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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罪     仙魔变txt下载     仙魔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六章 导引者(第三更)

    “我很久没有到过如东陵了,陪我出去走走?”

    宇化山河没有看秋墨池和他身旁数名官员的反应,因为这些人,对于他而言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人物,对于林夕而言,也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人物,他只是对着林夕说了这一句,然后又看了一眼高亚楠,“你也一起?”

    林夕和高亚楠当然不会拒绝。

    两个人虽然在战场上已经辗转了许久,对于朝堂的事知道的不多,但两人至少十分清楚,在黄家老人逝去,周首辅退隐之后,在皇帝的施压下,青鸾学院和重重帷幕后的几名元老都是采取了低调隐忍的态度,面对皇帝的突然发力,节节进逼,一直都没有发动什么反击。

    或许在别人看来,可能云秦的格局就此改变,所有学院和这些元老,今后都要彻底顺从皇帝的意志。

    然而从青鸾学院走出的林夕和高亚楠当然不可能是这样的想法,现在这名老祭司带着大祭司的红袍而来,让他进入了祭司殿。

    宇化家和祭司殿这样的举动,对于整个云秦而言,就是一个在皇帝的节节进逼下,已经开始反弹的明确信息。

    云秦所有的祭司的力量加起来是十分恐怖的,所有这些祭司支撑起来的祭司殿,本身就是凌驾在八司的礼司之上的一个机构,能够拥有任免祭司权力的大祭司,是一个极为尊贵的特权身份,这自然不是儿戏,自然不是带着一件大祭司红袍过来,红袍加身,便算是完成,必然会有一些事情要交待,要说清楚。

    夜sè笼罩着如东陵,正值大多数人家刚刚用过晚饭,收拾碗筷的时候,许多店铺的灯笼朝着地面散播着微黄的光芒,偶尔有萤火虫在绿柳畔的草丛飞舞,画面十分漂亮。

    “你可以将祭司袍换上,这一程,我和你执师徒之礼,在祭司殿我属于你的导引者,这样不只是可以显得庄严一些,更为重要的是,在云秦立国之时,因为首先要有安邦定国的武力,而云秦那时又很缺武力,所以才先行立下以武立国之策,民风崇尚勇武,但其实早在那时,先皇和张院长就已有以武立国之后,是以礼治国的远规,知礼义廉耻,有信而懂敬畏,便民风正雅。”宇化山河缓步走在没有多少人的如东陵街道上,微转过头,看着跟在身侧的林夕道:“身为祭司,便更要为先,更要执礼。而且真正配得起荣光者,也绝对不会不好意思带着荣光而行。”

    “好。”林夕看着这名老人,以及因为有这名老人行走而在他眼变得更加多了几分史诗般味道的青石路街道,也不多说什么,微微一笑,穿上了大祭司红袍。

    “你身上这件祭袍是用某种古妖兽的吐丝制造,绝大多数魂兵和军械,都无法割破或是刺破,即便是弩车激shè,也只是冲撞之力会伤到你,而不会刺透这件祭袍。”宇化山河不急不缓的走着,平静的述说道:“祭司殿库房之,也一共只有制三件这种祭司袍的材料,其一件当年给了张院长。”

    林夕顿时有些动容,但又有些好奇:“真是荣幸之至…那还有另外一件呢?”

    宇化山河看了他一眼,道:“还有一件在我兄长身上。”

    林夕无语,谁都知道宇化山河的兄长,就是宇化家坐在重重帷幕之后的那名元老。

    “是什么,使得祭司殿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时机?”林夕忍不住自摸了一下自己身上价值惊人的祭司袍,咽了口口水之后问道。主动问问题,在学习之占据主动,一直是他的风格,在青鸾学院接受佟韦的风行者修行之时,便是如此。

    宇化山河再看了他一眼,伸手挡住了数滴从街道旁一间客栈二楼伸出的竹竿上晾着的湿衣服掉下的水珠,不急不缓的说道:“你们青鸾学院的变故已经差不多结束,虽然死了不少人,但青鸾学院还在。还有一点是因为这是你应得的,圣上因为对你的荣光视而不见,已经导致民怨沸腾,再加上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刻意挑拨的话,恐生大乱,祭司殿这样做,可以替圣上弥补一些过失,民怨也会平息不少。”

    林夕和高亚楠互望了一眼,眉头都深深的蹙了起来。

    “我们青鸾学院死了很多人?”林夕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佟老师和我那些同学…”

    “放心,死的大多都是想要改变现有的青鸾学院的那些人。”宇化山河平静道:“谁都以为青鸾学院这十几年来rì暮西山,但实际上却是反而积累了更多的底蕴。”

    林夕松了口气,道:“祭司殿还是为皇帝考虑,但皇帝肯定会觉得这是对他的挑战。”

    “不要老想着争斗。”听到林夕这句话的口气,宇化山河有些不悦般摇了摇头:“任何人都有过失,祭司殿追求的是光明,只会追求去做对的事情,而不会刻意去针对某个人。祭司殿通过决议,你能够成为红袍大祭司,也是因为许多人觉得你在遭遇不公的情况下,依旧不计自身荣辱,对圣上的态度也依旧平和。”

    林夕摇了摇头,“其实很大程度的原因,只是因为我答应过太子,要体谅他父亲的一些情绪。”

    “至少你很坦白。”宇化山河平静道:“但你要明白,当初先皇和张院长设立元老,便是认为帝王也要受监督…但监督和督促改正,并不是对付或者推翻。”

    “这我当然明白。”林夕道:“谁都希望用温和而不是激进和暴戾的手段,来使得帝国朝着更好的方向走。”

    “就像很多年前张院长第一次走入州城,就已经比许多快要老死的人都来得睿智一样。”宇化山河轻声感慨道:“在很多地方,你似乎比我还要睿智。”

    林夕心不甚谦虚的微躬身行礼,答谢这名大祭司此刻对自己的赞美。

    “跟我来。”

    宇化山河再次很简单的出声,脚步略快了些,身上开始散发出一些淡淡的金光。

    随着他和林夕、高亚楠在如东陵的街巷穿行,很多如东陵的百姓注意到了身穿金sè祭司长袍的他和身穿红sè大祭司袍的林夕,他们无法因为这点就知道宇化山河和林夕的身份,但是其大多数人却是都知道这两种颜sè的祭司长袍所代表的意义。

    就如同见到真正的神祗降临一般,很多云秦百姓甚至顿时虔诚而狂热的拜倒在地,对着宇化山河和林夕行礼。

    “记住,他们拜的不是我们,而是我们身上衣衫代表着的意义和荣光,而是为了所有祭司,为他们做过的事情。”宇化山河没有任何的停留,面对许多怀着狂热的敬仰而拜倒在地的百姓,只是颔首回礼,同时却是将平静而严肃的声音传入林夕的耳,“你要记住,在我们云秦各地,每年不知道有多少苦行祭司,在帮百姓做事情,他们做的事情可能很普通,只是在寒冷的天气里面,帮人修补一下屋檐的破洞,只是在有些贫苦人家重病的时候,送上一两幅药石,甚至只是教一些人一些手艺营生…但正是因为有这些祭司,传播教义和光明,我们才能获得这样的敬仰。”

    林夕点了点头,却是在心里想…穿这件衣服,真是压力山大。

    宇化山河穿过了热闹的街区,行入了一个几乎没有行人的幽静小巷。

    巷子里有一家制鞋店。

    店里有一个制鞋匠,因为烛火昏暗,一时看不清面容,只是头发干净的盘着,盘出了一个州城等大城最为流行的“望仙”样式的发髻。

    在宇化山河和林夕、高亚楠走入这条小巷之后,这名听到脚步声的制鞋匠在转头看到宇化山河身上金黄sè的祭司长袍之后,便沉默的站了起来。

    在站起来的瞬间,他便不再像是一名平凡的制鞋匠,而像是一名宗师,哪怕他头上还拿着一个鞋底,一个线梭。

    他脸上原本似乎微黄的脸sè,也变得白皙起来,变得有些像白玉的sè泽。

    在昏暗的烛火下,他原本五十余岁的面目,似乎变得迅速年轻了起来,变成了四十余岁上下。

    林夕惊讶的打量着这名充满宗师气度的修行者,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也不知道宇化山河带他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然而他很快感觉到了凌厉的杀气。

    昏黄烛火照耀下的那人在微微的沉吟了一下之后,便弯腰。

    在他坐着的一个蒲团之,他抽出了一柄长长的软剑。

    宇化山河没有停步,一股强大的元气波动,瞬间将他包裹,迸发而出。

    林夕看到,这名大祭司浑身发出了耀眼而纯净的金sè光芒。

    在这一瞬间,那名充满宗师气度的修行者一声厉喝,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目,手的软剑散发出璀璨的五光十sè的光彩,以惊人的速度破风,刺向宇化山河的咽喉。

    一股纯净的光束冲击在他的剑上,将他的剑倒卷而出,接着,这股光束冲击到这名修行者的面目上。

    这名修行者的面目上瞬间充斥了恐惧的神sè。

    他的双目即便是紧闭着,也迅速的凹陷了下去,他的双目,依旧被瞬间灼瞎了,接着他的整个头颅,都似乎被光束照耀得通透,似乎一切血肉,都被瞬间净化,变成了晶质般的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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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这是真正的圣光

    金sè的光辉爆发之时,这条偏僻的小巷一片通明,就连上方的天空,都是亮如白昼。

    城很多人都看到了这样的光明,于是更多人都虔诚而尊敬到了极点的拜伏了下去。

    光明消失。

    宇化山河转身。

    叮的一声轻响,修行者手的轻薄软剑掉落在石板路上。

    然后这名修行者也仰面倒下,他的头颅并没有真正的变成宝石一般的晶质,但是光线之带着的力量,却似乎真正灼干了他头颅的许多血液,他面目的肌肤都是深深的皱着,眼珠之的液体也被隔着眼皮震发掉了,眼眶深深的凹陷下去,虽然只是在这一瞬间之内死去,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好像是已经死了很久。

    直到宇化山河从身旁走过,林夕才回过神来,震惊的跟上离开这个幽静小巷的宇化山河。

    从方才宇化山河那身上迸发出来的气息,他可以肯定宇化山河是一名圣师,但令他震惊的不是宇化山河是圣师修为,因为像帝国这种顶阶的人物,又是出身于大门阀,是圣师是很正常的事情…让他震惊的,自然是这名金袍大祭司方才指掌间发出的那道纯净的光束。

    这样的光束,显然不是只有虚张声势,照亮黑暗以及昭示神迹的作用,显然是和高亚楠的凝聚冰雪和自己一直隐藏着的金sè闪电一样,是强大的元气力量。

    “你是要传授我祭司殿的这种修行之法?”林夕震惊的,还在于他体会出了宇化山河的用意。

    宇化山河诚心赞道:“你有很敏锐的判断力,能够很轻易的抓住重点。清晰的洞察力,对于一名祭司而言甚至比修为还要重要,你的确可以成为一名很好的祭司。”

    林夕紧走两步,跟上了他的脚步,问道:“方才那人是谁?”

    宇化山河却是忍不住微笑了起来,“看来将神毕竟不是神,毕竟还是人,不可能什么都知道,不过幸亏是人…如果是凌驾于人的神,恐怕便会没有什么人xìng。”

    “他是想要杀死你的人之一,属于大莽方面。”微微一笑之后,他平静的解释道:“你的行踪暴露,自然相当于立了一个靶子,但同样有些势力一动,也会暴露出一丝蛛丝马迹,让人发现。”

    林夕想了想,问道:“现在除了你们宇化家之外,还有别家有所表态么?”

    宇化山河已经习惯了林夕的直接,也似乎喜欢这种直接的谈话方式,他脚步不停,回答道:“别家都依旧在等着,唯有江家似乎有些大动作,只是还不明他们是要做什么。”

    “江家原本是属于保皇派吧?”林夕问道。

    宇化山河微皱眉头,保皇派三字对他而言有些新鲜,听起来也似乎有些不舒服,但他还是出声道:“黄家和胡家、闻人家几乎都可以认为是因为圣上的刻意压制而失势,从圣上这些年的表现来看,所有这些家都是有理由认为,圣上是要彻底改变这个格局,让所有这些门阀全部退出。且首辅上台之后,江家和首辅之间的权势倾轧得也很厉害,谁都想从圣上手获得更多的权势和资源。”

    宇化山河说得很简单,但是对于林夕而言却已十分清晰。

    “的确用保皇派三字来形容任何一家都不对,只能说先前在应对青鸾学院的压力上,江家是和皇帝站在一边的激进派。”林夕点了点头,道。

    宇化山河原本心头又有些微微不悦,但随即想到换了别人,的确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对擎天巨柱品头论足之嫌,但以林夕的身份,却是的确有这样的资格,他便心释然,随即心有感,轻声感慨道:“其实云秦立国之初的最早构架,应该是青鸾学院监督元老,而元老监督圣上,青鸾学院不参政,元老辅政,这样圣上有过失,便元老纠正,而元老有过错,便由青鸾学院纠正。但张院长不知所踪,圣上连年强势之后,这个最早的构架便已变了些味道。”

    “明白其理而不能行。”林夕眉头微蹙,认真道:“这是因为云秦没有张院长这样一个压得住天下,但又对掌控天下没有兴趣的人。”

    宇化山河微怔,然后笑了起来:“你越来越让我坚信,你是和张院长一样的人。唯一的不同,是当年张院长第一次进入州城,正式出现在天下修行者视线之时,他已是圣师修为,已经足够强大,但你现在距离圣师还远,所以云秦依旧会风雨飘摇。”

    “您说得对。”林夕笑了笑,“那名杀死的修行者怎么办,不用管了?”

    “你的想法太过跳跃,我这种年纪大的人很难跟得上你这种年轻人的脑袋。”听到林夕此刻称谓的改变,宇化山河便也知道林夕和自己的谈话很愉快,且在心真正对自己又尊敬了数分,“现在应该已经有人去处理了。”他笑了笑之后,又道。

    也只是随口多问了一句的林夕却是又认真了起来,“你方才发出的那光…这种修行之法,是什么道理?”

    “按照修行的道理,魂力也是我们的jīng神,融汇了天地一些元气的产物,任何魂兵、符,也都是让我们的魂力可以更多的结合一些天地之间的力量的手段。所有的修行之法,道理也都是这样。”宇化山河微笑解释道:“符纹和魂兵的来源,自古以来的许多大修行者,看法都是一致的,可能便是很多古人无意之在炼制器皿或是兵刃时,发现纂刻的某些花纹带上了特异的力量,这才慢慢发展而来,即便很多古籍说符纹和魂兵都是由很早以前的神魔传下,但即便是神魔,想必也是由不知到知之,要经历这样的过程。”

    林夕一怔,瞬间又肃然起敬,至少这个世界的一些贤者,很早就已经有这种进化论般的概念了。

    “一些修行之法,也应该是修行者在千百年间,有人无意试出的,通过一些独特的魂力流动,和体内的某些器官,分泌的物质交流,然后汇聚出更强大的元气力量。”宇化山河看了林夕一眼,“你们青鸾学院的内相系,做的不正是这样的研究?”

    “和我想的道理差不多,亚楠先前说得也是这样的道理,她们的体质就相当于是魂兵,魂力本身就特殊,而一些修行之法就是修行者领悟出的一些让魂力变得特殊些的方法。”林夕点了点头:“祭司殿这种魂力形成的光华,除了亮度惊人之外,还是带有热量,就像凝聚的火焰一样?”

    “其实就和你方才看到的一样,的确除了容易让对方失明的亮度之外,热度是远不如申屠氏的纯粹火焰的。”

    “魂力将很多力量放在了绽放光明,在热度方面,便无法和纯粹的凝聚火焰相比。我方才杀死那人,主要还是因为对方只是大国师阶的修行者,他依旧抵挡住了我大部分的威能。对上同阶的圣师,我们祭司殿的光明最多只是让对方始终像是瞎子一般在和我们战斗,无法目光配合感知,在判断上会有些迟滞。”

    宇化山河微笑着,说着不如,但是面上却是有着一些自傲,“但我们祭司殿的光明,意义却不止在这对敌的方面。”

    林夕和高亚楠互望了一眼,林夕忍不住开口又要问。

    “言传身教。”但是不等他开口,宇化山河却是已经接着说道:“我带你在这如东陵走,便是要让你看到…有些时候,亲眼看到,会更加清晰的明白一些道理,会更清晰的明白我们存在的意义。”

    林夕知道自己此刻需要的只是一些耐心,所以他安静了下来,跟着宇化山河行走在夜sè之。

    在一个街角,他看到一个肮脏的男孩跪在地上乞讨,破旧的衣衫,干瘦的四肢,消瘦而沾染着污秽的脸庞上镶嵌着一双茫然和恐惧的眸子。他脸上的污秽不是没有清洗,如东陵这种地方有很多水井或者水渠,而是因为像他这样的乞丐,置身的地方往往污秽,试想一个经常要在某个巷角或者某个破旧废弃的小杂物间睡觉的小乞丐,要想保持身上的整洁,那是不可能的。

    可能是因为天气炎热,蚊虫叮咬加上身上无法整洁的原因,这名小乞丐的脖子里面全部都是痱子,还长了一个很大的烂疮。

    宇化山河走到这个年约十二三岁的男孩面前,朝着这名男孩伸出了手。

    这名男孩还不知道宇化山河身上的金sè祭袍代表着的是什么样的意义,他只是觉得宇化山河是尊贵的人物,只是觉得有些惶恐。

    宇化山河怜惜的看着这名乞丐,他的手指上发出了烛火般的光亮,照耀在这名男孩的脖颈之间。

    林夕的目光迅速的凝固,震惊,然后他觉得这个世上的修行之法真是说不出的jīng彩。

    男孩脖颈之间的那个烂疮,在纯净的光芒的照耀、渗透下,很快结痂。

    “这真是治疗圣光…”林夕忍不住轻声感叹。

    ***

    (调整一下生物钟~~最近几天可能会两更和三更交错,然后下半月应该还是会三更为主。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今天应该是两更,明天三更。)

第二十八章 光明、重铠、君臣

    “圣光?”

    宇化山河微笑着转头,“我们祭司殿,只将这种光称为光明。”

    “很玄奥,神奇。”林夕钦羡而认真的说道。

    “最重要的一点…今夜我和你在如东陵,最重要的一点,你要记住。”宇化山河负手看着在黑暗之中重重叠叠的民居,肃声道:“我们祭司在这世间最大的力量来源于信仰,而不是修行之法。正如祭司殿的这种光明,明明可以解除战场上很多战士的伤痛,但却始终只传少数品格能够代表光明,能够进入祭司殿的人,那是因为若是这种光明到处皆在,那些不能代表光明的人都能掌控的话,便不能带来信仰。”

    “这让我想到了一个选择题。”林夕表示能够理解的点头,轻声道:“如果一方是一个好人,而另外一方是一万个好人,杀死一个好人,能够救一万个好人,杀还是不杀?”

    “你的思绪跳跃的确很快,但我能明白你的意思,为了引导更多的光明,带来更多的光明,有些时候必须付出一些牺牲。”宇化山河认真的看着林夕,“如果你是,你会怎么选择,杀掉那一个好人,救一万个好人么?”

    林夕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总是觉得这是个很残酷,很令人郁闷的问题,而且不亲身面临那种时候,我怎么会知道我会做出哪种选择。”

    “我也不知道。”宇化山河微笑道:“这是人的正常反应,所以祭司就是有人xìng的人,而不是神。”

    林夕微笑,看着那名因脖子上烂疮好了的年少乞丐发出惊喜的呼声,又敬畏神迹般拜伏在地上的样子,他由心的开心,“这种光明只是需要消耗魂力么?”

    “不是。”

    宇化山河摇了摇头,道:“这种光明也代表着牺牲,会付出我们的魂力,jīng神和体力,就像我们承受掉了对方的苦痛。”

    林夕的面sè凝重了些,仔细的看着宇化山河,“这就相当于拿我们的命去救别人的命。”

    宇化山河点头,“可以这么认为,我们修行者的身体比普通人的身体要强壮许多,恢复得也快。”

    “其实最简单的比方,这就像是输血,对方失血,我们输血的话,对方就会好,我们少量失血,很快也会恢复过来,但如果失血太多,我们也会很虚弱,甚至死去。”林夕看着他,说道。

    “你这个比喻非常恰当。”宇化山河看着林夕,眼神之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满意。

    林夕继续认真的请教道:“那能用来医治自己么?”

    宇化山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那是你们青鸾学院的明王破狱才能做的事情。”

    林夕笑了起来,再次对宇化山河躬身行礼,“受教。”

    ……

    青鸾学院。

    天工系的一间工坊之中,聚集着数名并不怎么注重仪表,身上黑袍甚至涂满各种污油和沾着一些铁屑的老人。

    谷心音就站在这几名老人的身旁。

    但这几名除了身上的黑袍是学院教授长袍之外,形容和老铁匠似乎也没有太大分别的老人,却似乎连他也并不怎么看得起的样子。

    这似乎很荒谬,但这些老教授却都是有这样的资格。

    因为他们是整个青鸾学院,乃至整个云秦,最卓绝的大匠师,对痴迷于各种冶炼、符文、制器的痴人,对于冰冷金属和符文的兴趣,胜过对人的兴趣。

    这些人,是因为昔rì的张院长,才来到青鸾学院…也正是因为有张院长这样的存在,许多各种各样,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痴人,才会聚集到青鸾学院,成为青鸾学院的强大底蕴。

    现在,这些老人都在仔细的看着在石桌上铺开的一张图纸。

    这张图纸上是从当rì那名驾着神木飞鹤离开,却是被佟韦一箭shè下来的学院强者背着的木箱之中取出,上面画满了许多符文和一些外人根本无法立即理解的密文,以及许多零件的图案。

    “这是一个构想。”

    一名面容木讷的老教授终于抬头,没有看等待着最终结果的谷心音,却是转头看了另外几名老教授一眼,权威般道:“是一具魂兵铠甲…一具可以用‘圣’字来形容,超越现在所有世间强大铠甲的铠甲。”

    其余几名老教授都是沉默点头,似乎也完全同意这名老教授的看法。

    “什么样的铠甲?”谷心音出声问道。

    老教授皱眉道:“以炼狱山蓝魔陨金为铠,以真龙宝石为符文,洛神玉为内衬的铠甲。”

    谷心音的面sè更为凝重,“洛神玉是什么?”

    老教授看了他一眼,道:“一种紫红sè软玉,稀少至极,我们这些人这一生所见,加起来恐怕也不会超过两个拳头大小的一块,世间难觅。最为强大之处,是可以起到惊人的缓冲,集于一点的力量撞击上去,也会迅速扩散至整块,或者整片洛神玉。简而言之,即便圣师一击的冲击力,也会有很大部分,被这洛神玉吸收,如果按照这图纸的设想,如果铠甲内里真能全部以洛神玉一指厚度内衬的话,即便是一名大国师阶的修行者,也能连连承受圣师的重击。”

    “蓝魔陨金号称天下最坚固的金属,这世间已经几乎找不出能够破开的东西,再加上这样的材料…”谷心音沉吟道:“那对圣师也自然有极大的威胁。”

    “若是接近圣师,或者本身就是圣师穿上这样的铠甲,你想便会如何?”老教授冷冷的看了谷心音一眼,“还不止。”说出这三个字的同时,他从袖中取出一物,丢在了前方的图纸上。

    这是一团透明浴球般的东西。

    这件东西,林夕和佟韦都不会陌生。

    而现在,谷心音显然也是知道这件东西是具有什么样的用途。

    “怎么?”谷心音的眉头又皱得更深了一些。

    “这件铠甲,会以这团东西为发丝。”老教授看着谷心音,缓声道:“配合铠甲符文,这团东西就真的会像修行者的头发一样,而且就像感知的延伸,会让修行者的感知速度加快,而且可以将魂力透出铠甲之外,甚至可以令飞剑飞得更远。”

    谷心音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原本才是最强大的御剑圣师,他当然知道,许多圣师之所以无法身穿重铠战斗,是因为几乎所有的重铠都会像修行者的身体一样,对魂力的喷发有着约束和阻碍的作用。一件铠甲若是非但不会阻碍魂力的析出,而且还能使得感知更为敏锐,反应更快,魂力传得更远…这种铠甲,当然是极其可怕,超越目前世上所有铠甲的。

    “这图纸已经有实际运用价值了么?”他摇了摇头之后,认真的看着老教授问道。

    似乎觉得谷心音终于问出一句专业的,有价值的话,老教授的眉头舒展了开来,甚至带着一些期许般重重的点了点头,“只要找得齐这些材料,便已经可以制得出来。”

    “我们青鸾学院从来不惮于制造一些超越世间的兵刃和武器,毕竟最强的,依旧是人本身。”谷心音微躬身,道:“我们会尽力。”

    ……

    ……

    “魂兵重铠不算什么。”中州皇城,御书房中,云秦皇帝yīn沉的说道:“朕已有足够的青鸾重铠,天魔重铠,即便魂兵重铠再多,也没有足够的修行者可用,但碧落陵闻人苍月这逆贼的这批军械、重铠之中,却有一批特制的武者重铠。按可靠消息,这批武者重铠关节都辅以弹xìng钢,是龙醒大匠师逝去前的收官之作,只要是拥有一定力量的武者,便可配备,且可以发挥出不错战力,xìng能远超青狼重铠。这批重铠,朕一定要得到。”

    云秦皇帝的下首,坐着的唯有一名年老但jīng神矍铄的皇廷供奉。

    这名皇廷供奉,便是自小便为他师长,也最让他信任的张秋玄。

    “臣很乐意为圣上办这件事。”张秋玄看着云秦皇帝从小长大,对云秦皇帝的心xìng和想法自然极为了解,所以此刻他也没有掩饰什么,只是微微一笑道:“圣上是对江家不放心,还是想要乘此对付江家?”

    云秦皇帝的眉宇之间瞬间更添几分yīn霾,他微微垂下威严的头颅,寒声道:“在整个中州皇城之中,朕本身放心的便只有你和周首辅两人,但现在,能让朕放心的,便只有你一个人。黄家、闻人家、胡家已失大势,新立的御都科,便已经能够钳制住孔家,江家再一去,朕心中的担忧,便已经放下了一大半,朕的脚步,便没有什么人阻拦得了了。”

    张秋玄感慨道:“圣上尽心尽力,一定会成为一代圣君,老臣自当为圣上做好这件事情。”

    “朕很多事情,还有赖先生。”

    云秦皇帝yīn沉的眼神之中,也少有的多了几分感慨,他对着张秋玄微颔首致礼,真诚道:“先生一定要注意安危,朕在皇城之中,等着迎接先生归来,为先生设宴洗尘。”

    见到云秦皇帝极少见的真情流露,想到这些年的一路行来,帝国和皇城的变化,始终陪伴在皇帝身边的张秋玄也是有些无语凝噎。

第二十九章 凉(第一更)

    这个世界,皇帝乃天子,至尊之躯,天生便高出万民。

    高出世间万民,便也意味着没有并肩之人,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此刻偶尔真情流露,在这个凉沁沁的皇宫里,却是显得分外的凄清。

    ……

    “我就不觉得当皇帝有什么好。”

    在如东陵的夜sè里,林夕拿着一张肉馅饼满足的吃着,和高亚楠行走在一条专卖茶叶的老街里,“到时候弄得所有人都跪着…连个可以贴心讲话的朋友都没有,还总怕位置坐不稳。要cāo心的事情太多,很多时候还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高亚楠点了点头,“张院长既然一开始就是青鸾学院制衡九元老,九元老辅政的构架,张院长自然也不可能对那张龙椅感兴趣。”

    林夕沉默了片刻,吃光了手里剩余的肉馅饼之后,才道:“这样的构架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在我看来,对于这个世界的改变是温和渐进的,因为他建立了神一样的荣光,但这个世间的帝王,容许神一样的人物压在头上,是因为他会对这样的人物由心敬畏,但这样的人物不在之后,这样的建筑便失去了最根本的基石…我想他既然采取这样的构架,便不可能不清楚这点。”

    高亚楠的眉头深深的蹙了起来,“你的意思是,张院长他可能…”

    “再美丽的风景和再好的修行之法,不可能让一个人抛下他在意的世间和朋友这么多年…我们青鸾学院入学之时,他便已经离开了青鸾学院十六年。”林夕转头,看着高亚楠美丽的侧脸,轻声道:“我先前以为他是历史知识太少,云秦立国时又太过兴之所至,弄出四不像的朝堂设置,但我先前想的显然是错的,他是想温和的改变这个世间,既然他用了这么多心思,比我还明白这些,他当然十分清楚,十七八年不露面,会给这个世间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所以这么久不回到世间,我虽然不能肯定他是否活着还是已经死去,但他必定遭遇了他没有预料到的意外。”

    高亚楠也沉默了片刻,然后也转头看着林夕:“这便也明登天山脉之后很凶险,即便是和张院长一样强大,也有可能遭遇些意外。”

    “这种时候我就最纠结,想着总归要去看看老乡到底怎么样,可是要真是一个危险到了极点的地方怎么办,最好的想法也是反正还要遥远,最好不去想。[W.OS.cM我]”林夕自嘲般的笑了起来,道:“一切等修到圣师之后再。”

    高亚楠轻嗯了一声,心想,不管你将来什么想法,若是要去,我便和你一起去便是。

    林夕牵住了她的手。

    和平时不同,她感到林夕的手迅速变得十分炽热。

    她低头,看到林夕的指尖发出了纯净的光芒。

    因为这看似柔和的光明太过明亮耀眼,所以她甚至分辨不清楚,这光明到底是纯净的金黄sè,还是纯净的白sè。

    她感觉到自己在先前战斗之中,震裂的虎口伤疤,在微烫的感觉中,迅速的脱落。

    “怎么?”

    但她也随即担心和惊讶的出声,因为她看到林夕无奈般摇着头,额头上冒出了些冷汗。

    “很痛。”

    林夕苦笑了一声,看着高亚楠解释道:“怪不得叫牺牲…要放出这种光明,会非常痛。”

    高亚楠松了口气,却不知想到什么,脸sè有些隐隐的绯红。

    林夕却是并未注意,自语般轻声道:“原来这速度,也就是魂力析出的速度…想想也是,这相当于汇聚了亮光在魂力里,若是光亮和魂力脱离,速度当然是快了,但就像普通的阳光,还有什么威力。不过要做到和宇化老师一样平静的析出光明,本身倒也是一种修行。”

    “修行痴,接下来你又要带我去哪里?”高亚楠看着自言自语般的林夕,忍不住笑了起来,轻声问道。

    “我带你去看看如东陵的米面铺子。”林夕笑了笑,道:“我去随便看看现在云秦米面生意的一些行情,乘现在晚饭时间刚过不久,很多铺子还没有关铺,应该还来得及转转。”

    高亚楠从林夕神秘兮兮的笑容里面看出了些什么,轻跺了跺脚:“你还有秘密?”

    大德祥和湛台浅唐、南宫未央的黑市生意,是林夕最深的秘密之一。

    林夕之前,的确还没有和高亚楠过。

    而夏副院长之前之所以能够安心的将林夕放在大德祥的那间院,便明即便是整个云秦帝国,也只有夏副院长等极少数几个人

    ……

    云秦的这个夏天,云秦皇帝送别自己的师长,皇宫之中很多地方,便显得更加凉沁沁的。

    御都科开始有序的运转,随着一名接一名的官员被召去接受调查,更多的官员也觉得云秦的这个夏天分外的凉。

    林夕一开始对于刘学青这种清正直臣的顾虑,完全是多余的。

    因为这御都科是否急进,从一开始,便已根本和刘学青的意愿无关。因为即便是刘学青这样才能杰出的大臣明白扫污对于时局的影响,即便想悠着点,但若是一名名官员的确凿证据递送到御都科。罪名清晰的摆在眼前,你办是不办?

    浓污重诟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整个云秦,在先前也不是没有专门治腐的部门,但是整个朝堂,诺大的律政司,许多的官员,在很大程度上,却是已经空转了很多年。很多官员也不是不办,而是不能办,因为一牵,便不是牵出一个,而是牵出一串。

    先前长公主插手律政司,亲至地方严查,结果便是九元老都不赞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如东陵那件事发生,便是因为九元老和朝中很多权贵心里都很清楚,这已经不是一个人能够严厉的杀一些人能够解决的事情。

    如果没有一些决定xìng的政令和机构上的改变,那些贪官污吏,就像是仓库中的硕鼠,杀了一批,又会生出来一批。

    御都科这样的机构,其实本身就是九老和当时周首辅想要催生出来的东西,但是当时在周首辅的想法之中,还会有更加严苛,改变云秦现有朝堂气候的考成法等诸多改革。即便在龙蛇边关面临穴蛮之乱时,周首辅还在犹豫再三,且九元老也是各有想法,未必能得到统一。

    反倒是在这云秦南伐失败,皇帝开始在朝堂之中占决定xìng优势,一些文官和直臣在汹涌民意的支持下,甚至压倒原先占据绝对优势的军方之后,御都科却是无法阻挡的出现在了云秦的舞台上。

    在随便抓住一个罪名严重的污吏,便能牵出一串的情形下,刘学青已经不是想不想办的问题,而是御都科都甚至有些来不及办的问题。

    朝堂如此,在生意场上,云秦的这个夏天,对于大德祥的许多竞争对手而言,也是分外的凉。

    先前针对大德祥的那十几家商号的联营已经名存实亡。

    因为在这些商号根本无法压制得住大德祥之后,这些商号在面临生意缩减、惨淡引起的诸多问题时,也发现大德祥的对手,已经自然的变成了比他们更强大许多的对手。

    而即便是云秦三大米行之一的苏友记商号,随着云秦和大莽战争的深入,米面供应和利润都越来越为紧张之后,他们也已经赫然发现,他们有被大德祥倾轧至难以生存的危险。

    这个危险,便来自于碧落陵!

    这个大德祥目前的主要竞争对现了大德祥已经在碧落陵建立了诸多的农场,牧场,其中大批农田出产的第一批粮食,已经开始流向云秦各地。

    在大量征兵,各地劳力不足,良田减产的情况下,大德祥,却相当于已经准备好了一个成本低廉,足以压垮云秦绝大多数专营米面商号的巨大粮仓!

    苏友记恐慌和震惊于大德祥竟然拥有这样的超前意识和经营能力,而苏友记的所有掌柜,也都发现,要想生存下去,在目前而言,便只能跟随大德祥的脚步。

    毕竟虽然脚步落后,但碧落陵分割后的两个行省毕竟还有大量的土地,依旧缺人…以苏友记在云秦帝国先前的累积和影响,能够争取到的一些优惠,或许能够拉平一些先前的落后,减少一些倾覆的危险。

    苏友记的三掌柜薛京尹便承担着这样扭死为生的重任。

    在这个分外凉的夏rì之中,他和苏友记的一支带着许多上好种子,以及构筑农场所需的最前期工具的庞大车队,进入了山阳道,开始进入碧落陵分割后的碧水行省境内。

    庞大的载重车队行进在蓝天碧草之间。

    薛京尹在最前方的一辆豪华马车中,一直在担忧的,只是接下来苏友记跟着大德祥学了之后,大德祥那名在生意场上堪称神般的大掌柜,接下来又会出什么样的惊人举措。

    至于安全,他并没有丝毫的担心。

    因为很快便有军队会来接应他们,而且他们的车队中,也有不少武者,还有修行者。

    然而,当夜sè降临之时,一道冷厉的光芒,却首先从萋萋草丛中飞出,洞穿了他的这辆马车。

第三十章 阳光下传递的秘密(第二更)

    许笙在一片军营外的一辆马车前等着。

    虽然按例,外来车马不准进入军队营区,他驾着的这辆马车也没有获得特例,但因为他和这里大多数的军士都是十分相熟,且因为他们农场的出产和商贸,整个碧落陵地区的军人生活比起以前都大有改善。不说一些城镇的建立带来了更多的商铺和商品,光是城镇中的热闹气氛便和以前的冷静不同,让军士都觉得在正常服役,而不是像苦役流放一般。所以所有见着他的军人对他都是十分客气,有数名和他相熟的将领还和他闲聊了几句,并送来了几片用井水冰镇的蜜瓜。

    在接近正午之时,数名将领和十余名军士客气的护送着气质雍容,身穿着一件淡紫sè宫装的陈妃蓉走了出来。

    远处随即响起一些严厉的呵斥声,原来是许多军士也是第一次见传说中的大德祥大掌柜,有些军士看到真是女神一般的丽人,一时却是看得呆了,忘记了手头做的事情,引起了士官和校官的呵斥。

    陈妃蓉行礼和护送的将领和军士告别,上了许笙的马车之后,却是一阵马蹄声响,一列整齐的轻铠骑军跟在了马车后面。

    “出了什么事情?”

    许笙有些凝重的轻声问车厢中的陈妃蓉。

    自从他来到碧落陵之后,便一直是大德祥在整个碧落陵地区的主事者,平时碧水行省的军方或者各司官僚机构要和大德祥谈什么事情,也只需他出面,然而今rì军方前来通报时,却是指明要陈妃蓉前往,而且此刻还有一支数百人的骑军跟随,这自然让他觉得有些非比寻常。

    陈妃蓉轻声道:“苏友记的一列车队在山阳道被劫杀了。”

    “苏友记?车队被劫杀?”许笙的面sè微微一变,眉头也顿时皱了起来。

    “没有一人生还。”陈妃蓉看着他微僵的背影,点了点头,轻声平静道:“没有一个活口…这列车队是由苏友记的三掌柜薛京尹带队,一共有两百三十二人,薛京尹进入碧落陵,原本就是准备至天落行省开辟农场,并和天落行省省督府商谈后继事宜的。”

    听到两百三十二人这样的数字,许笙的眼中瞬间充斥震惊神sè,“山阳道,即便是西域流寇,也不可能深入到山阳道这种区域…苏友记至天落行省开辟农场,这我们之前并不知道,这是针对我们大德祥。我们和碧水行省省督府的关系好过天落行省,他们去天落行省,会对我们接下来的布局造成不小的冲击。”

    陈妃蓉点了点头,“你说的都不错。苏友记是我们大德祥最主要的竞争对手,这次本身又是针对我们而来…碧水行省里面,除了军方人最多之外,便属我们大德祥人最多,也只有我们大德祥的一些农场和牧场,最适合藏匿大量载重马车。”

    许笙点了点头,“所以刑司和军方有些怀疑是我们大德祥做的?”

    陈妃蓉轻声道:“略有怀疑,程序上要查一查而已,否则也不会担心和我们大德祥交恶,还要特意找我先说明一下情形,毕竟我们大德祥是做正当生意,不可能做得这么肆无忌惮和大胆,这毕竟是两百三十多条人命。这种重罪,没有生意人能担得起,现在最主要刑司和军方都还有些弄不明白劫杀这列车队的人的意图。我记得我们原本明rì就有一趟要出碧水行省的车队,等会回去之后,先延后,等军方追查一阵之后再说。我也觉得奇怪,如果是想劫粮,缺粮的流寇是断然不敢深入到这样的地带,但不是要劫粮,只取财物,为什么将那样一列车队全部带走…这样的一列车队,要掩饰痕迹,也实在太过困难和危险了一些。”

    许笙的眉头猛的皱了起来,沉吟道:“难道目标本身便是马匹和载重马车?…难道是做黑市生意,或者有先前积压的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要运送出碧落陵,但若是从碧落陵外调来大量马车,便容易被人通过这些载重马车,追查出调用马车的人的身份?”

    “我和你的猜测差不多。”陈妃蓉平静道:“但能够杀死苏友记这么多人,还能够很快转移走这些车辆,让军方一时还追查不出的,实力必定十分强大。要调集大量马车进碧落陵而不被人发现幕后主使者的身份,还是有能力做到…我觉得最为关键的,是这列马车是现成的,抢这列马车,比从别的地方调集大量载重马车过来,会快很多。这似乎是在抢时间…尽快的做成一件什么大事。”

    “要抢时间,便至少说明有足够威胁的对手,这些势力,都不是我们所能插手的。”许笙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看了陈妃蓉一眼,说道。

    “你说的不错,所以我便担心我们大德祥的一些车队的安全,所以惹不起,只能先尽量躲起来,我今rì便请求军方搜查我们大德祥各处农场和牧场,并让军方派军队保护我认为有可能会有危险的地方。”陈妃蓉突然微微的一笑,道:“但还有一些危险的事…所以我们恐怕必须让林大人知道,必须让他安排帮助。”

    “通知林大人?”许笙的呼吸不由得一顿,双手有些微凉,他十分清楚自己和陈妃蓉同样很希望再次见到林夕,然而他更加清楚陈妃蓉做事极有分寸,如果不是真的应付不了的危机,是绝对不会去麻烦林夕的。“还有什么危险的事?”所以他有些震惊的轻声问道。

    “yīn魂不散的柳家…你不知道我和柳家的一些事情,林大人知道。”陈妃蓉轻轻的摇了摇头,道:“省督大人对我们的确多有回护,今rì在军营之中,他便派了人特意告诉我,有柳家的官员调入了碧水行省,似乎也在调查我和大德祥的事情。”

    “柳家先前在龙蛇边关也已经调查我的一些底子,不过在那里的人,都应该已经被林大人他们杀光了。”陈妃蓉顿了顿之后,又补充道:“柳家现在越是不甘心,对我们的报复手段就越会狠戾。所以光凭我们,我便怕应付不来。”

    许笙再度压低了声音,道:“林大人行踪莫定…用什么方法可以很快让他知晓?”

    “我们约好的是用皂膏。”

    想到这是属于自己和林夕的秘密,而且还是一个很强大,甚至可以说是云秦至今最伟大的传递军情和秘密的手段,陈妃蓉便甜蜜的笑了起来,轻声道:“我们大德祥的米面现在还没有遍布整个云秦,但我们的皂膏,却是已经占据了云秦所有的大街小巷,有人洗浴,洗衣物的地方,便有我们的皂膏。”

    许笙怔住。

    陈妃蓉甜蜜的笑着,继续解释道:“最早林大人和我商议好这个秘密之时,便已经开始做好了一切准备。我们的每个工坊都有准备着一套活字花纹镶嵌模子,在我们想要传递消息之时,我们各地的工坊,都会以极快的速度生产出我们要传递消息的皂膏…然后我们还会以一些优惠的借口,将这皂膏的价格故意压下一些…外观更加jīng美,但质量却是同等,且价格更加便宜的皂膏,谁会不爱?尤其许多商队,许多小商贩,会以比我们铺货更快的速度,将这样的皂膏铺向云秦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最边关。”

    许笙深吸了一口气,有些难以想象般轻声问道:“你的意思是…直接就将想要说的,告诉林大人的内容,印到每一块皂膏上?”

    “是的。”陈妃蓉轻笑道:“林大人和我约定好了一套独特的密文…他写给我的这一套文字,方方正正,很好做活字模子,又像很玄奥的符文一般,皂膏两面都凸印上这样的花纹,非常独特好看。先前试制之时,制了几套送给了几个大文人和一些大官,上面写着的全部都是骂人的话,比如‘附庸风雅不知雅,无病呻吟强作书’,‘贪金贪银一时爽,过后害全家’等等林大人自己写的有趣话。那些文人和大官见了非但不生气,还都非常喜爱,觉得花纹独特,很多估计还在家里摆着看,舍不得用。林大人有时的确有趣,还给我们所有用这套文字制的这系列皂膏,起了一个名字‘另一个世界’。光是这个系列的名字和这些文字的独特纹理,都让许多文人雅士更加喜爱,觉得极有意境和相配。”

    许笙听得完全呆住。

    他从小就在鱼市经营,到现在也已经接触了不知道多少的商人,但是这些想法和念头,不是聪明和不聪明的问题,而是让他觉得,他所尊敬的林夕林大人,脑袋就是和寻常人根本不一样。

    “谁会知道,秘密就是摆在光天化rì之下,在云秦的任何一个大街小巷,放在任何人的眼皮底下?”随着马车的颠簸,他愣了许久,才忍不住说道:“这就是一个庞大,但别人根本想不到的巨大情报机构。且传递消息速度不仅快,还异常的彻底…连朝堂的情报机构都不如…因为朝堂只有那些机构中的官员在传递,但这却是无数的商号和小贩在推波助澜。”

    陈妃蓉笑得眼睛微微眯起,道:“自从林大人决定做黑市生意,他便觉得这在将来肯定会有大用。”

    许笙的心情忍不住有些莫名的激动,“林大人真非常人。”他也笑了起来,感叹道。

    ***

    (这一章过渡章节写得我自己极为满意,不只是因为YY,也和文笔啊节奏啊之类的无关,而是真正的不停动脑子,讲故事的能力真的能变强,真的能感觉自己比起前一些书的进步。一些层层的铺垫,到最后自然的汇聚到一起,很多方面的事情,导致一些人和一些事的发生,然后再层层的推进,再讲述很多地方发生的事情...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看出来,反正我很欣喜我的一些进步...最后傲娇的宣布,晚上应该还有一更)

第三十一章 热(第三更)

    林夕和高亚楠在如东陵停留了许多天。

    长时间连续战斗导致的身体和心理的疲惫,也唯有时间才能慢慢的抹去。

    两人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来通过如东陵了解更多云秦的一些细微局势,或者说等待青鸾学院的下一步消息。

    在林夕看来,既然青鸾学院内变已然平定,接下来的扫尾应该花不了太多的时间,夏副院长便应该会传递许多对自己更有价值的讯息过来。

    一直等到如东陵的大街小巷之中,开始出现印着他最为熟悉的文字的jīng致皂膏,他才开始想起了自己在碧落陵之后的那个秋天,在那个山镇的寂寥小院里让陈妃蓉做的一些安排。

    “柳家还不死心么?”

    “这一列消失的马车,到底代表着什么含义?”

    在帝国这新一年的盛夏里,行走在蝉声中的林夕想到了去年的那个夏,他手里拿着一块皂膏,走回了军方安排的住所中,走到了高亚楠的面前,将皂膏递到了高亚楠的手中,然后轻叹了一声,“我们要回那个地方去看看了。”

    ……

    同一时间,在一个驿站,一名身穿褐sè绸衫,面目英俊的中年男子,正在用冷水洗脸。

    他的面目似乎比冷水更冷,没有任何的灰尘,只似在用冷水洗去一丝长途跋涉之后的憔悴和疲惫。

    许箴言垂手恭立在这名冰冷、威严的中年男子身后。

    自从他调出天牢,成为御都科的三巨头之一之后,便已经极少需要像今rì这么恭敬而谦卑的站在别人面前。

    然而他现在却必须这样的姿态,因为这名中年男子,便是他的父亲,许天望。

    “你可以自行先去休憩,不用先行给我请安,除非我有事寻你。按最新情报,山阳道有些事情发生,所以此次在驿站之中我们只休憩两个时辰,你不要浪费时间。”用冷水连续洗脸数次之后,许天望放下湿巾,转过身来,看着许箴言平静的说道。

    许箴言微躬身,示意自己已然明白,但却依旧出声道:“父亲大人,山阳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似是觉得许箴言已经有向自己问询一些事情的资格,许天望在床榻竹席上坐了下来之后,缓声道:“苏友记这个大商号你应该知道。他们有一支车队在碧落陵中被劫了,那支车队的载重能力足以能够承载大量的铠甲和重型军械。”

    “有可能是闻人苍月的党羽已经开始动手,或者是别家的人?”许箴言皱了皱眉头,冷道。

    许天望点了点头。

    许箴言便不再多说什么,便躬身行礼,告退。

    “等等。”但还未至门口,许箴言被又被喊住,在他有些意外的转过身时,却看到自己的父亲,床榻上那名森冷而威严的中年男子,脸上却是出现了一种之前从未有的狂热和欣喜的神sè。

    “终于到了。”

    许天望更为罕见的声音微颤,像是自语,又像是要让许箴言见证某个时刻一般,吐出了这四个字。

    只在他吐出这四个字的瞬间,他身上的气息骤然一变,就像有一道神光,在他通体的肌肤下闪过,他的人没有变化,没有变得更加的高大,但只是因为身上气韵的骤然变化,在许箴言的眼中,他便骤然变得更加高大起来。

    许箴言的眉头皱起,瞳孔骤然一缩,然后他深深躬身,不让许天望看到自己脸上的真正情绪:“恭喜父亲大人破阶成圣。”

    许天望微微颔首,伸出了手,一股磅礴的力量由他的手中析出,方才他洗脸的那一盆冷水,在他手中涌出的力量一震之下,从盆中全部震飞而出,又直接被压成一个不到拳头大小的晶莹水团,如同水晶般从窗口弹飞了出去。

    一直飞出数百步,才哗啦一声散开,水珠溅shè的力量,依旧将下方一株桃树打得支离破碎。

    “这就是圣师的力量…你要多加用功。”许天望看了深躬着身体的许箴言一眼,欣喜而感慨的说道:“力量便是根本,只要到了圣阶,便所有人都不敢小瞧于你。你便可以站立在绝大多数的人头上。”

    听到许天望这样的话,许箴言点头,看上去是敬畏的受教,然而此刻他的嘴角,却是浮现着一丝讥讽般的冷笑。

    “父亲,圣师也并不算是最为强大的力量吧…去年的那个夏天,我便亲眼见到了几名圣师在闻人苍月的手下死去…我要到多少年才能到圣师?让人迅速变得强大的东西,始终是真正的权势,而不是个人的修为。”他在心中摇头,冷漠的自语道。

    人的心,有时候可以比夏天还火热,有些时候,却可以比最严寒的冬天还要冷。

    云秦九大元老是九股强大的势力,九个巨大的门阀,九个兴旺的氏族,所以在重重帷幕后的老人,不只是要为自己的权势考虑,还必须为自己的氏族、子孙,跟随着自己的官员、门生负责。

    对于许箴言成为御都科的三巨头之一的结果,江家一直都很满意,甚至在背后有推波助澜的成分,因为许家一直都是属于江家门生,且刑司、一些重要的情报部门,也都一直在江家的掌控之中。在林夕的判断之中,御都科在今后恐怕会进化成类似锦衣卫一样的机构,然而在之前,江家其实一直在拥有着锦衣卫这样类似的实权。

    在江家看来,再能够控制一个御都科,既然是再好不过。

    但皇帝在过往的时rì,尤其是在近两年之中的表现,却充分说明皇帝并不是傻子,即便刚愎自用,即便拥有狂妄的野心,甚至被某种思想蒙蔽住脑子,但在玩弄权势方面,却是根本不在所有的老人之下,所以要想不像黄家和闻人家一样倒下,江家便要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碧落陵闻人苍月的大量秘藏,便是江家所要的话语权。

    数量庞大的重铠和军械,江家也是势在必得,所以甚至将许天望这样身居高位的重要人物,都派了出来。

    ……

    在江家派出的人火速赶往碧落陵时,整个大莽王朝,也沐浴在盛夏之中。

    炼狱山的夏天,绝对要比这个世上绝大多数地方都要炎热得多。

    张平站在一间不通风的黑岩屋之中。

    他的面前是一个涌着火焰的火口,上面架着一个铁架子,上面搁置着无数根金属箭矢。

    地火从一些岩浆流中引来,经过工匠的设计和调教之后,在火口中喷出来时,火焰和热气的温度,便正好在能够将防止在上面的金属箭矢一直保持通红,将化却不化的状态。

    这样工匠便能利用一些工具,更为轻松的在箭身上纂刻出所需的纹理。

    张平此刻的面前,便是有一个可以稳定的固定箭矢的旋转架子,他的一手是防烫的石棉厚手套,一手是一根蓝sè的细钢针,只是依靠这根细钢针的勾剔,他便熟练而迅捷的在一枝枝通红的金属箭矢箭身上剔出jīng美花纹般的导风槽。

    这种金属箭矢,都是配合魂兵长弓使用的特殊金属箭矢。

    虽然胥秋白和林夕这个级别的箭手很少,但军中普通的修行者箭手却很多,自南伐开始,这种金属箭矢的用量就一直在不断的增加。

    张平在过往的时rì里,给所有接触过他的炼狱山中人的印象,都是沉默寡言,但做事极为认真严谨的一个人,这种只专心实干,却不抱怨的xìng格,自然会赢得很多赏识,所以在十rì之前,他便已经被调来了这个制器工坊。

    在炼狱山里,这种制器工坊再上面的阶层,便已经是有关符文和一些特殊材料的制魂兵的工坊,只要能够进入那些工坊,便能够拥有炼狱山正式弟子的身份,在大莽,便也有了立足之地。

    按这样下去,张平或许在数月的时间之内,就能够做到进入那些工坊。

    但即便能够进入那些工坊,又要多久时间脱颖而出,脱颖而出之后,又能够接触到炼狱山多少真正的秘密,却又根本是未知之数。

    此刻的张平很热。

    这种工坊内里的温度,要比外面烈rì下高出十余度,本身便是唯有修行者才能承担的劳作。

    所以此刻的张平,只是穿着一条裤子,上身只是在脖子间围了一条毛巾,以免脸上的汗水滴落到箭矢上面,就像局部淬火一般,对箭矢的xìng能造成影响。

    就在此时,一名身穿红袍的女子走进了这间纂纹间,走到了张平的面前。

    “常师姐。”

    张平有些慌乱的放下手中的工具,起身行礼。

    这名身材高挑,面目平常,比他略长几岁的女子是这间工坊的掌管者之一,是炼狱山的神官,虽然平时十分和气,对他多有照顾,且只是让所有工坊弟子称呼她为师姐,但所有的奖赏责罚全部在她之手,不管她的态度对他有多温厚,他自然不可能觉得自己真的拥有和她相近的身份,真的可以用师姐弟的身份相亲。

    一站起来,想到自己上身**,张平心中便又更加慌乱。

    五官只是普通,只能用不难看来形容的年轻女子看着张平,看着张平裸露的古铜sè肌肤,看着上面暴满的一颗颗汗珠,她的眼中,开始浮现出了一股莫名的意味,“你是云秦人。”她抬起了头,看着张平的眼睛,缓缓的说道。

第三十二章 盛宴和狂欢

    张平苦涩的咽了口口水。

    他知道面对这样的一句话,自己最应该做的,是露出震惊、不解、冤枉等众多情绪,但是从对方的眼神里,他知道对方并不是在试探,而是肯定,以及带着某种很古怪的情绪。

    他自己,也很清楚在大莽,在炼狱山,被人发现是云秦潜隐,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所以他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但却偏偏无法做得出来。

    他的脸sè变得苍白,原本在不停出汗的身体,却似乎不再出汗,“为什么说我是云秦人?”他有些无力的看着面前的这名身穿炼狱山威严红sè神袍的女子,艰涩的说道。

    “你只知道称呼我常师姐,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五官只是普通,但因为身穿分外威严的炼狱山神官红袍,而身上带着某种魔xìng,某种神xìng的年轻女子,并没有回答张平的话,只是平静的看着张平的双目,道:“我叫常净香。”

    张平没有出声。

    看着笼在艳丽红sè神袍中的女子,他知道对方越是平静,越是不急着质问他,便越是说明对方已经掌握了足够的线索,所以他此刻的心完全沉了下去,他的身体此刻是空的,脑海里面只有那名面目比皎洁的月亮还要美丽的女子。

    “你做的几批箭矢都有问题。”

    常净香平静的看着身体开始有些颤抖的张平,就如审判般,缓缓道:“我负责这工坊已经两年,看每个人的水准,对于我而言是简单到了极点的事情,从七天前开始,以你表现出来的水准,做一百枝这种箭矢,出问题的箭矢最多两枝,最有可能的是一枝都没有,因为你在这方面很有天赋,而且做得很认真。”

    听到箭矢二字开始,张平的脸sè便已变得更加的苍白,他清楚,自己再辩驳都根本没有用。

    常净香没有停止,继续看着张平说了下去:“但是你每十枝箭矢之中,就会有两枝出问题,而且动的手脚都很小,外表看上去甚至没什么太大的异样,只是实际几条刻痕略深,箭道会偏,真正施shè时,箭矢便会shè不中。你很细心,你应该仔细偷偷观察过工坊检查箭矢的程序,并注意到了检查箭矢只是抽检试shè,而且那名检查的匠师总是习惯xìng的只抽第三、第五、第七支箭矢试shè。所以你做手脚的箭矢,一般都只放在第四,第八或者第九枝。”

    “只是一次两次,便是巧合,但每批你做的箭矢,都是如此,这便自然不是巧合。”常净香看着张平,静静的微笑道,“你还有什么解释?”

    张平低垂着头,摇了摇头。他知道以炼狱山的能力,发现这些,已经足够,他再多的解释,也根本没有用。

    常净香看着他,安静道:“但是我想知道原因,你是出于什么想法,才要在这些箭矢上做手脚?”

    张平握紧了拳头,沉默了片刻,缓缓抬头,看着充满着神xìng和魔xìng的红袍女子,出声道:“因为我是云秦人,这批箭矢出去,自然是用以对付云秦人,我便想着,只要shè偏一根箭矢,便有可能少死一名云秦人。”

    “你很善良。”常净香深深的看了他许久,摇了摇头,轻叹道:“但你太不成熟,你不知道要让你能够到这里,云秦要花多少代价,结果你却为了这样的小事而暴露…你不是个合格的潜隐。”

    张平艰涩道:“我的确不是个合格的潜隐。”

    “任何潜隐,无论是云秦还是唐藏,还是大莽,在做潜隐之前,都会接受一些训练,至少知道,一名潜隐只要不被发现,只要活着,便永远能够给国家带来更高的价值。至少知道,要做潜隐,便只有完全抛开自己的个人情绪,将自己就当成是对方的人。你应该知道,从你进入炼狱山开始,就要将自己当成是炼狱山的弟子,除非帝国要用你的时候。只是任何口头上,或者书本上学习的知识,却总是不如血淋淋发生在眼前的事情,来得深刻。”常净香安静的看着张平,认真道:“听从我的命令,我可以让你活下去。”

    张平霍然抬头。

    他不想死…但是他十分清楚包庇潜隐将是多大的罪名,所以他不敢相信这名身穿红sè神官袍的女子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是让他更加的震惊,让他更加的难以置信。

    “脱下你的衣物,一件不留。”

    常净香的脸sè也微微苍白了一些,眼神之中多了更多莫名的情绪,但是她的面容,却是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更加具有神xìng和魔xìng,不容人拒绝。

    她将手伸到领口,将身上华丽而威严的红sè神官袍解开。

    神袍如红霞落下,露出洁白如玉的身体。

    她身无寸缕,红sè神袍下没有任何的衣物,身上最为隐秘的部位,全部骄傲的暴露在张平面前。

    张平呆住。

    越是身份高贵的女人,对于男子而言越是有吸引力。

    长公主对于云秦男子而言如此,眼下这名炼狱山红袍女神官,亦是如此。

    且这个世界并不像林夕的那个世界一样,像张平这样的年轻男子,之前根本没有见过青chūn女子曼妙迷人的**|身体。

    他近乎窒息。

    “别忘了我方才的话和命令!”

    常净香修长的白皙**也在微微的轻颤,她走到了张平的面前,**的肌肤接触到了张平的胸膛,她的嘴唇距离张平的面目极近,认真且威严的说出了这样的话。

    然而张平更加难以呼吸,身体更加僵硬。

    常净香轻声叹息了一声。

    此时张平还不知道她为什么叹息。

    她的双手落了下去,张平也变得浑身**。

    “抱紧我。”

    她抱住了张平,命令道。

    张平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的身体和思绪似乎都不属于自己。

    然而常净香的唇开始落在他的身上,开始引导他的身体动作。

    他开始呼吸,然后越来越为急促,“要想活下去,活着回云秦,便要听清楚我的每一个命令,听清楚并照着我的每一句话去做!”常净香在他的耳边喘息,威严而严厉的发出声音,火热的身体和他交缠在一起。

    这句话让张平蓦的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他僵硬的右手狠狠的握住了她的胸部,用力揉捏着那一团雪白的软|肉,另外一只手将她狠狠的抱至悬空,然后一低头咬到她雪白的肩头上。

    “啊…”

    在进入的一瞬间,常净香发出了一声低微的呻吟。

    她痛苦的皱起了眉头,但她的身体却反而松弛了下来,只是双手勾住了张平的脖子,任凭张平发狂般的在她身体上肆虐,任凭张平将她按倒在粗砺的铁桌上。

    张平很快发出了一声更加低沉的野兽般吼声。

    “继续…但这次温柔些。”

    常净香再次发出了声音,但这次却没有那么威严。

    张平陷入了沉默。

    开始缓慢的听从她的命令。

    在许久之后,常净香紧紧的抱着这个身上的汗水和自己的汗水黏结在一起的男子,在他耳边道:“你要告发我。”

    张平的身体骤然变得更加僵硬,他不能理解常净香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箭矢的事情,我已经帮你处理了,我相信经过这件事情,你会成为一名合格的潜隐。”常净香在他的耳边,接着平静道:“我也是云秦人…也是云秦潜隐。”

    张平的整个身体一震,他霍然抬身,呼吸停顿的看着常净香。

    “我执行了来自帝国的一个命令,完成了一个任务,然而身份注定很快暴露,我必死无疑…所以你要揭发我。你揭发我,便能立功,在炼狱山中会升得越快,也会更没有人会怀疑你。”常净香看着他,依旧平静的说道。

    从她进入到这间屋子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对于张平而言太过难以理解,他根本无法让自己的心神保持正常,他此刻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是说不出话来,只是发出了一声非人般的声音。

    “我知道你肯定想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常净香笑了起来,她看着张平,道:“其中一点是我有些私心,因为我快要死去,不想自己的人生如此不完整,连男欢女爱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而且你也是云秦人,也是我喜欢的善良的云秦男子…还有一点,是因为唯有和我最亲密的人,能够看清楚我身体每一处地方的人,才能够告发我。”

    “从现在开始,你要看清楚我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特征。连一些最隐秘之处的一颗痣,你都要记得。”

    常净香和张平分离开来,她张开自己的身体,让张平看清楚,然后翻身,翘起了身体。

    这是一个极其具有诱惑力的姿势,然而此刻,对于张平而言,却是唯有空白和震惊。

    他看到常净香雪白的后背,左肩胛骨上,有一个深深的,有些渗出血丝的,梅花般的创口。

    “我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和某人交手过,对方重伤但没有死,而且很清楚伤到了我这里,很清楚我的大致修为,现在虽然炼狱山还不知道是我,但是接下来,肯定会在整个炼狱山之中,查找这里受伤的人。他们会先问,会查。一开始未必查得出我,但是在查不出的情况下,炼狱山会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命令所有人脱下衣物检查。”常净香趴着,让张平继续看着自己的身体,看清楚她的每一寸肌肤,“所以我一定会被发现,一定会死。”

    “既然一定要死,对于我们而言,自然要死得更有价值一些。”

    “所以你一定要记住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处死我之后,他们必定会检查我的身体,可能会问一些问题,以此来验证你是否和我之前一直是情人关系。然后炼狱山还有一种专门用于审讯的药物,按照炼狱山的习惯,一定会让你喝下。这种药物会让人变得浑浑噩噩,就如同喝醉了一般,很容易吐露出实情…所以最关键的一点在这里,我不止一次自己和用人试过这个药物,你只有一种方法可以捱得过炼狱山的这种审查,那就是在服下这种药物之前,尽可能的忘记所有事情,在脑海之中不停的重复,自己是炼狱山弟子,自己忠于炼狱山…脑海之中就像疯子一样,只有这样的话,你才能通过炼狱山的审查,从此并能获取炼狱山的彻底信任。”

    “我的背面,看清楚了么?”

    常净香缓缓的翻过了身体,面对着张平,“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而且一定要做到,这样我和其余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潜隐的死,才有意义。”

    张平看着她的身体,他的身体颤抖着,发不出声音,他的眼中有泪流了下来。

    他抱着她,再次进入了她的身体。

    ……

    ……

    盛夏中,炼狱山下了一场大雨。

    炼狱山的雨水一直都很少,所以在盛夏里别的地方很多见的雷雨,对于炼狱山而言,却是十分的少见。

    所以这种大雨之时,绝大多数管农奴的炼狱山神官,也罕见仁慈的让管辖的农奴享受一下雨霖,冲刷一下他们身上的硫磺气息和汗水的恶臭。

    在这场农奴的盛宴和狂欢之前,炼狱山处决了一名女神官,一名云秦的潜隐。

    一名告发了这名女神官的炼狱山弟子,通过了一些考验,被证明清白,且绝对忠诚于炼狱山,获得了嘉奖。

    ……

    大雨中,获得了嘉奖和提升的张工,走在黑sè的矿山上。

    暴雨冲刷在黑sè的火山灰上,溅起了无数的黑sè花朵,泥浆溅满了他的身体。

    雨水太大,所以谁也不可能看见他的泪水。

    在冰冷的雨水之中,他蹲下身上,双手十指狠狠的抓入了黑sè的砂土泥泞之中,他的十个指甲全部裂开了,都流出了鲜血。

    “你完成了你的任务,你死得有价值…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有没有想过,我还要在这样的地方呆下去,我还要活着,还要在这个令我窒息和发疯的地方,好好的活下去…”

    张平手指上的鲜血流得越来越多,但是他脸上的泪水,却是越来越少。

第三十三章 皇帝的力量

    在这个世上,每天都有无数忠诚和背叛的故事在发生。

    只是有些时候,是人选择了命运,有些时候,是命运选择了人。

    般若走廊外不远处的一座山头上,许箴言站在夕阳下,看着不远处的般若走廊,看着身前自己父亲的侧脸。

    所有云秦人,都知道镜天湖是整个碧落陵最危险美丽的地方,都知道般若走廊,是云秦帝国和唐藏古国的天然界限,也都从许多故事和书上,知道夕阳下的般若走廊和后面的无尽黄沙沙漠一片金黄,十分的壮观。

    然而在去年那个盛夏之中,许箴言第一次来到碧落陵时,却是根本连镜天湖和般若走廊都没有机会看到。

    因为在那时,他还太过弱小,不够资格参与很多事情。

    “谁会想到,闻人苍月居然不把军械藏匿在靠近自己军队的地方,却是藏匿在般若走廊里。”

    许天望自语般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许箴言看到自己父亲脸上的神情依旧坚毅、自信,冷酷且强大,然而已经十分熟悉自己父亲xìng情的他,却清楚自己的父亲已经有些担心,已经开始惊疑。

    ……

    许箴言和许天望前面山脚下通往般若走廊的山林和齐腰深的荒草从中,到处都是充溢着血水的味道,比鱼市的味道更腥。从他们此刻所在的高处往下看去,可以看到山林里到处都是死尸,有的尸体躺在地上,有的尸体却是挂在树上,有些尸体却是尽管穿着重铠,却都四分五裂,景象十分的凄惨。

    其中一半以上的尸体,都是身穿云秦制式黑甲的云秦军人。

    还有另外一半,都是身穿最普通的粗麻布衣衫。

    此刻战斗还在继续。

    数百名云秦军人,还在山脚下方的山林和荒原地带,和散落藏匿期间的敌人战斗,时而有羽箭的破空声,时而有厉喝声和鲜血喷洒的声音响起。

    江家对闻人苍月藏匿在碧落陵中的大量强大军械和重铠势在必得,所以江家这次投入的力量,也是空前。

    不仅大批的门客,死士,甚至连许天望这种在刑司都举足轻重的人物,都调集到了碧落陵,而且还动用了江家在军方的力量。

    追查闻人苍月的党羽以及私藏,本身便是刑司要做的事情。

    搜查出来的东西,自然会由碧落陵军方负责运送。

    所以江家不需要先行准备载重车辆至碧落陵,只需要自己的人到碧落陵就可以了。

    在江家的布置之下,刑司从一开始,那几名闻人苍月的旧部的口供,就将是机密,接下来军方的发掘和过程之中,一些江家真正所需的东西,也绝对不会出现在账面上。

    刑司、军方、一些监督官员,这三方,按照道理,自然可以将一件事情弄得非常透明化,然而江家这种存在,却自然可以保证三方认定的结果都是一样。

    然而眼下,这些阻截江家势力的刺客,虽然身穿的都是最普通的粗布麻衣,但从这些人的战斗方式来看,所有人却都可以肯定,这些人肯定也是云秦军人,而且都是很会战斗的云秦jīng锐军人。

    这便说明,已然有另外一股强大的势力插手了这件事情。

    许箴言和许天望身周一共有三十余人,这些江家人之中,有一半是和许天望以及许箴言一样身穿官服,在朝堂之中有各自司职的人物,其中还有一半,是江家的死士和修行者。

    所有这些人都没有出手,只是和许天望一样平静的看着军队和阻截他们的人交手。

    他们当然清楚,有他们的加入,这种战斗会结束得更快,但是他们同样清楚,既然有一个足以挑战江家的大势力插手,那真正的战斗,便还在后面。

    ……

    山林间和荒草丛中的箭声,兵刃相交的声音越来越稀少。

    一地尸首,到处都是粘稠的鲜血。

    身穿黑甲的云秦军队彻底击溃了对手,从开始的绞杀,到开始有序的搜寻,看有没有活着的敌人。

    一名浑身血淋淋的布衣刺客从死尸堆中站了起来,不等他做出更多的动作,十余枝黑sè羽箭已经准确的落到了他的身体上,那人的身上再度喷出一股股血水,然后重重倒下。

    这一轮箭声发出之后,便再无箭矢声和兵刃相击声响起,唯有脚步践踏在血水之中的声音。

    许天望和其余所有背负着使命而来的江家人开始下山,穿过遍布尸体和血水的山林。

    数百名经历过一次战斗之后,身上糊满了血水的黑甲军士和这些人在夕阳还未落下之时,进入了般若走廊。

    这是一条如同神迹般的天堑,一条巨大的峡谷。

    空旷的风从头顶两侧的悬崖上方和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峡谷另外一侧吹拂而来。

    碧落陵的这一端,悬崖上面是葱绿的树木和荒草,山壁上有许多青草如瀑垂下来,还有很多股细小的清泉,从山崖中渗出,或喷shè,或流淌下来。

    黄沙荒原这一端,在风的吹拂下,却是不断有黄沙,像真正的瀑布一般,从悬崖上倾斜下来。

    这是一种视觉冲击力极强的对比。

    而置身在看不到根本看不到尽头的空旷峡谷中间,任何人都会只觉得这个峡谷是一条巨大的道路,通向无尽远处,不知道通向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两侧的崖壁上,都有一些风化极其严重的石窟,有些残破的石佛像位于其中,更显神秘。

    夕阳未暗,但般若走廊之中,已经变得幽晦,一声低沉的示jǐng声在江家人的阵中响起。

    一名骑者,平静的出现在他们的后方,出现在般若走廊神秘的黯淡光线中。

    马蹄上有血,马匹缓慢踱步,朝着峡谷中停下来的江家人和军队前行,马匹上的人在风中身影飘渺,凌然若仙。

    许天望看清了这人的面目,看清了这人的白发和白须,他冷酷的双目之中,出现了一抹震惊的神sè。

    这名身影飘渺,凌然若仙般的人,是张秋玄。

    许天望在这些人之中,并不是最先第一个看清楚来人是谁的人,也并不是在江家来的人中,身份和地位最高的人。

    “张秋玄,是你疯了,还是圣上彻底疯了?”

    一名身材佝偻的紫服老人,看着对他而言并不陌生的张秋玄,冷冷的出身,银发在风中飞舞,然后缓缓的直起了身子。

    似乎再也站不直的佝偻身体,突然直了起来,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改变,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势便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异常磅礴的向着上空四周散发。

    这股气息,霸道至极。

    完全超过了一般修行者所能想象的极限。

    所以这只能是一名圣师。

    张秋玄看着这名身上气势霸道异常的老人,平静道:“李真石,你我曾同窗修行,读的都是圣贤书,你应该明白,身为云秦臣子,如此非议圣上,乃是大逆不道。”

    “看来你们都疯了。”

    李真石看着张秋玄,声音异常洪亮,“难道你们不知道任何事情,都是有底限的么?”

    “底限?”张秋玄摇了摇头,悲哀般道:“我只知道王命为天,云秦的任何人,都是圣上的臣子,都是圣上的奴才。什么时候开始,奴才都已经开始反对天子,斥责天子了?”

    李真石沉默了片刻,看着张秋玄,认真道:“你应该明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张秋玄目光微微一黯,道:“所以必须改变,让这一切都回到正途上来。”

    李真石讥讽的冷笑起来:“不管你怎么想,现今云秦,已然如此,要想改变,就必须付出代价…苏友记的那一支车队,是你们劫的吧,圣上要建立自己的力量,建立外界不知的私军,这无可厚非,但这种手段,想要将一家家拔除,不管你承不承认,却是已经超出底限。”

    张秋玄看着李真石,沉默了许久,感慨道:“我之前便辩驳不过你,而且也和你一向志不同,道不合,所以我常伴君侧,你却成为江家大幕僚,所以我只是和故人多说几句,并不是还要和你争辩什么。”

    “算是为我送行?劫杀那一支苏友记的车队,便是为了伪装成闻人苍月的人,将我们杀死之后,便可说是闻人苍月的人做的吧。我也不想和你争辩什么,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越老,和我一样老到快要死了,却反而行事越没底限?”李真石冷笑了起来,“皇帝想要杀死臣子,不动阳谋,却是用这种yīn谋暗杀的手段,这也的确太过可怜,太过可笑了一些。”

    “中州城像我和你这样的人,也就那么些个,其余那些人,一动也会被人察觉。皇帝想要用这样yīn暗的手段,便不能动用那些人。”李真石收敛了冷笑,伸出手指点了点许天望:“现在我们有两个这样的人,你只有一个,我倒是好奇,皇帝这些年暗中到底积蓄了多少底子,这么有信心,可以将我们全部杀死在这里?”

    一片安静。

    所有江家一方的人,全部心中泛出无比复杂的情绪,或恐惧,或绝望,或悲伤,或激越…在今rì,云秦九大支柱之一,竟是被逼着彻底的站到了皇帝的对立面上。

    张秋玄没有再说话,只是在这空旷的般若走廊里面,有些莫名悲哀的抬头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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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人生无常,战局无常(第三更)

    张秋玄抬首望天之时,李真石却是低垂下了头颅。

    这一瞬间他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想到了自己年轻时,成为修行者后,怀着好男儿要成就一番事业的想法,雄心壮志的走进了中州城。

    在中州城里,他遇到了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修为也相仿的年轻人,然后他们一起加入了中州城的某个帮派,一起打了很多架,成了朋友,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终于一个人进了皇宫里面,成了太子的老师,后来又成了云秦皇帝的老师。

    而他跟着最早那个帮派的大哥…那个帮派的大哥坐到了重重帷幕的后面,他却是和当年那个曾经一起打过架的年轻人渐渐疏远。

    当年那个年轻人,便是现在他面前的张秋玄。

    当李真石低下头颅,回想往事的这一瞬间,他又似乎回到了往昔,回到了云秦未立国,中州城还只有现在数分之一大小,但却比现在还要鱼龙混杂,他跟着大哥,在长巷中和别的厉害帮派冲杀的时候。

    他记得那一次很惨烈,最终他们只有四个人活下来。

    李真石笑了,笑的是人生无常。他笑自己…笑当年那个修为很低,在中州城中十分普通,经常端着粗瓷大碗站在廊檐下吃面,偷看过往俊俏女子的自己,那个中州城中的三流江湖人物,竟然最终会和自己跟随着的大哥一起,成为云秦的支柱,成为建立庞大帝国,和治理庞大帝国的风云人物之一。

    他笑当年也是属于那长巷中在无数刀斧下活下来的四个人之一的张秋玄,此刻却是反而变成了长巷中的敌手。

    他笑着,鼻中似乎嗅到了当年长巷中的血腥气。

    他身周地面石头缝隙之中长出的长长青草,就像一柄柄坚硬的剑一般,直接折断,往外急剧的削出,地面上和石头缝隙之中的黄sè沙尘,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形成了一条瑟缩的cháo汐,急剧的往外扩张。

    他的须发皆张,衣衫也往外飞舞,浑身散发着一股神鬼皆杀的霸道气息,似乎要将整个般若走廊,全部碾碎!

    张秋玄只是坐在马上,一动不动,身上气息也没有丝毫改变。

    般若走廊的顶端,一些风化严重的岩洞之中,却是涌出了风声。

    寻常峡谷之中,任何的修行者和军队,都要时刻担心来自峡谷两侧的伏击,但这般若走廊极其宽阔,大型滚木和擂石根本砸不到中间,两侧也有许多岩洞可以闪避,所以此刻虽然江家这一方的人大多都已经jǐng惕的抬首看着两侧的崖壁,然而即便是那些普通的jīng锐军士,却都并不甚担心。

    这些普通jīng锐军士也十分清楚,不管眼下两方哪一方代表云秦,但很显然,若是张秋玄这一方获胜,张秋玄绝对不会留他们的活口。他们自然也变得没有选择,唯有死战。

    ……

    寻常军士做好了闪避箭矢和弩箭等军械的准备,而李真石身后的散落的江家修行者们,却只是冷峻的等待着,他们都不是一般的强者,自然不用畏惧普通的军械,然而在一息不到的时间里,绝大多数人的瞳孔都是剧烈的收缩了起来。

    没有任何箭矢或弩箭落下。

    落下的,只是一尊尊森冷的金属身影…这是一名名身穿魂兵重铠的修行者。

    魂兵重铠都是极其的沉重,从高处跳下,内里的修行者,也根本承受不住本身的冲击力…即便是内衬弹xìng钢的铠甲,也会在落地的瞬间,支撑的一些弹xìng钢折断,然后内里修行者的骨头折断,皮肉撕裂。云秦没有任何一种魂兵重铠,可以让人从城墙上跳下,直接砸入敌军之中。

    然而此刻这些修行者身上穿着的,却并非是云秦任何一种重铠,他们身上穿着的,是充满肌肉和骨骼质感,黑sè金sè表面有宝蓝sè的光华如同血液一般在流淌的铠甲。

    这种铠甲是全封闭的,就连眼部都是两块透明的白sè晶石封住,此刻也在闪耀着白光。

    手臂、肘部、膝部、腿部…全部都有飞翼状的利刃,头盔后脑,还有一条条的发辫,全部是一条条宝蓝sè的利刃。

    最为关键的是,这种重铠的身上,都有着一条长长的,黑sè和暗金sè相间的金属披风,上面的符文,全部都在闪亮。

    这是天魔重铠!

    大莽迄今为止的最强重铠,国士阶之上的修行者才能御使的杀戮兵器!

    许天望的面sè依旧冷酷,然而他眼瞳之中的震惊却又浓厚了一分。

    江家的情报,远比另外那些帷幕后的老人要灵通和准确,原本云秦的情报机构,便有大半掌控在江家的手中,早在沐沉允遇到林夕事发之前,江家就已经查到了皇帝的人在和大莽进行着一些见不得光的军械交易,其中就有天魔重铠。

    然而天魔重铠即便是在整个大莽也是极其稀少的存在,一是因为材料稀缺,制作困难,炼狱山交付给大莽军方的本身不多,另外一个原因是,国士阶以上的修行者,在哪里都是十分稀少。

    在南伐至今,整个战争过程中,大莽军队中身穿天魔重铠的将领,都没有超过二十个。

    在江家的猜测之中,皇帝拥有的天魔重铠数量,也不会太多。

    然而此刻,从天空中掠下的金属身影,却是足足超过了四十具!

    ……

    一名身穿正武司军情处正三品官员官袍,腰配朱玉带的官员伸手拔出了一柄碧玉sè泽的长刀,面对一尊急剧朝着自己掠来的天魔重铠,他的直觉反应,便是一刀斩杀上去。

    因为他是一名大国师阶的修行者。

    大国师阶的修行者,本身在这个世间,也已经是无比强大的存在,像画师那样的人物,在过往的很多年中,就已经让云秦的刑司和军方十分无奈,而即便是在闻人苍月的请求之下,整个大莽王朝都要杀死林夕,在围杀林夕的数百名大莽修行者之中,大国师阶的修行者也是不多的。

    强大的实力,便自然会造就强大的信心,所以一般而言,修为到了大国师的修行者,便都会自然而然,有种大宗师般的气度。

    这就像是长久以往身居高位的人,自然会有一种威严的气度一样。

    这名军情处官员的第一直觉反应,正是源于自己的修为长久以往造就的信心。

    然而他的一刀还未斩出,他的信心就化为了乌有。

    天魔重铠带着的,不只是对手本身的力量,还有对方,从高处飞掠而下的冲力。

    一瞬间,只是迎面而来的狂风,就吹得他有种立足不稳的感觉。

    于是他不敢出刀,骇然的闪避。

    他避过了迎面而来的天魔重铠手脚上的利刃,但这尊天魔重铠身后的披风边缘,却是从他的身上切了过去。

    用夜魔金制成的金属披风,也就像是一件极薄,极锋利的魂兵。

    这名云秦的正三品大员,整个身体骤然从腰间分了开来,他骇然的尖叫着,碧玉长刀从手中掉落,他的双手想要抓住自己的身体,但不管怎么抓,他的下半个身体,还是和他的身体脱离了开来。

    在这一瞬间,这名惊骇yù绝的军情处正三品大员,才赫然反应过来许多事情……原本在他和很多人的眼中,云秦皇帝长孙锦瑟是很可笑的一个帝王,就像是一个讨不到糖果,只会无用愤怒的小孩子。但是这一瞬间,他知道可笑的反而是自己。

    天魔重铠难得…而且不是任何修行者都能穿的,四十多名国士阶之上的修行者,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恐怖的力量,而且更为恐怖的是,这股力量,还是见不得光的,还是皇帝未被发现的,不是在明面上的力量。

    那名在很多人眼中白痴和可笑的皇帝,这些年竟然已经暗中积累了这么强大的武力!

    ……

    一尊尊带着披风的金属天魔从江家阵中犁过,犁出一条条深深的血浪。

    所有正面这些天魔重铠的修行者和军士之中,只有两个人能够阻挡从空中冲掠而下的天魔重铠的刺杀。

    李真石抬起了头,他的右手微微的动了一动,就像挥了挥衣袖。

    他的衣袖之中,就像有无数的流云冲了出来。

    一柄无柄,很短,但是异常宽厚的黑sè飞剑,出现在了天地之间。

    只听哗啦一声裂响。

    正面冲向他的那尊天魔重铠身后的金属披风被这柄飞剑切开,宽厚的飞剑继续疾掠,拍在了这尊天魔重铠的后背。

    轰的一声巨响。

    沉重的金属身躯骤然飞得更高,从他的头顶高处飞出,重重的朝着地面坠落。

    与此同时,许天望夺过了身旁一人的一条赤红sè蟒纹钢鞭。

    赤红sè的钢鞭在磅礴的力量贯注下瞬间抖得笔直,如一柄燃烧的长枪,狠狠的冲击在正对着他冲下的天魔重铠的胸口,在轰的一声,天魔重铠猛的一滞的瞬间,赤红sè长鞭骤软,将这尊冲势已经抵消大半的重铠捆缚住,猛的抖出!

    沉重的魂兵重铠发出震鸣,就像一颗投石车投出的巨石一般,横飞出不知道多少步,狠狠的撞入一个岩洞之中,撞在其中一座风化了大半的石雕佛像之上,无数碎石砸出,硬生生嵌在了里面。

第三十四章 最短的圣师战

    李真石朝着张秋玄走去。

    他比当年年轻时,和中州城的一个厉害帮派大战时,走得要快多了。

    他的黑sè宽剑在急剧的往前飞行,他就跟在黑sè宽剑的后方,身体竟始终只距离急剧飞行的黑sè宽剑数步之遥。

    “你到圣师之后,我便没有见你出过手,看来有些传言的确是真的,闻人苍月的确是学了你的剑意。”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黑sè宽剑和李真石,张秋玄下马,感慨出声。

    李真石冷漠的看着张秋玄,冷哼道:“他虽然学了我的剑意,但比我强大得多。”

    张秋玄摇了摇头,似乎觉得两个人这样的对话实在很无趣,很无聊。

    ……

    许天望也在冷漠的前行。

    不管此刻的战局到底如何,不管对方还有什么样的后招,但李真石先前和张秋玄的对话,实际已经点明了他们最应该做的事情。

    他们此刻最应该做的,就是二对一,用两名圣师,先行杀死对方一名圣师。

    但他的神情突然微凛,体内磅礴的魂力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再次涌出,贯入手中的赤红sè长鞭。

    金属长鞭上的蟒纹般符文再度变得明亮无比,从他身前反转,往后刺出,狠狠的击在后方一尊天魔重铠身上。

    这尊天魔重铠身体晃了数晃,终于支撑不住,往后坐倒下去。

    然而只是这一瞬间,许天望的面sè便微白,心中震惊。

    三名身穿天魔重铠的修行者,已经和他的身位齐平。

    但令他震惊的,却不是这三条金属身影,而是来自上方的天空中。

    他看到,上方的天空中,远高出般若走廊两侧山崖的天空中,飞着一只闪耀着黄光的木鹤。

    一道明亮如烛的箭光,正从木鹤上飞坠下来,落向他的身体。

    ……

    在张秋玄摇头之时,李真石的黑sè宽剑已经嗡的一声,将他和张秋玄之间的空气全部碾碎,拍向张秋玄的胸口。

    寻常御剑圣师,飞剑要么走刺击之势,要么走飞旋斩杀之势,这样破风才快,飞剑飞行才迅疾,但李真石在逼近张秋玄之时才动手,一剑将所有空气破碎,飞剑走拍势,速度却全然不慢,而且横拍的飞剑,在破碎的空气之中,如在惊涛骇浪中翻滚,飞剑的下一个方位,更难判断。

    张秋玄也是用剑的。

    他的剑长约一尺,半段宣红,半段透明,名为夜梦红枕。

    和张秋玄并未看过李真石在成为圣师之后的出手不同,在张秋玄最先成为皇廷大供奉的很多年里面,云秦各地,时不时都会有一些强大的修行者,来到中州皇城挑战,似乎用这种方法,取代他的皇廷大供奉的位置。

    所以张秋玄的这柄飞剑,在中州城出现过很多次。

    李真石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显然是等着这柄飞剑的出现,然后将这柄飞剑拍碎。

    然而张秋玄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黑sè宽剑,在摇头之间,却只是叹息了一声。

    他袖中那一柄半截宣红,半截透明的飞剑,依旧平静的躺着,没有飞出袖袍。

    他身上白sè的袍服,在这个时候,却是全部化成了黑sè的焦灰,在除了圣师之外,其余任何人都无法反应得过来的时间之内,破碎,迅速的化成了焦灰,片片飞散。

    无数拇指粗细的金sè闪电从张秋玄的身上迸发而出,越过了飞散的焦灰,往外扩张。

    他的整个人淹没在金sè闪电之中,整个人变成了一个金sè的,巨大的闪电团。

    李真石的瞳孔急剧的收缩,扩大,整个眼瞳被耀成了金sè。

    他是中州城最为强大的圣师之一,所以在这极短的时间里,他可以感知得清楚张秋玄体内魂力的拼命喷发,感知得清楚这些金sè闪电是如何发生的,他的身体来得及退,但是他的黑sè宽剑却是已经来不及退。

    所以他没有退,只是一声闷哼,体内魂力喷发的速度,再剧三分!

    “噗!”

    他的右手衣袖也全部碎裂,片片飞洒而出。

    黑sè宽剑光芒再度耀眼数分,在金sè闪电流中穿行。

    无数的金sè闪电抽打在这柄黑sè宽剑上,黑sè宽剑这一瞬间,便不知切断了多少根金sè闪电,然而黑sè宽剑的去势却越来越慢,最终在距离张秋玄的身体,唯有三寸之遥的地方,顿住。

    李真石喷出了一口血。

    金sè闪电蔓延到了他的右手手臂上。

    他和黑sè宽剑,都开始后退。

    金sè闪电消隐。

    李真石和张秋玄距离二十步站定,他的右手手臂,也全部焦黑,肌肤全部变成了一块块龟裂的焦块。

    黑sè宽剑颓然掉落在李真石的身前,斜插入土。

    李真石脸sè雪白,再吐一口血。

    “好剑。”

    张秋玄的嘴角也在不停的沁出血丝,他吐出了两个字。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金黄sè的甲衣。

    整件甲衣,全部都是用比最纯净的黄金还要金黄的宝石制成,每一块指甲般大小的金黄sè宝石内里,都好像有一条金sè的游龙,一条金sè的闪电。

    “若论剑,我不如你。”

    张秋玄摇了摇头,低垂下了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这件宝石甲衣,“论人,我也不如你强….但是身上的东西,我比你强。”

    李真石的身体摇晃了起来。

    他说不出话来。

    真龙山的真龙宝石,每一颗都是世所罕见,可以用来炼制强大的魂兵,在过往的数十年间,整个云秦皇室给整个世间的感觉,也是这真龙山上的真龙宝石稀少到了极点,只有少数几颗出产,然而谁会想到,皇帝手中的真龙宝石,却是比整个世间的想象要多出许多倍。

    面对一名从一开始便没有想过要动用自己的飞剑,只是想要凭借这一件宝衣和他对决的对手,李真石还有什么话可说。

    ……

    许天望的脸sè变得雪白。

    神木飞鹤这种东西出现在这里,并没有让他觉得特别的震惊和意外。

    登天山脉之中的青鸾学院内乱已经过去了许久,像他这样的人物,已经知道青鸾学院有神木飞鹤这种对将来的战场可以造成重大影响的东西出现。

    皇帝和青鸾学院的一些反对派之间,必然有着很深的联系,能够得到神木飞鹤,也只能说明神木飞鹤这种东西制造所需的材料恐怕并不是极其稀缺。

    令他没有想到的,也是李真石和张秋玄之间的战斗,竟然会在他刚刚闪避过第二枝上空落下的箭时,就这么快,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

    (这章码得时间晚了,不想太晚熬夜,字数少些,下一章字数再多些...)

第三十六章 极高,极强大(第二更)

    神木飞鹤上,是一名大国师阶的箭手。

    这种级别的箭手,对于圣师而言本身已经有极大的威胁,最为关键的是,神木飞鹤飞得很高,至少超过四百步。

    在这种情形之下,许天望只能闪避,而根本无法杀伤得了御使神木飞鹤的修行者和那名箭师。

    ……

    般若走廊的深处,在此时,又传来了风,传来了轻柔的马蹄声。

    马蹄声轻柔,却只是因为包了厚厚的棉布,马匹和骑者,却都是身披着厚重的铠甲。

    黑sè的重铠骑军,从般若走廊深处的神秘昏暗光线中走出,如同cháo水一般充斥着整个般若走廊,就像一堵不知道多少厚的黑sè铁墙,慢慢的朝着厮杀的地方推移。

    江家人的阵中,有些人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开始放弃抵抗,有些人甚至哭了出来。

    让他们哭出声来的,不止是他们在四十余尊天魔重铠的面前显得太过弱小,完全就是一场血腥的屠杀,就连逃进旁边岩洞的,都被追进去的金属天魔杀死,变成破碎的尸块,还在于李真石这样可以随意一剑拍飞一尊金属天魔的人,竟然在一息之间就败在了张秋玄的手下,还在于此刻屠杀他们的,是让他们的兄弟朋友想要报仇都无法报仇的当今圣上。

    “圣上乃天子,圣意即天意。”

    身穿着真龙宝衣的张秋玄走向了坐倒在地的李真石。

    李真石的身上出现了很多道裂口,都开始流淌鲜血,就如同他这一生之中所受的伤口,在此时又全部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我是秉承天意,身上才有世间无二的真龙宝衣,你焉能是我的敌手?”

    在走过李真石的身侧时,张秋玄再次发出了一声唯有两人才能听得到的轻叹。

    李真石身前的黑sè宽剑陡然颤动,就要再次飞起。

    但一道剑光落在了他的黑sè宽剑上。

    在超过平时自己身体所能承受极限的魂力喷发下,张秋玄也已经受了不小的损伤,所以此次他没有再消耗大量的魂力激发真龙宝衣的雷霆,只是动用了自己的飞剑。

    那一道曾经被李真石嘲笑是女人用的,半抹胭脂的短短小剑。

    这一道半红半透明的剑光,只是在黑sè宽剑的剑身上刺了一刺,黑sè宽剑便再也无法飞起,李真石的口鼻之中,便再次冲出了血来。

    张秋玄越过了李真石,走向许天望。

    “就和圣上和我始终不喜欢闻人苍月一样,圣上和我也始终不喜欢你。”

    张秋玄看着许天望,悲悯般摇了摇雪白的头颅,“所以这些年,你在刑司都始终只能位列第三。”

    许天望厉吼。

    手中的赤红sè长鞭在空中化成了无数幻影,就像有无数的蔷薇花藤在虚空之中急速的生长。

    “铮”的一声闷响,长鞭的尾端卷住了带着一缕肉眼可见的元气刺向他的半红半透明飞剑,在这极短的相持间,长鞭绷得笔直,剑身和长鞭刮擦,始终生成一团耀眼的火花。

    张秋玄面容不变,就似要直接放弃自己的这柄飞剑。

    半红半透明的飞剑上力量骤减,被许天望的长鞭再卷两圈,往身前拖曳。

    然而就在此时,天空之中一声凄厉啸鸣,一道箭光也已经再次降临。

    许天望脚尖一点,身周空气全部扭曲,身体在这一刹那之间,再度后退三尺,箭光在他面前坠落,将地上冲出一个大坑,无数碎石溅起。

    张秋玄往前踏出一步,平静的看了一眼自己的飞剑。

    原本光华暗淡的飞剑,在这一刻骤然明亮,在长鞭捆缚之中都急剧的旋转。

    许天望再度发出一声厉喝,一手扯住长鞭,一手往后反拍而出。

    轰的一声震响,一尊从背后贴上他的天魔重铠骤然离地,飞跌出去。

    张秋玄的嘴角沁出了些血丝,伸出了右手,就像是虚空提起了一柄无比沉重的剑。

    缠绕着飞剑的长鞭在这一瞬间往外一震,全部被飞剑上的力量撑开。

    半红半透明的小剑,瞬间降临许天望的咽喉。

    在这一瞬间,许天望只来得及输出一些魂力,让自己的身体,往上飞起。

    半红半透明的小剑没有刺入他的咽喉,却是狠狠的刺入了他的前胸,洞穿了他的一片肺叶。

    许天望落地。

    张秋玄喘息着,飞剑就像一只蜻蜓,飞回他的身前。

    许天望低头,他看到了穿过自己肺叶的通透伤口,看到有鲜血和破碎的血肉正从这个穿透的窟窿中流淌出来。

    通过这个窟窿,他看到了他身后的景象。

    那移动铁墙一般的重铠骑军还在不急不缓的推进,身后那数十尊带着披风的金属天魔,已经都停了下来,站立在一片血肉残肢之中。

    所有先前那些跟随着他们进入的黑甲云秦军士和所有江家的人都已经死去,唯有他的儿子,许箴言好好的站着,冷静的站在那一尊尊金属天魔之中,就连身上都没溅到一些鲜血。

    “原来是你。”

    许天望缓缓的转身,看着冷漠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开始喘息。因为他的肺部已经被飞剑刺破,所以急剧的喘息,却依旧无法顺畅呼吸空气。

    许箴言看着自己的父亲,深躬身行礼:“是父亲您教我的。”

    许天望看着在金属天魔和血肉尸块之中就像是怪物一样的自己儿子,痛苦而沉重的喘息道:“我是为了许家。”

    “我也是为了许家。”

    许箴言冷漠的抬起了头,目光冰冷空洞的看着许天望:“正是因为有我,许家才会继续兴盛下去。”

    许天望露出了一丝苦笑,缓缓的坐在了地上,“噗”的一声,他体内的剩余的魂力震碎了自己的内脏,混杂着鲜血从伤口中冲出。

    许箴言看着自尽的许天望,脸上冷漠的神sè依旧没有丝毫的改变,就好像此刻面对着他死去的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根本和自己无关的人。

    张秋玄微蹙着眉头,轻轻的咳嗽了起来,咳得他用以捂住自己嘴的锦帕上全是一块块的血块。

    看着出卖了自己父亲,又看着自己父亲的死去,依旧冷漠得像怪物一样的许箴言,他心中也是异常的不喜…事实上从许箴言开始到中州皇城中任职时开始,他和皇帝也一直不喜欢许家的这个儿子。

    但至少许家的这个儿子对他们是有用的。

    至少般若走廊里最终的这个结果,让此刻的张秋玄很满意。

    六百余名浑身重甲的重铠骑军推进到了许箴言的身侧,开始清场,将被一尊尊金属天魔冲击得四分五裂的血肉碎块聚集一处,准备接下来的焚烧。

    张秋玄丢掉了手中的锦帕,目光停留在了身后不远处,还未死去的李真石的身上,准备和这名贯穿了自己的一生老友告别。

    然而就在这时,他霍然转身,望向重铠军的后方,望向般若走廊光线神秘迷离的深处。

    地面上的沙石震荡,跳动了起来。

    和黄沙荒漠接着的这一侧山崖,上方的黄沙也跳动了起来,就像是有无数人,在此刻用簸箕抖动黄沙,洒落下更多的黄沙下来。

    接着,就连般若走廊两边的山崖崖壁,都开始震动起来。

    和他一样,所有人都惊骇的看着般若走廊的深处。

    一头异常庞大的身躯,从迷离的光线之中,走了出来,每一步落下,厚厚肉垫冲击大地,皆是无声,但却都能令整个大地猛烈的震颤。

    这是一头浑身白sè,身上绝大多数重要部位,就连长鼻上,都覆盖着厚厚金甲的巨象。

    巨象背上,有金sè莲台般的金属鞍座,鞍座上方坐着的骑者,手持着金sè的巨杖,浑身也是穿戴着布满玄奥符文的铠甲。

    更为令人窒息的是,并不只是有一头这样的庞然大物在迷离的光线之中走出。

    在这一头巨象的后方,一头接着一头的巨象不停的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这些巨象,充斥了整个般若走廊,也是形成了一道逼近而来的墙,但却是一道比起重铠军的铁流,高出了数倍的墙。

    这是一副难以想象的画面。

    每一头巨象上唯有一名骑者,这些骑者居高临下,在前行之间没有说任何的话,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但因为过分高大….不需说任何的话,也已经足够昭示着他们的强大。

    “神象军!”

    张秋玄的呼吸也彻底的停顿了,他的脸sè,变得和自己的头发,眉毛一样雪白。

    所有的战马,都发出了嘶鸣,重铠军开始陷入混乱,战马因为慌乱而自己冲撞在一起,发出无数打铁般的声音。

    云秦的战马都是经过严苛的训练,即便是正对着竖起如林的重矛,在骑者的御使下,都会决然的冲撞上去,然而面对了这些比自己高大了数倍的白sè巨象,这些战马自然的恐惧,却是连鞍上的骑者拼命控制都无用。

    云秦军队,从来不怕强于自己的对手,然而此刻这支重铠军,却是想迎击神象军,都一时难以做到。

    一声厉声呼喝从张秋玄的口中发出。

    十余尊金属天魔面甲上的白sè晶石眼瞳同时闪现出闪电般的厉光,身后的金属披风扬起,如同低空飞掠般开始急速的奔跑,迎向此刻迎面而来,充斥整个般若走廊,根本看不出到底有多少人的神象军。

    这些白sè巨象看上去步伐缓慢,但是每一步跨出,却相当于普通战马四五步的距离,实际前进的速度,十分恐怖。

    ……

    为首的一名身穿天魔重铠的修行者高高的跃了起来,直接跃到了白象的头顶,手中冷厉而缠绕着宝蓝sè光芒的战刃,如电般朝着金甲白象头顶的金甲武士斩去。

    这名身穿天魔重铠的修行者自然十分清楚神象军是唐藏最为神秘,也最为强大的军队,云秦绝大多数的修行者,也只知道神象军强大,却没有和神象军交手过,然而这名修行者此刻面甲内面sè却是极其冷冰和自信。

    因为天魔重铠可以说是强大到了极点,江家那些修行者,都在极快的时间里,被他们像切菜一般轻易的切断。

    他当然不相信单独一名神象军军士,能够和自己这样的存在匹敌。

    而且他此刻冲击的,并不是最正面为首的那一名神象军军士。

    最为首的,自然最有可能是神象军的将领,是战力最强的存在。

    他冲击的是左侧一名神象军,在他看来,一名普通的神象军军士,才能体现出整支神象军到底是什么样的战力。

    ……

    宝蓝sè战刃如电般斩落。

    巨象上的神象军军士两条露在镂空金属面甲外的眉头微微扬起,不甘示弱的,这名神象军军士手中的巨大禅杖朝着这尊金属天魔砸了上去。

第三十七章 黑(第三更)

    这名神象军军士的金sè禅杖往上一砸,没有多少烟火气。[..cm我]

    修行者交手时,地上溅起的尘土,激起的风流,身上和兵刃上发出的光线,这些都是人世间的气息…云秦重武,中州城中便经常有修行者的切磋、决斗。早在很多年前,便有文人描绘修行者之间的对决,给人的视觉享受,不在于刀剑切入对方身体的那一瞬间,而在交手之中的风尘大作,光焰大作,有著名才子,便用笔述之,觉得修行者之对决犹如两名大厨在做菜,火焰涌动,锅菜瓢铲翻动,热气升腾,整个过程尽是热闹美妙。

    有过这样的描述,云秦中州城的一些人看修行者的切磋和战斗看得多了,外行看热闹,便也看出了些门道出来。

    看到声势不惊的,便时常会鄙视的嘀咕一声,没什么烟火气,也出来卖菜?

    此刻这名神象军军士的金sè禅杖笔直往上一砸,在云秦中州城中的人眼中,便必定会获得这样的评价。

    在袭向这名神象军军士的修行者眼中,这一击的力量,也的确不怎么惊人。

    然而就在他手中缠绕着宝蓝sè光芒的战刃和金sè禅杖相击前的一刹那,这名神象军军士身下的金甲白象前面双足猛踏在地上,身体往上震起,神象军军士姿势不变,手中的金sè禅杖直直的继续往上。

    烟火气瞬间大作。

    地面荡起两圈尘土涟漪,冲撞在一起。

    金甲巨象和神象军士身上的金甲震响,金光耀眼。

    金甲和空气的震荡,使得四周骤然多出了无数破碎的空气嘶鸣。

    一股巨力由地面涌起,通过了神象军军士的身体,通过他手中的金sè禅杖。

    “当!”的一声巨响,就如两架疾驰的钢铁马车在空中骤然相撞。

    神象军军士的双手微微的一沉,虎口震出血来,禅杖从他的双手震脱,往下滑落。

    身穿天魔重铠的修行者口中鲜血狂喷,糊满了面甲内里,连铠甲眼眶中的两片白sè晶石都瞬间被染成了血红,沉重的钢铁身躯,在空中骤然停顿。

    一声巨大的嘶鸣声响起。

    烟火气更巨。

    一团白气从金甲白象的口中喷涌而出,热气升腾。

    “当”的一声爆响,覆盖着金甲的巨象长鼻,狠狠的抽打在了这名身穿天魔重铠的修行者身上。

    在空中刚刚开始下坠的金属天魔倒飞而出。

    ……

    所有正准备跃起,或者正在往前急冲的金属天魔全部瞬间凝滞了。[..cm我]

    所有这些金属天魔身上的宝蓝sè光华和双瞳中白sè晶石的光华,都在剧烈的闪烁着,昭示着内里的修行者的惊骇莫名。

    他们谁都可以看出,即便是先前那神象军军士一击的力量,大多都不是来自那名神象军军士本身,在那一瞬,白sè巨象座上的神象军军士只是起到了一个支撑,他只是像将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个挺直的钢柱,让金甲巨象一拱的力量,通过他的禅杖撞到了那名修行者手中的兵刃上。

    然而这里云秦的每个人,本身惧怕的,也不是座上的军士,本身就是这一头头金甲白象。

    他们惊惧的,本身就是这金甲巨象的庞大,这金甲巨象的力量。

    他们身上的兵刃,即便能刺入这金甲巨象的身体,对这样庞大的身体,又能造成多少的伤害?

    恐怕只相当于普通人,在手中拉开了一条浅浅的血口。

    要想杀死金甲巨象身上的神象军士,又势必要高高跃起。

    然而在空中,又无法随意改变身位。

    神象军士表现出来的这种身体成为支柱的战斗方式,和金甲巨象可以轻易抽飞数百斤重物的长鼻,对于他们而言,都是致命的威胁。

    这并不是他们擅长的战斗。

    或者,这本身便是不适合他们这种身披重铠的修行者的战斗。

    只在这一瞬间的震惊和凝滞之中,那尊倒飞着的金属天魔还未落地,这整支神象军最前方,也是体型最为高大的金甲巨象鞍座上,那名将领的眼中,出现了一丝嘲弄的神sè。

    他座下的金甲白象骤然加快步伐。

    这依旧是任何云秦修行者,都根本无法适应的步伐。

    看上去脚步依旧不算很快,但一步,却是等于修行者的无数步。

    一名身体刚刚凝滞的修行者骇然看到,一只巨大的肉掌朝着自己落了下来。

    “啊!”

    在这一瞬间,这名对速度和距离的概念已经充满了错觉的修行者只来得及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举起手中的战刃,朝着上方刺去。

    闪耀着宝蓝sè光华的战刃刺入了巨大巨掌之中,但是却根本没有刺出血来,也根本没有能够阻止这只巨掌的踏下。

    “咚!”

    巨掌落下。

    金属天魔直接被金甲巨象,一脚踏在脚底。

    金甲巨象的脚掌抬起,继续往前走。

    金属天魔的整个身体没有全部陷入土石之中,还有胸口以上的部分,露在地面之上。

    但越是如此,这种景象,却越是让人骇然yù绝。

    就像打桩一般,第二只随后跟上的脚,接着踩踏到这尊泥土没到胸口的金属天魔身上。

    脚掌抬起,继续往前。

    这尊金属天魔唯有一个头颅露在地面上。

    然后第三只脚踏上去,抬起,往前。

    这尊金属天魔,完全消失在了地面上,唯有一丝金属的光芒,在那一个凹坑中闪闪发光。

    所有身穿天魔重铠的修行者,都彻底丧失了战斗的勇气,开始后退。

    他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和这样的一支军队交手,如何能够杀死一头金甲白象。

    所有的云秦重铠骑军也丧失了战斗的意志。

    身穿天魔重铠的修行者尚且如此,他们这种连座下战马的恐慌都已经无法控制的骑军,在神象军的面前,便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像一堆堆的蜗牛一样,被人踩死。

    张秋玄轻咳了一声,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落到了他身上的真龙宝衣上。

    他也已丧失了和神象军交手的战意。

    他知道这个世上没有无敌的修行者,也没有无敌的军队,他还知道神象军从建立至今,从不过千,但他同时也十分清楚,这支神象军,并不是他们现在这些人,这些军队可以匹敌的。

    他再次抬起了头。

    般若走廊的上空,飞着一只闪耀着黄光的神木飞鹤。

    现在唯有这一只神木飞鹤上的箭手能够对付神象军士…虽然这名箭手不可能杀光巨象背上的神象军士,但却已是掩护他们大多数人撤离,甚至在极端不利的情况下,带他撤退的唯一希望。

    一道箭光落了下来。

    神木飞鹤上的那名箭手都因为震骇而出现了犹豫。

    他原本是想shè最前的一名神象军将领,然而这极短的时间里,出现在他视线中的一幕幕画面,也使得他的信心出现了动摇,他的这一道箭光,只是shè向了为首将领身后的一名神象军士。

    那名神象军士没有能够阻挡住这一箭,在箭矢的冲击下,从金甲巨象背上坠落。

    …..

    一条身影在般若走廊的入口一侧,充满神秘sè彩的光线中显现了出来。

    夕阳开始落山。

    这条在张秋玄等人的退路上出现的身影,此刻也没有什么烟火气,然而只是显现出身影的一瞬间,张秋玄这方的大多数人,神木飞鹤上的箭师,却已经注意到了这人的存在。

    张秋玄的双手陡然开始震颤起来。

    神木飞鹤上的箭师,瞬间被一种莫名的恐惧充斥,背上的毛孔中全部沁出冷汗,心脏抽搐般的疼痛。

    这名皇帝秘密培养出来的箭师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但他直觉,自己如果不能杀死这名出现在张秋玄退路上的人,自己便注定要死在这里。

    所以他屏住了呼吸,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朝着这名在幽暗光线里面,看不清面目的人shè了一箭。

    就在他shè出的箭光刚刚落下神木飞鹤的一刹那,一个浓黑的圆sè光球陡然出现在那人的身外,然后收缩,天sè似乎暗了一暗。

    一片浓厚的黑暗,瞬间侵蚀了他明亮的箭光。

    坚固的金属箭身瞬间粉碎。

    黑光继续往上席卷。

    神木飞鹤粉碎,神木飞鹤上的两名修行者,在无比恐惧的尖叫声中,粉碎。

    此时张秋玄身边不远处地上的李真石还活着。

    在神象军出现的瞬间,他的嘴角便出现了一丝讥讽的笑意。

    此刻,即将死去的他无力发出声音,但是他用尽自己最后的一分力气,努力的抬起头,看着浑身都在发颤的张秋玄,他在心中,却是畅快解气的道,“什么狗屁圣意即天意!”

    ……

    神象军最前的金甲白象上的将领看着天上碎裂的神木飞鹤,冷傲而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一丝慵懒般道:“真龙宝石难得,不要弄坏。”

    他这声音,只是对着那一名站在张秋玄等人退路上的那人的。

    那人没有应声,只是点了点头。

    浓黑的黑sè光球骤然再次在那人身外出现。

    张秋玄面sè惨然,体内所有的魂力,滚滚析出,无数的金sè闪电在他的身外形成了一片闪电的海洋。

    黑sè光团依旧在,那人没有动手。

    张秋玄带着无数金sè闪电,急速的朝着那人逼近。

    在距离那人只有十余步之遥时,一道黑光瞬间进入了金sè闪电的海洋。

    在无数金sè闪电的冲击下,这一道黑光越来越细,最终就像是一根黑sè的光丝,刺入了张秋玄的丹田。

    “噗!”

    一条极细的血光从张秋玄的身后冲出。

    张秋玄的身体继续前进着,但身外的闪电,却是已经消失。

    他无力的坠倒在那人的身前。

第三十八章 借你的手,添你稻草

    张秋玄倒在对手的面前。

    他前所未有的疲惫,无力,虚弱,然而他还是努力的支起自己的头颅,在支起头颅之前,他便已咳嗽着出声,“你居然敢到般若走廊来。”

    这世间,唯有“大黑”,才能朝天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将神木飞鹤击溃,也只有“大黑”,才能一箭便将他和他体力全部力量,全部击溃。

    所以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陌生人,便只可能是那名曾经杀死了青鸾学院一名风行者,夺得了“大黑”之后,却又畏惧得不敢呆在军中,只敢躲藏在唐藏流沙城中的唐藏将领。

    “唐藏虽大,但却无片瓦之地容我立足,唯有一拼。”

    对手缓缓落寞应声。

    落入张秋玄眼帘的,是一个已经被长期躲藏而消磨了所有豪气和斗志,磨去了所有棱角,面上不见豪气和威严,唯有感怀和失意的落拓男子,双鬓皆是白霜,眼角也都是深深的皱纹。

    张秋玄对这名隐名埋姓许多年,甚至很多唐藏人都终于忘记了他的名字的男子面目并没有什么兴趣,他努力的支起头颅,只是想再看看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的“大黑”。

    他看到了。

    然后他再度觉得心颤,导致整个身体,都开始剧烈的颤抖。

    若是此刻林夕能够看到,他必定会觉得十分不解和惊奇。

    因为落拓男子手中的,根本不是一具黑sè的弓,而是一具黑sè的古长琴。

    一具通体墨黑,就如同最深沉的黑夜的颜sè,至少在外观上,和琴极其接近,有着三根黑弦的东西。

    然而张秋玄在很多年前见过“大黑”,所以他知道这就是世间最强的魂兵巨弓“大黑”。

    眼下即便这具“大黑”不在那人的手中,但张秋玄却似乎依旧可以感觉到那人的光辉,遗留在这件魂兵上。

    张秋玄浑身颤抖着,忍不住出声道:“你错了,你真的不配拥有这件东西。”

    落拓男子看着张秋玄,他能够明白张秋玄的情绪,但是他的嘴角,却是浮现出了极其嘲弄的意味:“你和皇帝,还不是在试图和我们做一样的事情?”

    张秋玄一呆,一时说不出话来。

    落拓男子却是深深的看着他,意味深长道:“只是我不明白,我们和青鸾学院为敌,那是被迫无奈,最正常不过的,但云秦皇帝和你,怎么会有胆量对付青鸾学院,难道你们已经可以肯定,张院长已经不在这个世上?”

    只是这一句话,张秋玄的脸sè骤然变得更加雪白。

    然后他注意到,有人在神象军的碾压下,从两侧拼命的逃走。这些人有些是身穿天魔重铠的修行者,有些是重铠骑军。

    这些修行者之中,肯定也有人认出了这是“大黑”,而那些不认识的人,也肯定从那方才一击,知道这名落拓唐藏将领是圣师,所以根本没有人敢试图冲击,都只是拼命的从两侧逃遁。

    然而神象军却似乎并不紧张,只是由着其中一些人逃遁。

    “天落行省的省督,是你们的人?!”他骤然想到了某个可能,呼吸骤然停顿,看着面前的落拓男子,嘶声说道。

    “不。”落拓男子摇了摇头,弯下了腰,拍了拍张秋玄的身体,用唯有他和张秋玄才能听得清楚的声音,道:“长孙锦瑟要查…会发现是江家的人。”

    张秋玄的身体猛的一颤。

    他骤然想明白了更多的事情,他张口想要说话,然而他的整个身体在对方的一拍之下都已经发僵,却是已经说不出任何的话。

    落拓男子看着张秋玄的目光,似是有些同情,嘲讽的一笑,在张秋玄的耳边,轻声道:“你想的应该不错。先前长孙锦瑟要进一步削弱黄家的力量,分设碧水、天落行省,其中的官员任命和调动,都是经过文玄枢之手。所以这一切,都是经过文玄枢的安排…否则没有云秦一国首辅之力,神象军诺大一支军队,如何能够做到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云秦帝国的边缘?文玄枢表现出来的实力和现今的权势,让我们神象军,觉得值得和他合作,值得和他一拼。”

    ……

    ……

    中州皇城之中,文玄枢缓缓走出御书房,平静的走回自己的内阁府邸。

    想着身后御书房中方才对自己温和而威严的皇帝,他抬起头来,看着皇城上方的碧空,脸上淡得一丝情绪都没有,但眼眸之中,却是充斥了一种冷讽的笑意。

    在过往十几年里,他一直在以周首辅为镜,比较着自己和周首辅相比的不足。

    这么多年的比较和学习下来,他总是肯定,若是周首辅是云秦皇帝,那一定比长孙锦瑟更难对付得多。

    因为周首辅是整个中州皇城之中,最懂得掌控平衡的人物。

    这么多年各司、各元老之间相安无事,而且彼此之间的权势都没有出现明显的此消彼长,都是因为周首辅的调衡。

    不引起任何一股势力的强烈反弹,又能使所有势力为皇城所用,哪怕不是出全力,这就已经十分可怕。

    如果周首辅这样的人物是云秦皇帝,那他这样的人要有异动的话,要对付的,就是所有那些力量。

    然而现在的长孙锦瑟虽然极强,虽然懂得隐忍和蓄势,在玩弄权谋方面,也是表现出了先皇的遗传天赋,已经让整个天下的人都发现自己的判断失误,然而他最弱的一,便在于制衡。

    文玄枢对自己了解得很清楚,他知道自己在某些方面的能力,还是比不上周首辅,但要配合皇帝,令平衡失衡,让皇帝承受一些失衡后的反噬,对于他而言,却是极其的简单。

    今rì皇帝的心情显是极好,想必他觉得张秋玄已经在碧落陵得手,按照消息的传递速度,恐怕就在明rì清晨,他就会收到消息。

    如果到时他发现自己接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消息,甚至连最信任和亲近的张秋玄也是没有逃得出来,那他会什么样的反应?

    震怒之下,要对付江家是必然的。

    早在顺着皇帝的意思对付黄家,碧落陵设省之时,初掌重权的他便已经埋伏好了构陷江家和神象军勾结的引线,在明rì的消息传递到皇帝的手中,接下来的一切证据,包括那些在般若走廊中存活的人的证词,都会显示出和神象军勾结的是江家。

    在太子死后,碧落陵这三个字对于皇帝是个禁忌。

    牵扯到碧落陵的事情,将会使得皇帝的判断力和理智大大的降低。

    在潜意识里,皇帝恐怕就会心中产生江家和神象军会和闻人苍月一样逆反,占据碧落陵的想法。

    而且在之前许多天,宇化家已经采用让林夕进入祭司殿的方式开始反击的情形下,皇帝自然会认为,江家和其余那些门阀,当然也会采取各种手段反击。

    所以接下来和江家彻底决裂,这已经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到底要多少稻草,才能彻底将你压垮呢?”

    文玄枢转头,朝着皇城后方的真龙山望了一眼,在心中轻声说道。

    他不知道到底要多少根稻草,才能压倒皇帝。

    所以他所能做的,就只有借皇帝的手,不停的在皇帝的身上,压上一根又一根的稻草。

    ……

    天落、碧水两个行省的高阶官员都快疯了。

    沿途能够看到最快秘密军情汇报的云秦官员也快疯了。

    唐藏神象军绝对是世间最为强大的重铠军。

    在军部的一些绝密资料的记载之中,要对付唐藏的神象军,只有三种方法。

    第一种就是由数名圣师领衔的许多修行者连续刺杀。

    第二种是设伏,用大量强大军械击杀。

    第三种便是用大量的军队厮磨。

    但这三种中的第一、第二种,执行起来还都没有太大把握。

    因为神象军的可怕,不止在于金甲巨象的力量,还在于这种金甲巨象的耐力和速度都很强,一些沉重,难以运送的军械,对于这支军队而言,却没有任何的难度,所以这支神象军,可以随时带着大量强大军械奔袭。不止是一支重铠军,还是一支重械军。

    哪怕云秦真的能够抽调出几名圣师,面对这样的军队,都要做好圣师和修行者死伤惨重的准备,更何况,其中还有一名圣师阶,有张院长“大黑”在手的唐藏将领!

    这样的一支军队,不主动攻城的话,他们倒是可以很轻松的带着大量重械四处转战,但云秦军队要带着大量重械追击,设伏,却没有那么容易。

    所以最可行,便唯有用数万军队围杀厮磨。

    不满千人的神象军,在唐藏军方和云秦军方的高层看来,本身就相当于一支数万战力的强大军队。

    若是在以往,在闻人苍月镇守碧落陵时期,数万规模的敌军军队,也不算什么。

    然而现在却是在云秦和大莽交战如火如荼,前线本身十分吃紧之时,若是碧落陵大战再起,那云秦帝国,真是有如后院又陡然失火!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通过军情的描述,这恐怕还牵扯到江家和皇帝之争。

    国之重梁和君之争,这会不会导致大厦再倾一角?

    …就在这密报一路朝着中州皇城传递,一些已然知晓的官员和势力已经震惊而无奈的准备应变之时,一辆从大德祥的农场行出的马车,行到了碧水行省新兴的大德集镇,进入了一家专卖皂膏的铺子。

    碧水行省现在除了省督府所在的戊人城之外,其余还根本没有建立城廓,数个常居人口过万的集镇,都是大德祥援建,其中原本十之七八都是大德祥的雇员,虽然现今进入碧水、天落行省的人越来越多,大德祥的雇员已只占三至四成,但最早为了满足大德祥雇员的生活各项所需,大德祥规划得十分细致,各种店铺都是自己开了,所以即便是在现在,碧水行省的数个大集镇,几乎所有满足平rì里生活所需的店铺,甚至是一些看病的诊所,也都是大德祥的。

    这家铺子后面的数家客栈酒楼,一间大工坊和旁边一间专卖豆油的铺子,以及斜对面的面馆,米行,南北货铺子,都是挂着大德祥的旗号。

    随着外来人口的越来越多,这些原本只是为了满足大德祥雇员本身所需,许多甚至亏钱的铺子,也开始赚钱,将来恐怕随着人口规模的扩大,反而会给大德祥带来不错的盈利。

    这家专卖皂膏的铺子是碧水行省中大德祥最大的皂膏铺子,碧水行省现在所有的皂膏,都是由这家铺子后的工坊制成,工坊内里有数个库房,这家铺子前厅只是陈列和少量零售。

    看到停在铺子口的马车上有大德祥的旗号,铺子里一名掌柜便迎了上去,等看到从马车之中走出的,是一名艳丽的锦服女子,这名铺子里的掌柜便顿时震惊、意外且激动的朝着这名女子躬身行礼。

    铺子里认出这名艳丽女子是整个大德祥的大掌柜的数名伙计,一时也是激动得忘了自己手中的事情,手足无措的呆在当地。

第三十九章 食为天,由食引(第二更)

    有种人叫厉害,有种人却叫传奇,是注定会留在史册和一些故事书上的。

    对于云秦大大小小的商号而言,大德祥的女大掌柜陈妃蓉就是传奇。

    大德祥所有的人自然因为这种传奇而骄傲,想到自己的名字可能会因为大德祥的继续壮大,而长留在后世的一些故事中,他们便自然对陈妃蓉无比的尊敬。

    然而陈妃蓉十分清楚,给她带来这一切的,是大德祥这间铺子后一间客栈里正在等着她的那个年轻人。

    ……

    陈妃蓉穿过了大德祥的皂膏铺子,走进了只有前后两进的客栈。

    这家客栈十分普通,用的都是大德祥栖霞行省的一些没有子女的老人,就如养老院,但栖霞行省的商人和旅人在外却很喜欢照顾自己人,所以这家客栈反而就像成了栖霞老乡会馆,经过这些集镇的栖霞行省的商队和旅人都会选择这家客栈,生意倒也不差。

    对于陈妃蓉而言,这样的一家客栈意味的便是绝对的隐秘和安全。

    像大德祥这种规模的商号,朝堂甚至一些竞争对手大商号,自然会相反设法的安插进一些人手,但这间客栈里的雇员都是在栖霞行省土生土长了六七十年的老人,自然不可能被安插得进什么人手。而且朝堂和竞争对手,对大德祥这样的产业,也不会有任何的兴趣。

    因为到了碧水行省之后,这些栖霞行省的老人经常会被许笙接至农场参加一些聚宴,在陈妃蓉到了碧水行省之后,这些老人见到陈妃蓉的次数却是比一般大德祥的雇员还要多,所以见到陈妃蓉进来,这些老人却是并不显得过分意外和吃惊。

    只是和陈妃蓉上次到来一样,有老人专心的帮她沏茶,有老妇人下厨做了几份栖霞行省才能吃得到的jīng致点心。

    在和这些老人聊过一些家常,仔细询问过一些老人的身体和习惯方面的问题,陈妃蓉才走到了客栈后院二楼,敲门走进了一间僻静厢房。

    缓缓带上房门之后,陈妃蓉看着微笑的那名年轻男子,深深施了一礼,微笑道:“好久不见。”

    “君若安好,便是晴天。”林夕笑道:“以前我看这句话的时候,总觉得这句话很酸很腐,不过现在却又觉得,这种话很适合重逢相见时的心情。”

    说这句话时,他看着越显端庄艳丽的陈妃蓉,觉得女子的确是和男人不属于同一星球的生物,气质这种东西,在女子身上,比起男人似乎越加明显。

    “大人总喜欢说些旁人听不懂的胡话。”

    陈妃蓉笑了笑,看着朝着自己回礼的高挑美女少女,抿嘴道:“想必这就是亚楠了,周首辅家的千金,你当年从碧落陵受伤昏迷离开时,一天都会喊个很多遍名字的人儿。”

    高亚楠的脸sè顿时绯红。

    “南宫未央居然也这么八卦?”林夕大惊出声。

    只是陈妃蓉这一句调侃,这个僻静厢房内里便顿时鲜活起来,充满了烟火气。

    “八卦又是什么新鲜词儿,是多嘴多舌的意思么?”陈妃蓉坐了下来,轻笑道:“南宫未央倒是并不多话,只是我会多问一些关于大人身体和jīng神状况的各种问题,她又会很严肃认真的回答,所以我便知道了。”

    “太过实诚也总让人无奈,她要是个和尚,就是个老实和尚。”林夕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又说了这一句“胡话”,然后问道:“她和湛台浅唐那边最近的生意做得怎么样?”

    “比我们预计的要好太多。”

    陈妃蓉认真了些,看着林夕和高亚楠,轻声道:“现在南陵行省大战正剧,即便是一些朝堂工坊,有些矿石都吃紧,一些民间的大工坊原料都开始出现短缺,所以龙蛇方面的出产价值更高,只是因为黑市流出太多恐怕会引起朝堂一些权贵势力的注意,所以他们还压着量。最近他们已经在自建工坊,只是匠师难寻一些。”

    “治国之才用来做这些,真正的大材小用,做得多好都不会让我意外。”林夕笑了起来,“既然是拥兵自重,jīng良的军备是必须的,以他们的能力,有厉害的工坊消化一些积压的货物,只是迟早的事情。”

    陈妃蓉也笑了起来,“以南宫未央和湛台浅唐的能力,又相当于有整个大荒泽穴蛮的支持,我生怕将来到时候鳌角山的流寇一露头,反而比云秦的jīng锐军队装备还好。”

    “现在大德祥所做的每一个投资都有很不错的回报,没有一个生意是亏钱的,大德祥也不缺钱,他们那地方的钱暂时没去处,不计成本的堆在自己身上,军备…我们到时只要拭目以待就好。”林夕看着陈妃蓉,认真道:“你和许笙在这边,做得也实在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多,我去年来的时候,这里还是相当于流放犯人用的边疆,现在却是已经有这些集镇建立起来,已经热闹到这种程度了。”

    “大人你这算是在夸自己么?”陈妃蓉抿嘴笑道。

    “从无到有,要做点成绩出来会成效更快,而且时局不断变化,再jīng明的算计,也时也是要撞到别人的大势。”林夕的脸sè凝重了下来,“我原本是担心柳家方面你应付不了,但眼下看来,大德祥恐怕有更严重的危机,一个不好,我们先前这么多的谋划可能就全功尽弃,大德祥也就一下毁了。”

    陈妃蓉的眉头皱了起来,认真道:“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林夕看了高亚楠一眼,高亚楠看着陈妃蓉,道:“神象军…唐藏最强的军队神象军出现在了般若走廊。按军情,是江家的人勾结了神象军,目的是为了夺取闻人苍月秘密藏匿在碧落陵的大批军备。”

    “是极其严重。”

    陈妃蓉的眉头皱得更深,她清楚周首辅虽然已经下野,但这么多年的首辅下来,所能知道的消息,恐怕比云秦绝大多数权贵知道的还要快。现在大德祥的整个重心,赖以压垮苏友记等商号的基石全部来源于现在云秦和大莽的战争,来源于他们在碧落陵占得的先机。云秦和大莽的战事在加深加剧,在接下来的秋冬肯定无法结束,所以只要今年秋冬,大德祥就有可能再次腾飞。在这样的情形下,若是碧落陵再有大的战事,那就相当于将整个大德祥的粮仓,将整个大德祥现在的根基都一把火烧掉了,巨大的投入没有任何回报,大德祥恐怕连翻身都做不到。

    “还好我们的大量银钱投入大多在碧水行省,就算战乱马上爆发,要烧到我们这里也没有这么快。”林夕看着陈妃蓉,道:“周首辅有些不信江家会勾结神象军,但目前一切证据都指向江家,而且江家和皇帝因为般若走廊之变,已经撕破了脸。天落、碧水两行省的走向尚且不明,至少我们在天落行省的一些农场等开辟计划要先耽搁一下。”

    陈妃蓉点了点头,沉吟道:“既然有神象军这样的消息,有一件事情,倒是显得分外可疑。”

    林夕轻声问道:“什么事情?”

    “除了军方之外,碧水、天落行省现在戊人城和一些集镇的粮食和rì用品自然都是由我们大德祥提供的。出了苏友记车队被劫的事情之后,许笙清查账目的时候发现,在数十rì前开始,一些谷物、玉米面等粮食的出货量多了许多。但在最近几rì,谷物、玉米面、还有普通米面等出货量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水准。”

    “这的确很可疑。”林夕的眉头微蹙:“光是清查账目就能看出明显的差别,想必这量不是一般的大…苏友记的车队载了大量的粮食和种子,所以应该可以认为,先前那些谷物、玉米面的出货量大,是因为神象军的到来,因为那些神象的食量都很大,接着出货量的下降,应该就是苏友记车队载的粮食满足了神象军暂时的需求。”

    陈妃蓉看着林夕和高亚楠道:“我先前想不出个中联系,现在听到神象军的消息,想的便和你一样。”

    高亚楠轻声道:“这个消息军方知道么?”

    “我等着大人来定夺,并没有告诉军方。整个碧落陵,无论是军方还是朝堂,还是其余大商行,都不可能查得出这样的事情。”陈妃蓉看着高亚楠,平静而肯定的说道。

    “不错。”林夕点了点头,“大德祥现在的生意在整个碧落陵相当于垄断,实际上就相当于碧落陵最强最大的情报机构。这几rì你和许笙有没有查清楚这些多出的粮食的去处?”

    “查出来了。”陈妃蓉道:“大多去了落rì马场。天落行省落rì丘陵附近原先碧落边军的一个军马场,在战事中废弃之后,划分行省之时,便从军部脱了出去,交给了一名姓卢的商人经营,是河洛行省人士,马场规模不小,不过应该用不了那么多粮,而且也应该没有大规模扩建的态势。”

    “你们查得很细。”林夕想了想,转头看着高亚楠,道:“在来时我倒是没有想到丝毫对付神象军和挽救大德祥的这场严重危机的办法,觉得好不容易打造起来,已经有些模样的一个金钱帝国恐怕被这莫名其妙的战事搞得会骤然轰然倒塌,但现在这件事情,倒是给了我一些对付神象军的主意…不管神象军到底是江家的,还是别家的,对大德祥和云秦造成这样的危机,都肯定是要对付的…亚楠,你恐怕要设法帮我主动联系一下你的父亲和青鸾学院,我需要些他们的帮助。”

    看着高亚楠点头,微微一顿之后,林夕接着道:“既然有大黑这样的张院长遗留下来的东西出现,又有先前的仇怨在,学院应该也会有所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学院和你父亲,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和我一样的想法,能够帮我准备些东西。”

    “你是什么样的想法,想要准备什么?”高亚楠和陈妃蓉互望了一眼,都看着林夕问道。

    “毒药,大量的毒药。”林夕看着两人,平静道:“神象军在唐藏国内也无处可去,不可能就抢了一批东西就走,只要继续停留在碧落陵附近,他们自然还会需要大量的粮食,而且凑巧这碧落陵中供给的粮草,还都是我们大德祥提供的。而且之前他们也用得惯了,等到苏友记那列车队的粮食消耗光之后,他们自然还会要通过人从我们手中获取粮食。除非他们要马上开战。”

    “所以你想在粮食里面混入毒药。”高亚楠想了想,道:“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想法。”

    林夕点头,道:“神象军的厉害在于那些白sè巨象,白sè巨象食量又大,在它们的口粮之中混入些毒药,应该不容易被发觉。所以关键在于接下来我们确定进入马场的粮食一定会去神象军,而且保证粮食不在马场就被发现有问题。关键还要学院和你父亲帮忙确认哪种食物是白象用的,白象这么庞大的身体的抗药xìng。当然学院能够有把握某种毒药连神象军军士都觉察不出来,都能毒倒,那自然更好。现在我唯一担心的就是能够能准备得出那么大剂量的毒药。比如我身上虽然有闻人苍月部下公孙泉的流沙剧毒,但量却太少,不可能用在这种地方。”

    “这些东西学院和我父亲自己应该会权衡。”高亚楠看着林夕道:“我们只要准备好我们的事情,先将马场的事情彻底查清。”

    “是的。”林夕微微一笑,又看着陈妃蓉道:“柳家方面现在什么动作?”

    陈妃蓉道:“已经明确给了我期限,若是这月内我不让出大德祥的部分利益,或者直接为他们所用的话,柳家就会动手。”

    林夕想了想,道:“他们应该是手头已经有些证据,看来龙蛇边关方面的事情也给了他们很大压力,他们也忌惮你的实力,生怕你和他们鱼死网破,不然不会给你期限之类。你把他们碧落陵中主事人的行踪告诉我,我再给他们些jǐng告….权贵就怕更大的权贵,我让他们觉得自己撞到了个更大的,根本无法惹得起的权贵,他们今后便都不敢插手大德祥的事情,而且还能给大德祥披上另外的一些掩护。”

    陈妃蓉笑了起来,有些感叹的看着林夕,道:“柳子羽还老是想和你斗,以你为敌,每次和你谈起柳家的事情,我就都只是忍不住想,他今后要是知道你是大德祥的大东家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可是花了不少力气对付我。”林夕微微一笑,道:“我倒是希望今后有机会真的能亲眼看看他知道时的反应。”

    -<  >-已经更换域名为

第四十章 以真做假,假亦真

    云秦帝国户司御使税官,正六品,负责一省税收事宜,虽然不是一省之中户司权职最大的官员,然而对于商号而言,权势自然已经大得惊人,从来没有这种级别的官员畏惧大商号掌柜的说法,只有大商号掌柜极力巴结这样的官员才对。

    柳宣威是柳家旁系,属于柳子羽的叔辈,在夏至前调至了碧水行省,担任这御使税官,碧水行省刚设省,人口稀少,赋税则大量减免,数年之内都不会有什么油水,柳家的真正用意,自然就是要针对无声之中已经再次完成惊人布局的大德祥。

    再已经有了一些确切证据的情形下,柳家原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然而先前所有和大德祥大交锋,柳家却是连连失利。柳家派去龙蛇边关调查的人,哪怕实力再强,动用的力量再大,都是一个个有去无回,这便让柳家有些摸不清楚陈妃蓉的手中到底拥有什么样的实力。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柳家是要用陈妃蓉,而不是要灭陈妃蓉,毕竟在柳家看来,大德祥最大的价值也在传奇般的大掌柜。

    因为是柳家的妾出旁系,柳宣威的柳家自小便十分谨慎且懂得观风辩sè,所以在到碧水行省,和陈妃蓉约谈的数次,他也表现的并不强硬,只是委婉的表达了柳家的意思,并流露过自己也是身不由己的意思,这样一来,他觉得如果逼陈妃蓉逼得太过,铤而走险时,可能便给他会带来一线生机。

    他也十分清楚,受限于自己在柳家的地位,以及自己的才干,在云秦朝堂之中也不可能获得太高的位置,所以对于他而言,在朝堂之中做事,要追求的只是活得长久一些,平时尽量让自己享受一些。

    一路故意步行,好让集镇之中过往行人都看到自己行踪,以免自己直接被无证据的灭了口的柳宣威走进了大德祥一间生意最好的刀削面铺子,在一名伙计的带领下,走到了楼上的一间靠窗雅室的门口。

    对于柳宣威而言,面馆里的雅室包厢就是附庸风雅的产物,就相当于明明是庄稼汉的屋子里,偏要放些书柜做摆设,但一碗热腾腾的酸辣面和这里的人流量却是可以使得他在和陈妃蓉谈事情时更加安心。

    他跨进了这间雅室的门,但是在下一息的时间里,他的身形就顿住,眉头便皱成了川形。

    因为他的视线之中,这间雅室里面坐着的,不仅是陈妃蓉一个人,还有一名背对着他的年轻男子。

    在之前几次和陈妃蓉的见面,都是陈妃蓉单独一个人,现在骤然多了一个人,这便让他觉得有些不对,顿时就踌躇起来。

    “柳大人尽可放心。”

    看着眉头紧锁,和柳子羽面相有几分相像的中年白面男子,陈妃蓉微笑轻声道:“若是想对大人不利,我今rì便不会在这里。”

    柳宣威并没有因陈妃蓉的这句话而丝毫不快,他目光闪动了一下,却是平和道,“正是。”转手带上身后的木门,刚刚想开口问询陈妃蓉身旁的年轻男子身份,他却是又怔了一怔,心中顿时又是一阵不安。

    此刻坐在陈妃蓉身旁的年轻男子,自然是林夕,只是此刻林夕的面上,却是带着陈妃蓉亲手制的jīng致面具,在这种时候,自然让人觉得十分古怪。

    林夕打量着柳宣威的眉眼,看着对方眼中的谨慎和小心,又看到他的重心微微右倾,身体随时都可以瞬间发力,撞破他右侧墙壁飞临街道上的蓄势模样,他便微微一笑,知道柳家这人的心xìng和陈妃蓉的描述十分吻合。

    “陈妃蓉是我的人,要说得准确一些的话,我才是大德祥的大掌柜。”也不先邀对方坐下,林夕平和的说道。

    柳宣威心中咯噔一声,眼中不可遏制的充斥惊愕之sè,连左眼皮都猛烈的跳了起来,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言语。

    “我知道你们柳家肯定仔细查过大德祥,觉得大德祥的背景异常干净。”林夕的眼神冰冷了些,微讽道:“但若背景真是这么干净,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底气,又怎么能让你们去龙蛇边关的那些修行者都有去无回?”

    柳宣威的额头上开始沁出冷汗。

    对方的语气让他觉得事情已经在朝着最不利的方向发展,然而他毕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于是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的看着林夕,用一种谦恭的语气问道:“不知是何位大人的产业?”

    “难道是顾云静?”

    此时最快出现在柳宣威脑海之中的,是这样的念头。

    龙蛇边关…权势…对方冰冷似乎有些不屑的态度…以柳家的权势都查不出来,这一切都在他的脑海之中形成顾云静三字。

    以顾云静的权势,要对付柳家,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你们柳家的谋士,全部都是白痴么?”然而他却是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

    他愕然的看着林夕,林夕也看着他,让自己的目光变得更加无礼,更加不屑和冰冷一些。

    “大人?”林夕嘲讽道:“柳家最怕的,只是中州城中的某位大人么?”

    柳宣威骤然觉得心脏一紧,汗水如浆涌出后背,脸sè骤然变得有些苍白。

    “你们没想过,沐沉允是帮谁做事的?”林夕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是在哪里出的事情?”

    “当然。”顿了顿之后,林夕接着冷笑道:“如果说你们柳家连沐沉允是替谁做事都觉察不出来,那我就怀疑你们柳家还有没有主持一省政务的能力。”

    林夕这几句话的意思十分隐晦,若是在之前,他或许还不能理解,因为沐沉允的黑市交易背后的是皇帝,一直都是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甚至在皇帝和长公主挑明之前,长公主都根本没有想到是皇帝所为。但出了般若走廊之中神象军和天魔重铠的事后,像柳家这种级别的存在,也终于联想道了沐沉允背后的到底是谁。

    而一般的商号,若是虚张声势,也不可能知道沐沉允的事情,也不可能这么快知道神象军和天魔重铠的机密军情。

    所以林夕所要表达的意思,此时在柳宣威的心中极其的清晰和明显。

    而这个意思,让柳宣威的呼吸都艰难了起来。

    “难道…是圣上?”想到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和柳家要面对的后果,在艰难的说出这句话时,柳宣威的双手都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否则你们柳家怎么会根本查不出大德祥的底细?”

    “否则沐沉允之前怎么会在龙蛇边关交易?”

    “否则哪个官员敢肆无忌惮的在龙蛇边关对你们柳家的人大开杀戒?”

    “否则大德祥发展得怎么这么快?”

    林夕看着柳宣威,冷淡的连问四个反问。

    这四个反问在平时自然会有许多别的答案,柳家查不出大德祥的底细,自然有可能是大德祥真的没有底细,沐沉允在龙蛇边关交易,也并不代表着皇帝掌控了龙蛇边关的黑市交易,有人敢在龙蛇边关大开杀戒,也可能不是官员,只是南宫未央这种之前在碧落陵由闻人苍月坐镇时都敢大开杀戒的人,大德祥发展得这么快,靠的也有可能只是经营。

    然而在林夕的故意引导之下,此刻的柳宣威脑海之中自然是形不成这些假设的,所有的反问,在他的脑海之中答案自然都归结于一点,大德祥是皇帝暗中的产业!

    因为大德祥是皇帝的,所以就算是以柳家的势力,都根本查不出其后台!

    皇帝掌控了龙蛇边关的黑市生意,大德祥就是做着一些将黑钱洗白的事情,所以大德祥的投资才那么亡命,才发展得那么快,先前才对柳家这样的势力都根本不屑一顾…杀死柳家一些追查的人,只是为了jǐng告,然而柳家却是根本没有将这些事情联想到一起,依旧不停的想要插手,终于逼得大德祥露出了背后靠山。

    可是这个靠山,也实在太大了一些…只需一个旨意,都可以将柳家碾压粉碎。

    “既然是圣上…那为什么不直接在某些方面提醒一下我们,以至于我们酿下如此大错?”柳宣威面sè无比苍白,艰涩的看着林夕,问道。

    林夕便在等着这句话。

    如果不能给出证据,彻底令整个柳家信服,即便今rì唬住了这柳宣威,今后可能还会引起某些麻烦。

    “蠢货!”

    林夕毫不客气的冰冷吐出两个字,看着柳宣威冷笑道:“柳家配么?你们最愚蠢的地方,就和你现在心里的想法一样,即便我和你点明,你还是会想要看些什么证据,证明大德祥的确是在为天子做事。你们还是会惹来麻烦,好歹你们柳家还有些人才,还有些用处,难道直接就将你们柳家的人全部废了,削了官职,你们才能反省?”

    “正是因为你们的愚蠢。所以才逼得我都要因为你们的侵扰而特意见你,好让你们柳家死心。”林夕加重了语气,重重的寒声道:“我只望你们今后柳家能聪明一些,嘴巴能严一些,否则你真以为不敢将你们柳家从云秦彻底抹掉?”

    林夕每说一个字,柳宣威的心就猛颤一下。

    他听得出林夕这么说,肯定是要展示出毋庸置疑的证据。

    是皇帝的信物,还直接是什么斥责的密旨?

    他看着林夕,看到林夕伸出了手。

    然而他看到林夕的手上空无一物,正在惊愕之间,他的呼吸却彻底停顿了,他的目光也彻底凝滞了,身体也彻底僵硬。

    林夕的手上十分光洁,有一层魂力的光华开始在他眼前闪亮。

    然后他看到,这淡黄sè的魂力,在林夕的手上,形成了一条条耀眼的金sè闪电。

    魂力从林夕的手上沁出的更为迅猛,透出体外更远。

    然后他就看得越加清楚。

    魂力化成的金sè闪电,拧成了一股,就像一条张牙舞爪,金sè的龙。一股异常威严和强大的气息,充斥在这个雅室之内。

    每个云秦人都明白这样的魂力转化成金sè闪电代表着的是什么意思。

    尤其对于他这样的朝堂官员、修行者而言,更是感觉得出这是绝对的真实,没有任何作假。

    在大脑空白,身体僵硬了数息的时间之后,噗通一声,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的柳宣威跪在了林夕的面前,身体战栗,惊惧至不敢抬头。

    在双膝重重着地的疼痛让他恢复了些思索能力之时,他忍不住想到,这世间按理只有皇帝和太子才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情,然而皇帝自然不可能在这里,而太子已然死去…难道说太子未死?或者说,圣上其实还有一个儿子?

    但不管是哪种假设,圣上借太子之死,而发动南伐,逼退黄家和闻人家…这一系列事情背后的隐秘,绝对不是柳家所能去揣度,所能去插手的,就连知晓这些事情,都是有可能会带来灭族的后果。

    此时的他,只觉得圣上太过可怕,柳家发现这个真相太可怕,柳家没有能够极早发现一些联系,真是太过愚蠢。

    林夕嘲弄的笑了笑。

    此时他的嘲弄之意最为真实。

    “大德祥和背后的事情,现在只有你们柳家知晓,所以你们应该很清楚怎么做。”他看了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柳宣威一眼,淡淡说道。

    柳宣威连连磕头,面如白纸,口中道:“我们柳家岂敢对外透露半句。”

    “今后有什么麻烦事,都可以让柳家帮忙做了。”林夕做了个你可以滚了的手势,偏过身去,在陈妃蓉的耳边,用唯有陈妃蓉听得到的声音说了一句。

    陈妃蓉似笑非笑,在柳宣威连滚带爬退走之后,在林夕的耳畔道:“主人,你好厉害。”

    林夕呵呵的笑了起来,不好意思的抓头,“虽然我是有些得意…但你这样我会有些不好意思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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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魔变介绍:
六十年前,一个中年大叔带着一条长得像癞皮狗一样的麒麟和一头长得像鸭子一样的鸳鸯第一次走入了中州皇城。
那一年,这个中年大叔穿过了山海主脉,穿过了四季平原,走进了青鸾学院。
六十年后,林夕坐着一辆破旧的马车,从鹿林镇穿过半个云秦帝国,一路向北,行向青鸾学院….
这是一个有关帝国和荣耀,有关忠贞和背叛,有关青春和热血,有关一个怀着与众不同目光的少年,有关一个强大的修行学院的故事。
……
八个完本的人品保证,2012年初夏,无罪安静的为你讲述一个校园的故事,一个有趣的故事。仙魔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魔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魔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