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绸缪
在夏尔各种劝慰下,理查德总算暂时放弃了那种带有恼怒的抗拒态度,按照往常的样子和夏尔叙谈,虽然他的态度还有所保留,但是这却让夏尔暗地里松了口气,因为这意味着他重新和奥国和解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大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当然,他也是付了代价的,他主动对理查德做出承诺,也给自己背上了“绝不让法国在普鲁士和奥地利之间选择前者”的义务,这个义务是他必须要兑现的,否则他在奥地利人面前就再也没有信用可言了。
说到底,他已经从奥地利那里得到了太多东西,现在是时候回馈一点了,以免自己的计划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很明显,理查德不太相信这位特雷维尔大臣阁下一定会遵守他的诺言,不过既然对方肯做出这样的承诺,那么他就有理由去说服国内暂时放下对这位特雷维尔大臣的厌恶,暂时按兵不动,观察法国人接下来的行动。
反正,检验他的承诺的时间很快就会到来。
普鲁士人已经换了一个新的驻法国公使了,可想而知他们是肯定想要拉拢法国人一起压制奥地利的,如果法国和普鲁士沆瀣一气,鼓励普鲁士人的行动,那么对方的承诺就自然破产了,到时候再做别的打算也不迟。
说到底,作为一个专心致志的法奥友好论者,他实在不忍心看着两国关系在他的面前走向破灭,因而宁可再给那位特雷维尔大臣一次机会来实践他的诺言。
不管怎么说,如今奥地利也确实到了一个很依赖法国人的时候了,在这个关头,他也只能这么走。
就这样,在两个人各怀心思的推动下,这两位朋友又“重归于好”了,理查德留在了府邸内和特雷维尔夫妇共进晚餐,双方都相谈甚欢,尤其是夏洛特夫人,更加对理查德的新婚妻子很感兴趣,问了很多有关于她的问题,并且热情地要求这对夫妇一定要来自己家做客。
在这顿晚餐结束之后理查德才离开特雷维尔大臣府上,而这时候已经临近深夜了。
夏尔一路将他送到了门口,然后目送他离开,接着才返回到了餐厅当中,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吃着饭后送上来的甜点,心里则若有所思。
理查德给他带过来的消息虽然不是官方消息,但是想必也是有理有据,所以俾斯麦看来很快就将来到法国担任大使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代表他在仕途之路上已经进步了一大步,摆脱了法兰克福帝国会议代表的冷板凳,正式成为了欧洲舞台上的一个玩家,尽管此时人们肯定还不会觉得这个人会有多么厉害,他们肯定不会相信,这个波美拉尼亚的乡下小地主居然有能耐把世界搅个天翻地覆。
他的目的应该也很明确,那就是劝说法国人和普鲁士亲善,然后共同打压奥地利人。
在原本的历史上,他做得比较成功,拿破仑三世皇帝被他又打又拉,不自觉地走上了协助德意志统一的道路上。而现在,自己将只能从中作梗,改变这一切了。
“大臣阁下,都到了这时候了,您也该过过自己的私生活了。”
就在他想得出神的时候,他的妻子夏洛特忍不住抱怨了,还亲昵地推了推他的手。“人家都走啦!”
“抱歉,夏洛特,我只是有些事情在考虑。”夏尔终于回过神来了,然后抱歉地笑了笑。
“有空去胡思乱想,不如来陪陪孩子如何?”夏洛特指了指餐桌旁边的两个小孩子。
这两个小家伙都似乎精力十分充沛的样子,尤其已经有两岁多的长子,现在正在襁褓边逗弄自己的弟弟玩,时不时地抹着他的脸,然后观察着他略有些怪异的紫色眼瞳,似乎乐此不疲。
而勒鲁什却睁大了眼睛四处张望,虽然只有半岁大,但是他却摆足了架子,仿佛不屑于理会哥哥的无聊游戏一样。
在父母亲看来,两个长相清秀而且皮肤白皙的孩子都十足的可爱,足以让他们感到满足。
“克洛维斯,过来!”夏洛特脸上布满了笑容,冲着儿子喊了一声。
“妈妈!”克洛维斯马上抛开了弟弟,赶紧跑了回来,奶声奶气的招呼实在惹人喜爱。
处在这个年纪,克洛维斯自然也很淘气,仆人们当然也不敢过于管束这位大少爷,不过在吃了几次苦头之后,他在妈妈面前倒是十足的乖顺,小孩子的精明让他明白这里只有妈妈一个人是他绝对不能违抗的至于爸爸,他反倒没有那么害怕,因为相处的时间不是很长。
等到了跟前之后,夏洛特用汤匙从碗里面舀了一点汤,然后配上被切碎的牡蛎,递到了儿子的面前。
“快点吃!一直在那边跑来跑去,菜都要凉了!”
克洛维斯经常不喜欢吃东西,不过被打了几次之后,他也知道妈妈的命令不容反抗,所以只好苦着脸吃下了。
母亲和大儿子的互动惹得夏尔有些嫉妒了,他也将勒鲁什抱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开始逗弄起了儿子。
勒鲁什被捏住鼻子的时候皱起了眉头,然后瞪了父亲一眼,惹得夏尔一阵大笑。
勒鲁什,这个紫瞳黑发的孩子,最初曾经让他大感怪异和不适应,不过如今在父子之情的作用下,他也早就放弃了之前的芥蒂,以父亲应有的态度对待着他。
就这样,夫妇两个各自逗弄起了孩子,倒也其乐融融。
在大多数贵族家庭,因为男女主人都各自忙于自己的事业和社交,经常疏忽对儿女的照顾,搞得子女和父亲之间亲情淡薄,正因为见多了类似的事情,所以夏洛特就格外注重和孩子们互动,经常将他们带在身边,深怕母子之间的亲缘羁绊被冷漠所切断。
“夏尔,吉维尼工厂的清理工作就快要完成了,情况还算是很乐观,我们的资本已经增殖了很多倍。”就在夏尔逗弄了一会儿儿子的时候,夏洛特突然开口了,“等到清理完成之后,我准备从工厂里面抽出一些资金来进行投资……”
“投资?”夏尔有些惊诧,“什么投资?”
“现在国家不是在进行战争,财政吃紧吗?我听说财政部准备增发几批特别国债,而且利率给得挺高。”夏洛特低声回答,“我不喜欢风险,买国债应该是最没有风险的了。我和财政大臣的太太认识,如果有她的关照,又有你的关照的话,那么我应该可以优先去申购这些国债吧?”
夏尔想了想,倒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比起别的手段来,购买国债确实相当简单,而且操作起来也容易,也不用靠大批人来经手,确实是不错的投资,更何况因为战争而新发的国债利率也会比其他的稍高一点。
只不过夏洛特说出这样的话来有些让人奇怪,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夏洛特都没有对工厂的经营做出什么干涉。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投资呢?”他忍不住问。
“我一定要给勒鲁什攒一份大家业,不然我这一辈子都没办法安心。”夏洛特马上回答,然后又给自己的大儿子喂了一口汤,“克洛维斯是我们的长子,我们的爵位和家族产业都是他继承,可是我们怎么知道这个小家伙以后会一直照拂弟弟呢?人都是善变的,这种事我们已经看过不知道多少了,所以我觉得最好在我在世的时候就为他做好准备。家族的钱我们不能挪用,所以我决定尽量多做一些投资,把投资的收益都集中起来留给勒鲁什……这样他未来的生活就有保障了,我也能安心。”
“我们还这么年轻,想那么远做什么呢?”夏尔忍不住失笑了。
“如果不在年轻的时候未雨绸缪,那么年老之后怎么来得及?”夏洛特摇了摇头,“我已经是母亲了,我怎么能不为孩子们考虑呢?而且说不定我们以后还会有……还会有别的孩子,压力只会越来越大,我们已经见过太多可怜的浪荡子了,难道我们还能让自家孩子也变成那样?”
在古代,贵族们执行严格的长子继承制,只有长子能继承家族领地和财产,次子们只能去自谋出路,要么参军要么当教士;在如今这个年代,虽然拿破仑的法典已经规定了子女均分财产,但是在贵族的习惯当中,仍旧喜欢用各种手段把家业基本上都传给长子(这也是维持家族门第和地位的重要办法)。
所以无论是古代还是如今,都有大量贵族家庭的幼子们沦为无财产的游民,生活困顿艰苦,夏洛特在社交界经历了这么多年,当然也见多了这种浪荡子,所以她就一心想要为其他的孩子们留下家业来,免得他们受苦。
夏洛特这番话,倒让夏尔颇为感动了。
和大多数只顾自己的贵妇不同,夏洛特是个合格的妻子和母亲,一心在为家庭和孩子着想。
而他,却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吉维尼的工厂资产,他已经向夏洛特隐匿了很大一部分,现在夏洛特所清理出来的资产,只不过是这份庞大资产的一角而已。
夏洛特并不是为自己来搜刮钱财的,她是真心想要为自己的孩子们做打算,而我却为了自己的私心向她隐瞒了真实情况。一想到这里,夏尔忍不住有些懊恼了。
不过,他也知道,事已至此,只能继续对妻子隐瞒下去了。
“夏尔,你觉得怎么样?”眼见夏尔的反应有些奇怪,夏洛特忍不住追问了,“如果你觉得没问题的话,就写封信给财政大臣阁下吧,我想只要有你发话,他应该会给面子的。”
“好,没问题,今晚我就写信。”夏尔回过神来了,连连点头,然后宽慰了妻子,“夏洛特,你不用担心那么多,我也爱我们的孩子,我会和你一样为他们做打算的。”
“既然爱他们那就多陪陪他们啊?老是只顾自己的事情!”夏洛特忍不住笑骂了丈夫一句,然后靠在了夏尔的肩膀上,“只要我们两个努力的话,至少能够给克洛维斯以外的每个孩子留下几百万吧……这应该够他们生活了。”
在勒鲁什降生所带来的风波当中,夏尔坚定不移地站在了妻子的旁边,给了她莫大的精神鼓励,也让她极为感动,两个人原本有些裂痕的感情也由此弥合在了一起,甚至比之前更加坚固。
正当夏洛特沉浸在和丈夫儿子的共处时,突然她的使女神色紧张地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小声地对她说了一句话。
夏洛特脸色微微变了。
“怎么了?”夏尔连忙问。
“皇后陛下派了她身边的一位女官,说有事要告诉我。”夏洛特回答。
第一百九十七章 忧虑
“皇后陛下派过来的人?”夏尔微微有些惊诧。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虽然他知道夏洛特是皇后陛下身边得宠的贵妇,而且两个人私交也挺好的,但是在这样的晚上突然派一个身边的女官过来找她,显然预示着某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夏洛特为难地看了丈夫一眼,然后将自己手中的汤匙放回到了餐碟当中,离开了餐厅。
不得已之下,夏尔只好自己来喂儿子,淘气的孩子让他感觉有些焦躁,但是也只好无可奈何地忍了下来,一边呵斥孩子一边喂他。
不过很快,夏洛特就回来了,她的脸色有些古怪,并且手里还拿着一封短篾。
显然,那位女官在亲眼见到夏洛特,并且将自己带过来的字条交给了她之后就马上离开了。
“出什么事了?”夏尔低声问。“皇后陛下为什么突然给你写信了?”
“你自己看看吧。”夏洛特同样小声回答,然后将自己手里短篾交给了丈夫。
夏尔一把拿过了这封信。
这是皇家宫廷专用的信纸,粉红色的信纸香气扑鼻,上面还打了皇冠的徽记,而在信纸当中,娟秀的字迹也清晰可见,显然这是皇后陛下的亲笔信。
不过夏尔并没有关注纸张本身,而是仔细地看了上面的内容。
“亲爱的夏洛特,陛下最近身体有些不适,虽然很快痊愈了,但是他十分害怕自己因为某些意外情况而导致帝国的政治中枢无法顺利运行,所以他打算在近期宣布将把约瑟夫-拿破仑-波拿巴亲王作为自己的继承人,如果万一他有什么不测,将由亲王殿下来处理国政。
同时,为了提高亲王殿下的威望,同时为了辅助已经年老的特雷维尔元帅,他打算在宣布了这项决定之后,将亲王殿下也派往战争前线。这就是我现在得知的一切。因为这些事情颇为重大,而且与你们有关,所以我决定早日通知你们。
你的朋友。”
落款上并没有印鉴,也没有夸张的签名,只有朴素的c-b两个字母,这是卡洛娜-波拿巴的缩写,皇后陛下用仿佛是在和朋友聊天闲谈的语气,说出了如此重大的事项。
难怪她是亲自派人趁夜送到了自己这儿来。
夏尔皱紧了眉头,重新陷入到了思索当中。
这确实是突如其来的重大消息。
他没有想到,居然在这种时候传来了这样的消息。
按照家族的继承序列来说,因为皇帝陛下没有子嗣,他的堂弟约瑟夫本来就该是波拿巴家族和帝国皇位的优先继承者,不过皇帝陛下在现在就宣布这个决定,实在是让人感觉打击巨大。
这位亲王跟他的关系并不是很好,而在得到了确定继承人的地位之后,他的名望和权威肯定会愈发壮大,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
更加可虑的是,他将还要去往前线。
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位亲王也曾经去过前线,担任了师长,并且表现中规中矩因为有足够多的优秀军官来帮助他带兵打仗。
而在现在这个世界当中,他一直被留在了后方没有去前线,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被派往了战场。
皇后陛下在信里面语焉不详,不知道亲王会担任什么样的职位,他会不会干涉到爷爷的指挥权呢?或者哪怕他只是担任一个师长,又会不会让爷爷那边感到为难呢?
夏尔宁可自己受到打击,也绝对不愿意看到爷爷那边碰到什么麻烦,更加不愿意看到特雷维尔家族的荣誉被别人轻易抢走。
重重思绪混杂在脑中,让夏尔心里原本的喜悦被一扫而空。
夏洛特当然知道丈夫此时的心情,她没有多说话,而是让仆人把两个孩子都带走了,让整个餐厅只剩下了他们夫妇两个人,互相沉默无言。
“夏尔,不要着急。”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夏洛特终于开口了,“陛下的决定还没有公布,我们还有时间。”
夏尔缓缓点了点头,但还是没有说话。
“陛下这样做,恐怕也是担心帝国吧,毕竟现在帝国刚刚建立才没有几年,人人心里还记得法国没有皇帝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夏洛特凑到了夏尔的旁边,然后小声对丈夫说,“考虑到陛下的年纪,他也应该尽快确定继承者来稳定人心了。老实说……这也不让人意外,我们早就有听过类似的传言了。”
“陛下现在年纪还不老,他还有时间。”夏尔皱着眉头回答,“现在确定继承者还太早了。”
“得了吧,都这个时候了,说这种话还有什么意义?”夏洛特忍不住抢白了他,“我们难道能强行逼迫陛下改变主意吗?不……这不行,所以我们应该想办法面对现实。”
顿了一顿之后,她继续说了下去,“我们可以和亲王殿下重修旧好,毕竟他是一个喜欢炫耀和虚荣的人,如果我们愿意为他捧场,他会接纳我们的。”
“我们可以放下身段和他周旋,对他说好话,可是这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夏尔微微摇了摇头,“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像陛下那样信任我。”
夏尔这倒是说出了内心的真话。
以他的性格,如果非要低头的话自然是不会在乎什么尊严的,可是,这不是什么尊严的问题。
约瑟夫-波拿巴亲王多年来早已经在波拿巴党人当中积累了自己的声望,聚集了许多拥护者和走卒,夏尔再怎么讨好他,现在也未必能够挤入到这种核心的亲信圈子里面。
如果不能,那么纵使他低头,也避免不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后果。哪怕亲王登基为帝之后继续重用自己,他的那些宠臣们肯定也会得到更大的重用,而那时候,自己所建立的那么庞大的基业、和自己的权势肯定也就会随之而饱受打击了。
新的宠臣取代了旧的权贵,然后把旧的权贵的财富瓜分,满足自己的贪欲,类似的事情在历史上有太多类似的例子了,以至于夏尔根本就不想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这么渺茫的运气上面。
更重要的是,他是想要在这个全新的世界里面做出大事业来的,怎么能容许别人来干扰自己的路?
“不管怎么样,修好关系纵使有用的,我们没有必要和一位亲王针锋相对。”夏洛特仍旧坚持自己的看法,“另外,我想皇后陛下比我们还要着急,不是吗?毕竟如果亲王真的继承了帝国的皇位,她就没办法自处了。”
“说到底这都怪她,一直都没有完成她应尽的义务!”夏尔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当年路易莎公主来到法国,两年就生下了罗马王,可是她呢?快两年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要是她能够生下个皇太子,哪有什么亲王的事!”
显而易见,皇帝陛下现在确定亲王为继承人只是一个无奈之举而已,他也并不怎么喜欢亲王,如果皇后能够生下一个皇太子,那么这个决定肯定就会作废,谁都会想把自己的江山传给自己的血脉。
“这种事你光是责备女人有什么意义?难道皇后陛下不愿意为帝国诞下皇嗣吗?她自己也很着急啊!”夏洛特有点不高兴了,“生孩子这是急不来的,得要点运气才好,我相信上帝终究会眷顾她的,她是个多好的人啊……”
夏尔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些过分,于是只好耸了耸肩不再多说。
确实,现在对皇后陛下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诞下皇嗣这件事。某种意义上,她抛弃了那么多东西,嫁给了一个年纪和自己父亲差不多大的人,目的不就是为了成为这个帝国的皇后,成为这个皇室的始祖?
如果一直都无法怀孕,导致皇位被传给了旁系血亲,那她的一生岂不是都变成了个笑话?
在之前一段时间,夏洛特进献了一些据传能够促进生育的药方,皇后也照章使用,然而皇嗣仍旧未见降临,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焦虑苦恼,为之心惊胆战。
更加可怕的是,皇帝陛下的年纪已经越来越大了,眼看就要来到五十岁,如果现在不抓紧时间的话,以后就算想要努力也未必能够成功,留给她们的时间确实已经不多了。
也许皇帝陛下做出这个决定,正是因为不再对皇后陛下短期内诞下皇嗣抱有信心了?
难以想象皇后陛下在写这封信时的心情,但是想来是十分不好受吧。
夏尔一想到这里,重新拿起了手中的信纸仔细端详了一下,看着上面的笔迹。字迹工整流畅,而且十分稳定,并没有心绪不安迹象,语气也十分平和。
她倒是练出来了啊,确实有几分定力,夏尔忍不住在心里赞叹。
可惜命运却没有眷顾她。
但是,夏尔不是一个喜欢认命的人。
“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事情是安抚住皇后陛下,让她知道一切都还有希望,毕竟陛下这只是暂时的措施。”考虑了片刻之后,夏尔再度开口了,“明天我进宫去觐见皇后陛下,探听一下她的口风吧。最重要的问题是弄清楚陛下到底打算怎么安排亲王殿下……”
“对,绝对不能让他干扰到爷爷的工作。”夏洛特和夏尔相处这么久,自然就很快明白了丈夫的意思。“最好问清楚陛下到底打算让他在前线负责什么样的工作。”
“嗯。”夏尔点了点头,然后将碟子里面点心直接都塞到了自己的口中,“好吧,我要去书房一下,先写一封电报明天交给他,让他有点心理准备。”
说完,他直接站了起来,打算离开。
“夏尔,不要担心,我会一直帮助你的,只要我们团结一致,任何难关都难不倒我们。”夏洛特也站了起来,走到了丈夫的旁边,然后亲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接着,她抬起手来,指了指两个儿子,“还有他们……”
“是的,谢谢,我爱你们。”夏尔也吻了一下妻子,然后转身离开。
就在第二天中午,夏尔就直接赶往了皇宫觐见皇帝陛下,向他汇报最近本部的工作情况。不过,这只是他的幌子而已,在觐见了陛下之后,他马上就前去皇后的寝殿觐见。
身为陛下最为倚重的大臣之一,特雷维尔大臣阁下自然有特权可以时常进皇宫去觐见,不过皇后陛下毕竟身份特殊,夏尔也很少去觐见她,以免惹上嫌疑。
不过,今天情况不同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
在女官的引领下,他很快就来到了皇后陛下的面前。
“特雷维尔先生,很高兴见到您。”卡洛娜皇后陛下似乎对他的到来并不惊诧,她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平静地看着他,“最近夏洛特还好吗?我挺想念她的。”
“感谢您的关心,陛下。”夏尔十分恭敬地回答,“夏洛特现在很好,只不过因为忙于照看孩子所以不能时常进宫而已,她已经收到了您的问候,并且十分感激您。我今天过来,就是顺便转达她的感谢。”
此时,好几位宫廷的女官在旁边看着,夏尔当然不会蠢到直接就把她昨晚传递过来的消息说出来,所以只好暗示了对方。
“只要她一切安好就行了,如今时势多变,我们都应该保重自己。”皇后陛下仍旧十分平静,不过语气里面多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对了,您最近应该是挺忙的吧?我听到陛下说您一直在为前方的供应而伤神……”
“我确实是在为此而努力。”夏尔又躬了躬身,“虽然会有些劳碌,但是比起前线的将士们来说,我已经是十分轻松自在了,我生怕自己没有尽到责任,以至于让他们蒙受不应有的牺牲……”
“是啊,在这个年代,我们应该和国家同甘共苦,现在国家正在和强敌交战,我们也应该做出典范来。”皇后陛下点了点头,似乎深为夏尔的话感动,“陛下本来是十分希望亲临前线鼓舞士气的,可惜最近身体欠佳,只好作罢了。”
“陛下的决心和热情,令我深为敬佩,我相信我们的将士们会为此感激淋涕……”夏尔慢条斯理地说着这样的客套话,脑子则在飞速转动,揣摩着皇后陛下话中的深意,“就算他不御驾亲征,将士们也会鼓起最大的勇气为帝国战斗到底。”
“话虽如此,但是在这样空前规模的战斗当中,如果波拿巴家族缺席的话,那未免可能就太对不起拿破仑皇帝的在天之灵了……”皇后陛下的表情变得略微有些奇怪了,“陛下决定让近卫军去参与远征,而近卫军需要一位身份尊贵的领袖,我想陛下会仔细考虑领袖人选的。”
原来如此。
夏尔心里终于了然了。
自从登基称帝之后,皇帝陛下仿照他的伯父,从整个陆军当中抽调精锐部队重建了近卫军,并且给予了他们十分优厚的待遇,打算把他们变成自己最能倚重的御林军。
而在法国和俄国的战争已经来到了紧要关头的时候,这支御林军也到了上前线的时候了。
虽然他自己因为身体原因无法亲自上阵,但是让一个亲王来统帅近卫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近卫军是我国最为精锐的武装力量,而且担负着皇宫和首都的卫戍任务,所以最好不要抽调太多兵力为好。”夏尔以相当正式的态度回复了皇后陛下,“另外,最好要事前确定一下近卫军将领和前线司令部之间的指挥关系,以免到时候权责不清,影响战事。”
“这些事情是陛下才需要关注的问题,我可不敢干涉太多。”皇后陛下摇了摇头,表示她不想管这个,“我现在只希望陛下的身体能够尽快好起来,帝国需要他的健康。”
“我也极为希望陛下身体康健,这是帝国最为宝贵的财富。”夏尔微微笑了起来,“请您也多保重身体。”
他的话并没有让皇后陛下开心起来,反而使得她皱起了眉头,轻轻叹了口气。
“哎……”
夏尔当然明白她到底是忧伤什么。
她的身体到了现在还是没有任何迹象,又怎么能够不让人忧虑呢。
“陛下,在这个危急的关头,您应该坚强起来,协助皇帝陛下渡过难关,如果连您都灰心丧气的话,那么臣民们还怎么能够有干劲呢?”夏尔刻意压低了声音,努力不让自己的话听起来露出了端倪,“我们真心实意地期待您能够越过一切难关,而且我们为了保卫您,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什么?”卡洛娜皇后有些惊诧。
“如果陛下暂时因为身体原因无法视事的话,那么整个国家都会需要一个掌舵人,我恳请您能够鼓起勇气来承担自己的责任,暂时摄理国政,毕竟这在帝国并不是没有先例……”夏尔侃侃而谈,仿佛是在讨论一个历史问题一样,“在当年,拿破仑皇帝出征的时候,也是让路易莎皇后摄政的,而且她做得还很不错,我认为您的睿智、勇气和机敏,绝对不会在她之下……”
“是吗……”皇后陛下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位大臣是收到了自己的通知的,也就是说他虽然明知道陛下决定了在自己身体欠佳的时候让亲王当自己的摄政者,但是还是要支持自己。
在这个关头,夏尔的如此表态,无异于是说绝对支持皇后陛下,不做另外的打算。
这当然让皇后陛下十分欣慰,这意味着她的期待没有落空。
“先生,您不知道您说了一些很不得体的话吗?现在的陛下身体很好,我们无需讨论类似的问题!”在片刻的欣喜之后,皇后陛下重新恢复了平静,然后向夏尔伸出了自己的手。“好了,我等下还要和几位夫人喝下午茶……”
“我请您饶恕我的罪过,陛下。我只是在假设而已,毕竟为国家考虑是我的职责,我必须为了维护波拿巴家族的统治和帝国的长治久安而殚精竭虑。”夏尔说着没有什么诚意的道歉,然后走上了前去,挽住了皇后陛下的手,轻轻地亲吻了她带着丝绸手套的右手。
“再见,陛下。”
皇后陛下微微的笑容里面带有迷人的风韵。
她今天并没有穿得十分正式,只是穿着一身粉色的裙子,不过这身衣装将她的身材衬托得凸透有致,而她胸前所别着的带有波拿巴家族家徽的钻石胸针,恰如其分地告诉世人,她就站在这国帝国财富与荣耀的顶端。
这是一个聪明而且理智的女子,不仅仅只有血脉当得起皇后的称号。
她是夏尔带到法国来的,但是即使是那时候的夏尔,也没想到她已经如此适应了自己的角色,而且得心应手地和丈夫一样施展着自己的权力。
这也许是天赋吧。
夏尔最后端详了她一眼。
然后,他恭恭敬敬地往后走,离开了皇后陛下的接见室。
他的步履仍旧稳定,态度也十分严肃,不过脑中的思绪却还是纷至沓来。
皇后陛下看来并没有被灾难所击倒,相反她还十分镇定,更加重要的是她还知道怎么样运用自己的权力,而且也十分倚重自己。
唯一的缺陷只是她没有为帝国带来继承人,因而被皇帝陛下排斥在帝国最为核心的圈子之外而已。
夏尔将她带到法国来,一开始就是为自己找到一个皇室中的盟友,他已经如愿了。所以,他就绝对不希望这个盟友贬值,至少不能够在他需要的时候贬值。
所以,他应该去想办法为皇后排忧解难。
但是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了皇后陛下已经做了那么多努力了,却还是一无所得,那么接下来就算继续努力,又一定能成功吗?
在原本的历史上,欧仁妮皇后为帝国带来了继承人,而如今的卡洛娜皇后却还没有这样的幸运。
要是命运真的抛弃了她,那该怎么办?
他不是一个肯认命的人,尽管平时彬彬有礼一派贵族风度,但是骨子里他依旧是那个野心勃勃精力充沛的野蛮人,在威胁降临的时候他绝对不肯坐以待毙,哪怕铤而走险也在所不惜。
如果其他一切尝试都被证明徒劳的话,那么,也许,我可以为陛下代劳?
他的脑子里面突然诞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第一百九十八章 重归的征途
当夏尔的电报传到加里波利的法军指挥部的时候,他的爷爷已经不在那里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此时,特雷维尔元帅正跟随着英法联军庞大的舰队越过了半个黑海,来到了克里米亚半岛西部的海岸边。
从几天前开始,在英法联军的两位统帅的命令下,各处的联军军队开始登船,然后次第乘坐运输船离开了驻扎地,接着在海面上汇合,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这片海域。
庞大的运输船队和护航的海军战舰压在黑色的海面上,它们张开的风帆似乎能够遮天蔽日,在这个年代,它是人类有史以来集结起来的最强大的舰队,每艘战舰上都载有大量的炮火,能够将任何一个城市夷为平地,而那些运输船内也不遑多让,它们满载着被最为先进的武器装备所武装起来的士兵,势要让敌军为之胆寒。
在这支舰队面前,似乎没有任何力量胆敢阻挡,俄国人的舰队经过几次的打击之后,已经再也不敢和装备着蒸汽战舰的英法联军交战了,它们早已经远遁,躲到了克里米亚半岛的东面,根本无法阻挠联军的行动。
就在中午时分,这支庞大的舰队来到了卡拉米塔湾内,陆地已经遥遥在望,而战舰上那些紧张不安的人,并没有在陆地上看到有任何俄军布防的迹象。
小小的欢唿声顿时在两国紧张不安的参谋和指挥官当中响起。
卡拉米塔湾,这是两位总司令经过商议之后选定的登陆地点,这个地方地势平坦,而且海面吃水很深,方便战舰深入其内,算是一个天然的港湾。另外,这里是俄国人布防的薄弱处,两国的参谋人员都认为在这里登陆不会遇到太大的阻挠。
在地图上看,克里米亚半岛犹如是一个孤悬在黑海深处的葫芦一样,上窄下宽,通过一道狭窄的彼列科普地峡和大陆相连,越深入到海中越宽。而卡拉米塔湾就位于这个半岛的中部,半岛南端的塞瓦斯托波尔要塞只有数十公里之遥,这座要塞是俄罗斯帝国在黑海周边最为坚固的要塞,也是代沙皇向土耳其进军的桥头堡之一,它承载着俄罗斯的帝国野心,某种程度上也是俄罗斯的荣誉所在。
很明显,只要在这里登陆,就可以以极快的速度深入内陆,然后切断狭窄的半岛,围困住塞瓦斯托波尔要塞,而沙皇绝对不可能坐视要塞陷落,他一定会派兵来为要塞解围,而那时候就是联军和俄军进行决战的时候了。
带着这样的谋划,两位统帅率领着庞大的舰队来到了卡拉米塔湾,他们深入其中,然后运输舰上放下了大量小艇,满载着士兵们的小艇被奋力划向了岸边、
在炎炎烈日的注视下,大量穿着蓝色衣服的法国士兵和红色衣服的英国士兵开始靠岸,最开始数量极少,然后越来越多,很快就占据了一大片滩头,他们拿着身上带着的铲子等装备,开始在沿岸地区修筑简易的防御工事和堑壕,而在这些士兵之后,大量工兵携带着器械和工具也开始登陆,他们准备在这里修筑栈桥和其他设施,要尽快把这里变成一个简易的军港,把运输舰里面那些最大最重的武器给搬运到陆地上来。
在天空上往下看,大量的小型舰艇在舰队和岸边穿行,满载着鲜衣怒马的士兵们以及各式各样的器械和物资,犹如是繁忙的蚁巢开始搬家一样。
这副壮观的景象,任谁看了不会为之心情振奋呢?又有谁在看了之后不会对自己的事业信心满满呢?
在法军司令官的指挥舰拿破仑号战列舰上,被一大群军官们簇拥着的特雷维尔元帅,正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岸边所发生的一切,虽然表面上没有动容,但是看到大量法国士兵们上岸的时候,他仍旧忍不住心潮澎湃。
是啊,这是四十年来,法**队第一次重新踏上俄罗斯的土地!这也是波拿巴家族对这个斯拉夫帝国发动的第二次远征!而这一次,远征军的总司令是自己。
四十年前,他在俄罗斯的冬雪当中仓皇逃跑,一路上经了无数次和追击部队的交战,忍受着疲惫寒冷和恐惧,如同孤魂野鬼一样离开了俄罗斯,跟着失魂落魄的拿破仑皇帝回到了欧洲,而四十年后,这个失败的将军又回来了,带着一支庞大的军队重新踏上了俄罗斯大地。
多少年的宿怨,多少纠葛,终于有重新清算的时候了。
他压抑住了手指的颤抖,然后把望远镜重新放了下来。
“告诉前方的士兵们,他们必须尽快构建一个防御阵地,守卫我们的滩头,让大军可以尽快登陆上去。”他对旁边的副官下了命令,“还有,前沿的部队尽快挑选精锐的军官和士兵,派出侦察队,去探查附近的情况,我们必须尽快了解敌人的动向。”
副官很快领命,登上了一艘小型运输艇向岸边靠了过去,而特雷维尔元帅仍旧站在船头,看着繁忙的岸边。
“元帅阁下,我认为我们应该尽量抢先占领一个可以让我们尽快立足的区域。”就在这时,旁边的一位将军走到了元帅的旁边,低声向他进言,“现在俄国人估计已经发现我们舰队的踪迹了,我们的登陆也瞒不了他们多久,他们肯定继续加强要塞的防御,我们也许要做长期战争的准备。”
这位是康罗贝尔将军,是早期就投向了皇帝陛下的军官之一,因而在军队内部升迁很快,现在他是法军第四师的师长,有传言说他很得陛下的欢心,只要能够立功就有可能被陛下任命为元帅。
在埃尔欣根公爵米歇尔-内伊将军因为生病而暂时无法前来的情况下,他就成为了特雷维尔元帅之下地位最高的将领,而他也毫不犹豫地担负起了自己的责任,并且以此暗喜。
他过分积极的态度和其中暗怀的心思,特雷维尔元帅当然心知肚明,不过老元帅并不反感别人有野心,因为野心某种意义上也意味着动力。
“拉格伦男爵信心很足,他认为我们很快就能拿下塞瓦斯托波尔,同时击败俄国人的援军。”老人不动声色地回答。
“英国人总是信心满满,哪怕见到了上帝本人。”康罗贝尔将军冷笑了起来,“然而我们要立足于实际,元帅阁下。我已经几次侦查过塞瓦斯托波尔了,那是一个十分坚固的要塞,我们很有可能无法短期拿下……”
“您对自己和法国士兵没有信心吗?”元帅反问。
“我有十足的信心,我们乐意为法兰西去死,但是……这不意味着我们要士兵去白白牺牲,尤其是为了傲慢自大的英国人白白牺牲。”将军则毫不退缩地回答,“我并不是认为我们会失败,只是认为胜利可能要经过比预想当中更为漫长的煎熬才会到来。”
他的回答并没有触怒元帅,老人反而低垂下了视线。
“也许你是对的,但是我们现在并没有必要去打击英国人的积极性。”
将军马上明白了元帅的意思眼下英国人自信满满,毫不怀疑自己可以快速击败俄国人,这种自信心虽然盲目,但是却有可以利用的地方,至少勇敢的盟友比怯懦的盟友更有用。
“如果他们能够更为勇敢地同俄国人作战,我会原谅他们的轻率的。”沉默了片刻之后,将军回答。
老人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心照不宣。在说话时,他仍旧出神地看着远方繁忙的岸边。
“您最好休息一下吧,最近天气太过于炎热,恐怕……对您的身体不利。”将军忍不住对老元帅进言了,“现在我军内部疫病横行,我想您应该倍加小心,因为您是我们的主帅,也是我们勇气的来源。”
他的话没有夸张,自从来到巴尔干之后,疫病开始大量在英法两军当中流行了起来,因为潮湿炎热的环境,各种小昆虫和血吸虫开始侵袭各处的军营,然后将可怕的病症带给了这些远征的官兵。
很快,各地的军营当中都有霍乱爆发,尽管军队内部开始使用严格的措施来进行防疫,所有有病人居住的帐篷都被直接销毁,但是这些瘟疫仍然没有得到完全的控制,不光是底层的士兵,就连不少军官也猝然染病,比如埃尔欣根公爵,就是因为这种病而卧床不起,现在都没办法亲临前线指挥战斗。
同时,为了防疫,四处的大火烧掉了很多军需品,包括大量的被服靴子和食品饼干,这些物资的损失使得情况更加糟糕,联军原本高涨的士气也随之受到了重大打击,虽然两军的士兵因为长期的军事传统,依旧服从和忍耐着一切,但是高层军官们都陷入到了忧虑当中。
好在,在蒙受了大量损失之后,特雷维尔元帅通过电报多次向国内催促求援,大批的物资也被送到了前方,才总算没有让前线的军队直接就被疫病击垮。
“我的身体还不错,谢谢您的关心。”老人不为所动,“在这个关头,我必须亲临前线鼓舞士气,让官兵们知道总司令就在他们身后。”
老人慨然的回答,让将军一时有些语塞,最后,他只能敬佩地打量了一下这位元帅。
“您……您是我们的楷模,阁下。”
“你早点准备吧,尽快登陆,统领岸上的法**队,现在到岸的官兵越来越多,要是不派个将军过去很快就会乱套了。”元帅继续下达了命令,“记得,要和英国人打好关系,在这个地方,我们必须团结一致才能取得胜利。”
“我会的,请您放心。”将军马上立正,接受了元帅的指派,接着他再问,“对了,您和拉格伦男爵什么时候上岸呢?”
“我们得叫他拉格伦元帅了。”特雷维尔元帅耸了耸肩,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在联军决定发起对俄国人的远征之后,为了体现英国统帅的权威,同时为了和法国统帅们平级,英国女王和政府决定授予总司令拉格伦男爵以元帅的军衔,于是现在两国的统帅都已经是元帅了,这当然让特雷维尔元帅有些不高兴。
“他只有在表现得像个元帅之后,才会是个真正的元帅。”精明的将军马上恭维了元帅一声,“在我们心里,他还是远不如您,阁下。”
“现在就别说这种话了,我们要团结!”特雷维尔元帅呵斥了他,但是却并没有不高兴。“我们先去塞瓦斯托波尔外面转转,然后再上岸,希望那时候您已经把岸上都料理好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一百九十九章 试探与疲惫
正如特雷维尔元帅跟康罗贝尔将军所交代的那样,在联军开始于卡拉米塔湾内进行登陆之后,他将载有大量士兵和军械的运输舰和少量护卫舰留在了这里,然后带着大量战舰向南驶去。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因为这里并没有俄国人的阻挠,所以战舰留在这里也意义不大,起不了掩护的作用,所以按照两军统帅的计划,联军舰队将会掉头南下,来到塞瓦斯托波尔要塞的外海上。一来是侦查要塞的防卫情况,二来也是为了让舰队物尽其用,牵制要塞的守军,以免他们去影响到联军在卡拉米塔湾内的登陆。
在两位统帅的命令下,这架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有条不紊地运转了起来,舰队被一分为二,然后大量战舰掉头南下,气势汹汹地向南面压了过去,这些庞然大物划过海面,留下了一片片白色的浪迹,因为樯橹连绵,战舰接踵而下,所以这些白色浪迹一直迟迟未散,简直就像是一把把刷子在黑色的海面上留下了长长的白痕。
英法两国都是有长年海军传统的国家,这些战舰都经过了精心的建造和维护,变成了此时世界上最为精密和危险的战争武器。在烈日的热切注视下,战舰甲板上面的海军将校们,一个个都踌躇满志,一心想要证明自己没有辜负本国政府在自己上面投入的巨额预算,和本国人民在自己上面投注的殷切期盼。
位于克里米亚半岛中端的卡拉米塔湾,离塞瓦斯托波尔只有数十公里的距离而已,仅仅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的航行,这支舰队就完成了短短的航程,气势汹汹地来到了塞瓦斯托波尔要塞之外。
此时天色已经接近黄昏,阳光的颜色也渐渐从炽烈的白色变成了金黄色,将战舰的一张张白帆染得宝相庄严,而这支庄严的舰队也慢慢地放慢了速度,然后开始在舰队统帅、英国邓达斯海军上将的旗号命令下,开始各自移动,渐渐呈现出扇形的阵势,然后停留在谢韦尔纳亚湾的入海口前。
塞瓦斯托波尔要塞正是被这个深入内陆的海湾分成了南区和北区,这个海湾伸入陆地差不多有十几公里,而在港湾的两旁都是丘陵地。
狭长的港湾使得任何想要包围这座要塞的敌军都不得不把战线拉得很长,这些丘陵地带也成为了天然的守卫堡垒,让俄国人可以以较小的代价在海岸两边构筑炮台。
而在港湾深处,残留的一些俄国海军黑海舰队的战舰,正躲藏在里面,享受着两岸炮台的保护。
呈现扇形展开的联军舰队,小心翼翼地和岸边保持着安全的距离,而在法国舰队旗舰拿破仑号战列舰上,法军统帅特雷维尔元帅正细心地观察着要塞周边的情况。
岸边的炮台已经发现了这支庞大的舰队的踪迹,他们马上开炮迎击,虽然因为距离太远炮弹无法造成什么威胁,但是却毫无保留地展现出了守军的勇气和决心。
零星的轰隆声并没有影响到老人的注意力,在望远镜的镜片当中,他看到了一片片冷峻的山石,这些石头组成了一个个堡垒,将大量的大炮和守军掩藏到了其间。
在北岸上有一些大型堡垒,是根据多边形筑城体系所建筑而成的。这些堡垒形制规整,而且视界良好,在金色的光线下,呈现出异样的几何美感。在堡垒的侧边,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些暗堡,而在暗堡的周围,则密布着一些低矮的穹窖工事,这些工事看得出来有一些是抢在最近的时间里面赶工完成的,泥土的颜色都和其他地方不同,而在这些地堡所构成的四角形的每一边的中央附近,都有一些壕沟,这些通过近代方式所构筑的堡垒,都是近代军事工程学的结晶。
即使是身为骑兵将领出身的特雷维尔元帅,也明白,在把本方的壕沟挖到他们的堑壕边以前,基本上无法用野战炮火来直接轰击堡垒。
这些堡垒工事互相支援互相唿应,只要他们在构筑的时候没有偷工减料,那么它就可以在强大的敌军面前进行长期抵抗。由于这种工事紧靠主要塞,又可以作为用于进攻的强有力的出击据点和基地,于是,联军必须先清除掉北岸的工事和要塞,然后才能从容地南下,包围整座要塞。
而清除这边的工事,就意味着需要一次次的强攻,投入大量兵力,消磨掉无数的血肉,让大量青年长眠在这里。
一个坚决的指挥官,只要舍得填下人命,终究是能够突破这样的战线的。但是,如果俄军在要塞内和克里米亚半岛之外的兵力的足够强大,他们就可以在联军进攻塞瓦斯托波尔的时候从外围突击支援要塞的守军,这一点是可以不必怀疑的。
这是经过了俄国几代人精心经营的要塞,必然是拥有十分强大防卫力量,而为了拿下它必须集中兵力,集中兵力又将会削弱其他地方的防卫,于是又要防备俄军的解围。
这似乎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唯一的解答只能是大量的时间,还有大量的生命,前提还是国内能够一直稳定,同时保持庞大的军需品需求的供应……任重道远。
一个月是无法赢下来了,三个月应该也不行,也需要半年……不,半年后就是冬天了,也许可能要明年春夏。
老侯爵微微闭上了眼睛,只感觉眼睛酸涩,脚步也有些虚浮,但是他强打起了精神,笔挺地站在了船舷上,以挑战式的眼神看着对面模煳不清的要塞。
“轰击两岸的炮台。”接着,他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对旁边的副官们说。“压制了他们的炮台之后,我们进去看看!”
“是!”副官们马上传达了他的命令,然后开始通过旗语来传达给其他战舰。
而接下来,战舰的行动就将由联军舰队的总司令英国的邓达斯海军上将来负责了。
和守军零星的炮击不同,大量英法联军的战舰要训练有素地多,依照旗号的命令,一些搭载着臼炮的小型战舰和三帆的快速巡洋舰无视了对面的炮火,强行向炮台凑了过去,而后,大量战列舰迫近了过去。
重新恢复了些许精力的老人,重新拿起了望远镜看向了远方的要塞。
就在这时,他的耳朵突然被轰隆的声音震得几乎失聪,原来是前方的舰队正在邓达斯上将的命令下,向要塞开炮了。
最前方的轻型战舰大无畏地冲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距离上,然后冒着风险向岸上丘陵上的炮台开炮。这些轻型战舰只搭载着大型的臼炮,就是专门用来轰击岸上坚固目标的,它们的射程短,但是威力却很大。
而这些大型战列舰也不遑多让,他们使用的重型大炮密集地开火,毫无保留地发动了攻击。
在不绝于耳的轰鸣声当中,无数的炮弹向两边的炮台倾泻而去,铁质外壳的炮弹因为被带出炮膛的速度,而得到了可怕的冲击力。这些炮弹砸到了炮台的外墙和胸墙上时,发出了巨人的怒吼,碎裂爆炸开来,将大片砖石炸出了缺口。飞散开来的炮弹碎片和砖块又来回纵横碰撞,发出尖锐的嘶鸣,很快就将炮台上的各个地方都打得面目全非。
四处的砖墙都被打出了深深的划痕,被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状,有些地方甚至还有血光混杂到了其中。在如此凶狠的炮击之下,炮台四处都有尘泥飘荡在天空,混杂着血腥的尘土味似乎能够传到海面上的战舰里面,在整个惨状如同被铁犁耕过了几十遍一样。
每次击中敌方的炮台,都会在指挥舰上惹来“帝国万岁!”之类的欢唿声,年轻的军官们兴致勃勃地看着被死神和战神笼罩的这片区域,犹如是欣赏一幕宏大的戏剧一样。
然而,特雷维尔元帅却要镇定地多,他看得出来,这样的炮击虽然压制住了对面的炮台,造成了一些损失,但是这样的损失对守军来说算不上什么,他们用不了多久就能修复。
这只是在啃一层表皮而已,整个怪物,甚至因为而小小的伤口而被激怒了,它一定在发誓要死战到底,要和我们这些人拼到最后一口气……老人心想。
“啊,我们大概要在这里呆很久了!”在炮火的隆隆烟雾当中,特雷维尔元帅再度心想。
看着这座在陆地上似乎岿然不动的要塞,他不由得感到有一种由衷的不安和焦躁。
他当然不是在怀疑联军的胜利,他知道,以英法两国的实力和财富,就算是打消耗战,也绝对可以把俄国人拖到失败,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能够赢下战争。
然而,在这个鬼地方带上几个月,也许一年,我还能活着回到法兰西吗?
老人低垂下了视线,他感觉自己的眼皮似乎有千钧之重,最近他时常陷入到这种莫名的晕眩当中,而今天,因为身处在不停炮击的舰船上,震耳欲聋的炮轰声让他似乎比平常更加晕眩。
但是,他更加知道身为总司令的职责,于是他抓紧了船上的栏杆,用尽最大的力气不让自己表现出痛苦,或者展露出软弱的迹象。
没有人看出总司令的疲惫和虚弱,人人都沉浸在炮击要塞的轰鸣当中,他们既惊叹于联军的武力和舰队之强大,又被现代武器的可怕威力所震慑,这些集结了如今世界上最强大科技成果的舰船,正在将舱室内的炮弹毫无怜悯地倾泻到了对面的要塞上面。
在他们的努力下,对面炮台的反击渐渐地低落了下来,而包括特雷维尔元帅的坐舰在内的联军战舰,则更加大胆地靠近了海湾,然后干脆就冲进到了谢韦尔纳亚湾里面。
这是一个狭窄的海湾,会面临被两岸大炮夹击的风险,所以他们都无心恋战,只是快速地冲了进去,观察着两岸的情况。战舰上一大群军事工程师们,不停地记录着两岸的防备体系和要塞的布局,同时绘制着军事地图,这些地图将会在接下来的战争当中发挥重要的作用。
当这场炮战持续到了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在特雷维尔元帅的命令下,英法舰队离开了塞瓦斯托波尔要塞的海域,他们今天的侦查工作已经完成了,也给了守军一个足够的警告。
然而,特雷维尔元帅的心情却比来之前要更加沉重了。
当舰队回到位于卡拉米塔湾内的联军登陆场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在黑夜当中,大量战舰聚集在港湾之内,犹如是阴影当中隐藏起来的群兽一样,他们今天已经带来了足够多的恐惧和死亡,但是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特雷维尔元帅接见了几位重要的军官之后,准备休息了,他只觉得浑身疲惫。
那个曾经在德意志和俄罗斯平原上纵横驰骋,似乎永无止歇的骑士,现在再也没有那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力了,他现在只想要休息。
然而,世事却总不是那么容易让人满意。
就在这时候,一艘向拿破仑号靠过来的小艇,给元帅带来了一封加急的电报这正是夏尔发给爷爷的电报,这份电报在加里波利被转译出来之后,因为元帅已经率军赶往了克里米亚半岛,所以那里只能又派出了一艘小帆船,将一封封电报和信件加急运送过来。
“我们必须得尽快把电报线牵到这里来,不然一切就太迟缓了,简直都没办法和国内沟通了。”已经习惯了电报的元帅心想。
接着,他拿过了电报,开始详细地阅读了起来。
最初,夏尔的问候让他十分满意,他也十分想念孙子,不过到后面,他的神态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陛下将会派亲王过来?”他自言自语,眉头紧锁,心里则多了更加沉重的心事。
这下已经没法睡觉了。
老人挣扎起疲惫的身躯,开始吩咐副官,赶紧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几位将军那里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另一个世界(4)
1857年4月1日
随着夜幕的降临,万家灯火如同繁星一样充斥着巴黎的夜空。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巴黎的夜晚一如既往的温柔多情,无数的行人在塞纳河两岸以及这个城市的所有可供消遣的地方漫步徜徉,欣赏着帝国这颗举世闻名无与伦比的光辉之城。
因为皇帝陛下推行的城市改造政策,巴黎开始进行了空前规模的建设,大量的街道被拓宽,并且经过精心的布局,在数年的努力之下,这座城市变得愈发美丽。
曾经的暴乱和政变已经成为了史,之前和俄国的战争也早已经结束,眼下巴黎的市民们正在享受着惬意的和平时光,因为经济的兴旺发达,市面上变得尤为繁荣,帝国最为辉煌的和平时代已经来临了,
和往常一样,城内各处都在举办着宴会,有钱有势的家庭都在为帝国张灯结彩,炫耀自己的财富。而在城郊的克尔松公爵、德-特雷维尔大臣阁下的宏伟府邸里面,情况也同样如此。
公爵现在担任帝国的财政大臣,手握着无比庞大的预算,同时也在维护着帝国的财政根基,经过他这两年的努力,帝国已经从战争的财务泥潭当中走了出来,重新走向了经济繁荣。而正因为有如此功绩,于是公爵愈发得陛下的宠信,可谓权势赫赫,人们都认为他是帝国皇帝之下最后权势的人。
公爵夫人夏洛特一贯喜欢社交,家里时常举办宴会,而在公爵走上了权势的顶峰之后,为了笼络党徒,这种宴会举办得更加频繁,几乎每隔两三天就会举办一次。因为出席的人大多数都是名流显贵,场面十分盛大,哪怕在巴黎也被认为是最为顶级的社交场合之一。
今天的公爵府邸已经张灯结彩,不停地有马车进出,一大群衣着华贵的男男女女进入到了其中,神态或傲慢或谦恭,但是都带着一丝期待毫无疑问,如果能够得到公爵的关照的话,就可以得到莫大的好处。
而就在这车水马龙之间,一辆灰黑色的小型轻便马车也夹杂在了其中,然而它并没有按照正常流程来到前庭的大门等待通报,而是不引人注意地绕到了府邸的后门然后停了下来。
接着,一位穿着灰色裙子的女子从车厢当中走了出来,她的步履十分平稳而且有节奏,脚步声很轻,在动静之间显现出了矫健的活力。不过,借助微亮的灯光,能够在她的眼角处看到细微的皱纹,显示她的年纪并不如动作看上去那么年轻。
她跟在仆人的后面慢慢地走着,神色平淡甚至有些肃穆,仿佛是在做什么大事一样。
绕过了花园的走廊之后,她随着仆人进入到了宅邸当中,虽然特意往人少的路上走,但是她仍旧不免同一些客人照面而过,然而她却招唿也不打地直接走过,仿佛谁也没看到一样。
很快,她就走上了楼,然后来到了特雷维尔大臣阁下的书房门口。
仆人小心地敲了敲门,然后在通报了来者之后就直接走了,然后门被来客推开了。
“艾格尼丝姨妈,晚上好!”正坐在书桌前的克尔松公爵夏尔-德-特雷维尔大臣阁下,热情地站了起来,然后走上了前去,向来客伸开了手,“我很想念您……”
虽然今天晚上特雷维尔府上高朋满座,有很多名流客人聚集,但是夏尔并不打算一直陪着他们。他并不喜欢身处在热闹的地方,更加对和一大群人说着无聊的客套话聊天兴致缺缺,所以在传统上,府邸内的社交宴会都是由公爵夫人来主持的,大臣阁下只是在最后阶段的时候出席,和各位客人寒暄一下当然,对客人来说,只要有这样的结果就已经值得满足了。
而艾格尼丝就不一样了,这不仅是他的至亲,而且还是从小照看着她长大的人,更加重要的是,在她回到法国之后,他们又重新变得亲密无间。
然而,和兴致冲冲的公爵不同,艾格尼丝却伸出手来挡开了夏尔的手,然后背手过去关注了门,接着,她用冷静到有些凌厉的视线看着夏尔。
“进去。”她冷冷地说,不自然地带上了些命令的口吻
她这冷淡的态度,让夏尔愣了一下,然后他只能苦笑,走回到了房间里面,坐到了自己的书桌后面,而艾格尼丝则走到了他的正前方,隔着书桌盯着自己的外甥。
两个人在房间当中一时默默无言。
“要不……您先座吧?”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夏尔感觉有些尴尬,于是对艾格尼丝说。
然而艾格尼丝却不为所动,一直盯着他,仿佛是要从中看出什么东西一样。
夏尔欲言又止,最后只能长叹一口气。
“对不起……”
“呵,大臣阁下,您居然也会说对不起了!”艾格尼丝打断了他的话。
“别这样叫我……求您了。”夏尔更加尴尬了。
“是你自己以为自己飞黄腾达了不起了。”也许是夏尔的请求起了作用,艾格尼丝稍稍收敛了一些,语气也变得正常了一点,不过仍旧带着点讥刺。“现在人人都恭维你,恐怕你自己也迷了心窍吧。”
“对不起。”夏尔再度重复了一遍。“不过……我还是记得自己是谁的。”
“你记得吗?”艾格尼丝反问,然后她又苦笑了起来,“是啊,你还记得,你当然记得了,你是埃德加的儿子,继承了祖先和父亲的血脉,也将他们的事业发扬光大……”
这辛辣的讥讽,让夏尔愈发难受了,他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脸。
“艾格尼丝!”
他直唿其名,省略了任何别的称唿,就像是称唿普通的朋友一样。
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只有在独处的时候他才这么做。
这个称唿也勾起了两个人的回忆,那是一段有愧疚有惊慌,但是却又也有刺激的日子。
被这么一喊,艾格尼丝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了起来。
“别这么叫我!”她大声向夏尔呵斥。
如果不是夏尔为了两个人私下的见面特意支开了守卫和仆人的话,恐怕就凭这声呵斥都会惹人过来敲门了吧。而此时,楼下的大厅却是一派歌舞升平,公爵夫人正笑意盈盈地和客人们闲谈,珠宝和勋章让那里流光溢彩,没人顾及得到楼上的小小风波。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我……现在很痛苦,你想象不到的痛苦。”艾格尼丝抿住了嘴唇,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夏尔。“夏尔,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将我置于这么痛苦的境地?为什么罪恶要从你父亲一代一代地传沿下来?我……我和爱丽丝做错了什么,要得到你们这样的惩罚?”
她的面孔微微有些扭曲,显然是真正地在为之痛苦无比。
再配上灰黑色的裙子,简直就像是穿了丧服的未亡人一样。
她这么痛苦的样子,自然引得夏尔也是一阵难受,他没有想到,今天艾格尼丝居然会是以这样的态度找到了自己,内疚不安。
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已经很多次地在他面前饱受这种痛苦的折磨。
因为很显然,她从夏尔这里得到的一切,固然缓解了孤独,让她品尝到了这一生都未曾经过的欢乐,但是也在积累罪恶感,因为她这是在否定自己曾经奉为圭臬的一切,同样也是在否定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
如果和那个人的儿子呆在了一起,那么为了姐姐去杀掉那个人又还有什么意义呢?自己的一生岂不是就成了笑话?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直纠缠着她,让她痛苦不已。
她从夏尔这里得到的欢乐有多少,心里累积的罪恶感就有多少。
这种罪恶感所带来的痛苦和自我毁灭欲,就像淤积的洪水一样,终有一天,就要溃坝而出,吞没一切。
看到她如此痛苦的样子,夏尔愈发难受了,他忍不住又重新站了起来,走到了艾格尼丝的旁边,然后轻轻地搂住了她的肩膀,就像他多次做过的那样。
“艾格尼丝,别想那么多了,我们只是凡人而已,我们能尽量追求的也只有这一生的生活而已,对得起谁对不起谁,很重要吗?况且,你已经做了那么多努力,再也不欠任何人的了。”他凑到了艾格尼丝的耳边然后轻声说,“别怕,你的身边还有我,就算是到了地狱里面,我也会一直陪伴着你的,你已经受了那么多苦楚了,难道不应该享受生活了吗?”
一边说,他轻轻抚摸着艾格尼丝的鬓角,似乎想要用这种方式来抚平对方的情绪。
“都……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来用这种话来欺骗我吗?”艾格尼丝凄然转过头来,十分痛苦地回答,“不,夏尔,我已经受够了你的当了,我不想再上当了。而且……也没有必要再去上当了,我们终究是要为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的。”
她的话越来越冰冷,让夏尔有一种可怕的感觉,他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艾格尼丝。“怎么了……?”
“我们都罪孽深重,上帝是不会饶恕我们的,而我们只能想办法去赎罪,不是吗?”艾格尼丝突然冷冷一笑,“现在,是赎罪的时候了。”
“怎么……怎么赎罪?”夏尔心惊胆战地问。
“你用你的生命赎罪,我用我最后的年华来赎罪。”艾格尼丝马上回答。
“无论多么罪恶的血脉,我相信……只要从一开始就有爱来浇灌,终究是能够变好的。”
“这……?”夏尔还是不明白。
不过,突然脑中的灵光一现,让他明白了什么。
他视线微微往下移动,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胸腹,明明那里现在还没有什么明显的痕迹。
“艾格尼丝……不,不要……”他近乎于哀求地喊了出来,也不知道自己在恳求什么。
然而,艾格尼丝却依旧不为所动,她抬头看着夏尔,眼睛里近乎于是一片肃穆。“我要证明,自私自利终究会得到惩罚,无论是埃德加,还是你,还是……我。”
而这也就昭示着无比明确的决心。
天哪!
已经明白过来的夏尔勐然转身,想要离开艾格尼丝的身边,然而艾格尼丝却快速地走向了他的背后,挥手向他的脖子打了过去。
而夏尔本能地急促往前一扑,避过了颈部的要害,可是艾格尼丝重重地打到了他的肩膀,火辣的疼痛猝然从肩膀上传来,力道之大几乎让夏尔直接扑倒了地面上。
好在,柔软的地毯没有让夏尔受到更多的伤害,他挣扎着转过身来看着艾格尼丝。
在他惊骇的视线下,艾格尼丝轻轻巧巧从袖管里面抽出了一柄金属短剑。
这把短剑似乎是最近打造的,泛着金属的银白色,式样简单,剑身很薄,剑刃不过二十多厘米长,刃口尖利,剑柄上则挂着吊穗,精致得就像是个艺术品一样。
然而,在艾格尼丝手中,这却成为了可怕的凶器。
“艾格尼丝,不要这样!”夏尔忍不住再劝了她。
可是艾格尼丝却浑然未觉,慢慢地向夏尔踱步了过来。
“来人啊!”夏尔一边往后退,一边大声喊了出来。
然而,早已经被支开了的仆人们无法听到,而楼下那歌舞升平的人们自然更加毫无所觉。
夏尔顾不得后悔了,他一步步往后退,但是坚硬的书桌却无情地挡住了他的退路。
在夏尔的视线当中,艾格尼丝冷漠得让人害怕。
“艾格尼丝,请冷静一点儿!我们没有什么不能谈的不是吗?”他忍不住再对艾格尼丝大喊。
“行了,这种话就别说了,既然我都这样了,你就应该明白,说什么都没用了。”艾格尼丝凄然地笑了起来,但是步履却稳定地让人可怕,“都已经这种时候了,就不要再那么不像话了,请有尊严地离开吧。”
没错,我确实不像话,可是……可是大家不都是这样吗?皇帝陛下还有大臣们,人人都不都这么干吗?
他想要这么为自己辩解,但是最后又觉得只能更加触怒艾格尼丝所以只好作罢。
“如果要赎罪的话,我可以赎罪的。”他做了最后的努力。
“先生,我已经四十岁了,你却以为你可以耍弄那些小孩子的花言巧语来煳弄我?”艾格尼丝再度冷笑了起来,眼中的寒光似乎能够让人的血液都冻结起来。“我要你放弃掉你所有的一切,抛开那些不合道德罪恶,重新像一个正直的人那样生活,照顾你的妻子和家庭……你做得到吗?不用再给我什么虚假的承诺了,我不想听了。”
夏尔一时语塞。
确实,这是实话。
看来是过不了关了。
艾格尼丝已经凑得很近了,然后凑然向夏尔冲了过去,手里的短剑也随之扎向了夏尔的胸口,夏尔慌忙侧开腰,然后往旁边躲开,然后艾格尼丝的脚步却丝毫没有放慢,急速转开了方向,然后又是重重一划。
“啊……”夏尔痛得大喊了一声,血光迸现。“艾格尼丝……”
艾格尼丝停了下来,看着惨烈的外甥。
他已经担任了财政大臣,如今已经是威风赫赫,再也不是原来那个内向腼腆的孩子了。
然而在艾格尼丝眼里,一切都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个怯生生的孩子,在自己严厉的督促下,笨拙地比出一个个手势,惹得自己哈哈大笑。
要是时光停留在那一刻该多好啊。
“是时候为自己承担责任了,孩子。”
眼泪已经被擦去了,她的眼角依旧白皙皎洁,泪光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她硬下心来,用又向前勐踏了一步,再给对方留下了一道致命的伤口。
血大片大片地流了出来,染红了地毯和书桌,让这里变成了惨烈的凶案现场。
夏尔忍耐着剧烈的疼痛,左支右绌地躲闪着,最后绕到了书桌的一边,而在那里,有一段丝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他召唤秘书的工具,只要拉一拉这道铃线,在楼下随时待命的仆人就会赶紧上来,接受公爵大人的命令。
夏尔向书桌这边侧了过去,因为受了伤,他的速度很慢,不过仍旧还是来到了这条丝线的边缘。
他伸手过去,眼看就要碰到了。此时鲜血正大片地从胸口上涌出,让他头脑晕眩,让他浑身乏力,他只感觉脚有千钧之重,费尽了最后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栽倒下来。
然而,就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他停住了手。
我要是叫人,她就活不下去了。
他已经昏沉的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丝明悟。
是啊,就算叫人过来也没人能救自己了,又何必拖着她也一起去死呢?
眼泪在他的眼睛里凝结,然后扑簌簌地滚落了下来。
他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后翻回身来,看着正快速向自己冲过来的艾格尼丝,以及那把闪耀着寒光的细剑。在他眼中,剑尖的寒芒越来越盛,正无可挽回地向自己压了过来。
“对不起。”他低声喃喃自语。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尖锐的刺痛再度从胸口传来,毫不留情地穿透了他的身体,在他的背后透出了金属的寒芒,又是一大片血喷了出来,染透了名贵的地毯,变成了触目惊心的红黑色。
“再见。”艾格尼丝俯下身来,看着夏尔,然后低声说。
接着,饮满了鲜血的短剑朝着心脏重重一刺。
无尽的黑暗笼罩住了夏尔的眼睛。
痛苦结束了。
即使是头被切下来也不会再有痛觉了。
………………………………
春天来到了大地,带来了勃勃生机,也让法兰西的乡村万物复苏,到处都是一片鲜亮的绿色,树林在春风的吹拂下哗啦哗啦地响,奏响了华美的乐章。
在这片乡村苍翠的森林当中,今天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裙子,戴着带面纱的帽子,脸色苍白,犹如是一个丧偶的寡妇一样。
唯一奇怪的是,她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
她静静地站在一个没有刻字的墓碑前,停留了半晌。
“对不起……爱丽丝。”
然后,她轻轻地在旁边挖了一个小坑,然后从身上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首饰盒,里面装的当然不是珠宝。
她亲吻了一下首饰盒首饰盒,泪水突然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
“对不起。”
伴随着这样的呢喃,她将首饰盒埋葬了进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二百章 郁愤与激励
在压抑的天色下,原本一片喧嚣的卡拉米塔湾又突然回归了旧日的宁静。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此时,浓厚的黑云覆压在天空当中,虽然还只是下午时分,但是却犹如傍晚一样阴沉。
谁也不会怀疑,又一场暴雨就要降临了。
带着这样的觉悟,原本繁忙的运输舰开始收拢了自己的舢板,开始做防备暴雨的准备,而岸边营地内的士兵们也各自咒骂着回到了自己的简陋营地里面。
“轰!”
很快,在突如其来的轰鸣声当中,一道道清亮的白色丝线在乌云当中织出了经纬,倾盆大雨再度在雷霆的伴奏下,毫不留情地落到了克里米亚半岛的荒野上,雷霆的轰隆声犹如大炮的轰鸣,而暴雨打落在地上的声音犹如鼓点和枪响一样,自然界在风暴当中演奏的乐曲,几乎比人类在战争当中的声势还要勐烈几分。
这种暴雨,足以让人类的一切活动宣告终止,无能无助地在自己的居所瑟缩着,等待着暴风雨的过去哪怕如今这里所停留的,是这个世界上此时最为强大的军师联盟,也同样只能畏服在大自然的伟力之前。
“他妈的!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啊!”
在一个行军帐篷当中,看着不停渗漏进来的雨水和满地的泥泞,一位穿着骠骑兵制服的法**官忍不住又咒骂了起来。
他是骑兵营长塞缪尔少校,隶属于第二师,之前曾经跟随法国大军登陆了瓦尔纳,并且跟随着大部队一路行军,前往锡利斯特拉要塞城下,并且参与了解救要塞的战斗,击退了俄国人。
在俄国人退回到自己原本的出发阵地之后,他们在要塞原地待命,而修整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接到了法军司令部的命令,于是重新退回到了瓦尔纳港口,再度踏上了运输船,并且最终来到了克里米亚半岛的大地上。
这个年仅三十岁出头的青年军官,长得人高马大,留着长长的头发和漂亮的金色小胡子,精力十分充沛。和绝大多数骑兵军官一样,他喜欢穿着炫目服装并且骑着高头大马招摇过市,和各地的女孩子谈情说爱,在几个驻地里面都留下了风流艳史。
他天性乐观,花钱如流水,以至于常年陷入到欠债的窘境当中,而且也从不为未来发愁。而在帝国和俄国的战争爆发之后,这位野心勃勃的骑兵军官也大喜过望,主动向上司申请要第一时间加入前线,而运气也没有辜负他,他所在的师成为了第一批的远征军的主力部队之一,最先就踏上了和俄国人的战场。
他勇敢地参加了战斗,并且以自己和部下们的表现为荣,他渴望能够得到更多的表现,与其说是为了建功立业,倒不如说是找到一种和平生活中所不可能有的刺激感觉,他就是那种真正享受战争、享受与死神时常擦肩而过感觉的人,这种人都是天生的战士。
不过,今天,这位天生的战士却没有平常的那种乐观了,他脸色和天气一样阴沉,焦躁不安地在帐篷里面走来走去,也将自己的焦躁传达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想大概还要好几天吧。”在其他人的沉默当中,吕西安-勒弗莱尔上校回答。“现在正好是克里米亚的雨季。”
“再连下几天的话,不用敌人进攻,我们就快完了!”塞缪尔少校焦躁不安地回答,“我们的战马已经死了不少了,要是再这么下下去,我们就该徒步对着敌人冲锋了。”
“要是那时候我们还有力气徒步冲锋,那倒好了……”旁边一位步兵军官愁眉不展地叹了口气,“我只怕在这之前疾病和暴雨就已经毁灭了我们。”
他的话也得到了其他一些军官们的赞同,一时间帐篷里面愁云惨雾,这些法军军官再也不复之前的意气高昂。
这倒也不奇怪。
自从联军开始在克里米亚半岛登陆之后,一开始情况十分顺利,俄国人给了联军最大的方便,他们的登陆行动一直都没有受到俄军的袭扰,很快上万联军军人就顺利登陆到了港湾里面,并且在这里建立了简易的营地和防御工事。
然而,很遗憾的是,最初的顺利之后,麻烦就来了。
自从上个星期开始,营地附近哗啦啦的雨就几乎没有停过,连续袭向了联军的营地,让原本就还只是初步建起的少量营地立即就陷入到了泥泞的包围当中。
即使是士气最为高昂的联军部队,在碰到这样的鬼天气,然后在泥泞当中狼狈地过了好一阵苦日子之后,都会忍不住牢骚满腹,怨天尤人,再也不复之前的高昂士气,哪怕是这支已经立下了功勋的部队也一样。
更为可怕的是,在雨水和蚊虫的袭击下,原本稍微得到控制的疾病,又重新开始在联军当中流行起来了,虽然立刻军队就以极高的效率来进行病疫隔离,并且就地焚烧病死者的遗体,但是疾病还是在难以遏制地蔓延当中。
而且,暴雨也给物资的运输带来了困难,在时常的暴雨当中,岸上的部队能够得到的物资补给大幅减少,士兵和马匹只能吃他们之前带上来的储备军粮,而且很少有燃料可以供他们把水烧开,结果愈发增加了部队所面对的苦难。
唯一的好消息仅仅是,这样的暴雨当中,俄国人的行动同样受到了限制,所以哪怕联军士气如此低落,也没有因此而丧失获胜的希望。
种种艰难,给联军上下带来了强烈的打击,虽然军官们努力维持军中的士气和秩序,但是他们心里也都感觉苦不堪言,在今天军官们的聚会当中,好几个人都忍不住抱怨了起来。
“与其我们泡在水里烂掉,我们还不如早点找个机会跟俄国人决战吧。”在一起抱怨了一阵子之后,塞缪尔少校忍不住提议了,“现在我们至少还有点儿实力,要是再等一阵就什么都没了……”
“塞瓦斯托波尔没那么容易打。”另一位军官摇了摇头,“总司令不是带着舰队过去侦查过一下吗?他说这地方我们得留好几个月。”
“比起病死和被泥巴堵死,我觉得还是要被子弹打死更好。”塞缪尔少校悻悻然地说,“至少那样还有价值一些!”
“如果您愿意带着你的骑兵对着棱堡冲锋,我们倒是乐意给你们支援,听说当年远征俄国的时候,缪拉亲王就带着人强冲了俄国人的棱堡。”这位军官耸了耸肩,“但是如果想要我们跟着你们上的话,那还是算了。”
他的话惹来了一阵哄笑,也让年轻气盛的塞缪尔少校气得脖子都发红了。
“这是一个法**官应该说出来的话吗?!”他大声问对方,“怎么?你怕了?怕了的话现在你可以回去啊!”
他激怒的话,引得那位军官勃然色变,眼见两个军官吵得不可开交大有开打的意思,吕西安忍不住开口了。
“够了!大家别吵了。”他抬起手来,制止了他们的吵架。
身为上校的吕西安,是在座的人们当中军衔最高的人,而且又有深厚的背景,所以他一发话,其他人都不敢接话了,只能聆听着他的指示。
“现在的环境很糟糕,我能理解大家的焦躁不安,说实话我也有点情绪。”吕西安先是叹了口气,但是马上又严肃了起来,“但是越是如此,我们越应该镇定下来,不能随意发泄自己的情绪,因为我们是军官,下面的人都在看着我们,如果我们都气馁了,士兵们该怎么想?我们必须做好表率作用!”
在他含蓄的指责之下,吵架和发牢骚的几位军官都低下了头来,虽然他们未必心服,但是他们必须表现出应有的纪律来。
“何时发动进攻,如何发动进攻,这是总司令才能决定的事情,我们是无权置喙总司令的决策的。”在控制了气氛之后,吕西安放缓了语气,“眼下我们只能等待总司令的命令,在这之前,我们的义务就是以坚定不移的态度作为我们部下的表率,让军队维持最低限度的战斗力,否则我们就是失职的!”
刚才几位沉默的军官们纷纷点头称是,显然吕西安说出了他们心中所想,就连原本发牢骚的人也只能勉强应了下来,因为吕西安的话确实没有任何错误。
“总司令的身体,现在怎么样?”在沉默了许久之后,一位军官低声问。“他现在还能流畅地下达命令吗?”
这个问题,让帐篷内的空气突然又阴冷了几分,人人都默不作声,并且用有意躲闪的视线看着吕西安。
这确实是一个让人不得不关注的问题,身为帝国的元帅和远征军的总司令,特雷维尔元帅拥有着极高的威望,而他的健康状况也就成为了全军内部最为关注的问题之一。
吕西安稍微犹豫了一下,他知道他的每句话都有可能在部队里面引起骚动。
但是转念一想,他觉得说谎话更加没有意义,因为谎话终究会被拆穿的,而那时会给全军带来更大的打击。
“我前几天去拜访了元帅,他的身体确实状况不佳,一直都卧在床边。”他慢吞吞地说,尽量不带有任何任何感**彩,也让每个人都可以听清楚,“不过,他的精神还算不错,意识也十分清醒,可以流畅地给我们下达命令,我想他还是可以担负指挥全军的重任的。”
看得出来,许多人暗暗松了口气,处在如今这个艰难的状况,他们当然都希望总司令能够安然无恙,以免给军队带来更加严重的打击。
“总司令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又在这个鬼地方,身体上出现一点问题也很正常吧。”塞缪尔少校低声说,“不过我相信上帝会保佑他的,他理应得到无上的功勋作为奖赏。”
身为骑兵军官,他比其他军官对骑兵出身的元帅更加有感情一些,所以他是真心如此说的。
“大家请放心,国内已经听到了我们的唿声,加派了不少军医前来前线,元帅会得到最妥善的照顾的。”吕西安再度开口了,“而且这些军医应该可以让我们早点摆脱疫病的困扰……”
“让那些该死的医生早点来吧!”塞缪尔少校摊开了手,显得如释重负,“不然我们都没法打仗了!”
“轰!”就在这时,天空又传来了一阵雷声,原本已经开始稀疏的雨滴,骤然又变得剧烈了起来,哗啦哗啦的雨声让每个人心头都不仅一沉。
就在吕西安想要说几句轻松的话给大家减压的时候,帐篷的幕布突然被人掀开了。
来者在军服之外,穿着厚厚的雨衣,他一进来,就向吕西安行了个军礼。
吕西安马上看清了,这是他的妻弟,在元帅身边担任副官的乔治。
他仍旧沉着脸,然后向对方也严肃地行了军礼。
“元帅阁下请您过去一趟,上校。”乔治以公事公办的语气对他说。
“好的,明白了。”吕西安点了点头,然后命令自己的勤务兵给自己拿雨衣过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二百零一章 请求与召见
在披上了雨衣之后,吕西安跟着乔治一起走出了帐篷,然后冒着倾盆大雨来到了营地当中的小路上。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雨点一直都在哗啦啦地下,到处都是积水,让穿着军靴的吕西安感觉非常难受。
他们已经经受这种折磨很长一段时间了,不光是别的军官,就连吕西安自己也感觉到有些焦躁。作为一个职业军人,他并不害怕危险和死亡,但是这种泥泞和雨水的煎熬实在太让人难受了。
只不过,在部下和同僚们面前,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不肯让他们看到任何颓丧的负面情绪。
吕西安跟在乔治的旁边,两个人在营地的小径当中艰难地跋涉着,雨水让周围都是雾蒙蒙的一片。
在吕西安的注视下,这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少尉,显现出了一种混合着一种少年人青年人特性的气质。纤细的身材、苍白的皮肤和红润的嘴唇,让他多了几分清秀,可是他严肃的神情,稳定而又节奏的步伐,以及坚毅的目光,却让人不再怀疑他已经长大成人了。
“乔治。”在确认了周边没有人之后,他忍不住低声对他说,“元帅的身体现在究竟怎么样?”
乔治微微放慢了脚步,他视线微微移动,确定了风雨当中并没有人在观察自己两个人之后,他低声回答,“情况不是那么乐观。医生都说元帅的身体……已经达到了老人的极限了,恐怕再也难以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一听到他这话,吕西安不由得踌躇了起来。
自从来到了克里米亚之后,因为身体突然不适,所以元帅一直都留在战舰上,没有上陆,引发了全军的军心浮动。吕西安原本就对元帅的健康十分不安,如今听到了乔治的话之后,他更加犹豫了。
医生们的话十分直接,似乎在暗示着元帅已经走到了生命的极限,很明显,衰老是无可避免的自然定律,哪怕在巴黎精心调养也无法避免,更何况是在这个荒凉的克里米亚半岛。
一想到这里,吕西安禁不住叹了口气。
元帅是全军的总司令,他的健康攸关全军,更何况,元帅也是他的恩主之一,不管是从全军还是从个人的角度来看,他都不得不心怀忧虑。
不过,他毕竟是一个经了多年风雨的人,在片刻的失神之后,他将这种忧虑深藏到了心中。
“总司令现在的身体状况,绝对不能受到任何外界的干扰,麻烦你多照顾一下他,另外让他不要太过于劳累。”他淡然地向乔治说。
“我明白的,姐夫。”乔治点了点头,然后很快就又摇了摇头,“可是元帅他从来都不会听我的话,我们又怎么能够命令得动一位元帅呢?”
“就算是这样,你也要努力!”吕西安显得更加严肃了,“元帅选择你做他的副官那是对你寄托了信任,你必须用实际行动来回报这种信任!还有,叫我长官!”
乔治动了动嘴,想要为自己辩解,但是最后他放弃了,“好的,我知道了,长官。”
看着妻弟的表情,吕西安心里又是微微有些感叹。
他实在太好运了,出身于贵族家庭,而且身为独子,早早地就被家人们寄予了莫大的期待,并且还得到了像特雷维尔元帅那样的军内大佬的提携,可想而知,他以后将有锦绣前程这是在很难让人不产生一点嫉妒的情绪。
然而,命运真是奇妙,让自己走到了这个地方,也让自己这样的人居然成为了他的姐夫。
他在离开法国的时候,就曾经接受了妻子无数次的嘱托,请他好好照顾这个年轻人,毕竟乔治是她唯一的弟弟,也是这个家族的继承人,她和她的父母实在承担不起让他蒙受危险的可怕后果。
一想到这里,吕西安严峻的表情又松懈了下来。
“乔治,一定要牢记自己的职责,牢记你身上背着多少希望。”
“我知道的。”乔治又点了点头。
然而,在雨气当中,他眼神变幻不定,显然心里还有太多事情。
“还有什么事吗?”吕西安忍不住问。
“长官,我……我想要参加战斗。”犹豫了片刻之后,乔治忍不住对姐夫说。“我想要和您一样在前线战斗!”
吕西安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临走之前妻子忧愁的模样又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马上摇了摇头,“不行!你忘了你姐姐的话了吗?他们费了多大的劲才让你不用上前线,你怎么能够这样对待她的努力呢?!”
“我很感激他们,可是……”乔治为难地低下了头来,“我无法容忍自己在你们战斗的时候袖手旁观。长官,我也要荣誉!”
在军校的生活当中,他已经接受了严格的军事训练和教育,也幻想过自己终有一天可以像前辈们那样在沙场当中驰骋,建功立业,像一个英雄那样去夺取荣誉,哪怕死在战场上也可以得到光荣。
然而,当他真的踏上了前往前线的征途之后,现实却打碎了这个年轻人玫瑰色的幻想,他成为了元帅的副官,一直都只能呆在后方,呆在元帅的身边,过着和国内一样无聊而沉闷的生活,无法和那些勇敢的前线官兵们一样浴血奋战。年轻人的激情和军事教育的熏陶,让这个年轻人渴望摆脱后方的桎梏,参加到前线的战斗当中。
即使知道这是父母在为自己好,他仍旧心里郁闷无比,这种郁闷一直都在啃噬着他的内心,让他焦躁不安,他忍耐了许久之后,终于忍耐不住了,直接跟姐夫提起了自己的要求。
他眼中的激情,让吕西安心有触动,在多少年之前,刚刚从军的他也是这样的,也正是在这种激情的催动下,他不知疲倦地在阿尔及利亚的热风和荒漠当中穿梭,在枪林弹雨当中出生入死。
可是,自己和这位妻弟,是完全不同的人。
“……对你来说,什么荣誉也比不上生命重要。”吕西安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了乔治的话,“你知道你未来将拥有什么吗?”
“我知道,可是我更加知道我现在拥有什么!”乔治瞪大了眼睛,毫不退缩地看着吕西安,“长官,您真的认为荣誉没有生命重要吗?当年国王的弟弟都在前线作战,难道他肩头上的东西比我更少吗?”
这诘问让吕西安一时说不出话来了,平心而论,如果不是因为妻子的嘱托的话,他根本就不会阻止乔治。在他看来,身为军人,渴望战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你再好好想想吧。”最后,他只能给出这样的回答。
“我已经想了很久了,不会再改变主意了!”乔治毫不犹豫地回答,“如果您认为我应该做出一些大事的话,如果您对我有更高的期待的话,那么请您让我像您一样战斗吧,这才是我作为军人应该做的!”
吕西安又叹了口气。
是啊,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有志气的人终归是应该做一些不同的事情的。
“如果这是你的要求的话,我会满足你的。”最后,吕西安只能叹了口气,“在我们和俄国人交战之后,也许你会过来我这里传达总司令的命令,而那时候你就顺便跟随我战斗吧,让你好好见识一下不过我要告诉你,这绝对不是什么游戏,那是血腥的屠宰场,只有满地的鲜血残肢和可怕的死亡。”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长官!”乔治大喜过望,直接立正,大声向吕西安表明了决心。
他根本就没有在意姐夫后面的话。“那么我会尽快找到机会的,等到雨停了之后,我们就会向南进军了。”
在雨中,穿着雨衣的他激烈的动作,马上就抖起了一滩水,模样实在有些滑稽,不过吕西安此时却没有注意这种事情了。
“什么?”吕西安的注意力被后面的话吸引住了,“雨停了我们就进军了?”
“是的,这是我在总司令身边听到的消息。”乔治放低了声音,“在英国人的催促下,元帅决定在近日就发动进攻,以免给俄国人太多时间。”
“是吗……”
这个意外的消息让吕西安怔了一下。
毫无疑问,如今的联军正面临着极大的困难,暴雨,疫病还有供应上的问题都折磨着他们,士气也在滑落,这些负面因素将大大地影响到联军接下来的战斗力。
不过这样做也有好处,联军现在面临的困难接下来也将会持续,如果现在一直不动的话,士气和战斗力将会面临更大的衰减,更何况尽早行动也可以让俄国人难以趁机从容调动兵力。
所以,行动与否有利有弊,但是如果这是总司令的意志的话,他只能服从命令。
而且毫无疑问,在联军南下之后,他所在的师因为已经上岸了,到时候将会作为主力军团来使用,和英国人的登陆部队一起向塞瓦斯托波尔要塞发动进攻。
“我明白了。”他低声说。“那么到时候你来找我吧,不过,记住,一定要保守秘密。”
“好的,谢谢您!”大喜过望的乔治马上向吕西安致谢。
这时候,雨已经渐渐地停了,而这两个人也已经走到了海滩边,并且登上了一艘小艇,向海面当中不远处停泊的拿破仑号战列舰驶去,远远望去,在灰蒙蒙的天空当中,这些庞然巨舰盘踞在海湾的周边,犹如一群拱卫堡垒的巨人一样。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战列舰上,吕西安和舰上的几位军官互相军礼致敬之后,大踏步地跟着乔治来到了总司令所居住的舱室当中。
因为最近一直都在下雨,所以船上的空气一直都有些不太好,闻起来带有一种木制品的霉味以及海水的腥咸味,这种味道让一直在陆地上服役的吕西安感到有些难受,他难以想象在这样的环境里面,总司令该怎么忍耐下去。
带着莫名的不安,他在舱室的床上看到了法国远征军的总司令阁下。
此时,元帅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憔悴,看得出来最近一直都在为很多事情消耗心力,而且日渐消瘦,两鬓的头发也变得有些杂乱,并且愈发银白。
这种衰老的迹象,让吕西安感到有些莫名的难受。
没有什么比看到战士迟暮更让人耿耿于怀的事情了。
而就在他还在心里暗暗感伤的时候,元帅慢慢睁大了眼睛,他的眼睛里面带着一些血丝,但是仍旧炯炯有神。
“吕西安,你终于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教诲与重逢
“吕西安,你终于来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声唿唤虽然酥软无力,但是终究能够听得出来原有的矜持和镇定,至少说明元帅的头脑还是如同之前一样清醒。
“是的,我来了,元帅阁下。”吕西安连忙收起了自己的思绪,直接站直了行了个军礼。
“不用那么拘谨。”老人慢慢地从床上抬起了身体,靠在了床背上,然后随手招了招手,示意他走到自己的身边来,“请坐吧。”
“是!”吕西安还是神情严肃,不过听从了元帅的吩咐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一走到床边来,吕西安就闻到了一股十分浓烈的药味,不过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正如你所看见的那样,我现在十分虚弱。”仿佛是不想把精力浪费在繁文缛节上,特雷维尔元帅的话直截了当,“所以我现在没有太多时间来处理日常工作,这就对你们这些高级军官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我希望你们能够直面现在的压力,并且维持住军队的士气。”
“这正是我在努力的,阁下,我一直都希望自己能够为部下们做表率,至少在现在还算是履行好的职责。”吕西安连忙点了点头,虽然有自夸的嫌疑,但是他却能够让人不产生类似的观感,“不过……您也知道,经过最近的一系列不顺,我们的部队受到了一些不该有的损失,结果部队原本高昂的士气变得低落了下来,就连一部分军官也产生了焦躁和不安的情绪……如果不加以改善的话,恐怕会给我们接下来的战斗带来严重的困难。”
虽然他说得十分委婉,但是元帅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很正常,吕西安,我们的士兵都是好样的,但是他们不是铁人,他们是活人,有情绪也有痛苦。”元帅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们在俄罗斯的风雪当中往欧洲跋涉时,比现在的他们更加绝望,有很多人走到筋疲力尽的时候甚至宁可冻死也不愿意走了……”
吕西安十分清楚,人上了年纪之后,很习惯于回忆往事,所以虽然元帅有些偏题了但是他仍旧静静地听着,好在元帅的思绪还算是清醒,所以马上收回了话题,“不过,这种困难只是暂时的,我已经多次将我们现在面临的困难报告给了国内,而且国内一直都在努力解决我们的困难,现在增援很快就要到克里米亚了,等到增援来了之后,我们就可以稍稍解决目前的困难了。”
吕西安点了点头,不过并不因此而振奋起来,类似的话他已经听到过几次了,可是“增援”一直迟迟没来,他的心早就冷下来了。
“等到增援一到,我们就发动进攻,一定要尽快结束这场战争,让尽量多的人回去。”元帅继续说了下去,同时从床头拿起了自己的元帅杖,轻轻地拄在了地上。“你们现在尽快做好出发的准备吧,这该死的雨总有停下来的时候。”
“我们是真的要直接进攻塞瓦斯托波尔吗?恕我直言,元帅阁下,我们现在士气有些低落,而且供应和装备都不令人满意,士兵们也因为疾病而大量减员……”尽管知道元帅现在的精神不宜过于操劳,但是因为事关重大,吕西安忍不住还是追问了,“那座要塞布防严密,如果我们以这样的状态去进攻的话,恐怕……恐怕难以成功。”
顿了顿之后,他连忙又解释了起来,“请您不要误解,我绝不是害怕和敌人作战,我只是不想让将士们受到无谓的伤亡,尤其是这种伤亡不能带来胜利的话就更应该避免。”
“不用解释,吕西安,我知道你的勇气。”元帅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塞瓦斯托波尔的情况我实际观察过,确实不是轻易就能打下来的,所以我也没有叫你们现在就去进攻要塞的打算。现在,我只想让你们去肃清俄国人在要塞周边的防卫,如果可能的话就包围它。”
吕西安明白,元帅这无异于是承认,对要塞的进攻可能将是一场长期的围城战,而这也和他的判断相吻合。
“先把它孤立起来,然后我们就从国内运一批可以用来轰击要塞的重炮,用炮弹来慢慢地敲开这座要塞的外壳英国人估计也会这么做。”特雷维尔元帅继续向吕西安解释着,“而在这之前,我们包围它,顺便击败那些想要来救援这座要塞的俄国援军就行了,塞瓦斯托波尔将成为一块吸引俄**队的磁石,让他们不得不拼尽全力过来和我们交战,省得我们再去长途跋涉找他们。”
诚如元帅所想,克里米亚半岛是俄国人控制黑海的枢纽,而塞瓦斯托波尔要塞又是控制这个半岛的枢纽,不管是从军事上还是从政治上,沙皇绝对承受不起丢失它的打击,所以他们肯定会拼了命地来救援,于是俄国人就没办法和1812年那样大踏步后撤了,他们只能走上来和联军决战。
而这番部署也让吕西安心悦诚服,他心想元帅果然还保持着极为清醒的头脑。
“另外,你们一定要记得,多让英国人发挥作用英国人既然比我们更加积极,那么他们自然应该就很乐意多流血。”特雷维尔元帅微微笑了起来,“吕西安,去让部下们准备吧。”
“好的,我会让部下们尽快准备的。”吕西安马上答应了下来,但是又有些迟疑。“不过,现在我们的师长还在休养,恐怕……”
身为第二师的旅长,他的上级是埃尔欣根公爵米歇尔-内伊将军,在来到加里波利之后突然染病,而且缠绵病榻许久,因此一直无法赶回到前线指挥自己手下的部队,这也极大地影响了部队的作战,吕西安深知接下来的战争恐怕会比之前还要激烈,所以委婉地劝谏元帅,希望他能够为自己派一位新的师长过来统领大家。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特雷维尔元帅却给了一个奇怪的回答。
“内伊将军重病缠身,这是我们的极大损失,也确实给你们带来了不小的困难,吕西安,你们两位旅长要团结起来,努力克服他缺席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我相信等到国内的医生赶过来之后,他会很快痊愈的,到了那时候,你们就可以摆脱现在的艰难处境了。”
吕西安怔住了。
他和另一位旅长是平级的,虽然平常关系处得不错,但是谁都指挥不动谁,在平时还好,要是在战时的话岂不是会惹来麻烦?这可不是空谈什么团结就能解决的问题。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还好,但是天知道埃尔欣根公爵什么时候才能够痊愈,如果一直没好的话,难道现在的窘境要一直持续下去?
如果不是因为看得出元帅精神还算清醒的话,他几乎要怀疑元帅是病得煳涂,已经听不懂他的话了。
似乎是看出了吕西安心中的不安和疑惑,特雷维尔元帅微微笑了起来,这一刻这个老人尽显从容,再也看不出之前的病弱。
“吕西安,你是个优秀的军人,你的服役记录一直十分良好,你勇敢而且有头脑一句话,你已经足够成为一位将军了。但是……”
特雷维尔元帅话锋一转,“做将军容易,但是想要做好将军,光讲军事是不行的,还得讲政治。军队某种程度上比外面更加严酷,因为大家都是见过生死的人,所以比其他人更加没有顾忌,在军队的世界里,一个人没有党徒和靠山,那么就什么都不是,谁也不会看重他,他也做不成任何事……”
吕西安不安地低垂下了视线。
他知道,元帅说得是实话,但是这话确实让人有些遗憾。
“所以,一个好将军就必须照顾好他的党徒,因为只有这样党徒们才会也对他忠心耿耿。”特雷维尔元帅的语气温和而又从容,犹如是老师对待学生一样耐心,“某种意义上来说,埃尔欣根公爵就是我的这样一个党徒,虽然他现在重病了,但是我不能抛弃他,我必须为他保住这个职位。”
“原来是这样……”吕西安恍然大悟。
“如果是平常的话,我不用做得这么明显,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因为亲王殿下很快就要来了,他的身份特殊,而且率领着最精锐的近卫军兵团,而且你也知道他的,他是一个雄心勃勃的人,一心想要扩张自己在军队里面的影响力……所以我必须防备他影响我的指挥权。”特雷维尔元帅放低了声音,“如果我身体好的话,这完全不是问题,可是我现在的身体不好,所以我必须要用你们来维持我的指挥权力,所以我绝对不能放弃掉他,除非他真的有那么倒霉,被病菌给带到了天上去。”
吕西安已经全部明白了,说到底,元帅是在防备着将要来到前线的约瑟夫-波拿巴亲王。而且,他也知道那位亲王雄心勃勃,一向以帝国皇位的继承人自居,等到了前线之后,他肯定也会大肆笼络高级军官们,积累自己在军队当中的势力,而这就影响到了特雷维尔元帅。
所以他宁可冒风险也一定不肯换将,坚持要让埃尔欣根公爵留在师长的岗位上。
他心里有些难受,因为他知道,特雷维尔元帅的决定,无异于是在以自己的利益来损害军队整体的利益,明知道会给部队造成损害,却还是要坚持这么做。
他一直都不喜欢和别人耍弄心思,可是哪怕在军队里面也无法摆脱这种利益纠葛,这实在让人有些难受。
不过,在这之外他又有些感动,他知道元帅跟他说出如此隐秘的心思,那其实就是在表达对他的信任。
而他更加知道,他现在就已经是特雷维尔元帅口中的“门徒”之一了,他的个人前途,乃至家庭的利益,都已经和这个家族绑定了起来,可以说是休戚与共,所以他也没有更多的选择。
“那好,我明白了,阁下。”他重新立直了腰,以严肃的语气回答,“我会遵从您的命令,和同僚们团结起来克服一切困难的,我们衷心期待内伊将军能够尽快返回前线,带领我们取得更大的胜利!”
“很好。”老人笑着点了点头,“吕西安,本来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想让你来接管这个师,可惜不行……现在还不行,你还没办法直接当将军,不过,不用担心,只要继续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成为将军的,而那时候……你就可以真正出人头地了。不过,这对你来说,既是幸运又是烦恼,因为你有时候不太善于应付一些复杂的局面,这方面你要多听听你夫人的意见,说实话她可以做你的引路人。”
“我会的,谢谢您的提醒。”吕西安真心实意地道了谢。
他确实很感谢上天给了他和朱丽结识的机会,自从结婚之后他也一直心无旁骛,除了带兵和钻研军事之外,只是一心一意地和妻子和儿女相伴,哪怕是已经渐渐出人头地的今天,也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妻子的事情。在朱丽的那些亲戚和朋友们当中,她们渐渐地忘记了这是一桩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反而暗自艳羡朱丽为自己挑选了一位好夫婿。
而这也正是夏尔和特雷维尔元帅如此信任吕西安的原因。
他们都知道,只要玛蒂尔达在,朱丽就会继续和特雷维尔家族交好;只要朱丽在,吕西安-勒弗莱尔就将是这个家族忠诚的朋友。
“好了,该告诉给你们的,我已经告诉你了。”特雷维尔元帅重新躺倒在了床上,然后又回到了之前的虚弱状态,轻轻地挥了挥手,“具体的安排你们去做吧。”
“好的,元帅阁下。”吕西安又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向元帅行了军礼,然后转身大踏步地从舱室走了出去。
比起刚才,他现在步伐更加坚定了许多,虽然现在客观恶劣条件并没有改变,但是至少他已经清楚了一切情况,不再和之前那样茫然。
而在他走后,元帅又闭眼在床上假寐。
因为海水的作用,舱室在微微摇晃,带动着床也在摇晃,这让元帅感觉更加疲惫。
虽然刚才和吕西安只聊了一个小时不到,但是他还是感觉精力衰竭,头晕目眩,他挣扎着看了看窗外,发现现在天色已经变黑了。
就要到晚餐的时间了吧。
可是他一点也没有食欲,所以他只好又闭上了眼睛开始休息。
最近他的脑子里一直在回放自己多年前在俄罗斯大荒原上的征程,那种饥渴和煎熬,似乎如今又重复了一遍,唯一的不同只是,当年的他有着无穷的精力,挺了过去,而现在……他已经再也没有那份激情了。
他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突然梦见了巴黎,梦到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们。
他们应该还好吧……
就在这时,他感觉脸上有一只手在轻轻摩挲。
他微微睁开了眼睛,在最初的昏花之后,他愕然发现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女子,正含着眼泪看着他。
她穿着白色的裙子,头上也戴着白色的帽子。
这是在做梦吗?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爷爷!”他听到了一声带着哭腔的唿喊,然后芙兰直接抱住了爷爷的头。
“傻孩子。”在最初的惊愕之后,特雷维尔元帅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们跑到这儿来凑什么热闹。”(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决绝
在摇晃不定的船上,精神已经十分疲乏的特雷维尔元帅又陷入到了昏昏沉沉的精神状态当中,自从来到了这里之后,他差不多已经习惯自己这种状态了,心里也自知这是精力衰竭的症状。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人年老了就喜欢回忆往事、挂念儿孙,而在迷迷煳煳当中,他的脑海中一直回想着自己之前的生活,以及孙子孙女,还有未来将要继承自己家业的曾孙子。
所以,在睁开眼睛看到孙女儿之后,他简直不敢相信现实,最初他怀疑自己因为心有所思所以看花了眼睛,可是在短暂的失神之后,他终于确认了自己并没有做梦,孙女儿是真正地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
在病痛疲劳的时候,能够有孙女儿陪伴,这对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是一种难以想象的幸福,可是在最初的喜悦之后,老人只能板起了脸。“傻孩子,你们跑到这儿来凑什么热闹?”
“我太担心您了……”芙兰并没有因为爷爷的训斥而生气,她只是心痛地抱着他,几乎哭了出来,“在您身体遭遇到如此折磨的时候,我……我没办法袖手旁观啊!所以我只能请求哥哥,让他将我也送过来……”
“夏尔疯了吗,怎么能做这种事?!”特雷维尔元帅皱起了眉头,“他就不知道吗?现在我们这么显贵,多少人在盯着我们,我们怎么能轻易去做一些不靠谱的事情,让别人暗地里看笑话呢?你为什么要带着他一起任性?特雷维尔小姐,我很感激你的孝心,但是请你赶紧回去吧,我这里有的是人照顾我,他们也把我照顾得很好。”
他的语气越来越严厉,简直就像是在训斥孙女儿了。
芙兰低垂下了视线,努力让自己不要受到这种训斥的影响。
显然,在爷爷的心里,继承家族、继承他的一切期待的哥哥才是他心中最为看重的人。她心里早就知道了。
“这不是我们的任性之举,爷爷。”等到了老人发完了脾气之后,芙兰才小心跟他解释,“我……我不是以照顾您的名义过来的,而是以医护志愿者的名义过来的。”
“医护志愿者?”老人有些奇怪了。
“是的,我招募了一支女性志愿者队伍,带着她们一起来到前线,配合军医们来看护联军的伤病员。”芙兰点了点头,“您多次向国内报告说前线的疫病严重,大批官兵减员,所以哥哥对此十分忧心,一直都在催促国内尽快派更多有经验的医生去前线,而经过他的努力,我们已经征集了一批人。不过,有医生还不够,护理工作也必须有人来做,所以我自告奋勇,也招募了一些人,跟随医生们一起过来……所以,您看得到,这是在为帝国效忠,而不是我们在任性行事。”
特雷维尔元帅皱着眉头,静静地听着孙女儿的陈述,现在他终于明白事情的始末。
“这样说来,你是带着志愿队来照顾伤病员的?”
“对,我是来照顾军人们的,而您,同样也是军人的一员不是吗?”芙兰笑了起来,这个笑容如此明媚,以至于元帅紧皱的眉头也不禁舒展了开来,“一想到自己能够为国效劳,能够帮助到您,我就……我就感到由衷的光荣。”
她只说了此行最为光鲜的一面,带着志愿队来跟着军医们一起照看伤病员,然而她有意跟爷爷隐瞒了为了治疗霍乱伤寒等等疫病,他们在吉维尼的实验室里面做的各种实验的事实。
这终究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她认为没必要告诉爷爷,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是特雷维尔家族倾尽心力投资运营的实验室,未来将会作为家族的核心资产来谨慎对待,实在不宜曝光在世人面前。
她这次过来,除了照顾爷爷,为帝国效劳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要在世人面前树立自己的光辉形象,因此更加不能牵扯上任何有污点的地方。
“现在我们志愿队已经跟随着运输船过来了,她们和军医们一起准备上岸,我……我想过来先看看您。”
在她的解释下,特雷维尔元帅也终于慢慢地接受了夏尔兄妹的做法。
“好吧,现在你们既然来了,那我也没办法再把你们都赶回去,那就按你们的计划来办吧。”在考虑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终于颔首认可了孙儿孙女的做法,“不过,既然你们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要坚持到底,你们赶紧上岸,把医院尽快建立起来,做事要有做事的样子,不要惹得别人耻笑我们!”
对元帅来说,如果真能够尽快控制住疾病在联军军队当中的蔓延,这对他来说将会是最好的消息,甚至比国内调来一两个师的援军还要好,毕竟现在的伤病员都是已经上过战阵的老兵了,如果失去他们将会是难以承受的损失。
如果真能办到这一点的话,孙女儿跑过来他也不在乎了。
“我明白的,爷爷……您放心吧,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投入到工作当中的。”芙兰立刻回答,“我今天就是过来看看您,明天我就和她们一起了。”
看着她认真的样子,老人的脑中又是一阵恍惚。
他回忆起了之前祖孙相处的点点滴滴,一个个片段事无巨细地在面前闪过,直到最后,定格在了那天晚上。
就在那个晚上,他失去了自己的儿媳妇,又伤心又愤怒,对自己的儿子的荒唐行为恼怒无比,而就在那天晚上,那个不成器的家伙将一个婴儿带了过来。
“爸爸,别太伤心了,您还有个孙女儿!”仿佛为了讨父亲欢心,他就像是献宝一样将襁褓当中的婴儿递到了自己的面前,看不出一点儿刚刚丧妻的痛苦。
这个婴儿的皮肤像牛奶一样洁白,留着稀疏的金色头发,而她的眼睛则像海水一样湛蓝。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就决定收下这个孩子,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后悔这个决定。
她小时候是个多可爱的孩子啊。
而埃德加……已经变成了幽魂。
儿子,你在那边还过得好吗?
老人强行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你长大了。”他定定地对孙女儿说。
“嗯!我已经长大成人了。”芙兰当然无法揣摩出老人心中的思绪,她只是欣喜地应了一声
接着,她突然又站了起来,然后炫耀式地在爷爷面前转了一圈,白色纱裙的裙摆也随之飘荡了起来。“这是他为我们设计的制服,您觉得怎么样?”
“刚刚还夸你长大了,怎么又跟小孩子一样?”老人对这种孩子气的举动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然后,他的笑容骤然僵住了,眼睛也微微睁大了。
“我走了之后,你们……没有做什么吗?”他重新变得严厉起来,质问芙兰。“你不会做出那种事的吧?!”
芙兰一下子也怔住了,她不知道该不该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回答我!”老人加大了音量,也因此而显得愈发虚弱。
在这样的质问面前,芙兰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说谎话。
“还没有做到最后一步。”最后,她老实地回答了问题,“但是我们已经约好了……等到这场战争结束之后……”
老人只感觉血气在往头上涌,他头晕目眩,几乎什么都听不清楚了。
“夏尔……夏尔……”他低声唿唤自己孙子的名字,既有挂念,也有恨铁不成钢的痛切。
他怎么就这么想不通事情呢?!
“您没事吧?”芙兰被爷爷的表情给吓住了,慌忙又走到了床头抱住了他,“对不起……”
“对不起……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老人冷笑了起来,严厉地盯着芙兰,“你们太对得起我了!尤其是你……尤其是你……”
当年那么可爱的孩子,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呢?他简直想不明白。
“对不起……对不起,”芙兰眼泪也流了出来,只顾着一声声地道歉。
然而,即使一直在道歉,却还是没有退缩自己的立场。
这让老人愈发痛苦。
他们已经约定好了……而那时候谁又能来阻止他们呢?
我还能够回去阻止他们吗?
“你们就是在等我死吧?”他满心萧瑟,“然后你们就可以按自己喜欢去生活了。”
“我们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唯独这一点,请您相信……求您了!”芙兰抽泣着回答,“世界上没有人比我们更加爱您了!我最想要得到的就是您的祝福,不然该多可怕啊!”
“算了吧。”老人挥了挥手。“要是真想让我活下去,你们怎么会这样做?”
“求您了!”芙兰哭得更加厉害了,只顾着祈求原谅。
“那么你就放弃这种执念吧,好好过你应有的人生。”老人强打起精神说。
然而,他得到的回答只是哭泣声。
多执拗的孩子啊,老人痛苦地想。
他们是打定主意了吗?
“我就算死了也没办法原谅你们的。”
这句话冲到了老人的嘴边,但是最后,他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舍不得这么说。
一个爷爷该怎么样才能狠下心去诅咒自己的孙子和孙女儿呢?
他只觉得全身虚弱不堪。
“我死之后,随你们的便吧,但是休想我活着的时候原谅你们!”他用仅剩的力气喊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四章 进军
随着阴云渐渐从克里米亚半岛上的天空散去,绵延多时而且被联军将士所集体诅咒的暴风雨终于结束了,太阳重新在这片荒原上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而这也让全军上下都松了口气。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随着太阳的到来,不光军心士气有了极大的振奋,原本因为暴风雨而近乎于停滞的物资运输,终于又重新归于正常,源源不断的运输舰队将大量的物资和军火运上了岸,也让岸上近乎于空虚的防御得到了加强,现在岸上的不再是一群泡在淤泥和雨水当中哀嚎的可怜人了,他们被重新激励和武装了起来,变成了一支战意高昂的军队,或者可以说一群饥渴地寻求着残杀和胜利的野兽。
而他们的渴望也注定将很快得到回应。
就在暴风雨停歇之后,最近一直因为身体欠佳而在战舰上静养身体的特雷维尔元帅,终于稍稍恢复了健康,并且带着自己司令部的随从和参谋官们从拿破仑号战列舰当中走了下来,在岸上统带他的法**队,而英军的统帅拉格伦元帅也早已经等候在了这里。
两位联军统帅的汇合,预示着新一**规模行动的时机已经成熟。他们两个经过了短暂的商议之后,马上达成了共识,要尽快出兵,赶紧去打击俄国人,同时孤立塞瓦斯托波尔要塞,为拿下它做好准备。
在统帅们达成了共识之后,两国的军事机器以极快的速度运转了起来,并且在短短两天之后,就做好了出击的准备。而后,大军从卡拉米塔湾内的临时基地当中开始倾巢而出,沿着海岸向南部的塞瓦斯托波尔要塞挺进。
克里米亚半岛人烟稀少,道路开发也十分薄弱,不过因为靠近海岸,所以地势大多平坦,所以联军得以展开了队形,各支部队以严整的军容向南方压了过去。
和未来那个时代不同,这个年代的炮火还没有精准和密集到让人只想着逃生的地步,因此各国的军队都是将虚荣心发挥到了极限,非要将自己的军队打扮成闪闪发亮的英雄不可。
在艳阳的护送下,数万大军沿着平坦荒原行进,他们的军服凑在了一起,鲜红靛蓝,构成了一个个方阵。在队列的最中央,两军统帅骑着战马联袂前行着,而在他们和他们身边的高级军官们身上,披着姹紫嫣红的绶带和勋章,在日光下更是闪闪发亮,而在大军的前方,是一大群驾着高头战马,身穿着华丽的骠骑兵制服、手握着锋利马刀的轻骑兵。
何其盛大的场面!
整个大军,缨穗鲜明,而且步履轻盈,一扫之前的颓丧之气,又重新恢复了信心,他们几乎每个人都深信,在西欧两个最强大的国家联合起来之后,地球上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他们。
这是半个世纪之后,欧洲国家对俄罗斯的又一次进军,每个人都深感自己在参与一项宏大的事业当中,好像此时自己的肩头正在担负着整个世界的史一样。
而实际上他们也确实是在创造史,三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正在兵戎相见,并且决心在克里米亚的荒原当中决一雌雄,胜者将会得到一切荣誉,而败者只能默认灾难的降临,并且在至少一代人的时间里面被束缚住手脚,再也无法在欧洲大陆上施展自己的野心,世界史将会永远铭记上这一刻,他们将在短短几个月,甚至几天内决定欧洲和世界在未来一代人的走向。
此时的吕西安-勒弗莱尔上校,也正骑着战马,带着自己的部队向南前进着。他的部队所属的法军第二师,此时正位于大军的右翼,靠着海岸这边。
这位年轻的上校,也和自己的部下们一样激动和不安,体内急速分泌的激素,让他注意力比平常更加集中,也更加热血沸腾。他已经从军很多年了,无论是法国国内还是北非的荒漠都已经踏遍了,而他知道,他此生迄今为止所参加过的所有战争,都将不如今天所发生的这场盛大和重要。
然而他更加知道,对一个军官来说,激情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理智,他身上肩负的不仅是史,还有部下们的生命,他只能慎重行事。
此时正是盛夏最为炽热的时段,之前的暴风雨虽然折磨人,但是也至少遮挡住了太阳,而如今风雨散去之后,炽烈的阳光开始无所顾忌地炙烤着大地。这几天气温开始急速上升,让他不得不去考虑高温所可能带来的危险后果。
此时他的部队就在夏天的炎热暑气当中行军着,因此根本无法避免炽热的阳光,中暑像瘟疫一样在部队里面蔓延,好在法军官兵、包括吕西安在内大多数都在北非呆过,承受过北非沙漠的炙热考验,因此大部分人总算挺过来了,并没有影响到军队的行动。
不过,因为之前在军营当中流行的霍乱等疾病的缘故,部队的减员幅度还是令人触目惊心,吕西安现在几乎有四分之一的兵力无法动用,只能留在卡拉米塔湾的基地里面休养,就算是现在能够跟随他行动起来的官兵,不少人也是面色蜡黄,气力绵软,让人担心他们能够一直跟上大部队的行军,更别提和敌军作战了。
好在,根据联军所得到的情报,此时的俄国人也同样饱受天气和疾病的折磨,处境绝对不比联军更好,而且,因为俄国人官僚机构的拖沓作风,虽然近期他们一直在往克里米亚增兵,但是后勤供应却十分不畅,以至于新到的部队马上就陷入到了困境当中,缺乏必要的补给品和药品,甚至就连军械都无法补充完整,只能承受着恶劣环境的折磨,无从发挥自己的战斗力。
这些好消息,让联军有了继续进军和俄国人交战的底气,他们深知,俄国人土地辽阔,潜力巨大,但是办事也一贯拖沓懒散,所以最好的策略就是趁着他们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给予他们沉重,取得巨大的胜利,逼迫他们尽快求和否则,回过神来的俄国人就将会发挥出他们庞大的潜力,拖垮他们的敌人们。
是的,必须尽快南下,夺取塞瓦斯托波尔,至少孤立包围它,切断它和俄国内地的联系,只有这样才能够让俄国人在克里米亚半岛失去立足之地,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让俄国人陷入到难以维持的境地,否则这仗就很难打了。
天气炎热,而且思绪繁杂,戴着军帽的吕西安,额头上刚刚擦了一次汗,没过去几分钟之后又布满了汗珠,只觉得口干舌燥。
他从马鞍旁边拿起了水壶,勐然又给自己灌了一口,直到甘甜清凉的液体顺着喉管流落到胃中之后,他才感觉舒服了不少。
“我们现在到哪儿了?”润了喉咙之后,吕西安马上转头,看向了同样骑着马跟在他身边的人。
这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身材高大,皮肤苍白,表情也十分僵硬。他紧绷着坐在马鞍上,手紧紧地拉着马缰,看得出来骑术并不精湛。
出奇的是,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亚麻布的衬衣,而且因为炎热的天气而敞开了袖口和领口,着装十分不严肃。混在这一大批穿着军装的人中间,他却只穿着便服,而且神态平静,好像一点也没有感到尴尬似的。
听到了吕西安问话之后,这个年轻人不慌不忙地拿起了自己手绘的地形图,然后仔细地看了看周边的地形。
“我们已经来到了阿尔马河附近了。”接着,他用近乎于听不出声调的僵硬语气回答,“差不多再过几个小时就可以摸到俄国人的边了如果您这么希望的话。”
虽然他的态度和语气都不太得体,然而吕西安却露出了笑容,向他表示了由衷的感谢。
“谢谢您,孔泽先生,您真是为我们帮了大忙了……法兰西将会感激您的,您一定可以为此得到我们的感激,陛下也将会奖励您。”
“陛下还能奖励我什么呢?我倒但愿他不要知道我比较好。”孔泽只是耸了耸肩。“陛下原本有机会得到我的效劳的,可惜他错过了,这是他的巨大损失。”
自从帝国决定尽快对俄国人宣战之后,夏尔马上就开始为爷爷做了出兵之前的准备,他将自己的心腹手下孔泽派到了克里米亚,一方面联络那些对沙皇不满的俄国人,窃取俄**队的情报,一方面则实地勘察地形,以便充当大军远征后的第一手资料。
孔泽接受了命令之后,马上带着一群人前往了乌克兰和克里米亚,借着经商的名义秘密地执行了雇主的任务。
他以他特有的一丝不苟的精神,老早就已经在这一带逛了个遍,而在战事真的爆发之后,他来到了特雷维尔元帅身边开始作为秘密顾问来使用,充当向导,提供情报。
在开始的联军炮击敖德萨的行动当中他就已经大展身手了,根据他提供的情报,联军舰队将敖德萨这座曾经繁荣的港口进行严厉的炮击,连同港口的炮台和舰船一起造成了严重的破坏当然,跟特雷维尔家族有关的那些仓库和商行则基本上幸免于难,并且准备趁着这个机会独占市场,将残忍的战争变成一个美好的盛宴。
而在联军于克里米亚半岛登陆之后,他又充当了向导,并且透过自己的朋友们,将对面俄军的信息也源源不断地传递了过来。总而言之,他已经成为了联军不可或缺的帮手,为联军发挥的作用几乎比任何人都大一些。
所以吕西安那么感激他也就顺理成章了。
不过,孔泽对皇帝陛下可能的奖赏十分冷漠,这不是他故作矜持,而是他已经成为了特雷维尔大臣的手下,而他深知这位大臣是绝不会容许自己这样的手下改换门庭的。更何况,大臣已经为他做了妥善的安排,帮他虚构了一个身份,并且用这个身份在法兰西海运联合会里面占据了一个董事职位,只要他能够完成雇主交代的工作,那么未来他就可以以一个平凡的富商身份,在阳光下生活。
所以,他不想要惹起皇帝陛下的注意,让他预想中的富足优裕的后半生规划化为泡影。
正当吕西安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旁边突然响起了一阵骚动,一大批传令官骑着马从大军的中央向四周飞散而出,其中一位来到了他的面前。
“全军停止前进。”
在接到了联军统帅的命令之后,吕西安对自己的部下马上下达了命令。
看来,敌人已经近在眼前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地势与决断
在联军的两位统帅的命令下,原本滚滚南下的联军次第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此时已经是下时分,金黄色的辉光让这群身着鲜艳服装的人们显得更加多了几分庄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吕西安-勒弗莱尔上校忠实地执行了上司的命令,他知道现在联军已经靠近了俄国人的阵地,不能再轻易往前行进了。
在他的督促下,他的部队很快就就地扎下了营地,而他和孔泽也随之从马上走了下来。
“看来俄国人比较积极,他们想要在这里阻击你们。”孔泽又拿出自己绘制的地形图,仔细地计算着现在的位置。“他们大概是想要利用阿尔马河的地形。”
吕西安默默无言,拿着望远镜四处扫视着。
虽说现在阵列前沿的轻骑兵们大部分已经被散开到各个方向,侦查敌军的动向,用不着他来收集附近的情报,但是多年的职业习惯还是让他小心谨慎地观察着四周的地形,以免真要有个万一的时候自己不至于惊慌失措。
在望远镜当中呈现在面前的,是原野中农庄,这些农庄的屋舍十分简单,而且看得出已经无人居住在里面了。在农庄的周边,是大片大片的葡萄园。
此时正是夏季,一切生灵最为活跃的时段,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苍翠,屋舍掩映在葡萄园的藤蔓和草坪当中,一瞬间竟然让吕西安回想起了自己在法兰西的家乡他的家乡也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农庄。
而视线越过农庄之后,是一条横向流过的河流,它并不宽,而且水流也并不湍急,看上去应该不是难以泅渡。同时,这条河流在联军阵列的中央部分往后弯曲,形成了一条凹字形状河面,在此时夕阳的照射下,河面银光闪闪,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不过,在河对岸,却是一条长长的、高耸的峭壁,这些峭壁横亘在联军的正面之前,犹如是一道天然的防御墙一样。
这道峭壁,让吕西安微微皱起了眉头,显然,这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障碍,而俄国人就是想要利用它来作为抵挡联军的依仗。
他不由得抬起了望远镜,努力地观察着对面,在他的视线之下,面前的峭壁坑坑洼洼,水流拍打着它,而穿着各式军服的人影在其间若影若现,简直就像是来到了古罗马时代的某个剧场,在剧场的低洼处观察高耸的观众席一样。
峭壁顶端的地势十分平坦,应该可以作为俄军的主要阵地,配置有他们的主力部队。而在峭壁的两端,都有位于边缘的断崖和斜坡,如果自己是俄**队的指挥官的话,那么自己一定就会将炮兵和骑兵布置在那里,既可以利用地形来轰击试图渡河的联军,在河流和峭壁之间让联军吃够苦头。
孤影绰绰当中,他努力估算着俄军的人数,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同俄军交战,同时也在思索着如果自己是俄国人的话该如何防卫联军的攻击。
地形已经给了他们足够多的阻碍和麻烦,而俄国人显然也比他们早一步来到这里,现在已经在这里严阵以待,等待着迎击联军了。很明显,地利优势在俄国人这边,而己方哪怕现在都还在被一些不利因素所折磨……
“上帝啊,要是俄国人带上足够的兵力,我们该怎么突破这里呢?!”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忍不住唿喊了起来。“只要他们有足够的炮兵,我们根本没办法突破这里啊!”
这确实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因为之前的暴雨所带来的运输困难,联军没有将大型的重炮运上岸,而且由于这些大炮太过于笨重,会拖慢行军速度,联军也不打算带着他们前行,所以现在各支部队所携带的都只是轻型大炮,这些大炮在野战当中还算是得力,但是如果要轰击敌军的坚固工事恐怕就力不从心了。
十二磅和六磅的野战炮,如何能够和在峭壁高台上的俄军重炮进行对抗?如果压制不住对面的炮火的话,那么就算是让联军官兵强行向前进攻,那也不过是白白牺牲士兵们的性命而已,更何况俄国人还可以用骑兵在河岸峭壁之间的斜坡和谷道当中扫荡,击退一切冲过来的联军士兵。
吕西安越想越是焦虑,最后只能转过头去看向孔泽。“你觉得俄国人能够在这里部署多少人?”
“根据我们得到的情况来看,大概三四万人吧。”孔泽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回答。“他们现在没有更多的力量可以调用。”
“您胆敢为自己的话负责任吗?”吕西安一改之前的温和,近乎于严厉地追问了他,“您应该明白您的回答意味着什么吧?”
对俄军兵力的估计,将会直接影响到联军接下来的部署,是进攻,还是向西迂回绕过这条河,抑或是按兵不动。
所以,孔泽的回答,将会关系到全军接下来的行动,也关系到许许多多人的生命,这是绝对不可以马虎的事情。
在吕西安严厉的注视之下,这下就连一贯冷漠的孔泽,额头上也冒出了汗水。
“几万人的生命,我没有办法负责任,我不是俄国人的司令官,我不能担保他带了多少人来这里。”又过了许久之后,孔泽终于缓缓地开口了。“不过,请您放心,我们的估计都是建立在确切的情报上面的,绝不是我信口胡说……我认为有较大的把握可以确定俄军的人数就在这个范围之内。”
吕西安一直盯着孔泽,目光有些人。
好一会儿之后,他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抱歉……我有些失态了,我不应该拿如此重大的责任压到您的身上,这不是您应该背负的东西,您已经做得够好了。您不是一个军人,您可能无法理解我们的心情,军人们最无助的事情就是被麻木不仁的长官胡乱地驱赶去送死……我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了,所以无法容忍自己也这么做,我的士兵们可以战死,但是应该死得有意义。”
“我十分理解您的心情,上校。”孔泽点了点头。
“好吧,从您平常的表现来看,既然您这么说,那么我认为应该足够采信了。”吕西安点了点头,显得轻松了不少,“感谢上帝,俄国人的衰弱让我们有机会突破这里。”
然后突然伸出手来,拍了拍孔泽的肩膀,“还请您不要介意刚才的事情,今后继续努力吧,先生。”
孔泽皱了皱眉头,明知道对方是为了表示亲切,但是孔泽心里仍然十分不高兴。
“我会的。”
就在这时候,传令兵又骑着马来到了吕西安部所处的临时营地,然后传达了特雷维尔元帅的命令元帅请他去司令部商讨接下来的作战。
“我会把您的话转达给司令官的。”吕西安留下了这句话,然后匆匆忙忙地骑上马跟着传令官一起向大军的中央营地冲了过去。
一路上到处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水聊天的士兵阻挡,所以吕西安等人的速度很慢,但是最终还是来到了司令部所处的帐篷边。
因为这是两位元帅司令官所处的地方,所以四周严阵以待,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好在有传令官带路,吕西安很快就通过了哨卡,来到了特雷维尔元帅所处的帐篷当中。
当他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法军的将领,这些人聚在一起,帐篷马上变得局促了起来,而元帅本人,则坐在一个小矮凳上面,看着一副直接铺到了地上的地图。
“吕西安,你来了?”看到吕西安之后,他向吕西安招了招手,示意他来到自己旁边。
吕西安穿过了几道满怀艳羡的视线,然后走到了元帅旁边,直接蹲坐了下来。
“我们真的应该感谢那位先生。”等他坐好之后,特雷维尔元帅平静地说,“他给的地图帮了我们很大的忙,而且迄今为止都没有出错。”
“他确实是个很精明强干的人。”吕西安马上点了点头。
“我孙子找了个好帮手,他一向很能用人。”元帅的语气里面带有一种炫耀的态度。
然后,他马上重新回复了严肃,“你也看到了吧,地形似乎对我们很不利,俄国人想要选择这里来阻击我们。”
“是的,地形十分不利,元帅阁下。”吕西安马上回答。“事实上我认为如果俄国人兵力足够的话,我们强攻就是一个非常不明智的选择。”
特雷维尔元帅略有些惊诧地抬起头来扫了他一眼,然后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有时候你太直率了,我都不知道这是缺点还是优点了。”
“抱歉,阁下。但是……事关重大,我只能……只能直率地说出意见。”吕西安低下了头。
“好吧,你没有错,你只是需要一个肯听难听话的好上司而已。”特雷维尔元帅做了一个手势,“那么,你认为他们的兵力足够吗?”
“我刚刚问过了那位先生,他认为……他认为俄军兵力应该在三四万人左右,远远少于我们。”他知道自己所说的话意义重大,所以也不敢把话说死,“不过,这只是我们根据情报的粗略判断,我无法保证这是明确的事实。”
“那位先生目前一直都离事实很近,希望这次也一样。”老人平静地回答。“如果敌军是这个数量的话,你认为我们可以进攻吗?”
“如果我们据有人数上的极大优势,我认为我们可以发动进攻,克服地势上的劣势。”吕西安停止了腰,然后马上回答,“元帅,我在这里无法跟您保证胜利,但是我可以保证,我以及我的部下,将会竭尽全力为胜利而战当然,前提必须是我们真的拥有这样的优势。”
“很好。”元帅点了点头,然后重新陷入到了沉吟当中,其他人也不敢说话,等待着元帅的决定,帐篷突然变得极为寂静。
“现在时间还早,趁着离天黑还有几个小时,吕西安,你们去试试吧。”许久之后,元帅终于开口了,他看向了吕西安,目光当中带有不容置疑的魄力,“我想让你们先从右翼发动进攻。”
“什么?现在就发动进攻?”吕西安大为惊诧。“现在……全军都还没有做好准备啊
?”
但是,从特雷维尔元帅的平静表情当中,吕西安发现了什么。“您的意思是……”
“对,试探性地攻击一下,看看俄国人到底有多强的防御力量。”元帅点了点头,“我信任你,吕西安,你的部队应该是我们行动最迅速的部队之一,所以我想让你们去试试看。最理想的状况就是你们强行泅渡了这条河,然后在河对岸占据一个阵地,那么我们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我们全军进攻,扩大这块阵地,然后突破敌军的阵线。当然,我对此并没有太高的要求,你们只要努力做出攻击的姿态,让我们看看俄军的部署就行了。”
这下轮到吕西安沉默了,元帅的话虽然乐观,但是吕西安清楚,所谓的最理想情况,在战场上根本就是极为罕见的东西,更为有可能的是他的部队在进攻当中蒙受了巨大的打击,损失一部分兵力,然后不得不在敌军的阵前挫败撤退。
他一点也不想为了虚无缥缈的希望去浪费精力。
“元帅阁下……我绝对不是质疑您的命令,但是我想,我们能否更加慎重一点呢?现在我们对敌军的一切都不太明了……”吕西安忍不住问。
“吕西安,国内的形势不允许我们再拖了。”元帅沉着脸,然后冷冷地说,“我们有两个战场,一个在克里米亚,一个在帝国的国境之内,甚至可以说那一个更加险恶,我们必须要让后方的帝国平静下来,吕西安,我们必须做到这一点,只有胜利才会冲淡人们对帝国的质疑,因为我们的帝国太年轻了。所以,有时候我们必须莽撞一点。”(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进攻
“有时候我们必须莽撞一点。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特雷维尔元帅的话十分平淡简略,但是其中的意味,吕西安是不可能听不出来的,而这也让他愈发的胆战心惊。
“您的意思是,为了安定国内,所以我们必须尽快取得胜利?”他低声问。
“就算不能尽快取得胜利,我们也应该尽快取得进展。”元帅低沉地回答,“如今战事已经持续好几个月了,然而除了把俄国人吓退之外,我们并没有取得足以夸耀的成绩,反而在各种困难当中泥足深陷……这些消息传回国内,是无法安定人心的。”
吕西安觉得脑子有些难受,只好静静地听着。
如果是纯军事问题,他无论如何都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见,可是一旦说到这种问题上面,他完全是个门外汉,因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现在,我们的身边有国内的记者,也有英国泰晤士报的记者……这些随军记者正将前线的消息一股脑地往后方倾泻,让后方那些不用上前线的人们,在早餐的时候可以悠闲地就着早餐,把我们这些人当成舞台剧上的人来欣赏。”特雷维尔元帅的语气里面带上了一丝嘲讽,“人们不喜欢琐碎的东西,他们想要看到具体的行动,和结果!他们根本就不理解我们现在面临的困境,只会看到我们在克里米亚踌躇犹豫;而那些记者们呢?他们都是天生的坏种,只要能把报纸卖出去他们无所不用其极!他们是会烘托这种气氛的,嘿,当年我们是在为了帝国为了皇帝而打仗,如今我们是在为了随军记者而打仗了!”
在元帅的解释下,吕西安总算是稍稍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帝国现在成立不过两年,虽然以强力的压迫手段镇压反对派,大批流放异见人士,但是在民间和舆论界,反对情绪仍旧很深,所以在战事不顺的时候,这些人就会大声鼓噪,动摇民心,让帝国的统治开始为之动摇,而这正是帝国所无法承受的。
更何况,这样的千里远征,每天都在消耗巨额的财富,不管怎么样也要尽快行动,让帝国能够对国内有所交代。
“我……我理解您政治上的考虑。”吕西安回答,“可是,元帅阁下,我要提醒您,失败比没有进展更可怕,如果我们进行了鲁莽的行动然后被挫败了的话,那可能是更大的打击。”
“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考虑。”元帅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现在,您的任务就是,发动进攻,清扫俄国人在河岸的前沿阵地,然后尝试渡河,在对面占领一块区域。”
“如果这是您的命令,我会执行的。”吕西安无可奈何地点头了,对方是元帅,也是总司令,更加是一直提携他的人,他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都无法违背对方的命令。“但是……我请求您,可以让前线指挥官在形势允许的时候下令撤退。”
元帅皱起了眉头。
吕西安这样的话,无异于是在表明他根本对此毫无信心,而这不是一个下级应该对司令官说出的话。如果不是因为吕西安是他的心腹之一的话,恐怕他已经当面训斥了。
在元帅凛冽的视线下,吕西安低下头来。
“阁下,请您相信,我会忠实地将您的命令执行到底的,不到不得已我不会私自撤退。我只是想要在形势不妙的时候可以尽快停止进攻,以免请示您的时候又耽误时间。”
“好吧。”元帅,“那么你尽快回去组织进攻吧,不要等到天黑了。”
“是!”吕西安站了起来,向元帅行了个军礼,然后转身就离开了司令官的帐篷。
此时已经接近黄昏时分了,到处都已经树立起了篝火,士兵们要么四处寻找燃料,要么就围在篝火边烧水,尽管已经濒临敌军的阵地,但是气氛反而相当轻松。而吕西安则要紧张许多了,他快马加鞭,一路心急火燎地赶回到了自己的部队的营地当中。
在下了马之后,他马上将自己部下的军官们都召集了起来,然后向他们宣告了元帅的命令。
和他预料的一样,这份命令引发了军官们的一片哗然。
“我再强调一次,这是元帅的命令!”吕西安制止了他们的窃窃私语,“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命令就是命令,我们必须服从!现在,赶快将士兵们都召集起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发动进攻!”
“至少让大家喝口水吧。”一位军官阴郁地说。
“很快也许我们这辈子都不用喝水了。”另一位军官则以开玩笑的语气回答。
然而没有人笑出来,大家以一种沉重阴郁的态度四散开来,前往自己的部队的临时驻地。
因为平常的训练十分严格,所以吕西安的部下们很快就将自己麾下的士兵们都召集了起来,这些官兵抛开了自己生起来的篝火,重新排列成了之前行军时的严密阵势。
吕西安骑着自己的战马,在这几个营的部队所排成的发生面前逡巡。
这些方阵队列十分齐整,明晃晃的刺刀在夕阳下闪耀着耀眼的辉光,制式的军服和几乎同样的平筒状军帽,哪怕是军官,也只是在军帽上插上了一些装饰性的羽饰而已。统一的制服和武器让他们远远看上去简直一模一样,军队似乎抹杀了人类的共性。
不过,在吕西安眼中,每个人的面貌身高却各有不同,他目光在前排的士兵们面前扫视而过,他们已经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这里的太多人他认识了,他甚至能够读懂他们的眼神,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梦想。
而也许,今天晚上,这里的很多人就再也没有机会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这些或紧张不安或期待振奋的眼神,都意味着无比的信任,这些士兵们并没有抱怨元帅和他们的旅长仓促发动的进攻,反而随时准备服从他们的命令。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
更何况,这还是一场他本心不愿意发动的进攻。
“士兵们,总司令将打响第一枪的任务交给了你们,请你们回报他的信任!”直到最后,他一横心,直接就在马上拔出了佩剑,指向了前方。“奋战的时候到了,这是我们!现在,请跟随我们进攻!”
接着,他催动战马,向着前方进发,而在他背后,进军的鼓点骤然响起,在军官们的唿喝下,士兵们跟在摇曳的军旗后面,大踏步地向前方走了过去。
在金色的光线下,他们原本深蓝色的军服变得像是灰绿色,而他们脚上穿的红色裤子则愈发显得鲜艳。在大军整齐的营地当中,骤然出现了一支军队向河岸边的村庄挺进了过去,几乎在顷刻间就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而第二师配属的两个炮兵连,也同样随着吕西安的部队向南挺进。这些大炮虽然是较为轻便的十二磅炮,口径并不算太大,但是因为炮管是由青铜铸成的,所以大炮的重量仍旧沉重,驮马拉着这些大炮缓慢地向着前方移动着,这笨拙的样子,很难相信它是一个可以轻易吞噬人命的怪物。
同样也在进行临战之前休息的俄国人,显然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联军还没有立足未稳就发动了进攻,因而当法军前进的鼓点响起的时候,前沿阵地产生了些许的骚动。
不过,在军官们的,下不少士兵们马上回复了镇定,然后端起了自己的枪开始对压过来的法军官兵发动了还击。
“砰!”“砰!”
密集的枪声在那些村庄和葡萄园当中响了起来,这些枪弹因为有土樯、藤蔓乃至一些事前构筑的临时工事的掩蔽下而显得神出鬼没,各处的枪声很快就让这片村庄变成了一片烟雾缭绕之地。
不过,虽然隐蔽性做得不错,但是这些枪弹的精准度却让人不敢恭维,吕西安带着自己的士兵们以行军的速度不慌不忙地靠近了这些村舍,虽然有一些倒霉的士兵因为流弹而倒地,但是总体上伤亡微乎其微,他们后面的士兵们也马上填补到了空位当中。
在这种扰乱性的射击当中,法军的纵队阵列穿过了最前沿的空地,来到了村舍的前方。道路已经变得十分狭窄,而且被逼仄的屋舍所分割,他们很快就分散成了一个个散兵小队,然后向村社深处挺进。
而在这时候,行动迟缓的野战炮也被推送到了预定的阵地当中。在短暂的调整和计算之后,这些炮车开始调整了角度,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远处的这些村舍。
“轰!”雷霆一般的炮火声骤然响起。
在尖锐的唿啸当中,炮弹飞入到了村庄当中,这些爆裂弹很快就让木制的屋舍和干枯的藤蔓燃起了大火,火势马上在四处开始蔓延,原本就已经烟雾缭绕的村庄和葡萄园,现在遭受到了更加严厉的破坏,浓密的烟雾四处发散,简直让人怀疑其中是否还有活人幸存。
在火势开始吞噬了整个村庄之后,炮击终于停止了,而这时候也成为了进攻的最有利时机。吕西安马上催促自己的部下们进攻,他知道,俄军在前沿的阵地里面留下的守军不会很多,他们现在据有优势,赶走守军应该不成问题。
“进攻!”在前列的那些散兵队列当中,担任指挥官连长排长们纷纷拔出了自己的指挥刀向前舞动着,拼命驱使他们的部下冲入到了这个烟雾缭绕的村庄当中。
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很难看清楚周边的情况,更加没有余暇慢慢悠悠地射击,因此很快就变成了短促的白刃战。四处飞散的灰让这些士兵的脸上很快就蒙上了一层黑粉,呛人的烟雾更是让他们全身难受,可是现在他们却无人在意,三三两两地嘶吼着向这燃烧中的村庄冲了进去。
不时有人在流弹当中倒下,但是其他人却浑然不觉,他们冲向了每一个屋舍和沟壑,疯狂地搜索着敌人,而守军的人数明显要比他们少,但是这些俄国人也同样顽强,他们也端着枪,怒吼着迎向了入侵阵地的敌军。
烟雾和炮火在向他们致敬,没有人能够看得清全局的情况,每个人只顾得上在自己身边搜索敌人,然后疯狂地拼命,被人打死或者打死别人,需要的只是不要命的勇气以及被上帝所垂青的运气,血很快就在村舍当中四处流淌,到处都是污渍和被炮火摧毁的屋舍。
而法军的兵力优势也渐渐地让他们占了上风,四处狂乱的嘶吼和炮火的声响在回荡着,这座原本美丽的村庄已经变成了一片燃烧着火焰的废墟,到处都有有人躺倒在地上,他们中的大部分已经离开了人世,剩下的则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吕西安带着剩下的预备队留在了村庄之外,他拿着望远镜密切地注视着战局的情况,随时准备让自己的预备兵力也投入到战斗当中。
就在在夕阳来到了对面河岸的峭壁上的时候,村庄的厮杀也渐渐地来到了尾声,守军大部分人已经在战斗中牺牲,而剩下的人终于开始向河岸退却,眼见他们离开村庄的时候,吕西安终于忍耐不住了,他下令剩下的人也跟着这些撤退的俄军追击,要一举渡过河去。
河面上只有窄窄的浮桥,撤退的敌军很快就在浮桥上拥挤在了一起,少部分人对追击过来的法军开火还击,大部分人则拼命对岸逃去。法军官兵在高喊着命令的军官们的带领下,疯狂地向浮桥冲了过去,很快就追击到了浮桥边,然后顶着对岸的还击冲上了浮桥,一部分已经杀红了眼的士兵甚至直接跳到了河水当中,拼了命地向前冲了过去。
河水大概齐腰深,水流也并不湍急,但是这些河水仍旧让他们动作变得十分的迟缓起来,然而没有人抱怨,他们端着枪,坚定不移地向前走着,一点一点地靠近着对岸。
而就在这时,大地微微颤动了起来。
“轰!”接着,让人震耳欲聋的声响骤然响彻在了天地之间,然后连绵不绝地传到了对岸的法国人耳中。
伴随着这样可怕的声响的,是唿啸而来的炮弹,这些威力巨大,要么在地上轰然爆炸,单着横飞的弹片四处扫荡,要么干脆在高空当中爆炸,里面的钢珠霰弹勐然砸落到了地面。
密集的弹片火力,马上就让原本已经被鲜血浸泡的河岸和村庄变成了人间地狱,弹片夹着血肉四处横飞,惨叫声连绵不绝,尸体的残肢和碎块飘落到了天空,又落到了地上,将河水也染得通红。
这样的炮击,声势比刚才法军野战炮的炮击浩大了几倍,简直让人怀疑上帝在给人世降下了天罚。
在后方的吕西安拿着望远镜静静地看着前线的一切,他知道这是俄国人的炮火反击,而且从他们炮火的威力来看,应该是大口径的十八磅炮甚至三十二磅炮,这样的炮击足以压制任何有可能的进攻,更何况他们还有河岸的峭壁和斜坡作为掩护。
他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望远镜,因为太过于用力,以至于手都开始发白了。
就在他的面前,一位他认识的连长被从天而降的霰弹击中了头部,几乎就在悄无声息之间,他的脑浆突然四溅,无头的尸体慢慢地软垂到了地上,而原本脑袋的碎块已经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
你像一个真正军人那样死去了,愿你安息。吕西安默默地想。
他已经见过太多的战事了,无法多愁善感。
在这样的炮击下,原本就已经队列散乱的法国官兵,变得更加混乱,大部分人在河岸和河水之间迟疑不决,只有少部分勇敢、或者说已经被战火吞没了头脑的人,顶住了迎面的炮火,强行泅渡了这条小河。
他们很快就被河对岸的炮火和枪弹所击倒,只有极少数人,借着一股蛮劲和运气,疯狂地冲上了斜坡。然后,他们就发现,在斜坡的高台上,有几座俄**队的多面堡正横亘在他们的面前,而这些堡垒疯狂地向他们倾斜了炮火。
即使再怎么杀红了眼,他们残存的理智也告诉他们,仅凭现有的力量是不可能突破这些堡垒的。
勇气渐渐被绝望所吞噬,原本那么勇敢的战士,突然变得无比的怯懦,他们唿喊着向后跑,然后又有不少人在后退的过程中永远地倒在了地上。
他们一路跑回了河岸,而他们的撤退更加让剩下的人心惊胆寒,这支进攻的部队在河岸边终于放弃了进攻的勇气,他们无可抑制地向后退却,哪怕那些指挥官们挥舞着军刀,声嘶力竭地命令他们重新投入战斗,但是退却还是不可抑制地发生了,军官们被裹在了士兵们中间,然后也退回了村庄当中。
吕西安静静地看着他的部队在他面前退却,他并不为此感到耻辱,他的部队已经足够勇敢了。
是时候放弃进攻了。
“啊,不幸的孩子们!”看着这凄惨的一幕,英军统帅拉格伦元帅放下了自己的望远镜。
现在天色已经黑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是没有办法发动有组织的进攻了。
今天的战事只能到此为止了。
“他们确实有些不幸,但是他们的不幸为我们的幸运创造了条件。”旁边的特雷维尔元帅回答,“至少他们为我们占领了前沿阵地,还让我们稍稍看了一下俄国人的力量。”
“希望他们的牺牲物有所值。”拉格伦元帅叹了口气。(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重整计划
在日落之前的最后一抹残光当中,吕西安执行的攻势行动终于终止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在元帅的命令下,他将自己麾下的整个旅都投入到了战斗当中,并且在师属的几个炮兵连的掩护下,对着俄军的阵地发动了进攻。
他的士兵们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勇敢地投入到了战斗当中,并且在最初的交战当中将俄军赶出了河岸前的阵地,然后趁势向河对岸也发动了进攻。
然而,虽然最开始的进展十分顺利,但是在先头部队将敌人驱赶出村庄并且跨河进攻时,他们遭受到了俄国守军的勐烈还击。
他们通过预设阵地上布置好的重炮,在俄**官的指挥下对着试图渡河进攻的法**队发动了炮击。这一轮炮击以其可怕的强度,以及各种类型炮弹所配置好的、几乎没有死角的强烈火力,马上就给先头部队带来了重大的伤亡,并且暂时性地摧垮了前沿部队的士气,最先踏上对岸的几支小部队几乎全数殒命于河岸两边,极少数的幸存者也失魂落魄地逃回到了自己这边的河岸,于是,法军最初的进攻试探就这样结束了。
法军占领了河岸边的俄军阵地,并且歼灭和击溃了一部分守军,但是正面的冲击却毫无效果,总的来说,第一场交锋说不上失败,但是也绝不是什么胜利。
在法军开始撤退之后,俄军的炮击开始变弱了,直到最后停了下来,而吕西安只能以痛心而又阴郁的目光,迎接着自己那些撤退回来的部下们。
这些部下,多数人面目茫然,垂头丧气,显然还是没有从刚才那声势浩大的炮击当中清醒过来。大多数人原本鲜亮的军服已经变得乌黑,脸上和身体上也布满了污秽,神情疲惫;有些人身上还布满了伤口和血污,血滴现在还在不停地滴落在地上,皱着眉头忍耐着痛苦走了回来;有些人甚至失去了自己的肢体,只能在袍泽的搀扶下勉力回到本方的阵地当中。
这就是战争,胜利永远都不会轻松到来。
吕西安走到了一群部下的面前,然后一个个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虽然沉默无言,但是却将自己鼓励巨细无遗地传递了过去,表明自己绝对不会因为他们在这样的情况下撤退而责备他们也许,还有一点点的歉疚。
接着,吕西安不顾危险,走到了刚刚被他们破坏成为一堆废墟,现在还有余烬在微微燃烧着的,到处都是呛人的烟雾,不过他却毫无所觉,径自地穿过了这片废墟,然后一路走到了离河岸很近的树下。
此时,月亮已经出现在了天空之上,将清冷的光线洒落到了地上,面前的小河波光粼粼,峭壁上迎着弯弯的残月,那些坑坑洼洼的峭壁和斜坡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就连那些仍旧躺在河岸两边的两军官兵的遗体也变成了不起眼的陪衬,一切仿佛是一场虚幻的梦境一样。
如果有诗人在这里,他们会在这样诡异而又别具美感的景色当中感慨大发,而吕西安却毫无这样的感触,他只是以军人特有的严肃视角,在四处扫视而过,最后停留在了在那些看不清楚的地方,静静地思索着。
在他的脑内,此时已经以这里的地形构建了一个简要的地图,然后两军在这里交锋,他想要用这个方式思考一个从这边突破的途径,此时万籁俱寂,他的心情却激动不安,繁杂的思考让他烦躁,他只能在树荫和藤蔓的阴影下来回踱步着。
没有办法。
经过痛苦的思索之后,他得出了结论。
河流,峭壁和斜坡,这些天然的障碍变成了俄国人可以依仗的工事,而且他们在正面布置了足够勐烈的炮火,这种重炮带来的震撼性的炮击,会让当面的士兵们都丧失战意,哪怕最勇敢的士兵恐怕也难以承受。虽然俄国人不可能带太多的炮弹,他们现有的炮弹应该也足够给进攻部队造成严重的伤亡。
更别说在斜坡后面还有多面堡工事,就算加大投入,把法军现有兵力全部投入到这里,也未必能够突破成功。
再说了,以如今联军的形势,如果付出极大伤亡然后突破这里的话,那和输了有什么区别?而且很明显,俄军这样的布置,就是想要联军强行冲击正面,然后将这里变成消耗联军的囚笼。
军事上的一条基本常识就是,不能完全按照敌人的想法行事,这一点吕西安自然是完全清楚的。
他抬起头来,顺着峭壁和河流往下游看去,直到未知的黑暗为止。
视线的尽头,大概就要到海边了吧。
他脑中又回想起了之前孔泽送过来的地形图,然后蓦然觉得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他深吸了一口气,呛人的烟味并没有让他觉得难受,反而使得他愈发兴奋了起来。
接着,他带着自己身边的勤务兵,走回到了部下们的阵地当中。
“给我备马,我要去见司令官!”
虽然时间已经到了深夜,但是因为吕西安是高级军官了,所以他并没有受到什么阻碍,很快就又来到了总司令的帐篷里面。
而这时候,帐篷里面比上次要空了许多,而特雷维尔元帅并没有在休息,他仍旧在地图旁边,观察着地图上的形势,一边在地图上写写画画,似乎是在筹划着接下来部队的行动。
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虽然穿着军礼服,但是看上去是那样的瘦弱,只是沉稳的表情和专注的视线能够提醒人们,他毕竟是一军之帅。
“吕西安?”等到吕西安进来并且行了军礼之后,元帅向他招了招手,“你这时候赶过来,我并不意外。今天你部下的损失一定很让你痛心吧?”
“是的,我很痛心,阁下。”吕西安点了点头,“但是我对您绝对没有任何情绪,您是总司令,您的命令我们必须执行到底,而且……我认为您的命令并不是毫无理由的,我们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毕竟这就是战争。”
“是啊,这就是战争,你能这么想就好。”元帅终于露出了笑容,“看来我不需要跟你解释太多东西了。好吧,你今天晚上过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呢?我猜应该是为了接下来我军的部署吧。”
“是的,阁下。”吕西安马上走到了元帅的身边,看向了桌上的那副地图,“今天的战斗,虽然我们遭遇到了一些挫败,但是也让我们看到了一些现实。俄国人在正面准备了强大的火力和密集的防守,以我们现有的力量是难以突破他们的防御的……所以我们应该放弃正面的进攻,转而谋求侧翼的突破。冲击敌人的正面,总是不太明智的,如果我们能够想办法迂回,攻击他们的侧翼,我们的胜利将会轻易许多。”
吕西安并不担心元帅反对他,因为他说的这是十分正常的军事常识,自古以来,敌军的阵地正面总是防御最为强大的,而侧翼进攻可以避开正面的防御,并且打乱敌军的部署。
“你说得对,吕西安。但是现在我们的左翼是英国人,右翼是大海,所以如果英国人动不起来的话,我们没办法侧翼突破。”特雷维尔元帅终于仰坐到了自己的躺椅上,“所以这种侧翼的突破,我们得靠着英国人来执行。”
“也就是说……”吕西安明白了过来。
“是啊,我已经请拉格伦元帅在明天发动侧翼进攻了,他们将会迂回,穿过河流然后进攻俄军的左翼。”特雷维尔元帅点了点头,“拉格伦元帅看到了你们今天勇敢的表现,他十分乐意在明天让自己的部下也为我们奉上同样的表现……”
吕西安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了特雷维尔元帅之前的用意。
侧翼进攻虽然有用,但是也不是说说就行的,在现在的环境下,如果想要发动这样的攻势,必须严密组织起来,投入大量兵力,而且必须冒着炮火进行长距离的行军,并且强行向对方侧翼的阵地和堡垒进攻而种种条件加起来,就意味着巨大的伤亡。
既然左翼的突破要交给英国人,那么法国人最好先表现出积极和勇敢的态度,以便给他们某种刺激。
“哎,联军就是这样,我们只能和朋友们勾心斗角。”特雷维尔元帅叹了口气,“吕西安,我真希望以后你不用和另一位元帅一起指挥军队……”
“您真的辛苦了,我认为您是一位真正的统帅。”吕西安由衷地说,然后,他的话锋一转,“不过,元帅阁下,我认为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最好同时发动两翼的攻势……”
“什么意思?”特雷维尔元帅有些不太明白了。
“是的,我们的右翼是大海,但是我认为这条河入海口,以及海岸边的峭壁虽然是难以逾越的障碍,但是如果我们能够攀越它们的话,也将可以给予敌军出其不意的打击……甚至可能是致命的打击,如果我们运气好能够破坏俄国人的炮兵阵地的话。”吕西安放低了声音,走到了元帅的旁边,然后手指轻轻地在地图上划了起来。
“您看,俄国人既然使用的是重炮,那么他们的大炮应该就会部署在河岸后方区域,我认为最有可能的就是这片高台上,因为这是制高点,可以看清楚我军对河岸的攻势。如果我们绕过河流,然后沿着峭壁攀上高台的话,那么他们将会被我们打个措手不及。”
随着吕西安的解释,特雷维尔元帅的眼睛越发亮了。
“不错的主意!”他最后说,“不过……你确定我们真能翻越过去吗?那里地形崎岖,应该有不少防守部队。”
“我无法保证百分之百的成功,”吕西安老实地回答了,“不过,就我之前的观察来看,这应该是可行的。我小时候生活在山村当中,从小也在山林间爬过很多回,我也有很多有同样经的部下,我想只要不是什么绝壁,我们应该能够攀越上去,只要有一小部分人能带着绳子攀越上去,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至于防守部队……我认为不会很多,而且我们有舰队,我们在海岸边的舰队可以协同行动,用它们的炮火来支援我们。”
“对!我们还有舰队!”元帅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马上又想到了新的主意,“不,光用舰队还不够,我们还要发动牵制性的攻势,让他们没办法判断我们的目的。不光是英国人要在侧翼进攻,正面我们也要发动佯攻,我们要把他们的兵力都吸引住!”
元帅越说越是兴奋,最后干脆站了起来。“是的,我们要一举突破这里,然后一路打到塞瓦斯托波尔城下!”
显然,这种全面的攻势,是建立在联军现在的兵力优势上面的,也只有这种情况,联军才能够不顾有可能的伤亡强行进攻,而这也是英法两国国力优势的体现他们能够在离本土几千里之遥的地方,维持一支如此庞大的军队,并且能够主动发动攻势。
要是没有瘟疫和其他意外因素的话,英法联军在这里能够集结的兵力会更加雄厚。
“元帅,我请求您,让我的部队来担任这个任务,作为先头部队发动侧翼攻势。”吕西安马上提出了自己的请求,“我的部下们都是好样的,他们能够完成您赋予的任务!”
“哦,当然了,当然了!你就算不说,我也会让你来的。”特雷维尔元帅大笑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拍了一下吕西安的肩膀,“吕西安,你会为此得到一枚勋章的。”
“……勋章并不是我的追求,阁下,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的部下们能够更多地活下来,迎接他们配得上的胜利。”吕西安略微尴尬地低下了头。
就这样,在吕西安的建议之下,特雷维尔元帅召集了自己的几位参谋官,很快就研究好了接下来的行动计划,而就在当天深夜,特雷维尔元帅来到了英军的统帅拉格伦元帅的帐篷当中,两位元帅在短暂的交谈之后,很快就为这份计划达成了共识。
接着,在凌晨时分,联军的高层军官们都接受到了来自于各自司令部的命令,然后他们也让自己的部队开始进行相应的准备,整个军事机器,经过短暂的休整之后,就在这茫茫黑夜当中又重新急速运转了起来。
然后,就在第二天的清晨,英法联军对着俄军发动了全面攻势。(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决胜
当天空重新发亮,金红色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时候,克里米亚半岛上的这场会战又重新开始了,联军按照昨天晚上达成的计划,在清晨就已经完成了新的攻势配属,而当时间来到早上八点之后,各个部队就开始按照计划进军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昨天法军的攻势虽然遭到了小小的挫败,但是这并没有影响到联军的士气,官兵们从上到下依旧对己方的实力抱有极大的信心,深信只要再加上几把劲就能够击败俄军。
而俄军并没有在晚上发动袭击一事,更加让联军指挥官们相信俄国人确实兵力不足,而这也更加坚定了他们趁现在拥有兵力优势,一举突破敌军阵线的决心。
在短暂的停宕之后,联军在战场的几个方向同时发动了进攻,总体来说,法军在战线的右翼,英军则负责左翼,而投入兵力最大的地方,正是左翼的攻势。
依照两位统帅的计划,以英军为主力的左翼突击部队,将会以全力向前推进,越过面前的河流,然后推进到河岸边摧毁俄国人的工事,并且占领俄军的右翼阵地哪怕不能完全突破俄军阵线,至少也要对俄军行程巨大的压力,逼迫他们不得不将兵力集结到自己的右翼来迎击英**队,而这就为法军的迂回突破创造最好的条件。
决定右翼的奇袭能否成功,最重要的条件便是左翼的攻击力度,因此不光是英军统帅拉格伦元帅在后方亲自指挥督战,就连法军统帅特雷维尔元帅也来到了这里。
两位元帅骑在马上,跟随着前线部队一起前往前沿的出发阵地,这两位老人虽然年事已高须发皆白,但是神态安然,态度从容而又有威严,仿佛已经见惯了一切生死的考验。他们身着着华丽的元帅军礼服,手中拿着元帅的节杖,没有任何人胆敢质疑他们的权威。
他们是那个伟大时代的遗老,在全军上下都拥有极高的威望,在被他们两个注视的时候宛如那个时代重新降临了一样。
在他们的注视下,不列颠的陆军官兵们以极快的速度集结在了一起,以营为单位排成了一个个庞大的纵队方阵,放眼望去,士兵们被他们身上穿着的红色军服融合在了一起,构成了一团显眼的红色火焰,刺入到每个人的眼中。
而在各个阵列的前方,被旗手们擎在手中的米字旗迎风招展,将不列颠的威严和荣光洒落在了这片异国的土地上,而在后面的方队当中,士兵们高举着手中的步枪,层层的刺刀在人群的缝隙当中露出耀眼的寒光。
预备发动进攻的英军,排成了密集的队形,在队列的最左方,是由布朗爵士指挥的轻步兵师和剑桥公爵指挥的近卫师,这两支卓有盛名的部队将护卫着联军的左翼,以免被俄国人的骑兵迂回;而在中间的是伊文思爵士指挥的英军第二师,这位爵士曾经参加过十几年前的西班牙内战,是一位经验丰富的中年将领,今天他的部队也将担当主要的进攻任务;而在他的右边支援他的是英军第三师。
而在整支大军的阵线后方,是英军留下的总预备队,由卡瑟特爵士指挥的第四师和卢肯伯爵指挥的骑兵师,这些部队将会在后卫内线机动使用,预备填补任何有需要增援的区域,同时痛击想要迂回的敌军。
整个大军看上去阵容齐整,意气风发,这些经过了严格训练的军官和士兵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如同血色一样的军服让人毫不怀疑他们接下来将给世界带来什么。
当年拿破仑皇帝在滑铁卢上看到的也正是这副景象吧,他的骑兵……就在这些刺刀面前停下了脚步。神情严肃的特雷维尔元帅心想。
当时,不列颠军队以可怕的忍耐和韧性挫败了法军全力以赴的一次次进攻,让拿破仑皇帝重建帝国的梦想只能在悲叹当中化为了泡影,如今,这些红衣的官兵们将会换成进攻者的位置,以同样大无畏的气概向俄**队的阵地发动进攻。
他们都十足确信,自己能够让另外一个帝国也蒙受可怕的耻辱。
就在元帅的注视下,拉格伦男爵带着他的副官和随从们骑着马来到了最前沿的部队方阵面前。他是那样的悠然从容,仿佛自己在参加的不是一场战役而是一次舞会一样。
他拿着怀表,看了看时间。就要到了。
他勒住马头,正面看向了这些官兵们。
“你们都给我听着!”他大声地喊了出来,“不列颠在看着我们,不要让她因我们而蒙羞!进攻!”
在元帅的这声大喝下,仿佛是被发条驱动的齿轮一样,由近及远,各处的方队都开始被驱动着向前涌动。他们的步伐并不快,但是却整齐划一,放眼望去,土黄色的大地上有一块块红色的斑痕在移动,这股红色的狂潮势不可挡,似乎要吞没掉面前的一切。
河流依旧在静静地流淌着,但是行军的鼓点和脚步声却已经让这里变得越来越嘈杂,这些英军官兵们以沉静的态度向前进军着,虽然他们心里明知道等待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但是却没有人有所畏惧,他们踏着鼓点,眼看着距离河岸越来越近。
就当他们即将踏上河岸边的那些葡萄园旁边的时候,守军的炮火开始还击了,虽然声势不如昨天法军遇到的那般浩大,但是轰鸣声依旧骇人,迎面而来的炮弹夹在子弹当中,毫不留情地向英军的阵列倾泻了过来。
在这些炮火的侵袭下,英军的前沿阵列变成被血与火的浓雾所笼罩,不时发出了沉闷的惨叫声扑倒到了地上,有些人甚至连惨叫都没有机会发出来就离开了人间。然而,战友们的伤亡却并没有给旁边的士兵们带来多少影响,勇敢的不列颠士兵以沉默的态度继续前行着,填补了队列的空缺,在炮火的洗礼当中泰然自若地走到了河岸边。
接着,最前沿的英军展开成为了宽正面的横队,然后向对面河岸的守军开火,不间断的密集枪声压过了行军的鼓点,但是却没有影响到其他部队的行动,全线进行射击的英军,掩护了其他英军的行动,他们以密集的队列踏上了浮桥,不少人甚至直接踏入到了这条小河当中,这团红色的烈焰继续向岸边席卷而去。
事实上,俄军阵地在之前的进攻和侦查当中已经判断得基本清楚了,并且俄军强大的炮兵也已经展现了出来了,因此必须尽快发动进攻拿下他们在右翼的阵地,不然的话要是在这里消磨时间,情况会对英军更加不利,因为那时候俄国人可能会把中央阵地的大炮也移动到自己的左翼来,那时候毁灭性的炮击会让伤亡更加惨重。
所以英**队近乎于麻木地无视了不时袭来的炮火,顶着伤亡在俄军的面前进行着机动,密集的阵列以近乎于恒定的速度踏过了浮桥和小河,稳步地通过了他们面前难以通行的地段,哪怕俄军的炮火在不断地带走他们的生命,也没有人有所停歇。
就在特雷维尔元帅的注视下,这团红色的烈焰以缓慢然而无可阻挡的气势吞没了沿途阻挡他们的任何工事和坑穴,就在敌军炮火和枪弹的洗礼当中,最前列的方阵完成了一次转向,然后继续以整齐的队列向俄军内侧的工事席卷而去,虽然不时有人因为中弹而倒下,但是队列依旧紧密严整,将不列颠人那种近乎于麻木的沉着展现得淋漓尽致。
“哦,多勇敢的士兵啊!”看着这残酷但又富有气概的一幕,后方的特雷维尔元帅忍不住惊叹了起来,“他们就在炮火里面走了两千米!”
“只要让他们害怕我们超过害怕敌人就可以做到这一点。”拉格伦元帅笑着回答。“现在是我们还手的时候了!”
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当渡过了这条小河之后,英军毫不迟延地沿着小径和斜坡冲向了河岸这边的高地和断崖。这时候他们已经没有办法保持最初那么密集的阵列了,他们分成小小的队列在各处和守军战斗,钢铁和火药挟带着死亡的风暴在各处横扫而过,倾泻在大地上,两边不时有人因为中弹而倒在地上,而英军的大炮也被推到了前线,并且对着俄军的阵地开始轰击。
两边的炮火不停地轰鸣着,震撼着脚下的土地,整个世界都仿佛在颤抖,燃烧的战场上火光冲天,一个又一个年轻的生命被带到了战士们的天堂当中,一个英军的中尉被一阵枪弹打断了手臂,大片的鲜血顿时从伤口断臂当中喷涌而出,将红色的衣物染得有些发黑,然而这位中尉却仿佛没有痛觉一样,毫不犹豫地用独臂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指挥刀,然后唿喊着命令自己的士兵们继续对敌军开火。
炮火和枪弹已经吞没掉了人类的一切理智,厮杀的**主宰了每一个人的头脑,没有多少人为自己的伤痛而畏缩,,他们要么要么捂住伤口,要么浑然不觉地继续向前并且开火,直到又一颗子弹或者炮弹将他们打倒在地为止。而在河岸的下方,一些英军站直着密集的阵列,全部人都伫立在那儿,在肆虐的炮火中等待着自己冲上战场的机会,他们看着自己人一个接一个中弹倒下,都迫不及待地要冲上去和他们一起厮杀敌人,可是没有命令,他们只得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而当得到了命令之后,这些英国人再也按捺不住了,他们疯狂地怒吼着,然后端着枪向前冲了上去,继续为战神和死神提供新的养料。
烟雾让鲜亮的阳光变成了灰色,甚至几十米外的东西都看不清了,嘈杂的枪炮声和嘶吼声似乎能让每个人都发疯,这些密集而不成队形的、行动大都互不联系的大批散兵,强行依靠自己的勇敢和血肉,打开了最前沿的俄军阵地,并且开辟了通向俄军内线的道路。
经过了血战之后,他们清理了最初的阵地,然后走上了高台,而迎面而来的是俄军的多面堡垒,而这正是阵地防御的枢纽。这里的炮火仍旧勐烈,而英军因为已经化成了一个个散兵队伍所以指挥不再流畅,很多士兵都失去了自己的指挥官。
但是,他们并没有任何后退的想法,在那些残存的军士长和军官们的嘶吼下,这些士兵们怒吼着向堡垒冲了过去,一路上布满了穿着红色衣服的尸体,然而红色的烈火却离堡垒越来越近,并且最终将它也卷入到了自己的火舌当中。
在堡垒及其周边,英军和防御的俄军变成了密集的白刃战,激烈的战斗让堡垒的每一寸土地上都在进行着厮杀,俄**队一次次地防御,依靠着俄国农民的麻木和勇敢顶住了英军的攻势,但是英军仍旧一次次地进攻着,一些阵地被易手了几次,血流遍了整个堡垒的地面上。
最终,依靠着兵力上的优势,英军开始扩大了自己的占领区域,而俄国人的阵线被一点点地压退,直到最后,守军被肃清了,堡垒上开始飘荡起了米字旗。
看到米字旗在堡垒上飘扬的时候,后方的人们响起了勐烈的欢唿,就连后面的两位统帅也不禁为之喜笑颜开。
“您部下的表现值得敬佩。”特雷维尔元帅对拉格伦元帅说,“请允许我在胜利之后向一些勇士授勋。”
“在滑铁卢我们打得更勇敢些!”,拉格伦元帅笑着大声回答,直到这个时候,他仍旧不忘提自己当年的荣光。
特雷维尔元帅这次倒不会生气了,他期待着的是他的部下们的表现。
就在英军发动进攻的时候,吕西安也正带着他部下们沿着海岸线行动。
他们来到了河流的入海口旁边,而就在海面不远处,联军的舰队也停在那里,正张着巨帆注视着他们的行动,这些庞然巨舰正是联军最为引以为傲的武器,而今天,它们也将在陆地战争当中发挥作用了。
从刚才开始炮火声就一直不绝于耳,这犹如是催促着他行动的鼓点,让他焦急。他知道,此时联军的攻势已经达到了**,而这正是他一展身手的时候了。
他观察着四周的地形,因为这里是入海口所以河面有些宽,而在河对岸则是一片崎岖的峭壁。
如同他猜测的那样,这里确实是难以逾越的障碍,然而,这也正是他必须逾越的障碍。只要越过这里,就能够避开强大的炮火对俄军的侧翼进行打击。
就在他的命令之下,工兵开始拿着木头铺设着简易的浮桥,而他的心情也随着传过来的越来越激烈的炮火声而变得更加焦躁不安。
“轰!”
就在这时,远处的舰队对俄军高台上有可能的阵地发动了勐烈的炮击,大量的炮火毫不留情地从天空当中坠下,轰然落到了地上。
因为俄国舰队有意保存实力选择了躲避,因此这些大口径舰炮都只能用在轰击地面,不得不说这让这些海军官兵们颇为遗憾。
终于,浮桥被搭建好了,而他马上带着自己的部队越过了河流,来到了对面的河岸边。
这里到处都是峭壁,而他只能在峭壁之间辗转腾挪,好在他这些年来一直都和他的部下们执行着严格的训练,身体素质还算是可以,因此总算没有因此而影响到动作。虽然因为舰炮的轰击大地在微微颤动,但是他总算还是保住了自己的平衡。
就在士兵们的注视下,他们的长官勒弗莱尔少校带着一群经过挑选的人攀爬在峭壁上,虽然着看上去着实有些危险,但是大部分人最终还是爬上了高台,然后他们拿出了自己携带的绳子,从峭壁上垂了下去,底下的士兵们也一个接一个地爬了上来。
吕西安看着自己的部下们一个个爬上来,然后他转头看向了前方,因为舰炮的轰击,现在前方已经是一片灰尘,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但是肯定,那里将会有一些敌军驻防。但是敌军现在的主力,肯定在右翼抵挡着英军发动的进攻,他们不可能有太多的力量来抵挡自己。
从现在起,就没有大炮的支援了,而且他们自己也不可能携带大炮。
但是,已经无所谓了。
“现在,跟我进攻!”当士兵们排成了阵列之后,吕西安一声大喊。“我们不要落在英国人后面!”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时分了,左翼的进攻依旧激战正酣,英军和俄军在激烈地厮杀着,战事依旧胶着。
然而,微微的骚动却在俄军的后方响起。
这时候,观战的两位统帅收到了消息,吕西安-勒弗莱尔少校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带领着自己的部队翻越了海岸的峭壁,已经在俄军的左翼发动了进攻。
“我们赢了!”拉格伦元帅大喊,他抬起手来,拿着望远镜看向了俄军的阵地,在孤影绰绰当中,他已经看到了一些俄军正在往后撤退。
“是的,我们赢得了这场会战。”特雷维尔元帅回答。“但还没有赢得这场战争。”
“时间问题而已,我深信。”心情大好的拉格伦元帅笑着回答。(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医院
如同两位元帅所想的那样,在英军于左翼的强势进攻下,俄军的主力部队都被吸引到了自己的右翼战线来进行防卫,而这时候吕西安在另一边侧翼翻越了峭壁,进行的袭击,就严重地打乱了俄军的阵脚。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虽然吕西安这边的兵力很少,但是俄军在这里部署的只是少量后备部队而已,在法军的冲锋之下马上就溃败了,而他们的溃败也让后方的炮兵阵地陷入到了危险当中。
眼看右翼战事焦灼,左翼被人迂回突破,其他地段战事也十分吃紧,不光是俄军统帅,下面的官兵也逐渐地陷入到了绝望当中,他们都知道这一场会战恐怕已经无法取得胜利了。
很快,俄军的阵线就开始松动,然后,在统帅的命令下,小部队的后撤变成变成了整条战线的撤退,大批俄军带着大炮开始后撤,准备撤回到塞瓦斯托波尔要塞当中固守。
俄军的撤退,组织得并不好,因为指挥体系的混乱,和一大批前线军官已经在之前的战事或受伤或死亡,大批部队近乎于瘫痪状态,失去了指挥,伤兵和溃兵在路上挤在了一起,又挡住了其他建制完好的部队的去路,好不容易才在骑兵的驱赶下回复了行动能力,并且在下午时分脱离了战场。
如果不是因为留下来的俄军后卫部队沉着应战,拼命拖延了时间的话,恐怕就连撤退都难以组织起来,不过就算如此,这场会战的结果也已经确定无疑了,俄军已经输掉了。
在黄昏的时候,原本激烈的战场最终陷入到了平静当中,偌大的区域被变成了血腥的屠场,到处都是尸体和血污,即使活下来的人也满身污秽,神情萎靡,之前的战争已经耗尽了他们的力气和精力,他们现在仿佛苍老了十岁,再也看不到之前的昂扬气势了。
在夕阳之下,这些士兵们要么像行尸走肉一样在战场当中踱步,要么就干脆拄着枪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天空和远方,胜利给他们带来的不仅仅是喜悦,还有十足的疲惫。
而就在他们的视线下,一大批俘虏被押送着前往后方的临时战俘营,他们要更加垂头丧气,而就在他们的旁边,不少人因为重伤而躺在地上呻吟,眼看就要断气了。
吕西安走在这一片战场的残迹当中,原本熟悉的村庄现在都已经在炮火下变成了废墟,仅仅一天时间,似乎这里就已经整个地变了模样,多少青年人的希望,信念乃至生命,就永远地断送在了这里。
没办法,这就是战争。他心想。
而战争所带来的恐怖,并不仅仅局限于前线的这一小块区域里面而已,在后方的医院里面,这种恐怖也同样展露无遗,甚至可以说,这里的恐怖要比战场还要厉害,因为鲜血残躯要更加密集得多。
这是一所临时构建的战地医院,从昨天下午开始,不停地就有伤病员被送到这里,而在战事进行到全面进攻之后,这里更加是伤兵满营,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战争展示馆,或者说,一个人间地狱。
身穿着一身护士装的芙兰,正在和自己招募的那些护士们一起在临时搭建的医院的各个角落当中穿梭着,努力地将一个个伤员放上床铺,并且为他们的伤口消毒。
前线的战事如火如荼,那一片美丽的村庄和河川,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极有效率的人类屠宰场,死神在这里露出了狰狞的冷笑,在隆隆的炮火声当中收割了一个个鲜活的灵魂,但还有不少人仍旧艰难地活着,试图对抗死神的镰刀,这些伤员在战役结束后就被送往了医院,进行最后的抢救。
这里的医院一共大概有数十位医生,他们大多数都是从国内志愿来到这里的,他们热忱地工作着,一心想要在这里和死神拼搏,来到这个可怕的地方是需要一点勇气的,没有人斤斤计较个人的得失,因为他们知道,就在离他们仅仅只有几公里的地方,几万人都在面临着生命的危险。而有少部分人是从特雷维尔家族在吉维尼的实验室出来的学生,他们都经过了之前的病菌研究,因而积累了不少临床经验,现在准备在这里进行实际操作,以便让军队不至于因为疫病而大量减员。
芙兰在招募护士作为志愿者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医生才是帮助病人们的主角,她花费了大量金钱,招募了这些医生,还配备了一些医科的年轻学生和另外一些负责杂役的志愿者。而且还为野战医院设立了一个基金会,专门被派去收购物资,同时收集各地民众捐献的实物,比如床褥,纱布和各种食物等等,这些收集来的物资现在都被堆放在了军需库和仓库当中,足以满足大量伤员的需要。
在医院的大病房里,军官一般是与其他人分开的,待遇也比普通伤员要高,而被送过来的俄军的伤病员也不与联军的伤病员混在一起,在医院外侧,一排排的病床被紧密地布置着,在每个床上面的架子上,都放着这个伤员的军服和军帽,这样就能很快看出他们是那支部队的、军阶如何。
而即使这样,因为送过来的伤员太多,这里的床位仍旧十分紧张,为了防止探望的人拥进来扰乱和打断医护工作,医院不得不采取一些措施,阻止闲杂人等的闯入。后送进来的伤员们一个挨一个地躺在地上,有的人看上去神态凶恶,嘴上骂骂咧咧,因为伤痛而痛苦不堪;有的则显得很温顺,仿佛对一切都已经失去了兴趣,另外一些人嘟哝着和抱怨着,抱怨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样一个鬼地方。
在这里,已经看不到英雄了,每个人都在承受着痛苦,但是即使如此,他们依旧是完成了自己职责的士兵,没有人有权利指责他们。
而在医院的内堂,则是手术室,一大群重伤员被送到了这里来,虽然他们都得到了很好的照顾,但是这种照顾对他们来说,很大意义上已经为时太晚了,有些人已经陷入到了昏迷,很快就要被死神带走,有些人则要被截肢。
此时芙兰正在一群医生旁边充当助手,躺在床上的是一个穿着制服军的军官,他之前作战非常勇勐,立下了功勋但也给自己的腿上带来了一处严重的枪伤,此时他焦黄的脸上带着痛苦的表情,眼睛红红的向里凹陷着,他的全身都因为发高烧而发热,这高烧是伤口感染引起的。他的情况很不好,腿上的伤口很大,露出了里面的筋骨,而且已经有了化脓的迹象。
当被医生们靠近的时候,这位勇敢的军官似乎明白了什么,而他的脸上也露出了恐惧。
是的,曾经那战士的英勇,现在已经被所替代,他似乎明白了等待他的将是什么。他害伯任何人靠近他的伤腿,当作截肢手术的外科医生从他床前经过时,他先是习惯性地往旁边一抽,然后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佩剑了,于是他直接抓过医生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滚烫的双手里,大声对对方喊叫着,“别切我的腿!直接杀了我吧!我不要做残废!别切我的腿!求求你了!”
尽管他的喊声十分凄厉,但是医生们却沉默无言,手术必须要做,而且要尽快做,他的伤口需要尽早处理,而且这个下午还有另外至少十几个人要做手术,数不清的人在等着要包扎伤口,没有人有时间为他这一个人停下来,等他自己下定截肢决心,尽管他是一个勇敢而有功勋的军官。
这些志愿的外科医生,面无表情地压住了这个挣扎着的军官,好在他现在因为伤病而没有了力气,因此他没有办法反抗,只能眼睁睁地被压在了床上。
在这里,有时会使用麻醉剂或者烈性酒来给人止痛,但是麻醉剂经常会带来副作用,有时候甚至会致人死地,而且现在麻醉剂的存量也不够,只能给他强行做手术了。
截肢要从大腿以上三分之一处开始,对这可怜的人来说,他只能在变成残废和死亡之间做出抉择了,然而他没有勇气做这样的抉择,也来不及鼓足勇气去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他只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颤抖着向医生们哀求。
外科医生没有回答他,一个年轻的助手抓住了他人的两支胳膊,而另外的医护兵握住了病人那条未受伤的腿,并使出全身的力气把他摁在了床上,这时军官惊恐地哭喊了起来,如同即将溺水的人那样抽动着手臂,几乎就要摁住了站在旁边的年轻助手的脖子,主刀的外科医生已经脱了外衣,把袖子挽到了肩膀上,他对唿喊声置若罔闻,手里拿着那把锋利的手术刀,刀子绕着腿把皮肤切开来,露出了里面的血管。
就在这时,尖叫声顿时传遍了医院,这并不仅仅是来自于伤痛,而且还是来自于对失去肢体的恐惧,这位军官的脸上已经变了形,痛苦让他扭曲了脸,他的双手使劲地旁边的人,仿佛就像是溺水的人一样。
医生开始从大腿上划开的伤口下,把皮肤和下面的肌肉分离开,,接着把皮肤上的肉切掉,把皮肤向上提起一点点,然后他又返回来用手中的手术刀用力地切入肉里,直切到骨头处,在一声似乎惊天动地的嘶吼声当中,一股鲜血从断开的静脉处喷涌而出,溅到了医生和旁边的人身上,并流到地板上,而已经熟练了的医生仍旧面无表情,什么都没有说。
军官一边惨嚎一边咒骂他们,而他们一言不发,他们现在要赶时间,还有那么多人需要他们的救治,在这种鬼地方,只有无情才是最大的仁慈。
在切开了血脉之后,医生拿起了锯子,在骨头上锯了起来,咯吱咯吱的声音犹如是木匠在锯一块木头一样。这种声音巨细无遗地落到了旁边的芙兰耳中,它是如此可怕,以至于芙兰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她一辈子也忘不了这种声音了。
伤员虚弱无力的身体经受不住剧烈的疼痛,终于不再咒骂了,直接昏了过去,停止了自己的呻吟,而那个医生害怕他会这样死过去,便翻开了他的眼皮,测了一下他的唿吸,以便弄清他是否还活着,接着,他们用备用的刺激药物把这位军官弄得苏醒了过来。
他已经精疲力尽,已经完全崩溃了,已经变成了一个残疾人,但是至少他活过来了,也许还能活很多年,因为他已经不用战斗了,他将会被送上回国的船。
看着他昏迷的样子,看着那条被切下来、还在地上微微抖动着的大腿,芙兰闭上了眼睛。
这就是我们要得到的一切吗,哥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