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不是东方不败(第三更)
林夕丝毫没有在意纪月轮的这句回答。[..cm我]
在纪月轮的声音发出的瞬间,他距离纪月轮也唯有数米之遥。
他体内的魂力再次狂涌而出,出一声清脆的震鸣,和他的掌指脱离,就要再度飞起。
纪月轮脸sè微讽。
他在和林夕话,但是他的目光,却是落在林夕身后的高亚楠身上。
他的兴趣,似乎始终都在高亚楠身上,就连此刻林夕手中振振yù飞的飞剑都没有吸引他的目光。
林夕手中的飞剑飞了起来,剑尖开始急速的穿过空气。
然而与此同时,他和纪月轮身体之间的空气似乎骤然就消失了,骤然被卷入了纪月轮的神袍衣袖之中。
一根绣花针从纪月轮的神袍衣袖之中飞shè了出来。
这是一根外形和普通的绣花针没有两样的细针,然而这根细针却自然不可能是普通的绣花针…它细长的针身上,有着一丝丝极细的红sè符文,还有一条比针身还要细的湛蓝sè锁链,连在这根细针上。
从纪月轮的神袍衣袖之中飞shè出来的一瞬间,这根细针和连着的细锁链便都充斥着一层赤红sè的火焰,且先前卷吸入衣袖间的空气,都似乎变成了这一根针的推动力。
所以这一根烈焰包裹着的针很快。
所以这一根针,在空中就变成了一条光线。
这一条光线,没有落向林夕的身体,而是直刺高亚楠的胸口。
林夕的身体也根本跟不上这条和他的箭矢一样快的光线,他也十分清楚高亚楠和吉祥在方才配合他重创晋乘云时已然近乎耗光了所有力量,所以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手中的飞剑飞了出去,阻挡在这条光线之前。
此刻,他也唯有用飞剑,才能阻挡纪月轮的这一击。
针尖和剑身顿时相撞。
一圈火浪从针尖和剑身相遇的那一个点扩散开来,竟没有发出任何的响声。
林夕一声闷哼。
缠绕在飞剑上的所有力量,被这一针震散,飞剑上的银光迅速消隐,继续压向高亚楠的身体。
高亚楠体内的所有力量,毫无保留的在这一刻全部涌出,飞剑在空中停顿,剑身上结满细的冰棱,高亚楠的身体轻颤,嘴角沁出血丝。
纪月轮嘴角讥讽的神sè继续蔓延,他神袍袖中shè出的那一根细针的针尖依旧顶在剑身上,就像被冰冻得和剑身凝结在了一起,然而他身前的空气却是再度急剧的收缩,形成了大风,他体内的力量,就将再次喷发,灌入那一根细针之中。[W.OS.cM我]
很多时候,炼狱山接近圣师的大国师阶修行者都甚至不惧怕圣师的飞剑。
因为炼狱山出产的火焰宝石制成的魂兵,可以激发出温度极其惊人,对圣师都有杀伤力的火焰,除此之外,更为重要的是,炼狱山有通魂符文,纂刻着这种符文的各种锁链,可以使得魂力贯入兵刃之中,使得这些兵刃,也就像是圣师的飞剑一样。
……
在这一刻,林夕弃剑。
他彻底放弃了对自己飞剑的控制,开弓,对着纪月轮施shè。
一道金光shè向纪月轮的心口。
纪月轮的魂力由袍袖中涌出,没有贯入细针之中,而是冲向了这一道金光。
林夕和高亚楠很急。
但他不急。
而且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杀死高亚楠,只是想要擒住高亚楠。
因为像他这种比晋乘云还要接近圣阶的修行者,听觉要远超正常人,那并不遥远的军营之中发出的声音,已经让他明白了大莽太子的死亡,虽然湛台守持这种傀儡是炼狱山扶上位的,但太子毕竟是太子,纯粹的杀死林夕和高亚楠,并不能消除掉这种负面影响。
因为刺客在大莽大军之中杀死了大莽太子之后被杀死,是十分正常的事情,所有人都只会觉得这名刺客的强大和壮烈,只会觉得大莽军队犹如豆腐渣,竟然被对方如若无人,连里面太子都可以随意刺杀。
云秦帝国的周首辅虽然已经下台,已经是前首辅,但周首辅在过去的许多年之中,在民间的影响力很大,而且有关冰霜巨人后裔的传,更是有异样神秘的sè彩,所以在他看来,擒住高亚楠,用最残忍的手段羞辱高亚楠,让周首辅的女儿都成为炼狱山最低贱的奴隶和供奴隶发泄的对象,这才能消除太子刚到前线不久便被当军刺杀的不利影响。
当然,如果能够擒住林夕,自然更好。
而此刻他也看得出,在这样急剧的魂力消耗下,林夕的魂力也已所剩并不多。
所以他此刻第一时间选择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没有选择第一时间杀敌。
……
魂力调用和喷涌的速度,永远是比人的反应和意识要慢的。
即便是获得了般若寺都已经失传的绝学的林夕,身体对魂力也依旧有阻碍,不可能意念所至,魂力就已经到达。
但魂力喷涌出去之后,想要收回,自然也是比意念要慢的。
还有一点,修行者在近距离对战之时,感知永远要比眼睛要快。
也就是,画面在眼睛之中成像之时,修行者的感知却已经提前一步将这画面在脑海之中形成。
此刻纪月轮的眼睛自然看不清林夕shè出的这道金光,但是在这一瞬间的感知之中,他陡然觉得有些古怪,因为这道箭光似乎太过古怪,太过粗大了一些,而且速度也比箭矢略大了一些。
然后等他感知清楚这金光到底是什么东西之时,他的魂力已经汹涌的朝着这条金光砸了下去。
同时,这道金光改变了方向。
原本shè向他胸口的金光,却是硬生生的斜飞落下,落在了他的右侧大腿。
这在已然清楚的感知世界里,是一副可笑的景象。
因为林夕shè出的这一道金光,不是一枝箭矢,而是一只鸟。
将一只鸟当做箭矢shè,肯定是shè不太远的,风阻会使得这只鸟的速度迅速的减缓,这只鸟也无法承受得住魂兵弓箭瞬间的震荡力量。
然而在五六米的距离之中,shè出的鸟却才刚刚完成加速,所以速度还不会比箭矢慢多少,而且这只鸟不是普通的鸟,而是金sè的云秦凤凰…瑞瑞。
在经历了坠星陵一战,这些时rì又经历了许多大莽修行者的追杀之后,这只已经有所成长的云秦凤凰,也已经开始学会如何战斗。
所以此刻,它变成了一枝有翅膀的,会改变行进方向的金sè箭矢。
再它拼尽全力的扑动翅膀和拧身之下,它便斜斜的落在了纪月轮的大腿上。
它就像一个黄金尖锤,刺穿而过,瞬间在纪月轮的大腿上切开了一个大洞,带着一蓬鲜血,一时远远的不知飞坠到了何处。
纪月轮的这条大腿,就像是被瞬间切断了一半,鲜血和失去控制的魂力,疯狂的喷洒。
一瞬间失去控制的力量,形成了一个夹杂着鲜血和火星的光团,冲得林夕的身体倒退数步,和高亚楠撞在了一起,而纪月轮的身体,更是狠狠的往后抛飞,跌落在地上。
“你以为你是东方不败?”
“可惜你不是东方不败,我却是真正的愤怒鸟…”
林夕剧烈的喘息着,努力的调整着自己气血和魂力的震荡,同时冷笑着看着凄惨落地的纪月轮,嘲讽的出声道。
纪月轮不知道什么是东方不败,他不明白林夕此刻这两句话的含义,瞬间大量的失血和剧烈的疼痛已经让他的身体自然的产生了抽搐,他的脑海之中也开始出现眩晕,他也开始意识到林夕先前所的还有许多世间不知的手段,并不是攻心的虚言,然而他却依旧不认为自己会败在林夕和高亚楠的手上,他的眉毛依旧骄傲威严且强悍的挑起。
“只是这些手段么?”
“我最强大的手段还没有施展,你便被震得一时都难以出手了?”
他看着剧烈喘息着的林夕和高亚楠,冷漠的站了起来。
在站起来的瞬间,他大腿伤处流淌的鲜血便止住了,他的血肉,变成了黑sè,伤口处的烂肉在飞速的生长和受伤着,就像他体内有一条条黑sè的柏油在流淌出来,他的身形开始急剧的膨胀,血脉一根根的鼓出,浮现在他的体表,就像一根根的符文。
一股恐怖的气息,在他的身上节节攀升,震荡得周围的空气呜呜的发声。
这便是魔变。
炼狱山修行者最让人恐惧的强大秘法。
能够完美的控制魔变的炼狱山修行者,便是真正的魔,拥有瞬间越阶的战力。
此刻后方的大莽军队距离林夕和高亚楠已经不到两百步,狂奔的人群带起的狂风甚至已经吹拂到林夕和高亚楠的身上,令人感到窒息。
所有这些前沿的大莽军人也都已经看到了纪月轮身上发生的变化,身为大莽人,他们所有人也都知道此刻在纪月轮的身上发生的是什么。
这对于他们而言,意味着神秘,意味着强大,意味着不可战胜。
从心中泛出的狂喜和积累了千百年的敬畏,瞬间就压倒了他们先前看到纪月轮受伤的惊骇,一时间,黑压压的大莽军队发出了一声震天的欢呼。
这样的欢呼和越来越为逼近的轰然脚步声更令人窒息。
纪月轮这样级别的修行者在魔变之后,便会拥有完全超过大国师阶,甚至超过一般圣阶的战力。
“你真是南方失败。”
然而此时,林夕脸上的神sè却是更加的平静,他微嘲的出声,然后鼓动魂力,稳定的再次对着纪月轮shè出一箭。
第十二章 找寻还活着的人
这一箭,直shè纪月轮的腿上好像被黑sè柏油糊满般的伤口。
魔变还未彻底完成,但纪月轮却已足够强大。
原本宽大的红sè神袍已经被他变得异常魁梧和庞大的身躯充满,就像是变成了紧绷着的皮甲。
面对着林夕的这一箭,已经变得足够强大的纪月轮从喉间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白sè彗星般的箭矢,硬生生的被他一只手抓住,森冷的金属箭身在他的掌指之间剧烈的旋转着,让他的掌指尖一片血肉模糊,然而这一箭,却是硬生生的被他一手抓住。
眼见纪月轮只是单手便硬生生的抓住力量惊人的箭矢,林夕和高亚楠身后如cháo水一般逼近的大莽军队又是发出了一声震天的欢呼声。
然而在这震天的欢呼声中,刚刚用力的呼吸着,享受着强大力量充斥体内感觉的纪月轮,却是变了脸sè。
他感觉到自己的体内多了些本身没有的东西。
这些他体内本身没有的东西,急剧的改变着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就像漏了气的皮球一样,那股让他骄傲和欣喜的力量,迅速在他的体内消失。
他看着林夕和林夕身后cháo水般的大莽军队。
在这整支大军都在为他欢呼的时候,他却开始极度的恐惧。
他开始逃跑。
在体内的力量还未彻底瓦解和消失之时,开始不顾一切的逃跑,因为他要将这个足以令整个炼狱山恐惧,对整个炼狱山而言都极其重要的消息传递回炼狱山。
整个大军的欢呼声和吼声戈然而止。
因为所有最前沿的大莽军人,都看到纪月轮原本还在庞大的身躯竟开始缩小,他们还看到,纪月轮开始狂奔,但是却没有冲向林夕,而是绕开林夕,朝着他们大莽军队冲来。
在这样短暂的时间内,他们看不清纪月轮因为恐惧和震惊而扭曲的面目的,但是光是凭直觉,凭纪月轮奔跑的身姿,所有最前沿的大莽军人,便都可以第一时间肯定,这名一息之前还在魔变的炼狱山神官,此刻是在逃跑。
怎么会这样?
所有这些大莽军人,心中根本无法理解,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此时,林夕转身。
对着身后的大莽大军再次连发三箭。
三枝白sè箭矢,极稳定jīng准的分shè冲在最前的三名修行者将领。
“噗!”“噗!”…
两名修行者将领的头颅直接被箭矢洞穿,还有一名修行者将领手中的盾牌堪堪挡住这一箭,一声巨响之中,身体被震得硬生生倒退三步。
林夕弯腰。
高亚楠趴在他的身上,他开始朝着小云秦凤凰坠落的地方狂奔,一气呵成。
此时cháo水般的大莽军队已经距离他和高亚楠不到百步,但是其中三名修为最高的修行者将领两死一伤,其余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却是无法追上。
林夕就在这支大军的眼皮底下,消失在前方的黑暗之中!
“嗤…”
纪月轮狂奔的身体在距离最前沿的大莽军人还有十余米的时候,狠狠坠地,口中鲜血狂喷。
一枝白sè的箭矢从黑暗中shè来,洞穿了他的身体,从他的前胸透出来。
此时的纪月轮身体已经缩小成原来的样子,浑身都流淌着血水和汗水,身上的肌肤,甚至有些都裂开,掉落。
“啊!”
许多大莽军官和军人不由自主的骇然大叫着,一名炼狱山神官,且是巅峰大国师级,能够魔变的炼狱山神官,对于大莽、对于炼狱山而言,绝对和太子一样重要。
然而这名炼狱山神官,却马上就要死去。
太子已然死去,晋将军也已伤重难治,这名炼狱山神官,也要死去。
这一夜之间,这里,竟有三名大人物,死在对方的刺杀之中!
纪月轮的意识在迅速的模糊,若是换了别的修行者,此刻恐怕已经彻底死去,然而这一刻他的意志却是超越了生死的极限,在口中鲜血狂喷之时,他用尽了所有力气,发出了最后一声喝声:“他们已有克制魔变的药物,将我的尸体交给炼…”
他的这一句话终究没有完整说完,然而许多和他距离只有十余米的大莽军人却听到了这一句话,都知道他最后没有完整说完的,只能是炼狱山。
不知道被什么样的情绪所笼罩,正支大莽军队开始停了下来,陷入死寂。
看着就在眼前的炼狱山神官的尸体,一名大莽校官瞬间浑身就被冷汗湿透。
“克制魔变的药物…炼狱山的魔变…青鸾学院都已经能够克制了?”
这名意志如铁的大莽校官,在这一瞬间,对于战争必胜的信念,开始有了动摇。
……
小云秦凤凰很疲惫,而且那一下撞击让它很晕,所以在被林夕拾起之后,它就很干脆的睡了过去。
在它睡着之后,空气中开始有一丝丝难言的元气开始流动,开始和吉祥修行时一样,沁入它的身体。
“学院原来已经研究出了克制炼狱山魔变的药物?”高亚楠在林夕的耳畔,疲惫但满足的轻声说道。
在去年那个令她和林夕等人都刻骨铭心的夏季里,闻人苍月从天而降的突袭,使得姜钰儿永远的离开了他们,在那一场改变了他们所有人的刺杀里,除了那名没有什么特长,只是没有什么坏心,学院准备让她将来承担起安可依承担的一些事情的怯弱女生之外,云秦的太子,他们的朋友长孙无疆也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间。
而今天,林夕和她,也杀死了对方的太子,还杀死了这支大军的最高将领,以及一名强大的炼狱山神官。
所以她没有办法不感到满足。
林夕理解高亚楠的情绪,他的鼻子有些微涩,心中同样满足。
“是的,我先前到安教授那里,便是协助她研制这克制魔变的药物。”他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轻声的回答高亚楠:“这原本是学院的机密…不过现在夏副院长让你们连更高的机密都知道,这自然不算是什么机密了。”
“这名炼狱山神官的死会让炼狱山发现这点。”
“是的,不过你说这个,我想起了一个连安可依老师都不知道的秘密。”
“什么?”
“安可依老师手里的那张药方…炼制这克制魔变药物的药方,是不对的。其实我在当时炼制的时候,没有完全按照药方,改变了一些其中药物的调配剂量。因为当时没办法解释我为什么那样做,再加上这种药物的配料就连学院也难以凑得齐,所以我当时便没有告诉安老师。”
“所以说现在就连安老师都以为她手里的药方没有问题,而再按照那药方炼,是炼不出克制魔变的药物的…”
林夕点头:“是的。”
高亚楠看着点头的林夕,慢慢的笑了起来,“原来将神天赋对我们御药系也有用。”
林夕也笑了起来。
两个人的笑容里面,包含着很多东西,并不只是因为这谈话本身。
“还有闻人苍月。”高亚楠轻声道:“最好他也去学个魔变。”
林夕笑着摇了摇头:“我们还不够强,就算他学了魔变,我们也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可以逼得他魔变,或者将药物打入他的体内。”
高亚楠轻轻的咳嗽了起来,她略微的动了动,把自己在林夕的背上调整得更为舒服些,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轻声问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绝大多数人应该会认为,我们占了这样大一个便宜,都正巧刺杀了太子…肯定可以回去了。”林夕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认真的回答道:“但就算云秦的许多朝堂官员都不明白,其实我们要的并不是什么名利和功绩。既然在这里还会遇到千霞边军的残部,我想再往里,…而且再往千霞边关去,还会有云秦军人活着。”
高亚楠明白林夕的意思,点了点头:“好,我们再往里去,去寻找那些还活着的云秦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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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战争还在持续
云秦某军前哨,一座木塔楼上的云秦校官瞳孔骤然收缩。
一匹奔马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此刻正午烈rì下,他前方的原野一片空旷,所以这一匹奔马的出现显得那样的突兀,清静的天地间,放佛骤然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这是一匹带着马鞍的战马,上面空无一人,两个黄铜马镫在烈rì下闪烁着光芒。
就在这匹战马的后方,紧接着出现了第二匹战马,第三匹战马,第四匹….黑压压的战马大批大批的出现,以一种乌云压城之势,闯入了他手中的黄铜鹰眼的水晶镜片,充斥满他的双瞳。
“敌袭!”
一声极其凄厉的喝声从这名标枪一般站在塔楼上的云秦校官口中尖啸而出。
所有听到这样声音的云秦军人的心脏都瞬间收缩,默然无言之中,身体都微微的震颤起来。
凛冽的杀气急速的在军中蔓延。
这里是通往坠星陵的要塞之一,是云秦军方控制的范围,在这种白昼之时,小股军队的袭扰是根本无用的,如果大莽军队出现在这里,便只有可能是强攻,代表着在现在双方军势的僵持将会打破,大莽军方会有巨大的举动,出现在这里的大莽军队,将不可能是用千来计量,至少是会用数万级的数量来计量。
这样的大军,将会是恐怖的浪cháo。
作为迎接这恐怖浪cháo的第一块垒石,不管这一**莽和云秦新的绞杀最终胜负如何,他们这里,恐怕不会有多少人能够活下来。
“为了云秦!”
在喝出了敌袭二字,第一时间示jǐng之后,最前沿塔楼上的这名云秦校官冰冷的拔出了背上的长剑,然后轻声的呼出了这四个字,准备迎接壮烈。
然而就在此时,这名云秦校官的身体突然变得更加僵硬,他的脸上,也瞬间充斥震惊和不可思议的神sè。
“将军!”
两个比方才的示jǐng声还要急促的声音从他的口中急剧的喝出。
前哨军官就像是整个要塞的云秦军队的眼睛,军令第一时间的准确下达,能够让整支军队及时做出应对,此刻这名云秦校官喝出这两个字,只有可能是情况陡然出现了变化,出现了让他根本无法决定的事情。
一名身穿黑甲的将领只是几个起落,便像猿猴一样掠上了塔楼。
这名面sè肃杀到了极点的云秦将领马上就明白了前哨校官会什么会这样的反应。
乌云般压来的战马群后方并没有出现另外的大军。
而这些明显明显是属于大莽战马的庞大战马群的马鞍上,几乎都是空的,唯有不到一百的身穿黑甲的军士。
很显然,这些战马和那些黑甲军士,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即便是这短短的时间里,他都可以看到有战马力竭而口吐白沫的倒下,死去。他也可以看到,很多身穿黑甲的军士,也已经根本无力坐直,只是用绳索绑缚在马匹上,不至于掉落。
而最让他此刻呼吸停顿,胸口堵住的是,他看到其中一个人,顽强的擎起了一面军旗。
这是一面被箭矢洞穿了多处的黑sè军旗,有星辰和暗红sè的纹路…这是千霞边军的军旗。
“待!”
在一瞬间的迟滞之后,这名面容和绝大多数云秦军人一样异常冷峻的黑甲将领眼中难以想象的充满了热泪,他先行发出了一个命令,阻止了军械激发,只是令前线军队戒备,接着,他从塔楼上跃了下来,再次发令:“自己人!前锋营,和我迎军!”
此刻没有什么言语能够形容这名热泪盈眶的云秦将领的心情,虽然先前就已经出过千叶关被诈军破关的事情,但是此刻,只是这面残破的军情和那些黑甲军人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便让他可以用生命来保证,这是云秦军人,真正的千霞边军。
千霞边军的总撤退早已经过了二十余天,二十余天过去,这些千霞边关的军人还能够活着,还能够回到这里,这对于他,对于整个云秦帝国而言,是一个真正的奇迹,一个令人热血沸腾,令人热泪盈眶的奇迹。
手擎着边军军旗的莫寻花已经随时都可能倒下,但是看着前方涌来的黑sè骑军,他却是始终紧紧的擎着这面军旗,没有倒下。
“快!”
“医护!”
“….”
黑sè骑军终于涌入了他们的马群之中,一声声熟悉的云秦声音急剧的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莫寻花干裂的嘴唇再次沁出些血丝,他的视线有些模糊。
他看到有一个黑sè的影子冲到了他的身边,然后这个黑sè的影子扶住了他的身体,一股股清水灌入了他的口中。
“你们是怎么能够活下来的?”
在这样的声音之中,莫寻花的意识才开始重新清醒。
“大莽太子应该已经被林夕林大人刺杀了。”
“是林大人救了我们,带着我们突袭了大莽军队的马场…我们才能活着到这里。”
看着拿着水囊给自己喂水,扶着自己的云秦黑甲将领,莫寻花咳嗽着,发出了声音。
“林夕林大人?…大莽太子?!”
这名黑甲将领的身体瞬间再度僵直,手中的水囊之中的清水一时也没有注意,淋湿了莫寻花胸口黏满血污和灰尘的皮甲。
一些军情的传递,永远要比人和马的足迹来得快。
此前云秦的前线军方,也已经收到云秦的一些潜隐和密探传递回来的机密消息,大莽国内有一列应该隶属于皇宫的车马进入了战场,必定是有名大人物到现场督战或者劳军。
这对于整个云秦军方而言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讯息。
因为如果是强大的将领或者是身份特别尊贵的人物到前线督战,大莽军方便可能随之会有大的举动。
就如同云秦首辅或者长公主这样的人物亲临前线督战的话,云秦军队肯定也会利用提振的士气而打一场大战。
而在数天之前,潜隐和密探传来的军情显示,那名大人物有可能是大莽太子湛台守持。而且似乎大莽太子遭遇了刺杀,极有可能被刺杀掉了,但这样的消息却似乎在大莽军中绝对的保密着,所以还需要一些时间来印证这个消息。
这个消息让云秦军方觉得可能是惑敌的成分居多,大莽太子这样在王朝之中仅次于大莽皇帝的人亲征,大莽军队怎么可能掉以轻心,在大军护卫之中,怎么可能被刺杀?或许大莽军方就是想利用这样的yīn谋诡计来引起云秦军队的一些动作,甚至找出一些云秦的潜隐和密探。
然而现在…这样的消息是真的?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参与了林大人的这次刺杀?”这名黑甲将领回过神来,艰难的呼吸着,看着莫寻花问道。
“是的。”莫寻花看着这名将领,舔了舔嘴唇,“我们带着马匹冲出军营时,林大人已经发动了刺杀,我们从很多大莽人的叫声之中,听到太子应该已经被林大人shè死…这正是我们一定要活着回来的原因。”
云秦黑甲将领听到肯定的回答,他的胸口放佛又被大锤敲了一记,许久才说得出话来:“真正的荣光绝对不会被抹杀,这个消息应该很快随着进一步的军情传递回来被得到证实,整个云秦的人,都会知道这个战场上发生的这些事情…”
“那支军队有多少人?”这名将领的声音突然又停顿了,隔了片刻,他才又艰难的出声,“林大人,还活着么?”
莫寻花看着他,也是沉默了许久,才道:“在两万五千人以上,林大人进入中军,刺杀太子。”
云秦黑甲将领再次陷入沉默。
数个呼吸之后,他开始厉声呼喝,呼喝军报官,将这里发生的事情记录,快速传递汇报。
在超过两万五千人的大莽正规大军的中军,去刺杀对方的太子,这还有可能活着么?
云秦黑甲将领的心中不断的冰冷,眼中却是又开始有热泪留下。
即便是云秦自己人,也觉得林夕不可能在这样的敌军中活得下来。
然而这名云秦黑甲将领不知道的是,就在此时,在他视线所不能及的敌军后方,一名名脸sè异常yīn沉的大莽修行者,和十数支大莽骑军,正在不分黑夜白昼的搜索着林夕和高亚楠的踪迹。
…….
同一时间。
帝国最北的登天山脉之中,在青鸾学院之外的一些布满白雪的山峰之中。
十余名身穿学院黑袍的学院教授和讲师,正在清理一些同样身穿黑袍的强者尸体。
在那一rì学院的反对派首脑,和夏副院长同一时代的那名老人死去之后,学院的战争结局已经注定,那名看着罗侯渊的老人,也落寞的离开了青鸾学院,不再问尘世。然而这也是青鸾学院历史上最残酷的纷争和大清洗,一些扫尾的战争还在持续。
一名黑sè散发在雪中飘舞,胸口有一个血洞却依旧桀骜不驯,满脸不在意的疯狂之sè的男子在血泊中走过。
“只是学院内部的纷争,只是教学的争端,却偏偏和皇权的争端联系在了一起,要弄得生死相见,这又是何必呢?”
这名男子的眼神却是有些寂寥和落寞,发出了一声叹息。
叹息声中,一道带着疯狂气息的剑光,落在了前方厚重铁门的巨锁上,将巨锁的锁心在顷刻间硬生生的绞碎。
他是止戈系的教授秦疯子。
厚重的铁门在他的面前打开了,内里赫然是一个炼制各种魂兵的场所,有许多刻在地上的符阵,有超出现在重铠数倍大小的巨型重铠,还有许多耀眼的宝石,还有许多散发着柔和黄光,纂刻满木纹的木鹤。
同一时间。
有一只闪着黄光的木鹤从这座山峰的后山撞破了厚厚的积雪,冲出山林,以惊人的速度掠上狂风和飞雪呼啸的天空。
骤然,这只木鹤上,一名身背着一个大木箱的黑袍讲师瞳孔收缩,放大。
他前方的山峰上,孤零零的站着一名独目黑袍箭手。
佟韦独自一人站在山峰的最顶端,看着这支木鹤,他手中拿着的是张院长的“小黑”。
一枝箭矢从山峰顶端飞shè了出来。然后整个天地间的风雪都似乎凝聚到了这一箭之中,降临到这只木鹤上。
木鹤变成无数的木片。
木鹤上的黑袍讲师也变成了碎片,但令人惊奇的是,黑袍讲师背着的木箱却是完好的,坠落了下去,落在了厚厚的雪地上。
很快,一名黑袍讲师出现,捡起了那个木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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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他还活着
青鸾学院的战争随着最后一批替学院反对势力研制强大魂兵的教授和讲师的战死而将近尾声,但大莽王朝和云秦帝国的战争还在继续。
怀着各种原因越过千霞山进入战场的大莽修行者和林夕之间的战争还在继续。
被数万大军知晓的事情将不会是秘密,是不可能掩盖得住的。
大莽太子湛台守持在军中刺杀的消息开始在大莽和云秦方面都急剧的传播出去。
数名在那一夜没有战死的晋乘云的部将选择了自刎谢罪。
随着大莽太子被当军刺杀的消息传播出去的,还有那一夜更多的细节。
死去的不仅是没有什么战力的大莽太子湛台守持,还有大莽名将晋乘云,还有一名修炼了魔变的炼狱山神官纪月轮。
…
“林夕林大人没有死,他竟然在大军中逃了出去!”
“和他在一起的青鸾女学生,是周首辅的女儿?”
一名最早接到准确情报的大莽前线将领,浑身颤抖着,不能自己。有些军情属于机密,所以他不能透露有些细节,但被难言的激动充斥身体的他,忍不住第一时间发出了欢呼,发出了大叫,“林大人没有死!林大人还活着!”
“什么!林大人还没有死!”
“林大人活着!他还活着!”
一声声的欢呼声和大叫声,在这支军队之中传开,化成了浪cháo…这样的声音,席卷向云秦全国。
……
“两名国士阶的修行者,面对两名大国师阶的修行者,且其中还有一名是修炼了魔变的大国师巅峰的炼狱山神官,竟还能战而胜之…他的确有很多的秘密。”
千霞山之后,大莽境内,刚刚开始重建的夺月城,一间草庐之中,一名身穿月白sè长衫,仪态不凡的中年长须男子缓缓从草席上站起。
“师尊,您也要去追杀这名青鸾学生?”
他的面前,数名盘坐在草席上,听他传授一些魂力控制和战斗技巧的大莽年轻修行者,顿时齐齐变了脸sè。
“连那名纪神官都死在了他的手中,连大军和那么多名修行者都没有能够杀死他,师尊,你怎么可能杀得死他。”一名他的学生跪拜伏地,不怕他降罪,直言不讳的乞求他留下。
“我传授给了你们很多东西,但你们还是有很多事情不懂。”
“既然如此,我也不急着走,再给你们授一堂课再走。”
身穿月白长衫的中年大莽修行者微微一笑,再次盘坐下来,坐在草席上,看着面前的诸位学生,不急不缓的温和道:“昔rì唐藏古国甚至不顾连年和青鸾学院交战,也要将谷心音留在唐藏,便是因为谷心音得到了一门连般若寺都已经失传,或者不得要领的强大修行之法。没有人知道这门修行之法到底是什么样的…然而现在很多人却应该和我一样知道了。”
“因为林夕便是去接谷心音的青鸾学生…因为从这些他的细节,可以肯定,他的魂力喷涌速度远超一般正常修行者。所以谷心音在唐藏得到的,是一门可以让修行者的魂力喷涌速度完全超过本身极限的强大修行之法。”
“你们应该很清楚,魂力就相当于我们修行者的拳头,在同一时间,我们可以挥出一拳,但拥有这样强大修行之法的谷心音,林夕,却是可以挥出两拳。所以这是一门可以越阶而战…大大提升修行者战力的强大修行之法。光是这样的一门可以让修行者彻底凌驾于别的修行者之上的修行之法,便已值得我去追杀这名青鸾学生。”
“然而他身上的秘密,还不止这一点。”
“他的三尾黑狐猫、坠星天凤,都是可以用来融魂的强大妖兽。”
“而且他区区国士中阶的修为,便已经能够御剑,这是一柄什么样的剑?这个世上,才第一次出现这样的一柄剑…我自然想要将这柄剑拿到手中看看。”
“现在大莽军队和云秦军队在交战着,而这六十年来,我们大莽的修行者,也在和云秦的修行者不停的交战着。先前在云秦千霞军和我们大莽军队僵持着的数十年间,千霞山中进行的战争,便主要是我们大莽修行者和云秦修行者之间的战争。而现在,对方也没有在云秦军中,我们那么多大莽修行者过去,是为了要杀死他,这依旧是我们大莽和云秦修行者之间的战争。事关我们所有大莽修行者的荣辱。”
“对方之所以能够越阶杀死纪神官这样的存在,那是因为他有这么多的秘密,现在他的这么多秘密彻底暴露,虽然他杀死了很多人,但他的可怕程度,他的威胁,却反而越来越小。所以我才有信心,可以杀死他。”
“……”
不管是何种形式的权力更替,在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的本能之中,尘埃落定之后,皇帝便终究是真正的皇帝。就如同长孙无疆的死亡一样,大莽太子湛台守持的死亡,也在大莽国内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如果一个国家,一个皇帝在金銮殿中面对百官,进行朝会的时候,却是被一名别国的使臣上前直接扇了个巴掌,然后还拿对方无奈,只能看着对方的使臣潇洒的离开…这样的事情,会让这个国家的国民怎么看?
皇帝和太子这样的人,不仅代表的是权势,同样也代表的是一个国家的威严和脸面。
林夕在大莽大军之中刺杀了慰问军队的太子,然后逃离,这便简直就像是当着大莽所有人的面,扇了大莽军方和皇帝一个巴掌。
再加上林夕显露出来的那么多令修行者心动的秘密,所以大莽国内的很多地方,都开始进行着夺月城草庐中这名身穿月白长衫的修行者和他学生之间类似的谈话,还有很多淡泊名利,但却无法抵御获得更强大力量诱惑的修行者,也开始从大莽国内出发,开始朝着千霞山进发。
……
……
四名大莽修行者谨慎的在一片废墟之中行进着。
这片废墟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一个驿站,但实际上却是先前云秦千霞边关的一个隐秘粮草中转地,许多外表像是普通厢房的房间其实都是库房,内里还有深挖的地窖。
此刻这处地方已经被大莽军队攻陷扫荡过,所有的房屋都已经被放火烧过,都已经残破不堪。
“嗖”的一声凄厉箭啸。
一枝白sè的箭矢从一片废墟之后飞出,咄的一声闷响,瞬间洞穿一名修行者手中皮质般的长幡,shè入这名修行者的右肩窝,鲜血飚shè。
四名大莽修行者非但不惊,反而都是面露狂喜和冷笑的神sè,就连被箭矢洞穿肩窝的大莽修行者都只是眉头猛的皱了皱,便飞速的朝着箭矢shè出的地方掠去。
出箭的人是林夕。
他们也十分清楚,那就是林夕。
因为从昨夜开始,他们一行七人就已经和林夕、高亚楠遭遇,然后一路交战、逃、追到此处,他们也已经极其疲惫,也有三人死在了林夕和高亚楠的手上,但是他们也已经可以肯定,林夕和高亚楠已经跑不动了。
光是从这一枝箭矢的力量,他们就也已经可以肯定,林夕的魂力也已经消耗到了极限,现在不要说杀死他们四人,就连跑出这个废弃的云秦储粮地都根本无法做到。
林夕和高亚楠的身影从那片废墟之后显露了出来。
两个人只是缓缓的走出,脸sè都是明显魂力耗用太过之后的苍白,的确都是已经消耗到了极限,无法再逃了。
两人也没有再逃,只是看着这四名越来越为接近,已经和他们纠缠了大半夜和半个白天的大莽修行者,似乎准备平静的迎接死亡。
“嗤”“嗤!”….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密集的破空声响起,一片暴烈的箭雨顷刻落下!
四名修行者之中,其中一名魂力也消耗得几乎殆尽,无法将魂力顷刻密布全身的修行者直接被shè成了刺猬,浑身是血,瞬间死亡。
另外三名修行者凭借手中的兵刃和魂力的喷发活了下来,发出了震惊愤怒和不解的叫声,但就在一轮|暴雨落下的瞬间,又是十余张金属抛网和一阵弩箭落了下来。
这三名惊骇的修行者来不及闪避,被一层层的金属抛网裹成了一团。
他们看到,足有两百余名云秦黑甲军人从两边的废墟之中冲了出来,这些云秦军人身上大多带伤,身上的云秦黑甲大多残破,神容憔悴,但却是都带着令他们恐惧的凛冽杀气。
一根根长枪和弩箭不停的投shè到他们的身上,还有更多链锁。
这三名大莽修行者拼命的挣扎着,但是在如此密集的打击下,却是根本挣脱不开,只是十几个呼吸的时间,这三名大莽修行者的身体便无法扭动,变成了插满许多兵刃的尸体。
林夕缓缓的呼出一口气,微躬身朝着这些躬身朝他行礼的云秦军人回礼。
很多大莽修行者说的并没有错,一个人赖以越阶而战的秘密全部大白于天下之后,这个人的战力就相当于被大幅削减,就被打回原形,不再具有越阶而战的战力了,但是他们没有想到,林夕此刻已经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们还以为林夕不在军中,这就还是纯粹修行者和修行者之间的战斗,但事实上,林夕和高亚楠已经找到了一些还活着的千霞残军。
这些云秦军人的身体都已经十分疲惫,但他们能够到现在还活在敌后,无疑…他们都是意志最为坚定,最懂得战斗的云秦军人。
除了已经暗中聚拢起了不少这些云秦军人之外,所有的大莽修行者,并不知道,林夕的身上还有更多的秘密还没有显露出来…所以林夕还活着。
第十五章 梦或真实,都无关
被打散的云秦千霞边军处境就相当于流寇,任何物资都是极其的匮乏。
所以在成功杀死了四名大莽修行者,短暂的欢庆之后,这些云秦军人开始仔细的搜索四名大莽修行者身上的物品,并小心的掩盖战斗的痕迹。
林夕和高亚楠已经随意的坐下来喝水休憩,看着这些忙碌着的云秦军人,林夕微微的叹了口气。
高亚楠静静的看着林夕的侧脸,经历了这么多天的生死战斗,又和这些意志最为坚韧的云秦边军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天,她也自然的少掉了一些小儿女之态,也变得更像女军人、女将领,而不像是大家闺秀,以前在人多的时候,她会十分羞涩,绝对不会和林夕挨得很近,更不用说当着许多人的面直接靠在林夕的身上,而此刻极其疲惫的情况下,她却是依靠在林夕的身上。
她觉得十分自然,而且周围那些军士也是觉得十分自然。
“在想什么?”
听到林夕的轻声叹息,比起前些天已经消瘦了些,脸上白皙的肌肤也似乎略微粗糙了一些的她轻声问道。
“我在想某个人说的的确是对的,这世上没有任何修行者是无敌的。”
林夕侧转脸看着她,温暖的微笑道:“更加jīng确的说,我本来就早已觉得这句话是对的,只是这几rì的战斗,让我理解的更深刻…因为再强的修行者也不能不吃不喝不睡,修行者和军队,的确是很好的组合,修行者可以帮军队抵挡一些厉害的修行者,或是消磨一些厉害修行者的魂力,而军队可以帮修行者做很多的东西,比如现在这些杂事…比如他们可以帮我们值守,侦察,甚至可以带着我们走,而我们可以有更多的休息和冥想恢复魂力的时间。”
“这本来就是很简单的道理。”高亚楠也笑了笑,鼻子有些好看的皱起:“这又不是需要反复思考的高深问题,你为什么还老是会想到。”
“因为这句话让我想到,闻人苍月一定会败…因为一个人再强,也终究不可能打败这整个世间。”林夕看着高亚楠,脸上却是开始充斥一些莫名的情绪,“还有…这句话,是张院长特意留在石碑上的。”
高亚楠霍然抬头,在抬头之间,她的面目距离林夕只有数寸的距离,但是她却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产生,“张院长的石碑?”她有些凝重的看着林夕的眼睛,似乎要看到林夕的心中深处。
“是的。”
林夕有些苦笑的点了点头,看着她,认真道:“我看得懂张院长留下来的碑文。”
高亚楠有些震惊的看着他,虽然已经见过发生在他身上的许多不能用道理解释的事情,但这句话依旧让她感觉到震惊。
“在学院的时候,你便和我说过,任何人都有秘密。后来我知道,你的秘密,就是你是周首辅的女儿。”
林夕安静的点了点头,看着她好看的眼睛,道:“后来在去碧落陵,你直接发现了我是将神,甚至告诫我不让你父亲知道。我便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情…我知道张院长都没有把他的秘密告诉任何人,因为他都不知道他说出所有的秘密后,会对这个世界造成什么样的冲击和影响。以及他身边那些人,对他的态度,会不会有所改变。”
“我不像张院长那么成熟,我一开始也没想那么多。所以我一开始就和我鹿林镇的父母说过一些事实,甚至对送我去青鸾学院的刘伯,都说过一些事实。但是他们都不能理解和不相信,甚至因为我说过我原先的那个世界,没有什么君臣之分,人人平等,他们便认为这是大逆不道,然后绝对不允许我乱说,他们自然也根本不会对外人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后来随着我走出鹿林镇,进入青鸾学院,接触的事情越多,我便越来越明白。”微微一顿之后,林夕有些略微苦涩的看着越来越凝重的高亚楠,苦笑着道:“我也明白要保住自己的命,只有守住这个秘密。我也不知道这个秘密的真相要是让夏副院长他们知道,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反正这样的后果,我觉得不是我所能承担,所以我必须守住自己的这个秘密…但你不一样,我觉得应该让你了解我,否则你越是对我没有保留,我越是爱你,越是瞒着你,不把真正的我告诉你,我越是觉得有东西阻隔在我们之间,让我的心不能真正的和你靠在一起。这种感觉和一开始我到这个世间的寂寞一样,让我很难受。”
高亚楠的眉头皱了起来。
林夕的很多话她都还听不明白,但是她的心却怦怦直跳起来,因为她能深切感受得到林夕这些话中包含的情意。
她此刻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林夕的手心。
她的手有些微冰,但是握着她柔软的手,林夕的心中却是充实且温暖。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或者说能不能相信。我原先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简单一点来说,这个世界的人更会挖掘身体本身的力量,但我们那个世界,却是更会使用工具,更会挖掘类似军械等这样工具的力量,我们有可以不需要魂力就可以带着人高速奔跑的机械,有可以带着人飞在高空之中的东西。然后我在我那个世界因为意外而死去了,但是意识却不知为何到了这个世界,占据了鹿林镇一名少年的身体。”林夕说出了这些,反而觉得轻松了一些,又觉得自己真是太过纯情,有些自嘲且又骄傲的笑了笑,问高亚楠道:“你听得懂么?”
高亚楠认真的想了会,摇了摇头:“不太懂…因为这不合道理,人死了就是死了,怎么还会意识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体内,而且…怎么还可能会有另外一个世界。”
“我知道就是这样,这的确不符合这个世界人所知的道理。”林夕苦笑了一下,“其实在到青鸾学院去之前,我也快要疯了,我也一度认为我真是林二,真以为我只是在生大病的时候,做了一场梦,梦到了一个那样的世界,梦到自己在那样的世界里生活,直到后来我看到张院长留下的石碑,看到张院长是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我才确定我没有疯。”
高亚楠安静了一会,认真的想着,然后抬起了头,看着他,“如果是用梦来解释,就合乎道理了。”
林夕一怔:“合乎道理?”
“是的。”高亚楠看着林夕,柔声道:“云秦的一些典籍里倒是也记载过一些类似的事情,记载过有些人做梦,一个梦做得很长,梦见自己在梦里足足过完了一生,有些人甚至梦见自己做了大官,娶了三妻四妾,然后子孙满堂,最后老死,但醒来之后,却发现只是一场梦。”
林夕苦笑,“那张院长又怎么解释?”
高亚楠看着他,道:“如果认为他做梦,正巧和你梦到了一个同样的世界,便能够解释得通。”
林夕再度怔住。
“如果按照道理而言,更进一步解释的通的是,你们本身便是拥有同样潜质的修行者。”高亚楠看着林夕道:“正是因为拥有同样的潜质,所以你们才会都梦到同样的世界,甚至梦见自己在同样的世界里过完一生,得到了很多同样的知识和经验。这便称为‘天授’或者就是称为‘将神’,这便极合道理了,因为这世间的确有些人不需要传授就懂得修行,就懂得一些修行方面,甚至符文的知识的。”
林夕咽了口口水,苦恼的摇摇头,“这么说,你真以为我和张院长只是都做过一个很长的梦,梦见过同一个世界?”
“我相信你的话,但也只有这样的道理,才能让我理解。”
高亚楠摇了摇头,深深的看着林夕的双眼,“其实不管是这世上真的有那么多不合道理的事情,还是真的只是你生病期间的梦…我只知道,你对我说的是真的,你对我是真的。还有,我知道,你那些年一定很寂寞,一定很害怕,一定很难过,你一定希望有人能懂你。因为当时这个世界对于你而言,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没有任何一个亲人和朋友的世界。”
林夕怔怔的看着她,看着再度将头靠在他肩上的高亚楠,心中充满了说不出的感动。
片刻之后,他才笑了出来,道:“这样的确是很好的办法,我把我真的故事告诉你,然后你用你认为正常的道理理解。”
“当然,张院长的考虑是很有道理的。”高亚楠也笑了起来,认真的,像绕口令一般说着:“不用正常的道理去解释,去想那么多根本没有道理,根本不可能想得通的问题,是会疯掉的。”
林夕笑了起来,“早知道这样,我便根本不用纠结要怎么和你说。”
“但是好奇也会害死人。”高亚楠看着林夕的笑容,更加能够明白林夕的心意,她便也更加温暖,撒娇般道:“张院长那石碑上,到底留了些什么?”
“很多的东西,需要慢慢的解释了。”
林夕笑了笑,又正sè道:“不过他特意说的那一句,这个世上没有修行者是无敌的,现在看起来,就更像是对我的一个jǐng示。因为天赋越高,越容易凌驾于别的修行者和这世间所有人之上的人,便越容易自大,不将别人放在眼中,到最后不仅自己败于世人,也自然会给世人带来很多苦难。”
高亚楠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些云秦军人,点了点头。
此时一名三十余岁的校官已经走了过来,再次对林夕和高亚楠诚挚致谢。
看着这名胸口箭矢已经有些发炎溃烂,但目光却依旧冷峻沉稳,具备一切云秦军人最优秀品质的八品校官,林夕先招呼他在自己面前坐下,然后也没有丝毫虚情假意的摇了摇头:“霍青大人你不需多礼,我虽然把你们里面很多人带到了这一起,但你们也帮了我很多,这几rì的战斗,我们只是在共度难关。”
隶属最早救援千叶关的云秦军队,但也是最早就被打散的云秦步军中存活下来的校官霍青也摇了摇头,肃穆而认真道:“我谢大人并不是因为这几次胜利,而是因为大人您给他们带来了生的希望。大人您在这种地方转战,和那么多大莽修行者交手却还好好的活着…您让我们相信,我们也可以活下去,否则我们早就已经绝望。”
林夕张了张口,但不等他说什么,霍青却已经看着他,接着道:“大人不必自谦。我们这些时rì已经看到了大人的能力,以及大人真正光明的品质。所以我们只要活着的一天,我们便会听从大人您的指挥,便会追随大人。不管帝国其余任何人对大人的看法。”
林夕苦笑了一下。
这种极其明显的宣誓效忠,对于即便同样拥有灵祭祭司身份别人而言,将会是十分困难,但对于他而言,却似乎有太过简单,连他都觉得有些不太适应。而且他的事情之前在军方传播很广,这些人也应该知道他的处境,以及他只是得到了灵祭祭司的身份,却是并没有能够进入祭司院。这些人对他宣誓效忠的话,也得不到朝堂的承认,最多只能算是他的门客。
“大人,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但霍青却似乎不容林夕拒绝,只是再次行了一个军礼,坚定的问道。
林夕点了点头,也不说什么,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伸出了手,感觉到风中裹着的越来越浓厚的水汽,他看着等待命令的霍青道:“第一场夏rì的大暴雨即将来了,会冲掉很多痕迹,让他们所有人从现在开始好好休息,我们要乘暴雨赶路…到了那里,我们就应该会安全了。”
霍青转头看着林夕所看的方向,有些微惊道:“千霞山?”
林夕微笑。
他看着远处已经清晰可见的连绵山脉,自信道:“我在龙蛇边军呆过,山林之中不适合大军突袭,所以千霞山虽然被大莽军队战局,但我带着你们在里面游走,绕道进入别的行省,会更加安全,敌人越来越多,我们也疲了…这场暴雨过后,我会带你们回家。”
第十六章 皇城夏雨,首辅谈(第二更)
一场代表着盛夏来临的大雷雨很快席卷了整个南陵行省以至于半个云秦帝国。
大雨使得道路泥泞难走的同时,也会冲刷掉许多气息和人活动的痕迹,很多大莽修行者在暴雨来临时,沉默的沐浴着雨水,让雨水将自己沾满风尘的身体冲刷干净的同时,也知道在十余天的雨季结束之前,想要再找出林夕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林夕和高亚楠以及霍青等两百余名意志坚韧的云秦军人行走在暴雨之中。
在暴雨之中容易被雨滴击打发出声音,且浸湿之后分量会很重,更耗体力的云秦黑皮甲已经全部被他们丢弃,所有人只是穿着布衣,兵刃也都用布条包裹了起来。
这种能见度极低,且雨水会冲刷掉一切活动痕迹的天气,其实是最适合林夕这种风行者活动的。
但修行者毕竟也是人。
前些时rì不停的战斗,使得疲惫就像cháo湿天气里石头上的青苔一样,在他们的体内蔓延,他们身体的恢复越来越慢,而且虽然这些时rì不停的杀死大莽修行者,但遭遇大莽修行者的频率却越来越高,而且其中难以对付的厉害修行者也似乎越来越多,这让林夕和高亚楠肯定,他们杀死的大莽修行者肯定不如新进入南陵行省的大莽修行者多,而且按照这样的形势下去,恐怕连圣师阶的修行者都会出现。
虽然大莽王朝在前一两年的时间里因为插手碧落陵,因为杀死李苦,因为铲除老皇帝的力量,损失的圣师阶的修行者和大国师阶的修行者极多,圣师阶的修行者承担着更为重要的责任…然而当大莽军方和炼狱山发现连那么多大国师阶的修行者都无法杀死林夕之后,那大莽王朝和炼狱山也会相当于被林夕逼上绝境,无奈之下,挤也会挤出一名圣师阶的修行者来对付林夕。
任何事情都是有底线的。
林夕很清楚自己修行的底线,所以在这盛夏暴雨来临之后,他选择带领这些军队取道千霞山退走,不再和这些大莽修行者纠缠。
“轰隆”一声巨响。
一道明亮的闪电从天空中急剧的蔓延而下,劈中了前方山脚下一株大树,那株大树的树干被劈开,竟燃起了些火来,然后又迅速被雨水浇灭。
“你的意思是说,在你所说的‘之前的世界’里面,这种闪电是能被利用,甚至储存起来,然后驱动机械的?”高亚楠在雨水中努力的睁着眼睛,轻声的问林夕。
好奇是任何人的天xìng,更是少女天生的权利。
一路上,高亚楠已经让林夕详细的说了很多那个只有用“梦境”才能解释得通的世界的很多事情。
此刻看到这夏雷的恐怖天威,她便更加觉得林夕所说的那些,更是不可思议和不合道理,但可以当成好听有趣的故事来听。
“是的。”林夕好久没有痛快的讲过埋在心底里的这些东西,他也很乐意有高亚楠这样的听众,此刻看着在雨水的冲刷下,脸孔显得出奇白净和娇嫩的高亚楠,他微笑着微仰头,用手搭成帘子放在眼前,看着天空,道:“这种闪电是能够用金属来传导的,我刚刚想到,如果是一种这种打雷的天气,若是用一些热气球,带着一些连着铁索的铁网上去,到时候投下来,投到敌军阵中,要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真能电死很多人。只是自己控制的也很危险….因为这雷电威力实在太大,只能再想想办法,一个人控制很多这种抛下铁网的热气球引雷,但自己要做到绝对绝缘。用很长的胶辊?或者让大匠师做一件密闭的胶质铠甲?”
“估计没有一个大匠师会无聊到一个要看天吃饭的设想而帮你做这些事情的。”高亚楠笑了起来,“除非你能让闪电什么时候落下就落下。”
林夕怔了怔,突然又不好意思的凑到了高亚楠的耳边,“其实我还有个秘密忘记和你说了…我的魂力,能够和长孙无疆一样激发金sè闪电了,就在碧落陵,我和他同时中箭之后…”
高亚楠也顿时怔住,在大雨之中转过头来看着魏索,“…相当于融魂?”
“你才是真正的天选,实在太聪明,连我自己都反而有点跟不上你的思维。”林夕有些苦笑,又有些感叹的说道。
高亚楠深吸了一口气,极其凝重和认真的告诫道:“这个秘密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圣上必定难以接受,他绝对不可能容许你拥有长孙氏才能拥有的东西,一定会不顾一切也要杀死你。”
“当然,他当然不会想让我做太子或是王爷。”林夕苦笑着点了点头,“所以即便我对敌那炼狱山神官,我都没有展露过这个秘密。”
高亚楠见林夕明白,也不多说什么,沉默了片刻之后,放松了下来,又轻声道:“所以按照碑文上的留言,张院长应该是去了登天山脉之后?”
“应该是的。”
林夕沉吟了片刻,道:“只是我想既然张院长都不告诉夏副院长他们,便自然有他的用意,或许便是不想学院的人和他一起去冒险,尤其他到现今也没有出现…我便想着或许他的意思是,只有像我这样的,到了圣师修为之后,去登天山脉之后才会比较安全。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尊重他的意思,还是隐瞒着这个秘密。”
高亚楠点了点头,在雨中,她却是又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林夕的手心,平静的说道:“若是将来你要去,我要和你一起去。”
林夕转头,看着她在雨中显得异常干净和美丽的脸庞,心想着光是有你,到了这样一个世界,便是值得的。于是他温暖的微笑了起来,重重的点了点头,“好,将来我们要去就一起去。”
……
……
在夏雨席卷大半个云秦帝国时,大莽太子湛台守持被林夕前线刺杀的消息得到证实,也已经传遍了大半个云秦帝国,传到了中州皇城。
其实林夕的想法从一开始就很简单,而且对自己也看得很清楚。
他只是大河里面的一条鱼,根本没有能力改变这个世上很多事的发生和走向,所以他不对自己抱有什么期望,不做让自己做不到而会很痛苦的事情。
他只是简单的报仇,要杀死胥秋白,杀死闻人苍月。
在这个报仇和让自己变得更强的修行过程之中,能够救些人,便尽力救些人。
能够杀死胥秋白,只是因为胥秋白不知道他的秘密,自己临城挑战。
至于杀死大莽太子,也纯属意外和巧合。
然而他无意之中做出的这些事情,再加上他始终活着…在整个云秦帝国遭遇这种危机的时刻,给所有云秦人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
绝大多数的人,自然将他看成荣辱不惊的英雄,他在越来越多的云秦人心中,成为光明的象征。
他便是代表着荣光和光明。
文首辅府邸之中。
云秦帝国此刻第一权臣文玄枢平静的看着房外雨檐下的芭蕉树,看着银线般的雨水敲打着芭蕉树的葱绿树叶,发出好听的声音。
“登天山脉之后?”
他光洁的额头上,因为他的微微蹙眉,而泛起了几丝皱纹,好像几条冰冷的剑锋。
“是。”
坐在他下首的许箴言冷漠的点头,“按翰林院的司库记录,当时张供奉借阅的那几本,恰好都是记载着有关登天山脉之后的东西的古籍。”
文玄枢平静道:“这应该不是巧合?”
“应该不是。”许箴言点了点头,道:“那么多皇庭供奉之中,最厉害的当属大供奉倪鹤年,但是和圣上最亲近的,圣上最信任的,却是从小便是他贴身侍卫的张秋玄。张秋玄也相当于是圣上的半个老师。而且我已经查过,有充分证据表明,张秋玄借阅过那几本书的当天,便和圣上有过会晤。”
“许多的偶然,有些微的痕迹联系在了一起,便成了必然。”文玄枢放下了手中的案卷,看着许箴言,“你是否明白我的意思?”
许箴言面sè没有什么改变,沉冷道:“大人的意思,是那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张院长离开了学院,然后再未出现。”
文玄枢笑了笑,不说什么,只是看着许箴言。
许箴言接着缓声道:“因为库房记录之中没有那几本古籍的详细介绍,所以要想知道这几本古籍的具体内容,以及和张院长消失的事情有没有关联,便还是要对付张秋玄。”
“那一年的大事,不止张院长离开学院,然后再未出现。”文玄枢满意的点了点头,眉头松开,但脸上的神sè却是更加冷静,更加威严,嘴角带出了一丝微讽的意味:“那一年先皇留下的十余名真龙卫不知去向,还有我知道,有数名从不在世间出现的皇庭供奉,也一齐消失了。所以在接下来很多年,圣上才会急着扩充自己的实力,甚至会设法去暗中和大莽做交易。”
许箴言的呼吸有些凝滞。
第十七章 甘心为犬(第三更)
因为十六年的时间对于许箴言这种上位不久的年轻权臣而言太过遥远,所以他也不知道那些身穿金黄sè真龙铠甲的真龙卫都是追随着云秦先皇的最强大修行者,然而他十分清楚,那些皇庭供奉,却无一例外都是圣师,且都不是一般战力的圣师。
有些怀疑和有越来越多的证据隐隐指出的联系,对于许箴言的心理压力是截然不同的,但是他很快让自己平静了下来,抬头看着文玄枢,“如何对付张秋玄?”
“你到目前为止做的事情,让我都很满意。”
文玄枢没有直接回答许箴言的话,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江家并不知道你将拷问出来的闻人苍月一些军械的下落也告诉了我,所以江家和圣上对你的表现,也都十分满意。”
许箴言面sè冷漠的等着,他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此刻自己不需要说话。
“像翰林院司库那种小人物,就像是杂草,可以随便拔去,但越是高位的大人物,便越是根深叶茂的大树,要是也想用拔草一样简单的办法去拔,结果就只会反而把自己砸死。”
文玄枢看着雨檐下的芭蕉树,平静威严的双眸之中闪着幽幽的光芒,缓声道:“无论是要对付张秋玄,还是要对付圣上,都需要很好的契机,此刻云秦帝国风雨大作,这便是个很好的契机。”
许箴言目光冷厉的闪动了一下,道:“多谢首辅大人指教,您的意思是…让云秦军队再败得狠一些?”
“你终究还是太年轻。”
文玄枢微嘲道:“我让你不要小看那些老人,不要将事情想得太简单,然而你还是想得太简单…除了黄家和闻人家、冷家、胡家之外,其余那些家,每一个人拥有的实力都不会在我之下。要想直接做什么手脚,我就会被扳倒。要想直接插手做些阻扰粮草、军械输送甚至透露军情之类的事情,那根本是最愚蠢,自杀的手段,怎么能叫契机?”
“学生驽钝,请大人训诫。”许箴言垂头,恭声道。
“云秦到了今rì,圣上要压制青鸾学院,压制九老,急于扩充自己的实力。战局又如此紧张,闻人苍月藏在碧落陵的大量军械,便是云秦数十年大势积累之下的很好契机。”文玄枢看着许箴言,平静道:“圣上想得到其中最强的军械,必定选自己最为亲近和信任的人前去碧落陵,所以我要安排张秋玄去,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许箴言沉默,再次头,微躬身行礼。
“以这件事为引,先拔江家。也不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文玄枢淡然道:“至于圣上…契机便在于青鸾学院,在于林夕。林夕对于你而言,是敌人?”
许箴言没有考虑,便道:“是。”
“青鸾学院刚刚经历大变,要想对付圣上,尚且没有这样的能力,像林夕这种人,却是可以对付圣上的契机,而且虽然这人此刻的声势,也有我故意帮他造势在内,但他做得却比我想象的强出太多,给我的感觉太过危险。”文玄枢看了许箴言一眼,冷讽道:“所幸圣上一直很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痛恨他,君臣不和,现在林夕能够忍着圣上,我便要看看,让他更加愤怒,他到时还能不能忍得住?”
“顺势而为…顺着所有这些大人物的势而为,这才是立身之道,是真正最高的权术。”许箴言声音微涩道:“学生明白了。”
文玄枢了头,淡淡的看着他,道:“因为先前你做的事情,让江家和圣上也很满意,而且现在国库紧张,贪官污吏之风,却是连年不止,所以我严吏治,以污吏家产充公,以资军饷的谏言已经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支持。所以很快就会在云秦各司之外,单设一御都科,职责便是专督察八司,虽然不管朝堂其余事物,但专门监察朝堂官员,在我的安排之下,这实际权势会很大,而且我安插的人手,会让这科有很大战力。而你,将会被慢慢安排,成为这科首的位置。”
许箴言呼吸微顿,双手微颤道:“多谢首辅大人提拔。”
看着许箴言的神sè变化,文玄枢便知道对方很清楚自己抛出的是什么样的权势和地位,然而他的眉宇之间却是反而现出了一些嘲弄的神sè,似笑非笑的问道:“许箴言,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用你们这些年轻人么?”
许箴言的心中骤然一寒,他知道自己依旧不用回答,只是垂首等着。
“是因为你们有足够的野心和胆量。”文玄枢微讽道:“所以你们才敢为我做那些别人根本不敢做的事情,但你也是聪明人,你应该明白,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予你的…所以你只是我养的一条狗。狗的主人会看着这条狗,如果这条狗的野心和胆量有一天让主人都感到威胁时,主人自然会毫不犹豫的将这条狗宰杀掉。你应该知道,任何事情都要有限度。”
许箴言垂着头,身体僵硬了。
片刻之后,他缓缓的伏下了身体,跪拜在了文玄枢的面前,对着文玄枢磕了一头,平静出声道:“我明白,首辅大人…我是你的一条狗。”
文玄枢的脸sè没有丝毫的改变,他一时没有出声,许箴言便一直跪着,就如同亲吻着他这间房间之中的地砖。
“去吧。”
这个房间之中沉寂了许久,才响起文玄枢的平淡的声音。
许箴言缓缓的起身,躬身退出了这间房间,在雨帘下打开了一柄黑雨伞,遮住了自己的脸,走入密密麻麻的雨线中。
“大人。”
在他的身影被暴雨吞噬之后不久,一直在文玄枢这间房间外等着的一名白衣文士走到了文玄枢的下首,对着文玄枢躬身行礼。
“说。”文玄枢明显和这名面目英俊儒雅的白衣文士十分相熟,只是温和而简单的说出了一个字。
白衣文士也不拘束,微微一笑,道:“要养凶狗,不让凶狗起心,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条差不多的凶狗和他放在一个圈里,让两条凶狗始终互相撕咬,互相压制。”
“不错。”文玄枢也是微微一笑,道:“找一条凶狗毕竟难找,杀了也可惜,你有好的人选?”
“狄愁飞。”
白衣文士微笑头,“此子是仙一学院在军方力扶之人,只是在昔rì大荒泽会战之中太过急躁,激怒了青鸾学院,本身他又不讨顾云静的喜,所以被顾云静借势丢到龙蛇山脉矿洞里去了,现今顾云静又拉了不少青鸾出身的将领去龙蛇,他便更不可能有出头之rì,曾经前途大好的一个人才,现在在这战事紧张,修行者和将领都缺少之际,他却宛如被庞大帝国遗忘了。大人用他,既可以凭借他对付林夕,又可以用来钳制许箴言这条和其父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凶犬。”
文玄枢沉吟道:“他的确是不错的人选,这件事你去安排便是,中州军本身也缺得力的将领。”
白衣文士微笑头,正待退下,却是又想起了什么,停顿了下来,轻声问道:“公子那里,要让他知道您的一些安排么?”
文玄枢摇了摇头,些微感慨道:“我将我这个儿子教得太好,他不会接受我的这些安排,但我很满意他现在的样子,所以这些事情,还是永远都不要让他知道了。”
白衣文士认真颔首,然后便不再多说,退出这间房间,很快撑了一把黄油纸伞,消失在雨帘之中。
文玄枢的目光依旧平静的落在了雨檐下的芭蕉叶上。
“真龙山里,到底又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么?”
“长孙锦瑟…到底什么样的契机,才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轻声自语着,眉头缓缓的蹙了起来,思索着。
他一双白玉般的手从黑sè丝绸袖子里伸了出来。
他的右手把玩着一间白sè莹润的东西,却是一块雕工十分简单,只是寥寥数刀,但却雕刻得极有神韵的一个白玉小象。
……
雨水冲刷着皇城,一些浑浊而冰冷的水沿着地沟,涌入到天牢之中的水牢。
水牢的水位便比平时更高,水也比平时更加浑浊和冷。
许箴言蹲在一间水牢的台阶上,他的面前,是一名捆缚在柱子上,水齐着胸口的犯人。
这名犯人的身上有很多纵横交错的伤口,而现在许箴言正在做的事情,是将一些经过特别挑选,吸血时会让犯人奇痒难当的水蛭放在这名犯人的身上。
这名四十余岁的犯人十分强横,看着自己身上爬满的水蛭,反而连连厉笑了起来:“有什么手段尽管在我身上用出来好了,总有一天,闻人大将军会杀死你们这群狗奴才!”
许箴言的额头上还有跪拜在文玄枢脚下时的印记,但听到狗奴才三字,他的脸sè和目光却都是十分平静。
“狗有什么不好?只要懂得怎么做狗,便或许能获得比主人还长,因为任何主人都需要狗。任何时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狗,都比那些爬不上去的人要强太多。”
他只是冷淡的,像对自己说一般,轻声的说了这一句,然后直接将一条粗大的水蛭,丢在了前面犯人的眼上。
第十八章 文官和武官(第一更)
暴雨的中州城里,有一处简陋的宅院。
宅院里的一间厅堂里,坐着一个老人和一个年轻人。
老人双膝上盖着一条毯子,双眼昏黄,脸上长满黑sè的老年斑,不时咳嗽间,胸肺部传出的声音就像制铁工坊的鼓风机一般,但即便如此,脸上依旧有一股正气。
这名衣着简朴,看上去家中也十分清贫的老人,正是云秦名臣,律政司言官姜瑞。
他对面坐着的年轻人,正是东港镇跟着他走出来的制伞匠汪不平。
“前些年礼司观星台就发现一颗通红妖星在空中一闪而过,之后不久就是龙蛇山脉后穴蛮异动,圣上都谓之事情太怪必有妖,称大荒泽之中穴蛮有妖人统领。”姜瑞喝完了一碗药汤,有些沉痛般看着汪不平道:“从那之后,我云秦就没有太平过,闻人反,太子陨,圣上南伐,周首辅退隐,胡辟易大败,数十万云秦军人战死沙场。”
汪不平不知姜瑞召自己见面到底有什么急事,听着姜瑞的这些话语,他只是担心姜瑞的身体。
从朝堂中一些官员和来前姜瑞府上几名老仆的口中,他知道姜瑞的身体是已然越来越差,且药石调理都不见起sè。
猛咳了数声之后,一脸沉痛的姜瑞喘息着,沉着脸看着汪不平,道:“近rì朝堂之中就有大动,过不了几rì,就会设一御都科,另立在八司之外,专治八司官员贪|腐事宜。”
汪不平此刻早已不是小镇上的制伞匠,只是这一句话,他便顿时脸sè大变,“治各司贪|腐,且不属于任何一司管辖,那这御都科,实权岂不是极大。”
姜瑞没有回答汪不平的问题,在他看来这样的问题根本不算问题,不需要回答,他只是缓声道:“重症之下需猛药,云秦吏治的确已经到了极严重的程度,圣上设立新科,治沉疴,便不能用本身很多问题的老套班子,所以设立新科,刘学青刘大人会先掌御都科。我已经向圣上和刘学青举荐了你,你接下来也会调任御都科,承担重要职位。”
汪不平顿时大惊失sè,失声道:“学生才疏学浅,怎可担当大任!”
姜瑞重重咳嗽了一声,深声道:“不要妄自菲薄,正是因为担心刚立科便内先腐,所以圣上都是起用的新臣,大刀阔斧的提拔,用的都是敢打敢拼,不畏强权的年轻人,这治贪相应简单,只需清正和不怕死两点,你绰绰有余!”
“国要你担大任,你便要担着,我从东港镇带你出来,不是让你在这种时候还要推诿的。”不等汪不平说什么,姜瑞冷声再说一句。
汪不平手心之中全部都是汗水,终于只是咬了咬牙,道:“学生尽力。”
姜瑞脸sè平和了一些,沉默了片刻,道:“我命不久矣。”
汪不平呼吸又是一顿,脸sè变得苍白起来。
“我不喜欢说矫揉造作的话,那rì庭议南伐,我只是正巧在外省办事,不在殿上,否则那时我便也已经死谏死了,活不到现在。”姜瑞的脸sè变得极其严肃起来,看着汪不平,“我找你来,只是想告诫你一件事情。”
汪不平深深吸气,咬牙道:“老师请讲。”
姜瑞微眯双目,沉声道:“我知道你对林夕极为敬仰,我只问你一点,若他rì林夕和圣上起了冲突,你会不会徇私偏袒林夕?”
汪不平额头汗水滚滚落下,看着姜瑞,颤声道:“老师,你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因为我对林夕的观感始终不佳,他对圣上,似乎不见得有多敬畏。这样的人物,便很有可能是很大的祸患,和闻人苍月那样的枭雄人物。”姜瑞冷冷的道:“先前他除了青鸾学院学生的身份之外,还不算什么,但现在他在民间的威望却越来越高,甚至能够引导一些局势,将来自然更为危险。”
汪不平张了张嘴,一时却发不出声音,汗水湿了衣衫。
姜瑞的眼中闪现出一丝失望的神sè,沉痛道:“你要明白一点,圣上不管犯任何过失,始终是圣上,我们臣子若是没有忠君爱国之心,其身不正,无论做出任何jīng彩的事情,都是已经用心不正,只是哗众取巧。是圣上给了我们谏言和为百姓谋福的权力,我们的权力,自然是要用在维护圣上上面。我知道你现在一时无法回答我,是因为你觉得林夕不可能做出我所说的事情,但是如果他真的做出了呢!你不需要为他辩解什么,你只需答应我,诛逆臣,不论亲疏!”
汪不平依旧发不出声音,只是面sè苍白的点头。
姜瑞大怒,“难道连这为人臣的立身之本你都还要犹豫么!”
汪不平浑身一颤,姜瑞却是一声重咳,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血出来,胸前衣衫皆鲜血淋漓。
“老师息怒!弟子必定谨记老师教诲!虽死不辞!”汪不平顿时骇然,大急,噗通一声,跪在姜瑞面前。
“好,这才是我的学生。”姜瑞露出一丝笑意,摇摇晃晃,伸出手想要抚摸汪不平的头顶,但却是发现自己如何用力,却都抬不起自己的手来,只是那数尺的距离,便伸不过去。“大限已至啊。”这名一生忧国忧民的刚正不阿老臣,在中州城的暴雨中留恋般的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窗外的茫茫的大雨,身体骤然松了下来,呼出了最后的一口气,说出了最后的一句话,“你别忘记答应我的话。”
“老师!”
“大人!”
暴雨声中,一代清正名臣离世,小院中尽是悲声。
……
“这些目光短浅的文官,所谓直臣,一根脑筋绷直,懂个什么!”
暴雨声中,中州城一座角楼中,一名身穿布衣的中州卫将领冷笑怒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吕大人,您难道觉得设御都科不佳?”
另外一名身穿银甲的将领不解的看着愤怒的上司,不解的问道。
“御都科是好,可也要看什么时候!”身穿布衣的中州卫将领冷厉沉声道:“重病需猛药,也要乘这病人身体调养得好些的时候,现在两国交战之时,大刀阔斧,对贪官污吏进行清洗,整个云秦吏治越是不堪,越是人人自危,越是贪官一时杀不尽!这里面要生出多少乱事?不要前线未乱内先乱!”
“贪官污吏的家产的确可以资助军饷,但现在我们云秦还不到那种钱粮紧缺到极限的时候,我们军方要的,就是顺畅的支持!其中有些贪官,好歹能够办事,要杀要抓,也要等大战平定之后,现在猛杀猛抓,大快人心了,那些文官清臣舒服了,我们前线说不定反而要多死许多人!”
“文玄枢这个首辅,只知应承圣上,便获得许多官员的支持,这件事情更是绝大多数官员同意,即便那些元老想要反对,在那些直臣的迂腐力顶之下,再多反对,反而自身被人觉得不正!好一个文首辅,做得漂亮,但做得太过漂亮,就越是让人觉得有问题,只是阿谀之辈,怎能和周首辅相比!”
连连怒喝数声之后,这名布衣将领似乎依旧不解气,接着寒声道:“且这种新设科,行的都是破格提升之事,谁知道里面又有没有什么龌龊!”
身穿银甲的将领似也是个火爆xìng子,听了这数句,也顿时有些起了火气,寒声道:“吕大人,既你觉得如此,且先前也对文首辅诸多看不惯,不如我们索xìng请调,去跟着顾云静顾大将军便是!”
“这怎么可以。”
身穿布衣的将领冷笑了起来,“越是如此,我们越是要对文首辅俯首陈臣,好好的听从他的号令,好好的服侍他舒服了。”
银甲将领双眉皱起,“吕大人,我不明白。”
“若是对他有意见的,都走的走,被他弄下台的弄下台,那谁在这中州城看着他?”布衣将领脸sè略微平静了下来,看着银甲将领,微微冷笑道:“所以越是如此,我们越是要显得对他尊敬,要想借助他往上爬似的,要对他效忠。平时在外人面前,连提及他不舒服的神sè都不要有,要让谁都觉得,我们对他忠心不二。”
银甲将领呆了呆,明白了,笑了笑,但随即又有些愤懑和愁苦,“这样做,对我而言似乎太难了点。”
“难也要做。即便被人戳着鼻子骂。”
身穿布衣的将领冷道:“但总有一天,别人会知道谁是真正为了云秦。”
微微一顿后,这名城防大将眯起了眼睛,坚定道:“张院长说过,时间终会证明一切。”
第十九章 微光世界(第二更)
千霞山中的暴雨时歇时来的下了十三天。[..cm我]
在这十三天里,中州皇城也时时的下着暴雨,发生了许多对于rì后整个世间都意义深远的事情。
御都科,“御”在云秦代表者圣上,皇廷之意,“都”在云秦代表督察、统查之意,这样一个另立在八司之外,让林夕来看就像锦衣卫一样的全新权力机构正式设立。
少壮派名臣刘学青任御都史,官至正一品,总管御都科事宜。
刑司天牢总管许箴言调任御都科,任大督察,官至正二品,负责捕事宜。
姜瑞的学生,吏司官汪不平,也被破格提升,任稽调史,官至正三品,负责稽查取证事宜。
这三人只是御都科设立时的一个缩影,年轻一代之中的许多清流,在中州城的暴雨之中,以极快的速度第一次踏入了中州皇城,迅速的登上云秦帝国的庞大舞台,开始大展拳脚。
绝大多数文官和清流、大儒纷纷相庆,在他们看来,这完全是文臣的一次绝大的胜利,是他们在军方和朝堂中那些污腐势力的双重压迫之下,取得的重要胜利。
对于他们而言,这一切来源于圣上的决心和新任首辅文玄枢的铁面支持,所以许多清流和文臣对于文玄枢的看法都大有改观…他们之前对文玄枢多有腹议,是因为觉得文玄枢权势滔天,安插党羽,但现在文玄枢用的人,只是为了要做出这样的事情,在他们看来,文玄枢便是一名合格而有力的首辅。
所以一些即便是原本支持黄家的文臣和地方上的清流,也都对文玄枢的执政产生了好感,开始提供一些支持。
……
千霞山中开始彻底放晴,整个天空之中不见雨云。
霍青和他身旁的云秦军人们仰头看着天空中洒落的光芒,眼神之中充满了无数复杂的情绪。
他们很多人身上的伤口在夏rì的雨水浸泡下已经腐烂溃疡,有不少人的双脚都已经开始溃烂,因为药物早就已经用光,很多人脱下黏结着的布袜时,却发现自己的脚趾都掉了下来。
暴雨使得他们的身体腐烂,但没有暴雨,却很难掩藏他们的行迹。
然而此刻这些沐浴在阳光下的云秦军人,脸上的神sè却是反而变得更为坚定和热诚。
因为千霞山已经在他们的身后,他们已经行走在一片桑树林中。
确切而言,他们已经行走在和南陵行省交接的南令行省的土地上。
这是大莽军队还不能深入到的地方。
林夕完成了对他们的诺言,已经真正的带他们回家。
霍青和他身旁已经期待暴雨停歇的所有云秦军人在终于迎来了晴好的天气,将目光从湛蓝的蓝天上收回之后,这些云秦军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最前方的林夕和高亚楠身上。
从现在开始,所有这些云秦军人也会坚守自己的誓言,对林夕绝对的忠诚。
这世上有很多权贵,对于如何招揽对自己绝对忠诚的死士一直都很头疼,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最好的方法,便是同生共死。
越是处在恶劣环境下的前线将领,越是能收获可以用生命来捍卫他的伙伴和部下,而这些在南陵行省和千霞山中转战的生存和战斗,绝对是连先前那些龙蛇山脉之中的边军,都难以想象的恶劣。
走在最前的林夕转头看了一眼后方苍翠的千霞山。
“在想什么?”高亚楠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用魂力震干了身上的衣衫,问道。
林夕轻声道:“我在想闻人苍月不知道在这座山脉里的什么地方…在想我们离开这座山脉之后,不知道又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了。”
“不要心急。”高亚楠明白林夕的想法,她温柔的看着林夕,道:“这时间不会太短,你也过,人生的意义不能是复仇。”
“当然。”林夕微笑了起来,道:“只是最近过了国士中阶之后,感觉自己的魂力提升速度越来越慢,有些略微的急躁和不耐…只是有你在身边,这些急躁和不耐便都会很快消失,我的眼中就经常只有绝美的风景。这千霞山的美景,这暴雨冲刷过,异常干净的蓝天下,南令行省如水墨山水画般美丽的风景。”
高亚楠嘴角微微上翘,道:“你的嘴一向很甜,不过不要老是夸我,我会骄傲。”
林夕笑了笑,道:“那我先不夸你,再些修行的事情好了。我以前没敢在佟老师他们面前多提有关圣师,甚至大国师的事情,一提就会被训斥好高骛远。即便以前和安老师在一起,她也大多只和我提及到国士阶的修行…这个世上到圣阶那么难,以至于圣师那么少,现在又正好起时间不会太短…那按照道理,一名修行者到底要多久,才能修到圣师修为?”
高亚楠好看的睫毛微动,认真道:“很少有书籍会记载这个时间,因为圣师实在太少,一般著书的人,也不敢对圣师阶妄加评论,不敢下论断,不过按我父亲先前所,资质极佳者,最快也是要二十年左右。”
“这的确是一个很长的时间。”林夕苦笑道:“怪不得像南宫未央这样从就会修行,且修行资质要比一般修行者强太多的怪物,在如东陵之乱时,也只是刚到圣师不久。她都要近二十年的时间,一般的修行者资质恐怕比她差一半不止,那少的就至少要四十年,多的至少就是六七十年,**十年。魂力修行还是没有捷径,这时间还是省不了的…怪不得一般的修行者修到大国师巅峰就老态龙钟快要老死了,更不用绝大多数的修行者要战斗,死去的可能xìng比一般人要大许多,所以圣师阶的修行者才那么少,才万中无一。”
高亚楠点头道:“修为越高,能力越大的人,越不甘寂寞,所以到了大国师,还是和低阶修行者一样容易死。”
林夕安静道:“所以我们的确不能心急,还要安心的等很多年。尤其像我资质这么差的,不是要几十年….”
高亚楠笑了起来,“你的资质很差么?将神同学,不需三年的时间过国士中阶,你的修行速度,应该比南宫未央还要略快一些。”
“就算这样,那最少最少十年的时间也是要的。”林夕认真了起来,轻声感慨道:“的确是一个很漫长的时间。”
高亚楠也认真的点了点头:“不过也好,因为明知道再怎么努力,这时间也短不了,想清楚了,会更容易变得耐心和安心一些。”
……
……
这世上,所谓的捷径,也只是相应的缩短一些距离的方法,就如同你要过河去河对岸的一处楼中拜会友人,你可以不走远处的桥,可以直接摆渡或者直接游水过去,这便能节省不少时间,但不管用任何的捷径,你和那楼之间的那条河,那条街巷,还是始终在的。哪怕可以有人将河全部填平,街巷全部铲掉,变成一条大道,通往那座楼,还是不可能将所有的时间全部节省。
要想成为凌驾于许多修行者和普通人之上的高阶修行者,时间是漫长的。
对于两个庞大帝国的战争和纠缠而言,这时间,注定也是短不了的。
狄愁飞很清楚这些道理,但是他却已渐渐的没有耐心,因为他被遗忘在帝国的角落,被遗忘在时间里。
身穿黑甲,披着一件黑披风的他站在一片断崖最边缘。
这片断崖下方,是一个和般若走廊一样的深邃峡谷,可以清晰的看到两边的崖壁上有不少深邃的岩洞,有不少羊肠道。有许多身带镣铐的囚徒挑着担、背着箩筐,在这些岩洞和羊肠道间行走,密密麻麻,就像无数劳碌的蚂蚁。
偶尔有囚徒立足不稳或是力尽,从崖壁上的道上掉落,死去,便只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传到断崖顶部。
这座山崖的确很高,然而狄愁飞的头顶,却不是铅云密布的天空,而是黑沉沉的山石。
他只是置身在龙蛇山脉主脉的一个矿洞里。
连微弱的阳光都不能进入这个地底世界,照亮许多通道的,唯有那崖壁上和矿洞中的一个个燃烧着的火把。
一名囚徒从他面前的一条陡峭道上走了上来,背着不少黑铁矿石。
这名囚徒是一个盘着道髻,道士打扮的老人,断了一条腿,只是拄着一根粗粝的木杖,但却稳稳的背着至少两百斤以上的矿石。
狄愁飞看着这名不知从哪个深邃矿洞中走出,但却不应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囚徒,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但却保持了沉默。
既然是不寻常的事情,他便只需等着事情在他的面前发生。
“外面的云秦帝国,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大变化。”断腿老人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朽掉的黄牙,“云秦大军和大莽大军在不断交战着,每天都有无数人死去,又有无数人登上云秦的舞台。但这一切却都与你无关,这几年,或许还有人想得到你,但再过几年,你却是终究要和我们一样,被人彻底遗忘,沦落成一介凡夫,满面黑尘而已。”
狄愁飞的目光冷厉了起来,如若黑夜中的星辰,“你到底想什么?”
“你想不想出去?”断腿老人端详着狄愁飞,竟似带上了温文尔雅和玩味的神情:“如果让你成为中州军的掌权者,让你重新登上云秦的舞台?”
狄愁飞脸sè平静了下来,变得面无表情,只是简单道:“要我怎么做?”
断腿老人再次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开心,笑得露出了所有朽断的黄牙:“很简单。”断腿老人点了点狄愁飞身后的许多洞窟,“让我们也出去,一起去中州皇城。”
狄愁飞没有转身。
因为他不需转身,也十分清楚他身后无数的洞窟之中,设立着的都是一些异常强大,甚至足以对付圣师的军械。这些军械,足以镇压关押在这里的所有修行者囚徒的叛乱。他也十分清楚,对面的这名断腿老人是强大的修行者,同样是十恶不赦,永不赦免的罪犯,他没有权力,放出这名老人和一些和这名老人同样的人,否则他便也会拥有同样的罪名。
然而他十分清楚这便是条件。
所以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道:“好。”
第二十章 军人的忍(第三更)
云秦每年夏季的暴雨导致的道路泥泞阻止了大型军械的运送,但是在顾云静的jīng心谋划之下,一些龙蛇方面的军队被暗中调换到了南陵行省。
最擅长在恶劣环境下小规模袭扰的龙蛇边军在这短暂的十几rì暴雨天气里,四处出击,占得了许多便宜,但在雨季结束之后,大莽军队又很快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势,甚至用国内调来的一些囚徒以及俘获的云秦俘虏开始构筑一些要塞,以稳扎稳打之势推进,来削弱云秦军队小股袭扰的优势。
战争还在胶着,顾云静已经连连祭出手段,并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但闻人苍月给人的感觉却是沉稳如山,不知在等待着什么,战争的走向还是谁都无法看得清楚。
在千霞边关被打散之后,历经月余奇迹般生还,并反而带回了大量大莽战马的莫寻花等云秦军人得到了及时的医治,并按照上峰的指示,送出了南陵行省,一路护送至如东陵的军部。
此时军方设立在如东陵的军部已经成为了前线和整个云秦帝国的重要连接,前方大量的军情从如东陵传至整个云秦,许多抽调来的部队,也是通过如东陵传递的军令,进入南陵行省一些需要他们的地方。
在安排了住处之后,莫寻花和生还的这些军人中,六名士官阶的军士被请入了军部的一间房间之中。
这是一间有着一株很大的梧桐树遮盖,在夏rì里很凉爽,时不时可以听到蝉声的房间。
在莫寻花和六名边军士官走进这间房间时,他们看到里面一共坐着五个人,其中三名都是身穿黑甲的军方将领,另外两名却是文官,其中一名面前有书案,备了纸笔,明显是吏司的书薄官。
在安排莫寻花和这六名士官坐下之后,最正中一名三十余岁的黑甲将领微躬身行礼,温和道:“诸位辛苦了,我是秋墨池,军监处六品监军,有些问题,还需要劳烦诸位做些解答,以便确认。”
脸上伤疤已经结疤脱落,但终究留下了一条蜈蚣般伤痕的莫寻花微微一怔,便顿时反应过来,躬身回礼,“这是应该的,秋大人请问。”
一些被打散的军队,军人在返回之后,军方便会有是否被敌方收买变节的顾虑,便会有一些审查,这是军方的惯例,在眼下这种战局之下,必定更加慎重,莫寻花也非常理解,心中并没有丝毫的不快。
秋墨池微微的一笑,平静的看向手上的一卷案卷,整个房间之中沉静了十数个呼吸之后,他的声音再度响起,“按莫大人和先前所有这些弟兄的述说,当rì你们是听林夕的指示,潜入马场,然后你们驱了所有马匹冲出来,而林夕则是潜入了那支大莽大军中,发动了刺杀,杀死了大莽太子?”
莫寻花微微一怔,先前他是军方军情处文职,对于失落在战场上的军士回归军队之后的审查有所了解,秋墨池这开口第一句话,却是和他所了解的程序不同,他的心中便顿时有了些隐隐不安的疑虑之感。
“莫大人,怎么,不对么?”面容白净文雅的秋墨池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回应,目光从手中案卷上抬起,盯在莫寻花的脸上,又是微微一笑,很有深意的问道。
莫寻花的眉头微微一跳,恭声道:“事情正是如此,没什么不对。”
“因为时rì记得十分清楚,所以也的确没什么疑问。追溯起来,当rì是无风晴朗,月明之夜。”秋墨池了头,看着莫寻花和六名士官,“诸位记得可有差?”
莫寻花心中莫名微寒,深吸了一口气,直直的看着这名始终微笑着的监军处将领,“当rì是弯月夜,的确晴朗。”
“所以这便有些小小的疑问了。”秋墨池依旧微笑,但语气却略冷道:“在那种情形之下,塔楼上的岗哨,怎么会看不到你们?怎么会让你们轻易的潜入马场?”
莫寻花眉头深深的皱着,沉声道:“那是因为塔楼上两名大莽岗哨疏忽职守,皆在那时睡着。”
“原来是此原因。”秋墨池看了一眼正在飞快记录着的书簿官,又道:“那你们进入马场之时,应该会有些声响,那两名岗哨竟疏忽到如此程度,依旧熟睡至没有察觉?”
“我们进入马场时,正巧已经有乌云遮月,岗哨有所察觉,但是反应慢了,所以被我们得手。”莫寻花缓声道。
“正巧两名岗哨都酣睡,又正巧在进入马场时乌云遮月?”秋墨池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案卷,道:“这会不会太过凑巧了一些?”
秋墨池的神态依旧文雅,笑容依旧和煦,但此刻落在莫寻花和六名士官的眼中,却是陡然变得分外|yīn冷和可憎,他们所有人全部一下变了脸sè。
“秋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莫寻花的眼眸骤现怒意,强耐着xìng子说道。
“我们都是军人。”秋墨池平静道:“大莽正规军在闻人逆贼的统御下,素质并不会比我们差多少,我想请问诸位,若是我们云秦军队,两名岗哨同时酣睡,这种事情,有可能发生么?”
此语一出,莫寻花身旁的六名士官全部霍然站起。
莫寻花没有站起来,却是寒声道:“秋大人的意思,是我们说的都是假话?”
秋墨池微微的一笑,看着莫寻花和那六名热血上头的士官,和声道:“诸位不要激动,我们只是想将事情弄得清楚一些。我们监军处绝对不会漏过任何人的功绩,诸位转战这么多时rì,带回大量敌方军马,这是惊人的功绩,但我们上报或是公示时,也必须让所有的人都信服…所以诸位不妨再仔细回忆回忆,是否有什么错漏?”
莫寻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六名士官,在他的眼sè下,六名士官咬牙重新坐下。
“我们十分确定,事实就是如此,没有半分错漏。”然后,他沉声,一字一顿的看着秋墨池,说道。
“目前我们手头上所有讯息,包括前线的潜隐和探子传回来的机密,都只能描述出大莽太子湛台守持是在那一夜被刺杀,但具体被刺杀的情形,却是无法得知。但纵观你们所有人的口述,从潜近军营,到劫马,到林夕进大军中营刺杀,却是太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甚至…甚至可以用荒谬二字来形容。”秋墨池脸上的微笑消失了,看着莫寻花认真的道:“若是莫大人你们真一口咬定是这样的经过,我们便会认为你们有问题。”
莫寻花的脸sè彻底yīn沉了下来,他猛的伸了伸手,阻止了身旁六名士官的异动。
他原本是个军方文职,但是这些时rì下来,他这一伸手,却是比绝大多数前线军官都要显得冷厉,连秋墨池身旁两位将领都是面sè微微一寒。
“什么问题?”莫寻花缓缓的放下了手,冷冷的看着秋墨池,“是觉得我们故意夸大,冒领军功,还是你们要针对林夕,削掉原本他赢得的荣誉?”
秋墨池的目光不可察觉的颤动了一下。
他也没有想到莫寻花这样的一名低阶官员身上竟会有如此的气势,而且如此冷静,头脑如此清晰,且对方和六名士官的目光,让他都甚至产生了一丝恐惧。然而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他自己做得都没有任何问题,而且针对这些人,本身就是来自中州皇城的命令,也容不得他违抗。
于是他的面容也变得更冷了起来,将自己内心的一丝恐惧迅速的排出,“莫大人,你们想得过多了,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这样的事情过程,我们自然有理由怀疑,你们是否正巧遭遇了一支运送马匹的队伍,而且那名太子,也恐怕未必是在中军之中被杀。”
莫寻花再次用目光制止六名愤怒到了极的士官,冷笑道:“这就是你们希望听到的,希望从我们口中说出来的?”
“这样你们会很干脆的给我们勋章?不过这不是事实,我们不可能说出你们希望听到的话。”
莫寻花看了一眼对面所有人,接着道:“我们越是愤怒,越会坚持要属于我们的功绩,因为这同样事关林夕的荣誉,不能让你们这些人抹杀。”
秋墨池和煦的微笑终于消失,冷笑道:“功绩和荣光,不是你们要,就会给你们的,是需要有合理的证据的,可是你们给不出什么证据。”
“这么多人还不算证据的话,我只能说有些权贵的力气用错了地方。”莫寻花也冷笑了起来,“那支大莽军队又不会全部死光,大莽自己人自然会知道事实如何…时间,就会是最好的证据。”
“我不想用收监二字,但接下来请你们所有人不要随意行动,配合我们的调查。”秋墨池缓缓的了头,冷淡道:“我们会对你们每一个人进行单独调查。相信清者自清,一切终究会水落石出。”
……
“将我们当成犯人?我们在前方拼死拼活…反而回来了成了怀疑的犯人?”
“他们想要做什么,到底想要做什么!”
营房之中,所有围着回到营房的莫寻花和六名士官的云秦军人,全部愤怒到了极。
莫寻花的脸sè极其的yīn沉,但他只是觉得秋墨池的态度极有问题,却不知道对方针对他们这些人和试图削减本来就不在军中,即便得了荣誉也和官位无关的林夕有什么意图。
“有一个可能。”
突然一名老军士的声音响了起来,让这个激愤的营房骤然安静。“我跟过不少将领,也见过不少内斗,有时候要对付一个人,不需要直接对付那个人,即便是对付那个人的部下,也能撩拨和激怒那人。”老军士咬牙,低声道:“他们可能是要通过对付我们来撩拨林大人。”
“你们可以想一下,若是林大人知道我们活着,一定会很高兴,但若是听到我们的处境很惨,被人整的很惨,一定会很愤怒。不然对付我们有什么意义?我们这些小人物,连个厉害修行者都没有,放在军中算什么?”
整个军营之中开始变得寂静无声,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越是如此,我们便越是要冷静,不然反而让这些人有空子可钻。”莫寻花沉默了许久,了头,缓慢而沉冷的出声,道:“一定要忍。”
第二十一章 看谁能杀我(第一更)
“监军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把他们丢到大莽军占据的地方一个月试试!”
南陵行省,云秦前线某军营帐中,一名络腮胡子云秦将领大发雷霆,直接拍碎了一张桌子,“那群儿郎从我这里过的时候,我都一个个看过,光是看他们的眼神,我就知道这就都是我们云秦军队里面最缺的人!这些好儿郎活下来,难道是用来给自己人羞辱的?马是他们带回来的,对方太子是被林夕刺杀的,他们竟敢说内情有问题!有问题让他们去夺大莽一个大军马群回来,让他们去杀一个太子回来试试!”
“南将军,您是这样的意思,顾大将军显然也是和您一样的意思,否则他不会先前在无法亲至的情况下,都特别派人前去慰问莫寻花这些人,为难这些人,便是不给大将军面子,又岂是监军处几个官员有胆子做的事情。”
碎裂的桌子旁边,一名黑脸将领冷笑道:“这不是圣上的意思,便是中州城某个想讨好圣上的官员的意思。”
络腮胡子云秦将领怒道:“这关圣上什么事情?”
“顾大将军欣赏林夕,我们军方不少人欣赏林夕,但圣上却一直不喜欢林夕。先前林夕诸多功劳,刺杀那么多大莽将领,坠星湖南岸剿灭大莽大军,坠星陵下杀死胥秋白这名叛将,这些天大的功劳,都压下不提。圣上当然不喜欢更多听到林夕有更多的功劳。”黑脸将领冷冷道:“明君意,便能做出圣上喜欢的事情,中州城有些人,讨好圣意,可是最擅长的事情。”
“好!很好!我不管上面到底是谁的意思,这些监军处的官员居然敢这么做,到时我们也有我们的法子!”络腮胡子云秦将领怒极反笑,“到时那些个涉及的监军处官员只要到前线来监军,我便把他们弄到最前沿,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去。”
黑脸将领冷峻道:“这的确是我们擅长的事情,不过目前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你觉得小林大人若是回来,若是听到和自己一起战斗过的那些人结果被监军处的人当成大莽jiān细一样对待,他会怎么样?”
“大事不妙!”
络腮胡子云秦将领一双圆眼顿时瞪得极大,“非得将那些个监军处兔崽子全部宰了不可!”
黑脸将领嘴唇一撇,还未来得及出声,哗啦一声,营帐门帘被掀开,又是一名年轻将领快步走了起来,面sè喜忧参半,“林大人回来了。”
“林夕?”络腮胡子云秦将领和黑脸将领都是一怔。
“刚刚得知消息。”年轻将领头:“林大人带了两百余名千霞边军进入了南令行省。”
“那按你方才所说,是决不能让他知道莫寻花他们的事情。”络腮胡子将领惊声道。
“已经晚了。”年轻将领寒声道:“林大人已经得知消息,已经在往如东陵的途中。”
络腮胡子将领大惊失sè:“糟糕!糟糕至极!他将那些监军处兔崽子全部宰了的话,那该如何是好!”
“那是你的做法。”黑脸将领终于忍不住讥讽道:“林夕早在我们先前龙蛇边军时,便已经证明极其聪明,又怎么会和你一样做这样无脑的事情。”
络腮胡子将领一愣,“他不会么?”
“我不知道,也很期待看他的应对,但我可以肯定他不会像你这样鲁莽。”黑脸将领冷笑道:“顾大将军总说你是有勇无谋,只知道头脑发热冲杀,把我调来和你捆在一起,你也不知道改改,你的脑子里,难道除了打和杀两个字之外,就没有别的字眼么?”
络腮胡子将领也不生气,反而哈哈一笑,拍了拍黑脸将领的肩膀,“我鲁莽又不打紧,反正有你嘛。”
年轻将领看着黑脸将领冷哼一声,络腮胡子哈哈笑着的神态,却是苦了脸,“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这样…”
……
林夕在马车里。
他躺在车厢里的样子十分不雅,甚至把脚都垫高了,整个人就像一个没骨头的人一样,软软的朝天躺着,但这却是最舒服,最舒展和放松身体的姿势,他的脸上,也是一脸惬意和舒服到了极的表情。
若是甘心为犬,绞尽脑汁,做了许多细致安排等待着他出现的许箴言,此刻看到他这副甚至可以用“犯贱”两字来形容的样子,恐怕就算不气得吐出一口血,也会气得胸口隐隐发疼。
“人生的意义…大多数时候,应该是享受啊。”
林夕听着沿途的蝉声,又伸了个懒腰,发出了一声呻吟。
他此刻的确很舒服。
在野外和暴雨泥泞为伴了那么久,就算是普通马车的车厢都恐怕会觉得是天堂,更何况是军方沉重平稳的内嵌钢板的大马车。
而且他虽然一时还懒得去想到底是谁在后面主事,让监军处在苛难莫寻花等人,但他却是根本不心急,更不发怒,只是觉得对方很愚蠢。
因为他总是觉得这世上很多人总是以自己的要求来衡量他。
功勋,官位?
这些东西他本身就不在意,但对手却是要在这些方面和他计较,岂不是很滑稽?
在舒服的发出了一声呻吟之后,林夕越发觉得好笑,忍不住轻笑了起来,看着自己对面的高亚楠,“我们鹿林镇的人都喜欢吃糖水鸡蛋,可我就觉得很难吃,我就喜欢吃咸的茶叶蛋。不过现在很多人就是以为我和他们一样喜欢吃糖水鸡蛋,然后还觉得如果把糖水鸡蛋从我面前拿走,我会很生气,很痛苦…既然这样,那我是不是反而应该装出对糖水鸡蛋很喜欢,很在意的样子?让他们多做些蠢事?”
看着林夕有些犯贱的样子,听着他此刻有些犯贱的话,再想到先前离开千霞山时两人的谈话,高亚楠很喜欢林夕此刻的状态,于是她也笑了起来,道:“只要你不要乘机把你的手伸到我这里来,你喜欢怎么样做都可以。”
林夕讪讪的一笑,缩回了伸向高亚楠的手。
高亚楠喜欢有时坏坏,有时却又听话老实的林夕,她笑了笑,将手里看着的一张纸卷丢给林夕,“现在的云秦,真是一rì三变,只是从chūn入夏,我们便与世隔绝一般。”
林夕看着纸卷上的内容,面容有些认真,有些惊讶了起来:“御都科?…许箴言这么厉害,已经到了正二品?他这也算是云秦史上最年轻的正二品大臣了吧?汪不平竟也到了正三品?这可真是廉政公署了啊,不过皇帝可不是港督,恐怕这御都科很快就是廉政公署加锦衣卫…”
林夕在高亚楠面前没有什么顾忌,高亚楠也早已习惯他的这种“胡话”,所以她只是微微一笑,道:“廉政公署和锦衣卫又是什么典故?”
“廉政公署倒是没什么好说的,意思倒是也和御都科明面上的意思差不多,**处理贪|腐污吏,锦衣卫倒是值得一说。”林夕看着高亚楠,懒洋洋道:“我先前那个世界,有一个叫明的朝代,有个姓朱的皇帝,本来设立了一个叫做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的机构,原本只负责皇帝仪仗和侍卫,但后来皇帝为了加强他的权力,这机构便掌管刑狱,赋予了巡察缉拿之权。到最后更是专门成为皇帝的耳目,看看有没有人说皇帝的坏话,便抓起来对付。”
高亚楠眉头微皱,“你觉得圣上最终便是这样的目的?”
“前世之事,后世之师。”林夕笑了笑,“文轩宇的老爹到底想什么,我是不知道,但皇帝的意思,恐怕就不会差了。”
“刘学青现在是清正直臣的领袖之一,由他来执掌御都科,应该也没有那么容易让圣上达意。”高亚楠沉吟了一下,道。
“越是像他这样清正,觉得在满眼污秽之中难以呼吸的人,越是恨不得一夕扫清污秽,还天地之清明。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的推动之下,更容易好心办坏事。”林夕摇了摇头,“最好的时机,应该是在南伐开始之前,那时设立御都科,大刀阔斧,道了政清人和,国库丰盈之时,再开战,那是再好不过,但是这种时候,我觉得最好的方法是令人戴罪立功,一些情节较轻,又有才干,能干实事,只是贪财的官员只要交出罚银,便先既往不咎,若是一下就过严厉,反而会让那些污吏出逃,或者四处寻找靠山,内耗更剧。”
高亚楠想了想,看着车窗外的柳树,道:“按你这么说,我反倒是担心将来刘学青的安危了。”
“考虑太久远的事情就会变得烦恼,你忘记我们在出千霞山时的谈话了么?”林夕笑了笑,轻声道:“上车前偷塞给你这纸卷的人是你父亲的人?”
高亚楠了头。
“我还是觉得我幸运。”林夕看着眼中的“白富美”,贼笑了起来,“帮我想想要怎么给那些监军处的人颜sè看看吧…”
“父亲有特意提醒,我们行踪明确,反而是在明处,更容易遭遇刺杀,我看你不担心,反而很期待的样子。”高亚楠无奈的摇了摇头,咬着嘴唇道。
“不去战场还能杀敌,又有顾云静的军队护送着我们,更不用花我们多少力气。”林夕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值得期待…看看谁来杀我,谁能杀得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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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所说的敬畏(第二更)
夏rì里,一支整齐划一的骑军护着十余辆大型马车,沿着官道,来道一片青翠山峦之前。
为首一名青年将领身上的黑sè皮甲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油光发亮,在他的指示下,三十余骑侦察骑飞奔而出,分成三列,分别朝着前方山峡道路及两侧山峦而去,很快便传回了表示无异常的哨响。
黑甲青年将领剑眉皱着,沉思着,不知道思考的是什么令他恼火的事情,不快的神sè泛在脸上。
听到侦察骑的哨响,这名黑甲青年将领握拳往上做了个动作,整列队伍又开始往前齐整的行进,正在此时,这名黑甲青年将领却是霍然回首。
他身后一辆马车的车门帘掀开,一袭干净青衫的林夕,从中走了出来,看着他笑了笑。
这名原先面上隐然有不快神sè的黑甲青年将领顿时面露尊敬神sè,手中缰绳微收,座下战马脚步略缓,便到了林夕身侧,微躬身道:“林大人,距离如东陵还有大半rì行程,您可安心休憩。”
“我知道。”林夕看着这名校尉,微笑点头道:“我就是出来透透气,顺便和你说些话。”
黑甲青年将领恭敬道:“大人要找我说话,只要唤我进车厢谈话便是,在外抛头露面,毕竟比较危险。”
林夕微笑着看了一眼前后密密麻麻的骑军,又看了一眼前后的十余辆马车,轻声道:“顾大将军让你们这么多人,带着这么多军械护送我,难道还不够安全?”
黑甲青年将领认真应声道:“林大人,顾大将军亲自下过手谕,您身份特殊,在战场上是明刀明枪,但不在战场上,在云秦境内,却是暗箭难防,不知道会有多少潜伏的jiān细和刺客,会对大人不利。”
林夕笑道:“可能还不止是大莽人,或许还会有很多‘自己人’会对我不利,对吧。”
黑甲青年将领面sè微僵,随即再次对林夕躬身行礼,沉声道:“林大人,不管对您不利的是什么人,那些人,都是我们的敌人。”
林夕摇了摇头,自嘲道:“我又不是军方将领,又不在朝堂之中,甚至不算是云秦官员,你们为我这么费心费力,可是有些超出待遇。”
黑甲青年将领恭敬道:“林大人,不管您是什么身份,我们是军人,我们必须严格执行上峰的命令,既然我们接令要将你平安送至如东陵,而且更为关键的是,所有前线的弟兄们都对大人敬仰至极,若是大人您在我们护送之下出了些意外的话,我们真的唯有一死谢罪,否则我们无颜回去面对他们。”
“放心,我又不是弱不禁风的花朵,不会有什么事的。”
林夕看着对自己异常尊敬又十分固执的校尉,又笑了笑,轻声道:“你方才说我的身份有些特殊,你老实说,现在外界对我的看法如何,到底是如何特殊法…这事关我的判断,事关我的安全。”
黑甲青年将领微微犹豫了一下,认真轻声禀报道:“外界现在已有流传,说林大人您可能是拥有和张院长一样修行潜质的人…说您的身份,是青鸾学院都难得一见的‘将神’。”
“居然已经不是青鸾学院天选和风行者,已经说我是将神了。”林夕忍不住摇了摇头,自语般道:“看来闻人苍月和大莽方面,在传播这样的消息方面,是出了很大的力气。”
黑甲青年将领又犹豫了一下,似乎开口想问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没有问什么。
林夕却是看得出他眼中的意思,微微的一笑,点头道:“越是这样,就越能给我带来更多想要对付我的人,虽然我的修为还不高,在很多人的眼中还很弱小…言归正传,既然顾大将军和你们都知道我在帝国内的行踪变得不再隐秘之后,光明正大的行走在帝国内,反而可能会比在战场上行走更危险,会遭遇更多的暗杀,那你们有足够的力量保护我么?”
“我的意思是,万一遭遇大国师,甚至圣师…你们有什么东西可以抵挡么?”微微一顿后,林夕看着这名黑甲青年将领,轻声道。
“有。”
黑甲青年将领没有什么犹豫,轻声道:“大人,我们这八百骑军之中,有十五名黑旗军的人,其余马车中,有八架刚刚抵达前线不久,我们云秦在穿山弩机的基础上,改进出来的破山弩机,一次可shè三枝弩箭,且速度和威力更甚,这些加上我们,应该已经足以应付大国师阶的修行者,至于圣师…我们有两架我们龙蛇方面匠师改造的抛网机,网上粹有剧毒,还有三名身穿青鸾重铠的人在车厢里,现在队伍里面还有“逐rì”和“祥云”两匹速度极快的骏马,要缠住圣师,让大人你们逃脱,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
“最强弩车,抛网军械,云秦最强重铠,快马,也只是能够缠住圣师…圣师的战力,终究还是太过强大。”林夕轻声感叹了一句,却是又笑了笑,看着神sè冷峻而凝重的校尉,道:“只是云秦的圣师阶修行者,都是有名有姓,只要出手,便会被知道是谁。至于大莽的圣师,要光明正大的来拼一支军队,恐怕也是没有这样的勇气,尤其出手之后,恐怕也难逃得回大莽,大莽也未必舍得付出这样的代价,毕竟前面两年,他们死掉的圣师已经太多。尤其废了大半个千魔窟之后,又相当于断绝了不少圣师的来源。所以遭遇圣师硬拼的机会倒是不大,最有可能的,反而是各种各样的暗算。”
黑甲青年将领沉稳的点了点头,听到林夕自己想得这么细,心中对林夕更加敬佩的同时,也是心情微松,道:“我想也是如此。”
此时队伍已近峡口,林夕微仰头看着两侧青山,凉爽的山风从山林中拂来。
“想要杀我…已经在外面宣扬我可能拥有将神天赋…既然这样,好歹也不能让他们失望,也要让他们看看我的厉害…让他们懂得青鸾学院所说的敬畏。”
就在此时,林夕微笑着,轻声说了一句只有黑甲青年将领和他才能听得到的话。
黑甲青年将领剑眉微皱,他不明白为什么林夕突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那些破山弩机,shè程有多少?应该能够轻易的shè到这座山顶吧?”就在他转过去之时,林夕又轻声说了这一句。
他看到,林夕的目光落在官道左侧的那座青山上。
“shè高可达七百步,这座青山不过四百步高,可以。”黑甲青年将领不解,但还是马上认真的回答。
林夕接着轻声道:“弩车隐藏在车内,弩箭出口应该是对着窗?因为对手若是冲阵的话,从侧面冲阵,总是比正面一路冲杀到中间来要简单得多。应该能在内里调整…瞄准,施shè的吧?”
黑甲青年将领身体微震。
弩车隐藏在车内的情形,完全和林夕此刻所猜测的完全一样。
“是!”他马上点了点头,回应道。
“有人会在这个峡口伏击我们。”林夕微微一笑,道。
黑甲青年将领面容一寒,轻声道:“侦察军已经侦察过…”
林夕摇了摇头,道:“既然你是龙蛇边军,你便应该也清楚,侦察军没有发现,便不一定代表着真的没有人。”
黑甲青年将领深吸了一口气,点头,“是。”
林夕接着平静道:“发动攻击,也不一定就要人冲杀…滚木、坠石,都能杀人。先前做好布置,只要一个人,便能滚下几株巨木,滚下万斤大石。你看到左边青山上那块就像巨猿一般的山岩了没有?对方就在那块山岩后面。”
黑甲青年将领不可置信的往着林夕所说的地方看去。
左侧青山上,有一块巨大的岩石横卧崖侧,如猿猴,重不知多少斤,看上去根本不是人力可能推动。
而且树木掩映之下,根本不可能看得清那岩石下方,更不用说是岩石后侧的东西。
“这么多弩车激发,调教得jīng准一些,应该大部分都能落道岩石后侧,且对方不知道会突然有这样的打击,应该来不及反应。”林夕微微一笑,看着因为震惊和不可置信而有些呆住的校尉,轻声提醒道:“如果你没有更好的杀死一名应该是大国师阶的强大修行者的办法,最好还是听从我的建议,马上下令让弩车调校。这样我们道峡口之前,应该来得及。”
黑甲青年将领的目光剧烈的闪动了起来,“林大人…这就是传说的将神天赋么?”
林夕看着终于忍不住问出这句话的边军将领,笑了笑,“如果你相信我的直觉,可以试试。”
黑甲青年将领躬身,不再多说什么,纵马飞速的在队伍之中穿梭。
……
青山山巅。
巨石背后,站立着一名身穿月白sè长衫的中年长须男子。
这名面容温雅,脸sè平静的中年长须男子,正是在夺月城草庐之中,他的众位弟子都阻止他进入云秦追杀林夕,但他却执意进入云秦,并对诸位弟子上了最后一课,告知他们自己为何要追杀林夕,以及他自觉可以杀死林夕的道理。
他能够很快的出现在这里,而且能够布置好一个杀局等着林夕,便已能说明他比起一般的大莽修行者要强大许多。
强大,不止是在修行方面。
要杀人,也不一定都要靠魂力拼杀。
在他脚下看似没有任何异常的枯叶之中,埋着数根藤索,只要他发力震断这数根藤索,便会有一根巨木冲撞而来,撞到他面前这块原先即便是圣师都无法推动的巨石上,然后这块已经被他做过手脚的巨石,将会坠下,将数辆马车,一齐压得粉碎。
在他视线之中越来越清晰的军队和马车已经到了峡口,他距离成功唯有一步。
而且他也十分懂得取舍,心中丝毫不纠结…能够生擒林夕,便最好,或许能够逼问出他的修行之法,但没有希望生擒林夕的话,将他杀死,接下来设法取得林夕的那柄剑,对于他而言也已经很好。
能得者,便取,不能得者,莫贪,*太多而不得,空有烦恼。这是他授课时,便对学生说过的话。
不贪的人,便更能容易成功…然而就在此时,就在他距离他的计划成功实施唯有最后一步时,他陡然觉得天地中突然出现了一片令人寒冷的震鸣。
然后他看到,一道道对于他的感知而言,都快得模糊的金属流光,狠狠的从天空中砸落了下来!
第二十三章 荣幸和冷笑(第三章)
这世间唯有云秦最强大的军械,才有这样的速度和威力。
一批由世间最强大的军械激发出的巨大弩箭,就如此暴烈而不合情理的落了下来。
这名一直很自信的月白sè长衫男子陡然失去了自信。
这一瞬间他震惊莫名,恐惧,无法理解,他体内的魂力以超越平时极限的速度,滚滚从双脚下析出,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剧烈的喷涌直接将他脚下的无数枯叶震碎,吹得像无数细小的枯黄和灰sè蝴蝶飞起来,埋在枯叶之中的那数根藤索也被直接震断。
他的身体在磅礴的魂力推动下,往左侧掀飞而出。
山林中轰的一声巨响,一株巨木倒下,准确无误的砸在崖边巨石上。
在巨木砸在崖边巨石上之前短短数分之一息的时间之中,一道快得就像一条透明影子的弩箭狠狠的冲击在正在横飞着的月白sè长衫男子的身上。
一股血雾从这名大莽修行者的身上冲出,他带出残影,横飞着的身体骤然停滞,被弩箭钉在地上。
…..
峡口队伍中,包括那名校尉在内的所有云秦军人都仰着头,极其jǐng惕的看着弩箭落下的地方。
那八辆装载着弩车的马车依旧在不停的颤动,由云秦最坚韧的铁梨花木制成的粗大车轮都在不停的咯咯作响。
青山崖顶巨木穿林的宏大声音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接着所有人听到了巨大的撞击声,木材的爆裂声。
然后所有人看到无数碎石从崖顶散落下来。
所有这些冷静和jǐng惕着的云秦军人脸sè骤变。
那块比一座客栈还要大的巨石,迅速的崩塌,轰然砸下!
“轰!”
地面巨震,好像整个世界都在颤抖,无穷无尽般的尘土和碎屑从峡谷山道上涌出,尘烟遮rì。
这是一副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的震撼景象。
即便队伍之中每一匹都是经过严苛训练的战马,但位于队伍最前列的数十骑还是陷入了混乱,一些马匹惊惶得甚至双蹄离地,在身上军士拼命的控制下,身躯却是扭曲着失去了平衡,甚至轰然倾倒在地。
林夕身旁的黑甲年轻校尉袁天谕在扑面而来的狂风中身体微微颤抖着,他转头看向早就预感到了那块巨石会掉落下来的林夕,却是看到林夕朝着前方伸出了手。
一滴极小的血珠夹杂在灰尘中吹来,落在了林夕的手指上,使得这名同样是修行者的青年校尉也看清了那一点异样的鲜红。
……
青崖上,月白sè长衫男子被小孩手臂粗细的弩箭穿过右胸,钉在地上。
他的衣衫上并没有多少血,因为强大的力量在洞穿他的身体时,将瞬间涌出的血都冲击得远离了他的身体,飞洒出去。
从森冷的金属弩箭的周围,可以清晰的看到他体内的碎骨和破碎的脏器就像无数枯枝和碎叶穿插在一起,这是足以瞬间致命的伤势,但因为他是和纪月轮一样,修为已经至大国师巅峰,身体机能极其强横的修行者,所以他还没有立时死去。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多少惊恐的神sè,却是有一种惊愕的神情好像定格在他的嘴角和眼眉之间。
这种弩箭的速度和威力,比他先前所知的任何一种移动式云秦大型弩车都要强,但他很清楚越是激烈的战争,越是能够催化出军械的变革,催化出一批批卓越的匠师,他清楚随着战争的进行,大莽也会出现一些原先没有过的强大军械。他的惊愕只来源于这些军械的jīng准锁定…这才是导致他没有时间反应,无法闪避得开所有这些弩箭的真正原因。
很快,他听到了马蹄声,看到两名云秦侦察骑从巨木倒下时从山林中冲出的沟壑中出现,这两名云秦侦察骑的脸上也是和他的脸上一样充满惊愕。
接着,他又听到了比马蹄声更快的脚步声。
他的心情顿时变得略微紧张,甚至莫名的带上了一丝欣喜。
一名身穿青衫的年轻人和一名同样身穿青衫的少女,以及数名身穿黑甲的云秦将领破风而来,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你是林夕?”
这名口中充满血沫的大莽修行者的目光完全落在了林夕一个人身上,顽强的发出了声音。
“你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这就是所谓将神的天赋,真是和传说中一样,可以料敌先机?”
他看着林夕,连说了这数句话。
林夕只是平静的看着他,没有回话。
他看着林夕的眼睛,却是好像骤然明白了,整个身心骤然放松,他脸上惊愕的神情也开始消失,反而露出了一丝难以言明的笑容:“我叫风沐白,夺月城人士,我很荣幸…。”
原本便虚弱的声音到此戈然而止。
谁也不可能从这名死去的大莽修行者口中得到更多的讯息,不可能知道在这名大莽修行者生命的最后尽头,荣幸后面的是什么字眼。
然而袁天谕等云秦军人却都是一时沉默肃然,心中莫名的多了几分激动。
因为不管这名大莽修行者最后想说的是什么话,对方临死前的神情和笑容,便已足够使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出林夕和寻常修行者的不同。
“这便是你所说的敬畏?由你已经创下…我必须维护的敬畏?”林夕轻轻的摇了摇头,在心中无声的说了这样一句。
……
……
如东陵军部,监军处一间厅堂内,秋墨池平静的等待着。
一名监军处圆脸官员快步的走入了厅堂,气喘未平,秋墨池便眉头挑起,“来了?”
“林夕和龙蛇云骑校尉袁天谕遭遇了大莽修行者的刺杀,林夕没事,但青龙峡官道被大石堵塞,车队通行不过,绕道而行,至少还要大半rì的时间,才能到这里。”圆脸官员连声说了数句,又开始连连喘着粗气。
“遭遇刺杀?”
秋墨池微微沉吟,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无论有没有受伤,在急切赶路之间,遭遇刺杀还必须改道,心情总会变得更不舒畅一些。既然如此,不若你帮我想想办法,让他来见那些人时,心情更差一些?”
圆脸官员呼吸渐匀,听到此语,脸sè却是犹豫,“大人,林夕有青鸾学院的靠山,且他本身便是极不容易对付,先前和他不对的官员,都是十分不顺,十分邪门…”
秋墨池伸了伸手,打断了这名圆脸官员的说话,“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要明白,这终究只是中州城某位大人物和这林夕的事情,要想往上走,便不能走回头路。在朝堂之中,最忌便是墙头草两边倒,到时倒了,哪边都不会扶起,反而会踩你一脚。铁定了心投靠一边,哪怕倒了,上面说不定还会扶你一把。而且青鸾学院又怎样?难道青鸾学院出身的,就天生可以压在我们这些苦读出身的云秦官员头上?”
“这林夕…我是对付定了。”
微微一顿后,秋墨池冷冷的笑道:“我倒是要看看,他又能用什么手段,证明给我看。”
“退一万步讲,即便他有什么证据能证明,那我便大大方方给他认个错,按章办事,难道他还能杀了我?”
***
(今天出去有个饭局,结果这第三章时间就太过急促了点....只能字数先少点,不然急着反而凑字了。接下来一章时间宽裕,好好写着,字数再多一些)
第二十四章 不要忘记我的身份(第一更)
如东陵中,响起了整齐肃杀的铁蹄声,七百名身上散发着唯有经历过无数战阵之后才会拥有的铁血气息的黑甲军士,面sè冷峻的骑马行走在城中主道。
队伍的zhōng yāng,有十几辆沉重且大的马车。
顾云静旗下的这支完全有着正面杀死大国师阶修行者的军队,在多绕了大半天的路后,终于在一rì黄昏时,抵达了如东陵。
因为前线战事紧张,这些时rì进出如东陵的军队极多,所以沿街的云秦百姓见到这支气势似乎特别不凡的军队,只是赞叹叫好,却是没有人知道,这中列的一辆马车之中,却是正坐着这一段时间最让他们狂热崇拜的小林大人。
有些官员清楚这一列军队是护送林夕到来,但是因为各种原因,这些官员却是都装作并不知晓,使得这一支军队的行进有些显得格格不入的肃冷。
“放轻松一些好了。”
林夕在随着马车的颠簸而忽扬忽落的车帘缝隙中打量着如东陵的建筑和风景,看着在自己车外,依旧极其jǐng惕和身体紧绷着的袁天谕等人,他微微的一笑,传出声去。
若是换了别的贵人,在此时说这样的话,袁天谕断然不会放松jǐng惕,因为对于他这种极有经验的将领而言,两侧街巷的危险程度和山崖峡谷的危险程度是一样的,然而说这句话的是林夕,袁天谕眉头微微一皱之后,身体便真的松弛了下来,甚至真的下了一句军令:“好了,没有什么问题了…大家可以放松些。”
就在这支护送着林夕的云秦军队直直的朝着陵署中的军部行去之时,在遥远的唐藏古国,一支唐藏的军队行进在一片到处都是黑sè森林的半沙化荒原中,然后进入了一个布满着许多古塔的山谷。
这个山谷,是唐藏最强大的军队神象军的驻扎地,应该到处都是庞大至极的身躯。
神秘而强大的神象军,是唐藏一支极为特殊的军队,相传原为一些护国寺的苦行僧侣创建,延续许多年下来,还是维持着最早的传统,白sè神象的繁殖养育和训练之法,全不外传,所有的战象纯粹由神象军自己培育和训练,除了神象军之外,唐藏其余的地方,也没有这种极为独特,不怕火焰,力量巨大,厚皮连箭矢都无法洞穿,比一般妖兽还要强大的白sè神象。
而且神象军独有的白sè神象,还有一个和唐藏其余种类的大象相比,最为特殊的地方,那就是耐力极好,能够通过咀嚼许多荆棘类植物补充水分,长时间不饮水,都不会衰竭而亡。
神象军的军士,也是由神象军自己挑选之后,再由唐藏皇宫册封。
原本的神象军,就像是一支dú lì的,皇廷供奉军。
然而任何事物都不会一成不变,这一代的神象军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选择像唐藏皇叔萧湘效忠,并在唐藏皇叔萧湘被谷心音和云海联手杀死之后,依旧孤立在唐藏皇宫的管辖之外,面对凤轩皇帝的数次宣召,也是保持着沉默的态度。
这样一支强大至极的军队,虽然整个国度都不想放弃,不忍心将之直接抹杀在历史的长河之中,然而因为其武力足以对整个帝国造成威胁,所以唐藏皇宫的忍耐也已经到了极限,此刻这支驶入神象军驻扎地的唐藏军队,便是带着凤轩皇帝的旨意,给这支神象军下最后的通牒。
若是神象军还是抱着和先前一样的态度,那唐藏皇宫给神象军的只有两个选择,一个便是交出所有神象,然后所有的军人解甲归田。另外一个选择,便是彻底剿灭,将神象军从此在唐藏抹杀。
在云秦帝国长孙锦瑟的执政下,庞大的云秦帝国对于唐藏古国而言,也始终是强大的威胁,凤轩皇帝和唐藏朝堂中的所有睿智之士,也并不认为唐藏皇宫、般若寺和青鸾学院之间有过合作之后,便万事大吉。
所以在云秦帝国和大莽王朝大战,无暇顾及唐藏之时,剿灭神象军,是最合适的时机。
然而这支带着唐藏皇帝最终旨意来到神象军驻地的唐藏军队,所有人,却是全部变了脸sè。
因为这山谷之中空空荡荡。
神秘而强大的神象军,竟然在唐藏军方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如同清晨的露珠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前往了何处。
唯有山谷中一些河流旁,一些巨木组成的象厩旁,大堆大堆如干木浆般的干涸象粪,才昭示着他们的确没有摸错地方,这个地方,先前的确是有大量的白sè神象活动着。
……
……
身穿监军处官服的秋墨池站在门口台阶前,和六七名官员看着沿着青砖路走来的林夕。
看着只是身穿普通青衫,却正巧显得和地上干净的青砖显得分外相配的林夕,他的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冰冷的眼神也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他清楚林夕在出现在他视线中之前,已经被安排着见过莫寻花等人,而且现在莫寻花和那六名士官也就跟在林夕的身后,也就是说,林夕显然已经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而且应该见到了今rì故意安排的那么多看守犯人一般的守卫。
然而让他没有料想到的是,比自己还要年轻的林夕,目光却是极其的平静,清澈如深潭,让他根本看不透。
而最让他心情复杂,有一种隐隐的不快不可遏制的泛上来的是,他看到所有随着林夕前来的人,莫寻花等人,一些领路的官员,甚至先前由他指示派去的那些守卫军士,看着林夕的目光之中,都是充满了掩饰不住的尊敬。
他心中的不快,来自林夕给他高高在上般的压力,来zì yóu心的嫉妒。
因为他知道自己恐怕这一生都无法赢得那些人那样的目光,所以他此刻…甚至和朝堂中想要升迁往上爬的规则无关,都有些只是因为自己的心情,便希望林夕的那些功绩真的只是假的。
林夕的目光对上了秋墨池的目光。
这个世上的人,总是用他们想象的道理,来揣测他的想法和心理。
只是所有这个世间,将他视为对手的人,却不知道他对于这个世界的看法,所谓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便本身截然不同。他在成为鹿林镇的林夕之前,已经失去了一个人生,拥有了一个人生,他一度只是用旅人的心态,看着这个世界的风景,在经过了碧落陵的事,经历了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痛之后,成为圣师,杀死闻人苍月,比起许多杂七杂八的纷争真是要重要太多…而在和高亚楠一起走出千霞山,有着高亚楠的陪伴和开解,心态再度平和,知道急也没办法改变人生,急也没有用,连强烈的仇恨都能温和的等待之后,寻常的一些刺激,对于他而言,真的已经不算什么,即便是生气,他的心情也能保持绝对的平静。
越是如此,他反而越是能够更为细致的察觉出一些隐藏在对方眼眸深处的情绪。
“咳…咳…”
秋墨池看着已经走到自己身前的林夕,轻咳了两声,然后微笑,准备开口。
“你是秋墨池?”然而让他一滞的是,林夕却是已经抢在他面前,干净简单的开口。
秋墨池看了林夕一息的时间,收敛了微笑,平静点头,“正是。”
“我一直不喜欢废话,喜欢直接一些。”林夕却笑了笑,道:“这里这么多官员,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怀疑所有这一百十四名云秦军人?”
秋墨池身旁那名圆脸官员脸sè微变。
只是一句话,便已能够听得出林夕的水准,这非但不是一个只有武力的莽夫,也绝对不是一个只有小聪明的人…这一句话,根本便不是问题,而是严厉的指责。
“里面坐下再谈?”秋墨池平静有礼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经常坐着的人,恐怕便不能理解站着的人如何做事。”林夕微笑道:“我看还是站着谈,会比较清醒。”
秋墨池眉头微皱,他身旁那名圆脸官员却是按捺不住,寒声道:“林夕,你并非官员,进入此种地方,如此作态,似乎也无礼了些!”
林夕微微一笑,转头看了看身后的莫寻花以及袁天谕等人,示意他们不要愤怒,然后不急不缓的转头,看着圆脸官员,收敛笑意,道:“我想你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圆脸官员一怔,沉声道:“不知你此言何意。”
林夕摇了摇头,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应该知道,我虽然不在军中任职,但是从我离开边军至现在,可是也没有人说过削去我所有官阶,也就是说,你现在说我已经不是官员,那是你代圣上下了决断?”
圆脸官员脸sè顿时雪白,明白自己的确犯了极大错误,一时额头上冷汗冒出,却是语塞,说不出话来。
秋墨池微仰头,出声道:“林大人可能有些误会,我们只是…”
“是么?”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林夕平静但毫不留情的打断。
秋墨池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袖中的双手因为隐怒而微颤。
“你要证据?”林夕却是看着身旁的高亚楠笑了笑,看都不看他,“我们当rì所有在场的人,都来了,请问秋大人,你还要不要证据?”
秋墨池的面sè变得冰寒,他原本便是要针对林夕,此刻林夕咄咄逼人之下,他自然更不想让步,也不看林夕,仰首望天,寒声道:“他们讲述的事情太过离奇,当然要证据。”
“既然如此,那不若我们试一次?”林夕淡然的看了他一眼,“你到两万云秦大军,中军营帐之中,我来潜进去刺杀你一次?刺杀成功,便说明是事实,不成功,便就算是假的,如何?”
秋墨池的身体陡然一僵。
圆脸官员再度变sè,惊声道:“这种事情,岂能用此种方式重演证明,真是荒谬!”
“既然你们也觉得这样荒谬。”林夕笑了起来,“那所有这些云秦军人的话,加上我们,还不够证明?”
秋墨池突然也笑了起来,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愤怒可以完全不必要,在这件事上,他觉得自己简直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当然,因为你们所有人都属于功绩受益者,在情理上,自然会有串通供词的疑虑,林大人你可能不知道,每年我们云秦监军处查处的此类串供,都不下百件,那些人大多也都是前线军人。”
秋墨池此语一出,袁天谕等人的脸sè都彻底黑沉了下来,然而林夕却摇了摇头,“你这便是在怀疑我和这些军人的品格?你不要忘记我的身份。”
第二十五章 反击击,要有反击的样子
这个院落骤然安静了下来。
只是因林夕这一句平淡的反问,每个人的情绪都在瞬间发生了变化。
一息之间脸sè还极其yīn沉的袁天谕等军人,嘴角都瞬间泛出了一些自嘲的微笑,不自禁的轻轻摇头,在心中想着自己的担心和愤怒简直都是多余的,这件事情原来真的根本不算是件事情。
圆脸官员在数息之前,还是大惊失sè,真的担心顾云静可以令军方配合林夕再来一场刺杀,以林夕的能力,他不得不担心林夕真的是在大军之中将秋墨池刺杀了,然而此刻,他发现林夕根本不必耗费力气做这种事情,因为他真的忽略了林夕的另外一个身份。
“你们是在质疑一名灵祭祭司的品格,难道我身为灵祭祭司,会说假话?”
林夕的目光扫过了脸sè变得极其jīng彩的圆脸官员的面目之间,又平淡的说了一句。
场间一片安静。
吏司的两名官员竭力保持着自己的镇定,目光聚集在秋墨池身上,在他们看来,既然林夕这么说,既然有林夕作证,那这件事情,就已经定论,已经可以到此为止了。
因为自从青鸾学院自从被皇帝用雷霆学院刻意压制到现在,一直显得低调且甚至给人已经江河rì下的感觉,所以林夕青鸾学院天选的身份,似乎也让很多人忘记了敬畏。
因为林夕在碧落陵之后,淡出云秦许久,所以很多人都忘记了他的官阶还并未被削除,只是被皇帝刻意不提及的事实。
而他重新出现在南陵行省之后,因为战功太过显赫,却又让人第一时间想到强大的箭师和修行者,却容易让人忽略他是灵祭祭司的事实。
灵祭祭司,本身便是光明的象征。
一般的官员,如何有资格怀疑灵祭祭司的品格?
然而秋墨池却是摇了摇头,平淡出声道:“我怎么会忘记你的身份,只是灵祭祭司堕落,也不是没有例子,按照惯例,你这种灵祭祭司虽属不在朝堂任职的苦行祭司,但每年也必须经受一次祭司院的核查,你这一年多来,应该还未和祭司院接触过,并没有接受学习和核查。”
秋墨池此言一出,在场官员的脸sè又都是一变。
“你很懂得一些官场的手段,你明白应该怎么往上爬,应该可以利用什么样的规则,扯上祭司院核查我的灵祭祭司身份,便至少又可以拖很长的时间。即便最后还是认定他们所报的功绩和过程非虚,你也是公事公办,但这过程也足以恶心死我们。”林夕看到对方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强辩,却是没有生气,只是平静道:“只是可能我们青鸾学院和我的行事真的太过低调了一些,所以就连你这种小脚sè,也竟有胆量扳扳我看看,可是你真的不够资格…还有你不用装出这么平淡的样子,在我一直对你这么无礼和苛责的情况下,你越是如此样子,便越是显得虚伪。”
秋墨池脸上的平淡消失,露出了愤怒的冷笑,“我不知道什么算是资格,我只知道,我有权彻底查清这件事情。”
“是么?你真以为你算是个人物了?”
林夕笑了笑,他发现自己找到了一些在东港镇对付那些官员时的快乐感觉,“我来告诉你我和你之间的差别。我可以现在就走出去,走到城中,告诉城中百姓我是林夕,然后我会告诉他们这一百多名对帝国无比忠诚的将士是经历了何等的厮杀和困苦之后,一路突围,并最终成功袭营,回到云秦的,然后我还会告诉他们,这些军人结果回到云秦之后,反而被监军处,被你,当成jiān细看押。我根本不用证明自己的灵祭身份有没有被腐蚀,但你恐怕就会被愤怒的军民直接用鸡蛋和砖头砸死。”
“如果硬要做如此煽动民心的事情,那你也尽可以做。”秋墨池深吸了一口气,寒声道:“但你休想以此来令我屈服,即便我死了,监军处接下来的官员,也同样会如此处理此事!”
林夕皱了皱眉头。
对付秋墨池这种级别的人物,他的确是懒得麻烦,在他看来,用灵祭祭司的身份来压这种人,是最简单最有效的方法,然而他没有想到,秋墨池在此种情况之下,竟然还想一条路走到黑。
贱人如狗,但这却是一条有些难缠的狗。
场间安静了下来。
正是因为安静,所以在场的每个人,包括微蹙着眉头的林夕,才听到了隐隐有一片纷乱的脚步声在风中传来。
这脚步声,像是许多人急促的迎上某一个人,又像是许多人在仓促着快步追一个人。
而后很快,这些脚步声却是又很快消失,恢复平静。
之后唯有一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一股令人惊讶的独特气息。
林夕转过了身。
他感觉到,这股气息不是魂力的震荡,而是一股独特的元气波动,就好像某股外在的力量,始终围绕在一名修行者的身外,等待着那名修行者的随时汲取,使用。
难道是周首辅前来?
他的脑海之中第一个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然而出现在眼中的耀眼金黄sè,却是马上推翻了他的这个推测。
现场所有官员,即便是站立在林夕身旁的高亚楠,在看到这一条散发着金黄sè光辉的身影时,眼中也瞬间充满了强烈的震惊。
这是一名身穿金黄sè祭司长袍的老人。
而且他的头发,是金黄sè的。
在云秦,金黄sè的祭司长袍代表着的是祭司院身份至高的终身大祭司。
而金黄sè的头发,代表着的便是宇化家。
这是一个满脸皱纹,干瘦矮小的老人,但却是在云秦,身份甚至比八司司首还要尊贵的老人,所以他此刻沿着青石板路走来,在所有人眼中,却是显得分外高大。
“我是宇化山河。”
老人看着林夕和高亚楠等人笑了笑,首先发出了声音。
宇化山河,是宇化家那名坐在重重帷幕之后的老人的弟弟,然而没有人觉得意外,因为祭司院还有两名宇化家的终身大祭司,都是和宇化山河一个辈分。只要是身穿终身大祭司金袍的,本身便就是宇化家最为尊贵的存在。
自从这名足以代表整个宇化家的大祭司出现,林夕就一直在认真的思索对方前来所蕴含的意义,而其余人却都是太过震撼,一时竟是所有人都忘了行礼。
“你猜猜我手里握着的东西,是什么颜sè?”就像一个真正的神棍一样,这名老人走到林夕的面前,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却是朝着林夕伸出了他握拳的右手。
他的右手像干枯的树枝,但是散发着一股金黄sè的光芒,让人看他的手都感觉隔了一层金黄sè的金属,更不用说想看清楚他手心之中握着的东西。
林夕躬身行礼,恭声道:“为什么要猜?”
“这可以给你一些证明啊。”老人睿智的笑了起来,“而且这对于我们祭司殿而言,不是猜不猜的问题,而是值得不值得的问题。”
林夕直起了身体,看着宇化山河这名老祭司,也笑了起来,“您是代表宇化家和祭司殿而来?”
老人无奈般看着林夕,“你既然不喜欢废话,既然明白又何必还装糊涂?”
林夕更加开心的笑了起来,点头:“我猜是大红sè。”
老人的双眸明亮了起来,他的身上开始散发出一种异样的金黄sè光辉,就好像有一个太阳在升起。
“你果然猜到了。”他带着震惊和满足,深深的看着林夕,说道。
林夕微微的一笑,在心中道,有些事情,已经发生,只是回过来之后,您并不知道。
秋墨池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是老人和林夕的神情,却是让他的身体不停的发抖起来,他原本冰冷的面目,也变得雪白,没有一丝血sè。
在所有人震惊和不解的目光之中,老人松开了手。
一团东西就像一朵花一般,迅速在他的手中绽放。
这朵花是大红sè的。
这是一件大红sè的祭司长袍。
不知用什么材质所制,在老人的手中,被硬生生的压成一小团,但是老人松开之后,却是很快的舒展,变成了一件闪着些陶瓷般光泽的大红sè祭司长袍。
大红sè祭司长袍上,同样用大红sè的奇特丝线,绣着一头三尾黑狐猫和一头云秦凤凰的图案。
秋墨池的呼吸都彻底停顿了。
因为他十分清楚,在云秦,这种大红sè的祭司长袍,只代表着一个意义,那就是祭司殿大祭司!
受所有祭司保护和尊敬,拥有罢免和提升祭司权力的红袍大祭司!
“这是给我的?”林夕看着这件祭司长袍,问道。
宇化山河爽朗的笑了起来,笑得脸上更多皱纹:“还是明知故问…你身为灵祭祭司,在坠星陵对敌之时,却只是传了普通祭司学徒的白袍,这不符规矩…但考虑到你经常深入战场,传回荣光,祭司袍的确容易损毁丢失,所以祭司殿为你制了这一件祭司袍,这一件祭司袍不太容易损毁,你今后可不要穿错了。”
袁天谕等人也已经震惊得有些难以呼吸。
这便是说…祭司殿已经通过决议,让林夕进入祭司殿,并成为红袍大祭司?!
林夕深吸了一口气,明显也是有些意外的感慨:“我现在已经是红袍大祭司了?”
“是见习…这是张院长定下的字眼。”宇化山河看着林夕,道:“可以行使红袍大祭司的一切权力,但三年之中若是有任何有污光明之事,便会立时失去红袍大祭司资格。”
“那还不是一样。”林夕笑了笑,接过宇化山河递到他手中的祭司长袍,笑容却是一僵,嘴巴变成了震惊的哦形。因为手中的这件看上去轻柔的大红sè祭司长袍,竟是至少有二十余斤分量。
宇化山河似是早就知道林夕会这样的反应,又笑了笑,只是看着林夕,想到一些许多年前的事情,他的眼中却是又多了些莫名的感慨。
林夕有些尴尬的撇了撇嘴,然后认真了起来,看了一眼脸sè煞白的秋墨池,道:“秋大人,这下你应该不会再质疑我的身份了吧?”
宇化山河看了秋墨池一眼,平静道:“这已经不关他的事情了,祭司殿怀疑他的品格,吏司会进行停职审查。”
秋墨池的嘴巴陡然张开了,但是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上官服瞬间被冷汗湿透。
然而看着他失魂落魄,和之前的平静冷漠形成强烈反差的样子,林夕却是摇了摇头,“太轻了吧?”
“太轻了?”宇化山河眉头微皱,探讨般道:“不算个人物…”
林夕微笑道:“既然是反击…总该有个反击的样子,总该让人感到点敬畏。”
宇化山河微微沉吟,道:“好,既然品xìng需要考察,那前线,自然是最好的地方,让他去证明自己。”
秋墨池依旧发不出声音。
他的心腹,圆脸监军处官员浑身不停的索索发抖,他处在一股极强烈的晕眩之中…原本是要对方证明,现在却完全反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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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在晚上晚些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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