去的大莽圣师努力的瞪着眼睛,看着花寂月。

    连通着他和花寂月身体的同死链,上面所有细小的符文中骤然出现了一丝光亮,然后这五条细小的锁链,同时开始巨震,震荡出来的力量,就如一条条透明的琴弦,在花寂月的体内纵横穿刺,切割。

    也就在这一瞬间,这名大莽圣师眼前的世界,变成了白sè。

    白sè,是因为太过耀眼、明亮,而看不清了颜sè。

    这一刻,林夕大放光明!

    林夕的身上,他的双手、他的胸膛,他的眼睛,甚至发丝之中…全部都在放出无数纯净而耀眼的圣洁光线。

    仿佛无穷无尽的光线,从他的身体内喷涌而出,冲在花寂月的身上。

    这是真正的光明。

    林夕也从未如此汹涌的喷涌过光明。

    这光明的汹涌…甚至在他和花寂月之间,形成了一条耀眼的,实质般的光桥。

    这种光亮,甚至照耀得花寂月的身体都显得有些透明。

    这每一丝纯净的光线,都是用自己的生命力转化而来。

    所以,林夕现在,就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他是在将自己的命,变成花寂月的命。

    他就像在将自己的一半生命,分给花寂月!

    花寂月口中涌出了一口血。

    她体内的许多致命伤因为林夕此刻的一半生命,而变得不再致命,但她依旧重伤。

    林夕也如何和她遭受了同样的创伤,也吐出了一口血。

    然而两个人毕竟只是受伤,没有死去。

    看着花寂月的目光,感觉到花寂月的身体没有变得冰冷,而是依旧温暖,他的心里便骤然暖了起来。

    他咳着血,但一丝微笑,却是浮现在了他的嘴角。

    “好久不见。”因为咳血,他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嘴型,却分明在说这四个字。

    ……

    大莽圣师发出了极度痛苦的嘶嘶声,就好像干渴了六七天,又被人在嘴里塞满了黄沙。

    他此刻双眼都已经彻底干枯,身体已经不只是干瘪,在开始溃烂,肌肤一层层剥落,开始真正的化成沙土。

    他看不见,但是他却是可以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他可以感觉到花寂月并未死去。

    “之前我对你躬身行过礼,其实不是因为请教你的问话,而是因为我要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看到大黑的更多东西。还有谢谢你的失败…你的失败,就是闻人苍月的失败。我要让他在我的面前,永远失败,我要让他发现无论做什么,在我面前都是失败…直至最后被我杀死。”林夕咳得顺了些,看着这名浑身都充斥着不甘和怨怒的大莽圣师,认真的说道。

    他的这些话,让这名大莽圣师更加痛苦和怨毒。

    但是他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

    他的意识也很快的涣散。

    只是剩下了最后对于死亡潜意识里的恐惧,“药…药…药…”他干枯溃烂沙化的喉舌中,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最后的潜意识里,不知是惊恐这毒药带来的死亡,还是想要解药。

    “药…药…药…”

    听着这名代表闻人苍月的意志和手段而来的大莽圣师这样的声音,看着嘴唇微动,嘴型同样是好久不见四字的花寂月,他嘴角的笑容更加灿烂,他咳嗽着,笑着清唱,用唯有他知道意义的语调清唱:“药…药…药…切克闹?”

第七章 不要质疑我的权威

    “药药药,切克闹…”

    林夕嘴角流淌着血丝,咳嗽着,笑着,唱着无人能懂的歌谣,抱着花寂月走在坠星陵外的道上,走向这座对于云秦而言意义非凡的城池。

    花寂月听着林夕这有趣的歌谣,笑了起来:“你又唱些什么胡话。”

    她笑着,眼睛里却是流出了泪水,在她微黑的皮肤上,显得分外的晶莹。

    坠星城城楼上的人,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样惊心动魄的事情,但他们看到林夕怒放的光明。

    看着林夕和花寂月的笑容,看着两人身上的血迹,嘴角还在流淌的血丝,城楼上的许多人,先是震惊,然后不知为何,眼角也是忍不住微涩起来。

    ……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仈jiǔ十枝花。”

    在世间最大,最雄伟的中州城里,有孩童也在唱着朗朗上口的歌谣。

    一辆马车穿行在中州城的街巷里,来到了中州城的一处城关口,例行接受出城查检。

    一名黑脸中年城关守将本身只是在随意的走动,漠然的看着从城门口进入的形形sèsè人群,但不经意间看到这辆马车掀开的车帘缝隙中的容颜,他的黑脸却是微微一白,接着他快步的走到了这名马车面前,示意两名军士将赶车的老人带到一边盘查,而他却是走到了车帘旁,用极低的,凝重且微颤的声音,对着马车中的女子道:“长公主殿下,圣上已经颁下特别口谕,不准长公主殿下出城,违者斩立决。”

    “刘孝。”

    马车中的长公主通过车帘的缝隙看着他,“我不想让你违背圣上的命令,但我留在皇城里,便活不了。所以我才选择从这里出城…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不会查到你的头上。我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所以我让你看到我的面目,希望你能让我出城,接下来几个关卡,你帮我关照一二。”

    黑脸中年城关守将身体微僵,不再出声,只是从马车旁走过,漠然的对着那两名在盘查赶车老人的军士挥了挥手,示意没什么问题,让马车出城。

    赶车老人狠狠的瞪了这名黑脸中年城关一眼,心想自己一个月都不知道要进出城门多少次,城门关上的有些军士都认得他这张脸了,此刻还有什么好查。

    马车辘辘,驶出了中州城。

    在城楼上连黄铜鹰眼都已经不可能看到她面目的古道上,长公主让赶车老人停下车来,她走出了马车,转身回望这座世上第一雄城。

    她深深的看着这座她深爱着的,无比壮观的大城影子,她的眼角出现了泪痕。

    “皇兄,你怎么能疯成这样子呢?你现在这样做…即便有后,这座城今后还会是长孙氏的么?”

    赶车老人看到了她远眺中州城的样子,看到她眼角的泪痕,他不仅想到,生得这么好看,嘴唇这么薄,相貌薄情…不是个戏子或许就是个柳巷红牌,兴许是入了什么富户,又被大房赶了出来吧。

    ……

    天下入秋。

    炼狱山中却依旧是到处都是冲天的烟柱,呛人的气息。

    这一rì,许多农奴,甚至许多身穿红袍的炼狱山弟子,都不顾身下的尘土和污垢,惶恐至极的拜伏在地,恨不得将自己的整个面目,埋在漆黑的尘土之中,来显得自己的畏惧和虔诚。

    因为六名炼狱山长老,在这一rì再次各自走出了自己平时所居的洞窟、殿宇,朝着炼狱山中最高的火山口上那座殿宇走去。

    这六条身影,因为浑身散发的浓厚黑烟和火焰,而显得无比的高大。

    除了那最高火山口殿宇中的炼狱山掌教之中,其余所有的炼狱山弟子和长老,都没有见过这六名炼狱山大长老的面目,甚至绝大多数人,都甚至不知道这六名炼狱山大长老活了多少年。

    因为在他们的师尊、师叔入门时期,这六名炼狱山大长老便已经在炼狱山中存在。

    但所有炼狱山弟子却都清楚,这六名炼狱山大长老,和炼狱山掌教一样,是大莽乃至这个世间最为尊贵的人,就连大莽皇帝,都不如这六名炼狱山大长老尊贵,他们所有人的命,加起来都恐怕不及这六名大长老的命宝贵。

    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要是触犯了这六名大长老的威严,恐怕便立时会被丢到不见天rì的采矿洞窟之中,再也见不到阳光,受尽万般苦痛后死去。

    六名手握着镶嵌着黑宝石骨杖的炼狱山长老从拜伏在地上的农奴和炼狱山弟子身前走过,走向以一块块墨黑sè光洁玉石雕刻堆砌而成,用和红宝石一样耀眼的红sè晶石镶嵌出无数火焰符文的大殿。

    张平也是拜伏在地的人的其中之一。

    他的额头和脸,也几乎埋在污黑的道边泥土中,但是在一名炼狱山长老走过他的身边之后,他却是微抬起头,眼睛的余光,贪婪的看着那名炼狱山大长老手中的权杖,拼命的看着那权杖上的符纹。

    炼狱山掌教坐在宝石王座上,沐浴在宝石王座上散发的红光之中。

    六名炼狱山大长老走进了这座大殿。

    在走进这座大殿的瞬间,他们身上的火焰和黑烟便顿时熄灭。

    他们身上的黑sè神袍在光滑的黑sè地面上拖动,其中一名瞳孔之中似有火焰符文在不停闪耀的大长老出声,恭谨道:“掌教,连申屠念都兵败身死…必须杀死闻人苍月谢罪。他的野心始终太大,且已失去利用价值。他只是一个太过狂妄的废物。”

    炼狱山掌教微微抬首,冷酷而强大的目光透过红光,扫在这些拥有银灰sè肌肤的炼狱山大长老的身上,“闻人苍月是我挑选,是我同意他如此做,你们这是在质疑我?”

    六名炼狱山大长老全部头颅微垂,眼中光芒闪动。

    眼中似有火焰符文不停闪耀的大长老再次出声,宏大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我们不敢质疑掌教的决定…只是我们提供了闻人苍月这么强大的力量,他却浪费了我们这么多的付出,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哦?”炼狱山掌教发出了一声戏谑的声音,看着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如同可以看到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的内心深处,“看来你们只是怀疑我是否在和李苦的对决中遭受不可恢复的重创,怀疑我是否还和以前一样强大…所以你们才会怀疑我的权威。”

    六名炼狱山长老都霍然抬头。

    炼狱山掌教身外的红光开始涌动,他戏谑的目光,盯在眼中似有火焰符文不停闪耀的那名大长老身上。

    这名大长老的身上,同时冒出滚滚的黑sè浓烟和黑sè火焰。

    他手中的黑sè骨权杖上也在发光、发烫。

    “跪下!”

    炼狱山掌教冷酷的出声,“因为从今天起,你已经不是炼狱山大长老。”

    无数朵莲花般的赤红sè火焰,带着恐怖的热力,充斥了他面前的整个天地,也充斥了这名大长老面前的整个天地。

    “啊!”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发出了一声恐惧的大叫声。

    一张魔王的脸在无穷的火焰中伸出,吞噬了他身前汹涌的浓烟和火焰,吞噬了他的双腿。

    火焰消失。

    恐怖的火焰涌动声浪消失。

    魔王的脸消失。

    他的两条小腿也齐膝消失。

    银灰sè的血液从他的膝盖断口处流淌下来,就像一条条沉重的水银。

    “啪!”

    他的断腿着地,伤口处着地,跪在地上。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虽失去了两条小腿,但依旧可以不用这种方法坠地。

    然而此刻他不敢。

    他的面孔因极度的恐惧而彻底的扭曲,完全失去了以往的威严。

    他只敢这样跪着,任凭伤口硬生生的贴在地面上,银灰sè的血液在黑sè的地面上泛开。

    另外五名炼狱山大长老陷入了沉默,眼中也充满了恐惧和臣服的神sè。

    他们不讶异于炼狱山掌教猜测到他们的来意,他们只是没有想到,炼狱山掌教非但没有变得不强大…而似变得更为强大。

    “闻人苍月永不能至大圣师,岂不是更好,至少你们不用担心将来随时被他杀死。”

    “我留着他,自然有用。他依旧可以去杀青鸾学院的人,难道夏副院长不死,你们就敢亲自去云秦杀人?”

    炼狱山掌教平静的看着这名跪在地上的大长老和另外五名炼狱山大长老。

    “你们不该来质疑我的能力…申屠念死了,你们应该质疑,应该去查的是,为什么我们炼狱山唯一的洗魂珠,在传说中上古仙魔的战争中都起到重要作用的东西,为什么会在林夕的身上失去效应。”

    “必须加紧对我们炼狱山后的魔狱原的探索,我们炼狱山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至于你。”炼狱山掌教看着断腿跪在地上的炼狱山大长老,冷漠的说道:“你便也去探那些未知之地吧。只要你能带着有价值的东西回来,我可以赦免你的罪责。”

    说完这句,炼狱山掌教不再出声,不想说话。

    六名炼狱山大长老,全部如cháo水般退出这个大殿,就连地上银灰sè的血液,都被那名断腿的炼狱山大长老离开时用火焰烧掉。

    这座大殿沉寂了下来。

    沉寂了很久,然后可以听见红光中炼狱山掌教的轻咳声。

第八章 你原本就想占有一切

    秋风起。

    中州城上空的乌云越来越厚。

    一场足以砸落所有黄叶的大雨倾盆而下,洒落在中州城的每一条街巷。

    华美富贵,但没有什么人间气息,分外凉沁沁的真龙山殿宇楼阁里,一名坐在塌上的长发女子缓缓抬头,平静的看向门口。

    这名女子的面目,和长公主甚至有**分相像,就连在很多人显得有些薄情,但却又十分好看的薄唇,都极其相似,唯一不同,只是她的双唇要红润一些。

    宫门在吱呀声响中被推开,一名面容苍白瘦削的中年男子缓缓走了进来,他身上金黄sè龙袍上绣着的龙,在这yīn郁的天气里,似乎显得分外狰狞,就要冲出来。

    没有雷声。

    然而唰的一声,殿宇里雷光大作,金sè的闪电将这殿宇立所有的一切都照耀得明亮无比。

    整座殿宇都似乎颤抖起来。

    云秦皇帝愤怒而压抑的身体,显得分外的霸道和强大。

    然而同时站在门口,也显得分外的孤独。

    门在他后面咯吱一声关上。

    他缓缓的向前走着,走到了这名长发女子面前。

    他的面容,已经彻底扭曲。

    “她去了哪里?”

    他看着这名就如长公主孪生姐妹一样的美丽女子,一字一字的问道。

    “不知道。”

    这名女子摇了摇头,看着云秦皇帝,歉然道:“圣上,我是真的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会去哪里。您要明白,她既然想逃出这座城,就会尽可能的做到万无一失,不会留下什么让圣上您将她抓回来的线索。”

    云秦皇帝沉默的看着她,半响后缓缓说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为她卖命?你总该知道,你代替她骗过一些人,代替她留在这里,会承担什么样的后果…连这样的事情你都敢做,你难道疯了?”

    “我不想这么做,但我没有选择,我不能看着她死在中州城里。”拥有长公主一样的美丽容颜,但却少了些长公主高高在上的气息的女子,看着云秦皇帝,平静的摇了摇头,“我没疯,是圣上您疯了…她是您的亲妹妹,您居然想要占有她,将她当成替您繁殖后代的工具,这是**理五常的事情。父不yín其女,兄不侵其妹…这是没读过书的云秦人都懂得的道理,圣上您若不是疯了,怎么连这都会不管不顾?”

    “放肆,圣天子岂是你能妄加评论!”

    殿宇中又亮起一片闪电,耀得任何东西都闪闪发光,便在这一瞬中,愤怒的云秦皇帝伸出了手,死死的扼住了这名美丽女子的咽喉,往前推着,踩过床榻,撕裂了垂幔,一直将这名女子顶在了宫墙上!

    这名美丽女子洁白如天鹅细颈被皇帝的手扼住,白皙的脸慢慢憋红,然而却是没有任何乞怜的神情,只是喘息道:“圣上为什么要一意孤行,连自己最亲的人都容不下,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呢?”

    云秦皇帝的手上青筋涌起,似要再度用力,然而从这句话里,他却是听出了什么,手略微缓了一些。

    “我记得你这双眼睛了,你是洛云灵,是她小时的玩伴。”他看着这名美丽女子的面目,厉声喝道。

    “圣上竟然连这都记得清楚,居然连我这样微不足道的人都还记得。”美丽女子喘息着说道。

    云秦皇帝yīn厉的端详着这名美丽女子的面目,“这么多年不见,想不到她居然花了这么大功夫,将你变得和她这么相像。可是她会以为,你和她相像到这种地步,朕就会舍不得杀你么?”

    “你当然舍得。”和长公主面容十分相像的美丽女子喘息着说道:“连那些为云秦为长孙氏出生入死的人,你都可以杀掉,还有什么人你舍不得杀?”

    “放肆!”

    云秦皇帝怒斥了一声,手上用力,将这名美丽女子提得近乎离地,只有脚尖才能接触到地上。

    他嘲讽和怨毒的看着这名因为双唇张开喘息,脸上cháo红而显得有些莫名的魅惑的女子,残忍的俯身上前,说道:“朕不会杀你,既然你敢代替她,朕就让你代替她。”

    嗤啦一声。

    空旷清冷的殿宇中再次闪现耀眼的雷光。

    这名美丽女子下身的所有衣物,被云秦皇帝一手扯得粉碎,洁白的**,在电光之中显得更加的耀眼。

    云秦皇帝伏在了她的身上,像野兽一样粗暴的进入了她的身体,狠狠的撞击着。

    这名美丽女子依旧没有发出任何乞怜的声音,她只是目光空洞的看着上方的殿顶。

    云秦皇帝发出了如同野兽一般的声音,似乎痛苦之中夹杂着无尽的欢愉。

    这名美丽女子听到了他这样的声音。

    她低下头来,看着这名将自己顶在墙上,满脸也尽是血红,拼命揉捏着自己身体的云秦皇帝。她空洞的双眸中顿时流露出浓浓的鄙夷和讥讽的神sè,“原来你根本不只是想要替长孙氏传宗接代…你根本就是野心太大,**太大,太想占有一切。越是难得到的,美好的东西,你心中的野心,都驱使你想要占有。所以你心里,恐怕早就有想要占有长公主的**…只是正常人都会感到羞耻,将这种**消磨掉,但你却是真正的疯了,你却想做这样的事情。”

    “那又怎么样。”

    云秦皇帝放开了她被掐红的脖子,用自己的身体将这名美丽女子顶得悬空压在墙上,他不停的发泄着,喘息着,含糊道:“这整个云秦都是朕的!任凭你说朕疯了又怎么样,朕今后每天,还是能像今天这样对你!朕每天都会来这里,像今天这样对你。”

    “那又怎么样?”美丽的女子也笑了起来,她反而夹紧了双腿,勾住了云秦皇帝的腰,配合起他来,“皇兄…皇帝哥哥…”她在他耳边轻轻的呻吟着,当云秦皇帝的喉咙里发出海啸般的咆哮时,整个人都似要爆发时,她在他耳边平静的轻声道:“不管你怎么想象,我毕竟不是真的长公主,你逼得她离开了中州城,你今后在我身上这样的时候,或许便有男人在她身上这样,而你却连她的手指头都碰不到。”

    云秦皇帝的身体骤然绷直,他僵硬着,发出了一声震天的尖叫声,就如真正的疯子。

    ……

    冰凉的雨水顺着雨檐滴落,落在下面地上的水洼之中,发出啪啪的声响。

    云秦皇帝走出了真龙山。

    所有的雨丝都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排开,没有一滴冰凉的雨水能够滴落到他的身上。

    他的身体是干燥的,然而他的身体似乎比雨水还要冰寒,他就像行走在皇宫里的一座威严的冰冷雕塑,没有生气。

    一名身穿着黄布衣衫,头颅用一块黄布兜起,面容和云秦人有些明显区别的年轻人在一间偏殿中等着他。

    看着他最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这名年轻人冷厉的看着他,微讽道:“既然是陛下您想要见我,想必要摆出一些礼贤下士,招揽的诚意,又为何还要让我等待这么长的时间?”

    “梵明宁,朕知道你一路过来十分危险,但朕认为你到我面前,是对双方都十分有利的事情。”云秦皇帝看了这名面容冷厉的年轻人一眼,冷漠道:“既然如此,便不要计较于耽搁的一点时间,朕的直接,可以免去更多不必要的时间。”

    “文玄枢能给你们的,朕可以给得更多,他们能够给你们的,朕能给,他不能给你们的,朕也能给。”微微一顿后,云秦皇帝看着这名神象军的新统领,接着说道。

    神象军的新统领梵明宁微沉下头,自嘲般道:“你和文玄枢现在之争,不知鹿死谁手,神象军现在太过弱小,我们所想的事情,只是尽快变得更强大,拥有可以自保和被利用的能力。若是确定被某一方所用,这一方若是败亡,那我们神象军,便会彻底消失在世间。尤其我们此刻若是答应你的要求,文玄枢恐怕会第一时间除去我们,我们便会成为他登天的第一块磨刀石。”

    云秦皇帝冷酷的摇了摇头,“朕不需要你们现在就倒在朕一边,朕只知道你们和朕有同样强大的敌人,青鸾学院。所以朕只需要你们一个承诺,在你们认为合适的时机,加入朕的阵营。在这段时间里,朕会让你们变得更强大,朕会给出你们需要的东西。”

    梵明宁没有马上回答,他看了一眼面容瘦削孤冷如雕塑的云秦皇帝,道:“我不明白陛下明知道文玄枢之变,为何还不动手,任凭他布局,只是图谋今后之事。我不明白,陛下何来的信心。”

    “朕的信心来自何处,你们不需要知道。”云秦皇帝看了一眼这名神象军的新统领,“你们只要看结果。”

    梵明宁微躬身,按云秦礼对着云秦皇帝行了一礼,“陛下你说得不错,我们只要看结果…陛下你也说得不错,我们终究有同样的敌人,所以我们只需要等着陛下的结果。”

    *

    s

第九章 人间易老,将军已白发

    韶华陵中,燃起了一蓬大火。

    一名名为贺白荷的男子的尸身,在他战斗过的石子长街上,燃成了灰烬。

    在东景陵中,唐藏折了两柄剑,而在韶华陵中,云秦也折了一把足以代表整个云秦人的jīng神的剑。

    周首辅和无数军士聚集在这蓬开始燃烧得越来越旺,然后渐渐熄灭的大火之前,送这名在仙一学院时默默无名,但可以称为真正的侠之大者,称为大宗师的人离开尘世。

    很多人都在思考,是什么使得这名强大的,足以笑傲天地间,过着游戏人生的生活的圣师,在身负重伤之后还来到这里,最终为了重创闻人苍月,赢得这一战而死去。

    这一柄剑折了。

    天人剑并没有流传,今后便成绝响。

    然而所有在韶华陵活下来的这些云秦人,他们都深深的记住了贺白荷的名字,他们的脑海里,都深深的烙印下了这一柄天人剑。

    ……

    同一时间。

    一名身穿黑甲,神容憔悴但神情坚毅的云秦将领在眺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千霞山。

    他身旁另外一名云秦将领也眺望着远处的千霞山,感叹道:“听镇南营的兄弟们说,顾大将军的一支奇军已经渡过了坠星湖,连克了对方三个要塞,夺了对方一个重要粮仓,想必这次可以乘势一举收复千霞山了。”

    神容憔悴但神情坚毅的云秦将领却摇了摇头,“恐怕未必。”

    “为什么?”他身旁的将领皱眉道。

    “闻人苍月毕竟还未死去…即便是我来应对,我都会尽快将所有军队撤到千霞各处边关之后,带不走的粮草,我会选择全部焚毁。”神容憔悴的将领默然道:“我军虽大胜,但后方保障却无法跟上,后劲不足…若是国内安定,和先前一样供给没有问题,这次非但能够一举收复千霞各边关,恐怕还能一路南进,打得大莽彻底一蹶不振。但这一场大胜,已经用尽了后方数省的力量,如涸泽而渔之胜,如果攻克千霞山没有实质xìng的战略意义,又何必要在我方准备不足的情况下,以很大的牺牲强行收复千霞边关?”

    “顾大将军不是好大喜功之人。所以此时战,何时能真正收复千霞边关,何时能让大莽认败,主因已不在我们军方,而在国内之局势。”神容憔悴的云秦将领再度摇了摇头,“内乱不止,何以平外敌。”

    “基石都没有….脚都断了,手上的兵刃哪怕还要砸向敌人的身上,自己的身体是会马上倒下的。”

    大多数人的脚断了,自然无法站得稳,无法再和人去战斗。

    这名某个南陵行省边塞的普通云秦将领的比喻没有任何的错误,但对于世上已经超脱了普通人范畴的强大圣阶修行者而言,没有脚,也依旧可以行走,也依旧可以强大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在大莽真正的权力至高处的炼狱山黑玉大殿里,沐浴在红光里的炼狱山掌教看着手中一页密谏,微讽的对着拜伏在殿外的数名炼狱山红袍神官发出了命令:“既然这样,那就不要让申屠宗辛去炼狱山之后的不可知之地去了,让他去中州城吧。虽然是断了腿的,至少比起现在中州城那些长了腿的人要强一些。至于炼狱山之后…每月再多派些人去。”

    数名平rì里已经在炼狱山地位极高的红袍神官全部称是,敬畏的退下。

    “割南陵、南令、东林三个行省给我,来换取我的些许帮助?”

    大殿里,宝座上的炼狱山掌教戏谑的自言自语道:“文玄枢你倒是有些胆魄,敢和我谈这样的价码,也不怕我觉得你太过轻视我…不过我对于这种价码没有兴趣,却对皇帝和真龙山有些兴趣,现在也是让云秦人认识一下炼狱山的时候,哪怕只是一名断腿的蠢货。”

    ……

    湛台浅唐在思考着。

    每每在感知之时,他都似乎能感觉到自己面前横亘着一座大山。

    这座大山,就是他和圣师的距离。

    可以感知到圣阶的强大,但却知道自己距离这种强大依旧还有很长的距离,这就是他这种大国师巅峰修为的修行者所处的境地。

    平rì数rì的修行,自己面前这座大山都似乎感觉不到明显的缩小,似乎站在大山的哪个位置,就依旧站在大山的哪个位置。

    然而在带着这五万余大莽军队行进的数rì,他只是在每rì夜间休憩时修行,却感到自己在这座大山上,前进了一大步。

    湛台浅唐是这个世间最为睿智的人之一。

    他听着身后沉重的脚步声,便很快想出了原因。

    是因为他的jīng神上,之前从未有过这数rì这样大的压力。之前他的老师,大莽老皇帝湛台莽将亲手打下的王朝交给他,但一个王朝,更多时候在脑海中是虚幻空泛的幻影,不像此刻这五万多名大莽军人这么真实。

    这五万多条鲜活的生命背后,都还有无数的家庭。

    他自己也是大莽人,就和林夕是云秦人,无法忍心见到云秦人的死亡一样,这些大莽人和他们身后牵动的无数家庭,更多的人,让他背负着前所未有的真实压力。

    jīng神、意志,便是修行者的道。

    一人生死的压力,无法和无数人生死的压力相比。

    然而首先要真的在意,才会有真的压力。

    所以军队之中常出强大修行者,不只是经历的战斗更多,还因为会比别人担负更多的生死。

    在身后数万生命维系在他手中的大莽人的脚步声中,他对修行者的道,也有了更深的理解。

    时谦走在他的身旁,看着他渐渐松开,最终豁然的眉头,时谦又忍不住低声问道:“既然顾云静掌控的这边军方,真的原意给我们一条活路,将那处要塞的人都调空,留给了我们,那我们为什么还要离开?”

    “人以礼待之,我需以礼还之。这是中州城里私塾教导很幼小的学生时,便会说的话。”湛台浅唐解释道:“顾云静给我们留了一条活路,我们不能不给他活路。他是云秦的将领,做这样的事情,他不光明正大摆明了做,别人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堂而皇之,毫无忌惮的做,便会给他招来祸事,让他也无法交待。所以我们岂可占据客地…顾云静会把那里当成一扇门,我们走过,他的军队,会帮我们扼守住那里,阻挡住闻人苍月的军队。”

    时谦点了点头,“那你有什么打算?现在我们朝着千霞山而行,遭遇闻人苍月军队的可能依旧很大,且更难找得到补给。”

    “我只是在等一个人。”湛台浅唐看着他,道:“她到了,才有可能让我们这些人活下来。”

    ……

    “有一支来自龙蛇方面的军队,正试图进入南陵行省南部,那支军队不属于云秦军方,要不要让它过?”

    坠星陵的一个长满桂花树的清净院落里,顾云静温和的看着坐在对面软垫上的林夕,问道。

    林夕点了点头,“让它过。”

    无论是顾云静还是林夕,都没有谈及这支军队的归属和来历,但两人只是这样的两句对话,便都再也不提及这支军队,而是转而谈论其它。

    “夜莺死了,贺白荷也死了。”顾云静看着林夕的说道。

    他没有用任何的词语修饰,只是平静的陈述着事实,生死之事,他已经经历得太多,所以根本不需要用任何掩饰。

    林夕微垂下头颅,沉默。

    “唐初晴和钟城重创,周首辅也已不能再出手….自江烟织死去开始,我们云秦的圣师们,已经死得太多,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个。”顾云静叹息了一声,脸sè却慢慢肃然了起来,“多事之秋…云秦真正的危机,真正的多事,恐怕由这个秋起始。”

    “我接到消息,中州城会出问题。”微微一顿之后,顾云静看着林夕,接着说道:“文玄枢将要动手…云秦的圣师死得太多,且活着的,许多也在南陵行省之中,从这里到中州的军队,不可能赶得回去。这是中州城里圣师最少的时候。这是他的机会,也是他唯一的,最好的机会。”

    林夕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起了头来,他看着顾云静,平静且有礼道:“文玄枢会反,这是我在碧落陵遭遇神象军时就已经知道的事情,迟早而已。这种时候他动手,我也不奇怪,奇怪的只是皇帝为什么会给他这么多时间。前辈您特意和我单独面谈这件事情…我想知道前辈的意思。”

    顾云静无奈般微微一笑,看着他,认真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态度,你会帮哪一边,或者说你会先对付哪个对手。”

    “您是担心我先设法对付皇帝?”林夕想了想,看着顾云静摇了摇头,“虽然皇帝已是青鸾学院最大的敌人之一,但经历了这里的战事之后,我对乘着这战事而图谋云秦的文玄枢更无什么好感。如果我能选择的话,我不会利用文玄枢的一些力量,一起对付皇帝。我会选择看着。”

    微微一顿之后,林夕看着顾云静接着说道:“毕竟皇帝还是长孙无疆的父亲…毕竟我不想和您成为敌人。我还有我的很多事情要做,而且这些事情对于我而言,比争权夺利这种事情更有意义。”

    “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容忍和退让,看到了真正的青鸾学院。”顾云静微微躬身,对着林夕行礼,他微笑着,心中却是在叹息。因为他知道任何的容忍都有限度,他知道青鸾学院等到要收回失去的东西时,必定会让敌人付出更多的代价。他也知道,容忍和退让根本无法消除有些人的野心和**。

    对于这个蹒跚而行的帝国,他对自己已经没有太多的信心。

    自己已经和很多人一样老了…这个帝国,将来便只能靠这些年轻人了。

    *

    s

第十章 秋祭告天

    秋,是一个丰收的季节。

    对于这个拥有修行者而发展出强大武力,但生产力和林夕所认知的冷兵器时代的社会没有差别的人世间而言,这样的季节,便有着更大的意义。

    这一年秋里的丰收,对于一些相对穷苦的云秦百姓而言,便意味着来年可以吃饱肚子,桌子上可以多些肉食,过年时期屋檐下可以多挂些腊肉咸鱼。

    对于一个庞大的帝国而言,秋里的丰收,便是支持整个帝国运转的血液。

    连续几年的风调雨顺,能够让国库丰裕。

    连续几年的天灾丛生,便能让国库空虚。

    在过往的三年里,从龙蛇边关穴蛮之乱,到碧落陵之乱,再到南伐失利…这一连的大战,已经让这个帝国步履蹒跚,牺牲军人的抚恤,大量的征兵、蓄粮,青壮年劳力的减少,已经让云秦的米粮价格上涨了不少。

    这种时候的风调雨顺,对于一个帝国而言便更为重要。

    每年入秋时,云秦帝国便会举行盛大的祭天仪式,乞求的便是风调雨顺。

    云秦秋祭的地点,是在中州城南门外祭天台。

    祭天台共有三层,台上不建房屋,对空而祭,称为“露祭”。唯有距离祭天台三里处,有一座行宫名为斋宫,因为祭天时辰为rì出前七刻,所以在前一rì,皇帝便就寝在这斋宫之中,斋戒沐浴淋香,时辰一到,便亲持大典。

    因为这年的风调雨顺对于整个云秦帝国而言显得分外重要,所以这年的秋祭也分外隆重,在前些时rì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就连中州城至这祭天台所经的各条街道,都进行了一次全面的大修葺,面貌一新。

    已经接近大典开始的时辰,天空还是一片暮沉,一根根长杆挑起的天灯将斋宫至祭天台的道路照耀得气势恢宏。

    祭天台上用天青缎子搭成的神幄已经全部就位,最上层设主位,皇天神位,第二层东西两侧设从位——rì月星辰和**风雷牌位。神位前摆列着玉、帛以及整牛、整羊、整豕和酒、果、菜肴等大量供品。单是盛放祭品的器皿和所用的各种礼器,就多达七百余件。最下层陈设编磬、编钟、鎛钟等十六种,六十多件乐器,排列整齐,肃穆壮观。

    三层祭天台下,此时文武百官也已就位,礼司常卿已经进入斋宫迎请皇帝,按理,此时皇帝早就应该出现在斋宫的门口。

    然而直到此时,皇帝却还迟迟未露面。

    一些准备礼器燃火和奏乐的官员,手里的东西已经握了许久,然而神经紧绷着握得手酸,也不见皇帝露面,脸上全部都是惊异不定的神sè。

    ……

    身穿华贵祭天服饰的礼司常卿和一众相迎官员已经在斋宫中皇帝寝室外站了许久。

    看到时辰将至,皇帝再不出现,将恐延误吉时,礼司常卿便再也按捺不住,冒着触怒龙威遭谪贬的危险,一拜及地,对着寝宫内里大声道:“圣上,良时已至,臣等恭迎圣上主持秋祭大典!”

    这名礼司常卿热血已经涌到头上,声音已经极大,甚至斋宫外的云秦官员都隐约可以听见。

    然而连呼三遍,寝宫内里依旧没有任何的回应。

    一时间,这名礼司常卿身体僵住,他想要冲进寝宫内去查看,然而三呼圣上,最多只是谪贬之罪,若是冲撞龙榻,这却是杀头之罪,且圣上是修行者,若是在修行的紧要关隘被骤然打断,恐将引起更严重的后果。

    斋宫里的气氛一时僵住。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许多官员的脸sè慢慢变白,礼司常卿终于按捺不住,喝令两名宫女打开寝宫门。

    “圣上呢!圣上到哪里去了!”

    在寝宫门打开的瞬间,这名礼司常卿便失魂落魄的惊呼了起来。

    寝宫之中空空荡荡,哪有皇帝的身影?

    ……

    “什么,圣上不在斋宫!”

    “圣上不在斋宫!他又去了哪里?”

    消息传出,祭天台下官员一片哗然。

    整个天下谁都知道云秦皇帝是强大的圣阶修行者,这世间没有任何人能够无声无息将他带走,他不在斋宫之内,便只有可能是自己离开,可是他自己离开,谁又会知道他去了哪里?

    “圣上有旨,令我代其主持秋祭大典。”

    一声平静的声音,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响起。

    祭天台下瞬间寂然无声,所有官员的目光,都聚集到百官最前,发出声音的云秦首辅文玄枢身上。

    许多人的眼神之中皆是不信,若真是有旨,岂会到这迫在眉睫,良时已至的情形下才宣布,徒令群臣恐慌?

    然而其中大部分人觉得,秋祭大典若是未开便废,便是对上天的极大不敬,此时文玄枢站出来,至少可以做些补救。

    唯有少数官员,从一些人和文玄枢脸上的过分平静,隐隐嗅出了某种令人心悸的气息。

    “良时已至!”

    一名礼司官员还在犹豫之间,他身旁的一名礼司官员,已经面容冷厉的对着一众礼司乐师发出了命令。

    钟声起。

    鼓乐声起。

    柴炉燃起,西南燃三米巨红烛,东南燔牛犊。

    秋祭大典正式开始。

    文玄枢面容镇静,缓步上前,从祭天台左门进入,至中层平台拜位,上香。

    接下来祭皇天,献玉帛,献礼...一应程序,文玄枢不折不扣完成,井然有序,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之中,许多官员也暂且平静下来,只是不安的猜测圣上到底出了什么样的事情,竟然会错过这样重要的大典。

    献礼毕,祷天词。

    文玄枢从一名礼官手托的金盆中接过青玉祷天词板,开始告天。

    “方今外贼横行,云秦不宁,然外贼,皆为云秦国主长孙锦瑟所引,罪臣幸蒙天恩为云秦之辅,自当不恤己身,故陈长孙锦瑟七大罪,请皇天圣主裁决。”

    “一大罪,是非曲直不分,坏祖宗之成法,戮立国之功臣。”

    “二大罪,刚愎自用,好大喜功,不听谏言,反逐良臣。”

    “三大罪,勾结敌国,换购军械,为立私军而不顾国体国仇,为国之耻。”

    “四大罪,逼迫青鸾,以武犯乱,无视荣光。”

    “五大罪,吏治不力、贪腐横行。”

    “六大罪,推诿罪责,巧取虚名,授军令而兵败责将。”

    “七大罪,无视人伦五常,兄yùyín其妹。”

    “此七大罪,望皇天圣主明视,若有片语失实,得望神雷天诛。实则请皇天圣主令长孙锦瑟退位,令长孙慕月即位,以复云秦清明,安邦定国。”

    ……

    文玄枢这告天词只是第一句落入下方百官耳中,绝大多数人,便第一下蒙了,被震得彻底呆住,傻掉,浑身不停的发抖。

    这哪里是什么乞求风调雨顺的告天词,这分明是陈述皇帝一条条罪状,面天废帝的讨伐文书!

    文玄枢,竟是要逆反!

    一名礼司老年官员混混噩噩的站着,他有种完全不真实的感觉,茫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然后他看到了很多人都掩饰得很好,只见紧张,没有动容。

    他看着那些平rì里熟悉无比的同僚,此刻竟是觉得如此陌生。

    然后他开始记起了刚才听到的是什么语句。

    然后这名唯有五品,平时见着文玄枢唯唯诺诺的官员在这样一个其余官员都没有发声的时刻,他却是张臂狂吼了起来:“文玄枢,大胆!你竟要谋反!”

    这名老礼司官员的一声大喊,让许多官员从眩晕的状态中摆脱出来,他们也彻底反应了过来此刻发生了什么,明白了自己处于什么样的境地之中,他们的双手因为震惊和恐惧而微微抽搐起来,但心里却是异常的清晰。

    听着这名老礼司官员的大吼,文玄枢眼睛的余光里清晰的看到很多原本对自己极其畏惧,尊敬的官员们的眼中充满了愤怒、怨毒、杀意。这些平rì里怯弱的官员,此时似乎变成了一群野狼,随时就要将他撕碎。

    然而他的面容却是更加平静,只是缓缓的抬起了头,看着暮蓝sè的天空,反问这名老礼司官员,“黄中侍,你说我逆反,请问我说的哪一句非真?”

    “你….你这逆臣!”老礼司官员一口气血堵在胸口,满脸都变得紫红,一时甚至不知如何辩驳,只是吼道:“你说的,岂有哪一句是真?”

    “我来告诉你哪一句是真。”文玄枢平静的看着这名老礼司官员,冷漠道:“九位元老,乃是陛下亲赐黑金马车,重重帷幕,乃是先皇教训,却被一夕废除,且不提江大人等元老乃先皇遗命免死之身,却横死中州街头,你说这坏祖宗成法,戮立国功臣一句,可有失实?”

    “谁都知南伐太过急迫,吏司数位老大人死谏无果,周首辅提出有效之计,却反而被逐,即便不提长孙锦瑟即位来和唐藏、大莽战事连连,你说我这第二句好大喜功,不听谏言,反逐良臣,可有失实?”

    “谁都知道张供奉至碧落陵带有大批天魔重铠,昔rì沐沉允只是长孙锦瑟傀儡,以建自己私军而外通大莽,你说我这第三句可有失实?”

    “逼迫夏副院长退位,以至青鸾学院内争,死伤无数,动我云秦根基,且林夕功绩天下皆知,长孙锦瑟却以一己喜怒而横加迫害,你说我第四句可有失实?”

    “这些年贪腐横行,民怨四起,你说我可有失实?”

    “南伐不利,明明是准备不力,不听谏言所至,致无数云秦男儿战死沙场,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这明明是长孙锦瑟之责,却怪罪于胡辟易,你说我可有失实?”

    “长公主已然被迫逃离中州城,你说我这第七句,可有失实?”

    “噗”的一声,在他的连连反问之下,老礼司官员一时竟不知从何条开始辩驳,一口鲜血,从口中狂喷而出,仰面往后倒下。

    *

    s

第十一章 关闭的皇城

    所有先前根本不知道文玄枢会在这云秦秋祭上告天伐帝的官员们心中此时都是凉沁沁的,发麻的。(.)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

    他们知道有些事情,也知道有些事情的确如文玄枢所说。

    只是有些事情,他们也并不知情,或者所知的有些出入,然而此刻,文玄枢的这些话,却也让他们不由得去想,如果文玄枢所说的所有事情全部都是真的,那圣上便也实在是太过了。

    而且他们所有人都清楚,今rì圣上不在秋祭现场,文玄枢又敢如此发难,想必是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管事后到底如何,恐怕此刻站出来,便顿时有血光之灾。

    所以一时间,老礼司官员黄中侍激愤攻心,口喷鲜血倒下,他身周的官员,竟一时无一人上前搀扶。

    刘学青此时在心中轻叹了一声。

    在文玄枢开始宣读伐帝时,他的目光,便已停留在了他身旁的工司司首周由简和周由简身前的冷镇南。

    这里的官员虽多,但他心中十分清楚,能够对这里的形势,乃至整个中州城的形势起到一些决定xìng作用的,便只有他和周由简、冷镇南三人。

    然而周由简和冷镇南并没有看他。

    他们甚至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

    这里没有人是瞎子。

    想看见的自然会看见,看不见的,便是不想看见。

    他摇了摇头,在叹息之中轻蔑的看了周由简和冷镇南一眼,然后由最前列,走到侧列,走到倒下的老礼司官员黄中侍身旁,将这名老礼司官员扶了起来。

    这名老礼司官员因为刺激和愤慨过度,此时已然有些中风,半边面目歪斜着,半边身体不停的抽搐着…然而平冷的扶着他站立的刘学青和他的身影,在此时却是分外的震撼人心。

    刘学青是云秦的刚正名臣,在南伐数名直臣死谏之后,他本身便已经隐然是天下清流的领袖。

    设御都科之后,他的权力和威望,甚至压过各司司首。

    此时,他自然是此处说话最有分量的人。

    “不忠不义不仁不礼,乱臣贼子就是乱臣贼子。”刘学青抬着头,轻蔑的看着祭天台上的文玄枢,“再舌灿莲花,也是乱臣贼子,天下人人人得而诛之!”

    文玄枢眉头微蹙,看着台下的刘学青,叹道:“刘大人,你是天下所知的清正不阿之臣,但你敢说,我说的不是实情?”

    “是实情又如何,不是实情又如何?”刘学青冷笑道:“天子犯错,亦是天子,臣子谏之,又岂是你这种贼子可以告天讨伐的?”

    文玄枢摇了摇头,“人有错会改之,牲畜会受谏会改么?更何况牲畜不如之辈。你们年年谏,月月谏,结果如果,碧落陵死了多少云秦男儿?南伐死了多少云秦男儿?你自谓清正,可曾听到那些孤儿寡母在深巷中的夜夜哭声?”

    “放屁!”

    刘学青原本面容平静,到此句,他却是额头青筋暴起,伸指朝着文玄枢厉声大喝:“你这贼子还敢提南伐之事!若你真如你所说为天下请命,在南伐之时,你也应该跪地死谏!逼退周首辅,你继任首辅,南伐之事,还不是你一力促成。若南伐之罪分三,你至少也占其一!还敢以此来告天伐天子?!”

    “只此一点,你便立身不住,狼子野心便昭然若揭,我又何必一一辩驳,你说的,全部都是屁话!你说圣上有罪,你说的要是有误,上天就降下闪电来劈你,现在我说你就是逆臣贼子,若我说的不实,上天就降下闪电来劈我,上天现在劈是不劈?你要反便反,何必做了婊子,还想要立牌坊!”

    “当然你做了婊子想立牌坊,自然是想蒙骗世人。”刘学青厉声冷笑道:“但我自然会揭穿你的龌龊丑事!”

    放屁,屁话,婊子…这些词语极其粗鄙,平rì在刘学青这种云秦名臣口中说出,必然让人觉得太失斯文,然而此刻,却是足以让许多不怕死的硬骨头心头滚烫,脑门也滚烫。

    一名名官员走出,也走到了刘学青的身后。

    只是数息的时间,经纬分明,祭天台下的官员形成了两列,一列以刘学青为首,人数较少,一列以冷镇南和周由简为首,人数较多。

    然而人数较少的这一列,所有的人都是昂首挺胸,人多的一列,却是大多低垂着头,羞于面对对方的目光。

    文玄枢的眼神渐渐寒冷起来,一股在他身上极少散发的强横气息,随着他的出声,在祭天台上震荡开来。

    “要杀便杀…”

    有四个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刘学青的身旁发出。

    这声音,却是刘学青身旁已然中风的老礼司官员黄中侍发出。

    “诸位大人都是云秦的真正大梁,我受天意伐逆君,又怎会为难诸位大人,诸位大人一时想不明白也不要紧,就请诸位大人在斋宫之中静养,等到中州平静,要让云秦百姓安居乐业,还要诸位大展拳脚。”文玄枢摇了摇头,略带歉然般说道。

    rì已初升。

    一片银sè从祭天台后的原野中接近。

    “呸!”

    一名文官狠狠的口吐唾沫,吐在了接近他的中州卫的闪亮银甲上。

    ……

    rì出。

    中州城的百姓们还和平rì一样起居,生活。

    有人捧着一个瓢在井口旁洗漱,有人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一边胡溜溜的吃着,一边和身旁同样蹲着吃面的人闲聊。

    绝大多数的中州城百姓都没有感觉到今rì和平时有什么不同,然而居住在各处城门附近的云秦百姓,原本准备进出城门的人,却是都发现这秋祭之rì绝不寻常。

    他们的心中也开始变得凉沁沁的,不知道到底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许多原本让寻常百姓和过往商旅进出的城门,全部关闭了,而原本只让一些宫闱车队以及军队进出的城门,却是打开了。

    在阳光下,他们看到了大批大批的中州卫,在通过这些城门进城。

    一列列中州卫身上银甲的闪光,闪花了他们的眼睛。

    也就在此时,整个云秦皇城,所有的宫门,也死死的关闭着,将整个云秦皇宫,变得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瓮。

    ***

    (这章时间太晚了,字数少一些,下两章字数会多一些,过度章节过去,会好写一些。明天的更新依旧最快要到下午,因为实在来不及写出明天早上的章节了....不过更新的时间应该不会像今天这么晚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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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魔变介绍:
六十年前,一个中年大叔带着一条长得像癞皮狗一样的麒麟和一头长得像鸭子一样的鸳鸯第一次走入了中州皇城。
那一年,这个中年大叔穿过了山海主脉,穿过了四季平原,走进了青鸾学院。
六十年后,林夕坐着一辆破旧的马车,从鹿林镇穿过半个云秦帝国,一路向北,行向青鸾学院….
这是一个有关帝国和荣耀,有关忠贞和背叛,有关青春和热血,有关一个怀着与众不同目光的少年,有关一个强大的修行学院的故事。
……
八个完本的人品保证,2012年初夏,无罪安静的为你讲述一个校园的故事,一个有趣的故事。仙魔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魔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魔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