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顶点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天早晨,自从过了1851年的新年以来,萨托里地区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晴朗的天空。
天空碧蓝如洗,只有朵朵白云点缀其间,因为之前下过雪的关系,周边还有一些并未消融的积雪,这些积雪所反射的光线,让天地间似乎变得更加亮堂了不少。
而就在这亮堂的阳光之下,前所未有的骚动正让萨托里原本寂静的乡村地区变得喧闹无比,难以计数的士兵和军官们,在这片荒野中聚集着,躁动着。他们各自锃亮的制服、纽扣、肩章、勋章和盔甲,忠实地闪耀着光线,刺入每个人的眼眶当中。
这些耀眼的阳光,再配上如潮水般不停涌动的欢呼声,让每个人都几乎有些忘乎所以,沉浸在军队特有的妄自尊大的气氛当中。
在这场骚动的正中心,法国的当今总统路易-波拿巴阁下,骑着一匹配着绿色和金色丝绒马鞍的白马,静静地往前踏步前行,而在他后面十步远的地方,一大群跟随着总统的高级将领们,同样骑着马紧随其后。
今天的他不再是平常的便服打扮,而是穿上了一身特制的军服,头上戴上了他那位伯父用以成名的双角帽,胸前也佩戴着大十字勋章,在这身打扮的映衬下,看上去多了不少威严。
在匆忙赶制出来的木制栅栏和铁链连着的界石之间的小空间里,一队队整齐的士兵列成了方阵,焦急地等待着这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皇帝的侄子的检阅。
在总统经过每个纵队的时候。他都几乎引发了一片欢呼声,他也带着笑容不停地向各个方阵挥手致意。惹来了更大的欢呼声。
绚丽多彩的服装把通道点缀得花团锦簇。广阔的场地上站满了等待检阅的各个军团代表,他们面对观礼台。组成了数十排庄严的蓝色线条。而栅栏外面的大阅兵场上,平行地站立着好几步兵营,他们都是由最为精锐的部队当中挑选出来的,准备列队穿过观礼台。而在通道的尽头,是一支军乐队,正准备演奏乐曲。
在观礼台下方是值勤的胸甲骑兵营。正方形的草地大部分空着,正是为肃静的部队预备的大显身手的沙场。
在如同雷鸣一般的欢呼声当中,路易-波拿巴和他的将领们通过了这一条长长的通道,走上了预备的木制观礼台。
接着。在各个指挥官的命令下,所有的士兵同时立正,向观礼台上的人们敬礼。
他身穿蓝色军服和红色马裤,脚踏马靴的总统阁下,荣誉勋位勋章的红绶带在他胸前飘动,一把小巧的佩剑挂在腰间。广场所有人的目光从各个角落同时集中到他身上。
霎时间,鼓声震天,向他表示敬意;两个乐队同时奏鸣,所有的乐器。从最纤细的长笛到最响亮的铜鼓,一起奏出一首雄壮的乐曲的乐曲。
听到乐曲声之后,士兵们更加人心振奋,在旗帜漫卷的猎猎寒风当中。阅兵场上的士兵从第一排到最后一排整齐划一地依次举枪,口令如回音似的一排一排传递。万众齐声欢呼:“法兰西万岁!”
在万众欢腾当中,路易-波拿巴慨然挥了挥手。于是指挥官们渐渐让士兵们都重新平静了下来。
致辞的时候到了。
上万只眼睛紧紧地盯着总统。但是他却丝毫都没有感到不适。
“众位将士,诚如你们所看到的那样。今天我国最为精良的部队、最为杰出的士兵们都已经齐聚于此地,很高兴由我——一位伟大统帅的侄子来检阅你们。这种难以言喻的荣幸,让我只唯恐自己配不上你们崇高的民族保卫者的地位!
我,依靠这个民族的信任成为了这个国家的法定元首,为了不辜负民族的信任,我必须依靠你们来守卫对这个国家至关重要的利益。而我也深信,正如你们之前已经证明的那样,勇猛坚韧、谨守职责的你们,将永远是民族存续的最可靠保证!
只有你们,才能保卫这个国家,让人民从和平当中安居乐业。
是的,正如我之前说过多次的那样,我从不主张侵略别国,也反对别的国家这么做。我们决不发动战争。战火必须有人去主动引发才会燃烧起来,而我们——热爱和平的法国,决不去主动点火。无论我们拥有如何强大的力量,我们首先想到的仍旧只是保卫国家,保卫和平!
我们敬畏上帝,所以我们热爱和平,希望保卫和平。但是,如果谁要是打算残忍地破坏我们的和平,他就会受到教训,会感受到从这个伟大民族内心深处迸发出的烈火有多么可怕!
这个国家辉煌的的军事传统,必须由我们发扬光大,皇帝所遗留下来的伟大精神,必须由我们来继承!愿上帝保佑我们……!”
接着,他平静了下来,看着底下的士兵们。
顷刻间,万物颤抖,地动山摇。他重新翻身上马,这一动作振奋了寂静无声的人群,乐曲声更加嘹亮,旌旗迎风招展,所有的脸盘都变得神采飞扬。这是昙花一现的集体催眠术一般的激情、这种转瞬即逝的奇观。让那么多人都为之倾慕、激动,这个人激起了如此巨大的感情冲动,而他脸上却没有丝毫激动的表情。
这一瞬之间,他似乎真的带上了一丝伯父曾经有过的神采。
可惜他只抓住了伯父往昔峥嵘的一丝影子。
在远处的另一座观礼台上,夏尔静静地在心中评说。
因为并非是军官,所以哪怕是这次阅兵式的实际主导者,夏尔也只能站在下方,同一群文职官员以及前来观礼的外国公使们站在了一起。
此时的他同样也是一身礼服。披着红色绶带,胸前佩戴着荣誉勋章。因为周边都是一群糟老头子或者中年人。所以他看上去更加英俊挺拔,气势逼人。
“瞧瞧。瞧他那副神气活现的样子!倒是可以去舞台上表演一番了……明明前几年还如同丧家之犬,灰溜溜地从牢里爬出来呢。总有一些人,以为穿上了我们的衣服就有了贵族的风度。”这时,夏尔听到了旁边不远处小声的咕哝。
这种尖锐的批评,惹来了沉闷的哄笑声。
夏尔循声往那边看了看,发现说这话的正是俄国公使杜罗维耶夫伯爵。
这位伯爵头发花白,身形十分高大,挺着大肚子几乎撑得礼服都要裂开。他的鼻梁很高,透着一股自命不凡的气息。同样盛装出席了今天的仪式。然后同聚在自己身边的随员和其他公使们调侃着观礼台上一本正经的路易-波拿巴。
如果是平常,夏尔并不会去理会这种某种程度上也许有一丝道理的调侃,但是今天,在这个特殊的情况之下,有些不一样了。
因为,嘴上不停地在叫喊“我们要和平”的路易-波拿巴,不正踌躇满志地在谋划同这位公使所代表的国家开战吗?
带着一种恶作剧一般的心态,夏尔慢慢踱步,凑到了公使一群人的周边。“恐怕我不能同意您的看法。伯爵先生。”
听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之后,原本有说有笑的几个人顿时就禁了声,然后视线同时向夏尔扫了过来。
他们马上认出了夏尔来——虽然平常并没有怎么和夏尔打过交道,但是作为法国政坛上冉冉上升的新星。这些人不可能不认识他。
气氛顿时就变得有些尴尬,这群人装作不经意地继续看着远处的观礼台,然后不着痕迹地稍稍离开了这两个人。
“德-特雷维尔先生。我想作为法国人,您应该不介意我们说几句讥诮的话吧?”公使努力掩饰着自己的尴尬。以公式化的笑容看着夏尔。
他的法语十分流畅,这很正常——在19世纪。俄国贵族不会说法语才奇怪。
“如果不伤害到我们的感情的话就不会。”夏尔笑着点了点头,“不过……我得说您伤害到了我们的感情。因为我们,尤其是我们的总统先生,都极度爱好和平,我们也十分珍视我国与贵国的关系,无比渴望着能够来自贵国的友善表示……我不希望因为您的几句无心的俏皮话,结果损害到了我们热切的心。”
“热切的心不会因为几句话而冷却——否则它就不是热切了。”大使仍旧强笑着,“再说了,我们又能指望拿破仑的侄子多少呢?”
“皇帝陛下犯了一些可悲的失误,我们当然希望弥补它。”夏尔故作严肃地暗示着,“作为总统的追随着,我同样不会讳言这一点,甚至总统也是持着相同的看法。”
然而,继续反对俄国不在其列——夏尔在心里冷笑着说。
听到了夏尔的话之后,大使的眼神里面多了一些探询,好像想要从夏尔身上看出他是否真诚似的。“俄罗斯从不会拒绝友善的好意,只要它是真正存在的。我们是一个殷勤好客的民族,朋友当然越多越好。”
“我现在可不敢当您的朋友了……”夏尔遗憾地耸了耸肩,“毕竟虽然我穿着您的衣服,可也不敢奢望能够得到和您一样的风度。”
这句反讽,让公使先是愣了一愣,然后猛地大笑了起来。
“不管如何,如果您来到俄国的话,您总是能够进入到我的客厅的,特雷维尔先生。”
无疑地,特雷维尔一族的家世他是无从讥嘲的。
“我倒是期待着有那一天。”夏尔也同样大笑着回答。
在两个人之间的笑声当中,之前小小的不愉快一瞬间烟消云散,仿佛距离真的突然拉近了一样。
就在这时,夏尔和伯爵突然听到了来自于观礼台上的一阵喧哗。
两个人停下了嘴上的交谈,然后同时将视线放到了那里。
就在他们的注视之下,路易-波拿巴总统阁下,正站在一身戎装的特雷维尔侯爵身前,正跟他满面笑容的说着什么。
终于来了吗?
……夏尔的心突然颤动了起来。
仿佛是在回应他心中的期待似的,在说完了之后,路易-波拿巴回头跟自己的侍从军官说了几句,而侍从军官恭敬地朝他躬下了身来。
然后,路易-波拿巴从侍从军官的手中拿过了一柄木杖,再度站在了夏尔的爷爷的身前。
来了,来了……夏尔只感觉口干舌燥,他此时内心中的激动,比自己得到什么还要剧烈。
时间仿佛都凝固住了,所有人都在肃立着,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就在这万众瞩目之下,路易-波拿巴缓缓地将这柄木制手杖递了过去,而特雷维尔侯爵一脸凝重地接了过去。
当接到了这根手杖的时候,台下突然迸发出来了一阵雷鸣般的轰鸣声。
因为……这代表法兰西又多了一位元帅了啊!
到处都在欢呼者,向新任的元帅致敬。在全军代表的注目下接过了元帅杖,这又是怎样的一种荣耀?
虽然爷爷还是一脸的平静,但是夏尔的心,此时已经百感交集。
是的,没有任何人的感触能够比他更多了,他的爷爷走到了荣耀的顶峰。
共伴了二十年的艰辛生活,不屈不挠的斗争,终于得到了应该有的回报。
尽管有各种各样的缺点,还做了不少错事,但是他仍为爷爷而倍感自豪。
他努力抑制着心中的激情,以免当场掉泪。
“恭喜您,特雷维尔先生。”就在这时,旁边那位伯爵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您的爷爷成为元帅了,虽然他有过一次不愉快的俄罗斯之旅。”
这个泼冷水的玩笑话,让夏尔的兴奋顿时化为了恼怒。
实际上他是在嘲讽特雷维尔侯爵的含金量。
“在1812年,皇帝陛下的五十万人当中,大多数都不是法国人,他们就已经打进了莫斯科;而在今天,单单是法国就有接近五十万士兵整戈待旦……这里您看到的只是极小的一部分而已。”抑制住了心中的怒火之后,夏尔微笑地看着对方,“所以,我奉劝您最好还是对我们礼貌一些,先生。”
这句话让伯爵愣住了。
他思索着年轻人年少气盛的狠话,还是波拿巴的继承者们那种深藏于心的敌意的必然迸发。
“再见。”夏尔耸了耸肩,然后从他身旁离开。(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奖赏
在一阵喧嚣当中,夏尔在军服的海洋当中悠然穿行着,走向刚才正举行了盛典的观礼台。
他的心情并不和其他人一样振奋。
就在刚才,突如其来的怒火,让夏尔对外国公使说出了一番饱含威胁——而且也极其不得体——的话,不过,他并不感到后悔。
虽然语气十分含蓄,但是这位公使当着他的面嘲讽了爷爷这根元帅权杖的成色,认为他并没有表现出配得上元帅军衔的战绩,而当爷爷受到攻击的时候,他感觉到的恼怒甚至比自己受到攻击还要高上几倍。
这种恼怒,也是因为他心里隐隐知道一个事实——公使其实说得没错,爷爷的这个元帅军衔并没有可靠的战绩支撑,在他从军生涯的最辉煌的时间,他也只是皇帝麾下一位较为勇猛的将军而已,并没有作为军事主将赢得一次大战役;更何况在拿破仑倒台之后的几十年当中,他实际都已经中断了军事生涯。
恐怕不仅是国外的公使,就连国内甚至军内,也有很多人对爷爷不服气吧。
想要打破人们的质疑,当面骂人是没有意义的,必须要拿出实打实的、能够堵住任何一个人的嘴的实际功绩。
所以,他必须按照祖孙两个原定的想法,让自己的爷爷成为未来对俄战争的最高指挥官。就算是为了爷爷的勋绩,他也必须做到这一点。
而且,这种安排更加带上了一种总清算的意义。
爷爷在俄国跌倒了。孙子将爷爷扶了起来,然后在跌倒的地方重新站了起来,屹立在整个大陆之上——这对祖孙两个人来说。不都是具有完美意义的象征吗?
在经过一个个方阵,穿行过刺刀和军装的海洋时,看着观礼台上的爷爷,夏尔暗自捏紧了拳头。
那就让我们来好好地拼一拼吧!
夏尔一边在心中怒吼,一边走上了观礼台。
……………………
随着名誉卓著的特雷维尔侯爵在全军面前被总统封为元帅,夏尔精心准备的阅兵仪式也进入到了**当中。
在激昂的军乐声和鼓点声当中,一队队士兵开始沿着预先选定的通道。踏着整齐的脚步轰然而行。
总统的侍从军官们充当传令官,骑马驰骋在运动着的列队之间。
他们先是风驰电掣地奔驰来到总统面前听候总统的命令,然后又精神抖擞地回到观礼台上的一群要人之中。这些经过了精挑细选的身材高大的军官。骑着黑色的骏马,穿一着一身模仿帝国时代的、漂亮的传令官天蓝色制服,在这些由各个兵种的制服所汇聚出的色彩斑斓的队伍中显得十分突出。
在冬日的阳光下,传令军官们身上的装饰闪闪发亮。狭长军帽的羽饰荧荧耀眼。金属装饰所反射的光线让他们远处看上去犹如一团磷火,他们无所畏惧地在各个方阵当中穿行,奉总统之命,以无可置疑的权威在调动着和指挥着这些军队。
随着部队井然有序的移动,武器波浪似地起伏着,反射出火一般的光芒;在指挥官们的智慧之下,各个部队立刻散开、集中,或者慢速前行。或者从观礼台前奔腾而过。
每一个方阵在经过总统所在的观礼台的时候,台上都会大声地报出这支部队所属的番号。而总统也挥帽向这支部队致敬。
看到总统致敬的时候,几乎每一支部队都给予了热烈的回应。最初士兵们喊的是“法兰西万岁”、“共和国万岁”,但是不知不觉当中,也许是经过了某些刻意的诱导的缘故,士兵的呼喊声渐渐改变了。
“帝国万岁!”“拿破仑万岁!”
这些口号,在波旁和七月王朝时代,无论如何都是犯禁的;哪怕在如今的共和国,喊这些口号也肯定是不合时宜的。
但是,已经没人在乎这个了。
在飘扬的旌旗下,无数士兵同时高喊着这个口号,最后汇聚成了几乎震天动地的欢呼。
在这种慷慨激昂的集体气氛之下,人人心情激动不已,不仅士兵,甚至还有军官都在激动地挥着手呐喊着,眼中闪现出了泪花。
当发现有些官兵不顾严格的军纪约束,竟然向路易-波拿巴和新任的特雷维尔元帅挥帽致敬的时候,夏尔就知道自己成功了——或者说,路易-波拿巴成功了。
哪怕仅仅是一个舞台,他也至少重现了昔日帝国的一丝影子,召唤出了这些官兵们潜在在心中、甚至自己都模模糊糊的期盼。
是啊,又何止路易-波拿巴一个人想要帝国呢?
能够得到如此热烈的回响,也许有波拿巴分子们刻意诱导的缘故,但是气氛能够变得如此热烈,说明了这本来就是很大一部分陆军官兵们的心声。
经过了几十年的蛰伏和平静当中,法国陆军忘记了当年在皇帝麾下所受到的创伤,上上下下重新又在令人厌倦的和平当中滋长了野心,他们重新渴望夺取荣誉和胜利,希望在征服大业当中建功立业,他们抛弃了“软弱”的领导者,背弃了碌碌无为的议会政治,重新呼唤着一个能够带领他们走向辉煌的强而有力的领导者,带领他们践踏每一个敌人,夺取最高的荣光——新的拿破仑需要军队,军队也需要一个新的拿破仑。
命运让路易-波拿巴碰到了他最为有利的时机,命运也让一个国家如此轻易地在几年之间就落入到了一个原本几乎已经日暮途穷的冒险家手里。
但是这不只是上帝开下的又一个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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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漫长的阅兵仪式告一段落之后,夏尔和其他前来参与阅兵的国家要人一起参加了总统举行的宴会。
这是一次超大型的露天宴会,总统几乎招待了每一个前来此地的陆军军官和外国公使。就连在外面的士兵们,也都享受着不限量供应的雪茄烟和香槟酒,冷盘禽肉和蒜腊肠——单单是准备这些食物,就不知道花了夏尔和他的手下们多少功夫。
气氛依旧十分热烈,刚才那种激昂的情绪现在仍旧在不少人心中停留着,以至于花了很长时间之后,路易-波拿巴才打发了围在自己身边想要说上几句话的官兵,从而真正开始了宴会。
也许是为了犒赏夏尔的功劳的原因,路易-波拿巴居然打破了原本的安排,安排夏尔顶替了一位将军坐在了他的身旁——而新科元帅维克托-德-特雷维尔在原本的安排下正是坐在他的另一边的。
于是,两个特雷维尔一左一右地坐在了总统的身旁。
经过了今天的晋封元帅仪式和现在的特别安排之后,再也没有人怀疑总统心中特雷维尔家族的地位了。
“夏尔,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仪式,比我想象的还要完美,我们无疑地已经达到了我们想要的效果。”在毫无顾忌地喝下了一杯酒之后,路易-波拿巴兴奋地扫了夏尔一眼,“真的辛苦你了!”
和平常那种不苟言笑的样子不同,现在的他满面激动,显然已经是十分满意了。
“我只是在履行职责而已。”夏尔低声回答,然后朝自己的爷爷悄然点了点头。
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经过了这有些漫长的仪式之后,特雷维尔侯爵有些疲倦,不复之前的兴奋。不过,看到孙子跟自己打招呼时,他也满面笑容地摆了摆手,显然心情很不错。
“夏尔,我已经看到了……你说得没错,大部分官兵是支持我的!”路易-波拿巴的语调还是有些颤抖,“现在我们还用得着害怕什么呢!”
“是的,据我的观察,除了一小部分部队之外,绝大多数官兵都对您十分热情。”夏尔低声向路易-波拿巴恭维了起来,“而我认为,这也是您理应得到的地位。那些拒绝对您致敬的人,很快就会为自己的错误行为付出代价。”
“是的,他们会付出代价的!”路易-波拿巴冷笑了起来,再度给自己灌下了一口酒,“我饶不了他们!”
为了判清各个部队的态度,夏尔等人早就在观礼台下准备好了人,专门记录他们对总统的反应,那些对总统毫无反应或者反应寥寥的部队,都将被列入到黑名单当中,而他们的指挥官都将会受到或明或暗的惩处,或者直接被打发到非洲去。
所幸的是,大部分部队是支持皇帝的侄子的,因此夏尔预料己方的这种做法并不会在陆军当中引发太大的反弹。
这真是好极了。
“对了,夏尔,我听说你刚才和俄国公使吵了架?”笑了一会儿之后,路易-波拿巴突然问夏尔。
“是的,”夏尔点了点头,然后为了避免爷爷听清,他用一种很低的声音向总统解释了他刚才的争吵。“十分抱歉,先生,我可能干了一件傻事……”
“不,干得很好!”路易-波拿巴拍了下手,“这些俄国佬只敬畏实力,你就是得跟他们来硬的!”
然后,还没有得夏尔反应过来,路易-波拿巴突然又笑了起来。
“夏尔,有没有兴趣接下来去办外交?我觉得你有这种天赋……”(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荣幸
“夏尔,有没有兴趣接下来去办外交?我觉得你有这种天赋……”
路易-波拿巴犹如闲谈般的一个问题,让夏尔却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就连旁边的特雷维尔侯爵听了之后也略有有些不安地抽动了一下。
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夏尔的心里不禁急速转动了起来。
严格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奖赏——在强国林立的欧洲,外交确实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政治事务,以至于在很多欧洲国家当中,外交大臣就是实际上的第一大臣。
路易-波拿巴既然说要让夏尔去“办外交”,肯定不会只是让他当个小办事员或者驻外国的大使而已,而是会给出外交范畴内的重大职权——虽然不会让他这么年纪轻轻就去当外交部长。
只是……在这个场合说出这个安排,实在让人有些寻思——尤其是在他已经在陆军部当中弄得翻云覆雨、风生水起的时候。
“夏尔,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眼见夏尔还在沉思,路易-波拿巴又问了一次。
“先生,您对我所说的东西,我之前完全没有想过……”夏尔连忙回答,“请恕我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哦,没关系,我也知道现在说这些对你来说太意外了。”路易-波拿巴宽容地摆了摆手,“反正现在还不着急,你慢慢考虑吧……现在我已经确信了,在帮我赢得陆军人心上面,你的作用比其他人都要大得多。”
顿了顿之后。他看着夏尔的视线又似乎带上了一丝奇怪的意味。“再说了,让一个特雷维尔去搞外交。不正是可以堵住这些自命不凡的外国人之口吗?夏尔,我们中间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多……”
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夏尔心里突然觉得以他对路易-波拿巴的了解来看,这种既羡且妒的心理,确实是路易-波拿巴的心理。
他和他的伯父一样,对那些高门贵族十分羡慕,并且有一种含而不露的自卑感,因而在掌权之后想方设法要与他们接近。而在他心中,夏尔-德-特雷维尔并不仅仅是一个好助手,更加还是他这个势力的一个好花瓶,一个可以用来在全欧洲的宫廷面前展示的华贵饰品。
从这一点来看。他想让夏尔去搞外交,为自己来增添光彩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是,夏尔同时也知道,他会做出这个决定,肯定不会是出于这一个原因而已。
他微微转动了视线,然后在不经意之间同爷爷的眼神对上了。此时特雷维尔元帅也正满脸关切地看着他。
祖孙两个人对视了片刻之后,特雷维尔侯爵微微挤了挤眼睛。
多年的相处让夏尔对爷爷的心思早已经能够心领神会,他心里一惊,似乎难以相信爷爷的决定。然而当他再度探询地投过视线的时候,他的爷爷已经别开了脸。
那就没什么可以犹豫的了。
“不……不用再考虑了,我十分感谢您能够给我这样一个机会,先生。”虽然心里疑惑。但是夏尔仍旧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十分激动,“您知道的,其实……我一直都十分想要参与外交事务。我对同各国交锋十分感兴趣,这正是我一直期盼的机会啊!我刚才只是担心现在的事情被中断。以至于给我们的事业带来什么坏的影响……”
“你的担心很有道理,所以我的意思就是。在一切事务都被处理完毕之后,你再过去……”路易-波拿巴微笑着回答,“所以,夏尔,现在我们还得仰仗你继续努力。”
也就是说,等到发动政变,将他推上至高无上的宝座之后,夏尔就将转任到外交部任职了。
夏尔心脸上仍旧布满了笑容。“这就是我一直在期待的,先生。”
………………………………
等到餐会结束之后,总统率先离开了用餐的地方,而其他显贵们也纷纷开始离场。
等到聚拢在特雷维尔侯爵身边的那些道贺者纷纷散去之后,夏尔终于找了一个空子,凑到了自己的爷爷身旁。
“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低声问。“为什么你刚才要我马上答应下来?”
“你还有不答应的余地吗,年轻人?”也许是因为今天实在有些劳累的缘故,特雷维尔侯爵脸色并不大好看,只是横了夏尔一眼。
这句反问让夏尔微微滞涩了一下。
“如果……如果我坚持的话,他……他未必会坚持。”最后,夏尔有些底气不足地回答。
“是啊,没错,也许他不会支持。”老人带着冷笑点了点头,“但是这样对你有什么意义呢?你以为没有他的支持,你还能在现在的位置上干出什么成绩吗?”
“……他怎么会不支持我呢?”夏尔心里一惊。“我……我可是为了他做了多少事情啊!”
“所以他已经给了我们回报了啊,甚至可以说给的够多了。”特雷维尔侯爵轻轻地摇了摇手中的元帅杖,“夏尔,有的时候我们必须设身处地地在别人的处境上想一想,这样我们就能够想明白很多别的事情。”
“您的意思是……”夏尔睁大了眼睛,终于想明白了什么。
然后,他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他何必这么想呢?我怎么会……”
“你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这样的能力——就算你现在没有,终究有一天你还是会有的。作为一个领袖,他有必要未雨绸缪。所以,面对现实吧,夏尔。”老人叹了口气,然后捏住了孙子的手,“再说了,这样的结果也不是不好。他还得继续倚重我们的……”
没错,如今特雷维尔家族在军队里面爬得太高了。夏尔干得比路易-波拿巴想象的还要好,他依靠着新任陆军部长圣阿尔诺将军的合作。一鼓作气地清洗了陆军部,并且有条不紊地推进着构想中的那些机构改革,同时还利用这个机会提拔了不少忠于自己的人。
那么,路易-波拿巴心中,现在特雷维尔家族在军队当中是不是过于煊赫了呢?
老的刚刚被晋封为元帅,并且在未来可能要当一支庞大的远征军的司令,小的如果之后再呆在军队当中,那天晓得还能再搞出多大的动静来——至少路易-波拿巴有理由这样担心。
于是,让夏尔在适当的时机离开陆军部转而参与外交事务。一边是对他的奖赏,准备让他在整个欧洲声名鹊起;一方面也是一个制衡措施,让特雷维尔家族不至于无法掌控。
也许他并非不相信、猜忌特雷维尔家族,这只是一个政治家制衡自己部下的必然手段而已。但是,夏尔仍旧感到有些不舒服。
虽然就他本心而言,他并不反对自己去参与外交事务,但是对这种来自于,他仍旧感觉十分不好受。
“我最近听到了一些传言,”老人将视线投到了远处。声音也被刻意压低,“约瑟夫-波拿巴几次在总统面前说你的坏话,说你不会甘心于仅仅当个助手的角色。”
“他也配说我?”一股怒火在夏尔心中渐渐燃起,他冷笑了起来。“难道就是因为他的话,所以……”
“不用担心,有人老是在总统面前说你坏话那是好事。总统不会为此而改变心意的。至少现在不会。”老人浑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夏尔。老实干好自己现在该做的事情吧,上帝会酬报我们的。”
“他毕竟不如皇帝。”夏尔低着头,闷闷地回答,“如果是皇帝。他不会害怕自己的手下。”
“得了吧……”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特雷维尔侯爵再度嘲讽地笑了起来,“你没在皇帝身边呆过就不要老说这种武断的话,我可是看得很清楚,当年皇帝也天天防着塔列朗和贝纳多特呐。”
“可是……”夏尔睁大了眼睛。
我竟然已经可以被当中这种人来对待了?
“没什么可是的,夏尔,这是一种极大的荣幸,而你有资格领受它。”老人突然转过头来,满怀感情地看着夏尔,“我的孙儿,难道这点小事就能拦得住你吗?”
夏尔沉默了。
他终于已经把握住了整个事态。
原来,在不知不觉当中,由于他的种种业绩,他在所有人的眼中已经变成了一个过于卓著、以至于难以驾驭的逸才了,甚至还被当成了一个年轻版的塔列朗,以至于路易-波拿巴都开始想着怎么制衡自己了!
这究竟是应该感到悲伤呢,还是应该感到荣幸呢?
至少夏尔是感到十分荣幸的。
看着夏尔恍然大悟的样子,特雷维尔侯爵心里也充满了欣慰。
这就是我的孙子啊,连皇帝的继承人都怕他!
在这种心情激荡的处境下,他决定也跟自己的孙子交点底了。
“好了,夏尔,不用担心。”他凑到夏尔的耳边低声说,“你又不是现在就得离开陆军部,时间还有呢!好好想办法尽量留下自己的影响力吧……还有,一切都有我,难道我会让你吃亏吗?我虽然已经老迈了,但是脑子还算清醒,我知道该怎么做的……夏尔,有些话只有我们两个人之间才能讲,只要我们一直把势力握在手里,那么还怕自己会被一脚踢开吗?拿破仑再怎么不耐烦,不也是只能用塔列朗和富歇吗?”
他的暗示已经十分明显了——他之后打算尽自己的一切机会,培育私人势力,以便让自己百年之后孙子不至于吃亏。
“谢谢你,爷爷。”满怀感激的夏尔,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爷爷,只感觉今天陡然受创的心又重新恢复了信心。、
“只有我们特雷维尔之间,才有完全的忠诚啊……”
…………………………
随着时间的流逝,夏尔等人筹备的阅兵式已经到了尾声了,一支支参与检阅的部队开始向萨托里阅兵场的外郊行进,准备在那里再行集结,通过各种方式离开萨托里。
喧嚣一时的萨托里又重新恢复了寂静,空空如也的大地上留下了无数彩带、旗帜、皮革。
不少工人和士兵正在清理这些残留的物品,而那些栅栏、走道和观礼台,则被保留了下来,以便应付以后可能会有的阅兵仪式。
在这稀疏的人群当中,夏尔漫无目的地漫步着,凝视着远处似乎毫无尽头的荒原。
护卫们跟在远处,小心地盯着四周。
在之前,夏尔遭受了枪击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路易-波拿巴的耳中,同时也惹起了他极大的愤怒,他一反平日里的镇定自若的形象,召见了内政部长严厉训斥了一番,也正是因为这一番训斥,最近城内的戒备更加森严了,就连夏尔出行也跟上了几个护卫。
这种好意虽然夏尔有些感动,但是毕竟有些不太方便,不过这也是他难以推拒的好意,他也只好先接受下来了。
不过,因为今天的事情,夏尔决定尽早要将这些配过来的人统统打发回去,以免让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入到别人的眼睛里。
在荒原的寒风当中,夏尔静静地思考着现在自己所面临的处境。
说来奇怪,他现在并不恨路易-波拿巴——说到底,他只是做在他立场上需要做的事情而已。
那么我呢?我是不是也该做做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呢?
他突然扪心自问。
他讨厌受人摆布,尤其是在现在已经拥有了巨大权势的情形下。
没错,我支持路易-波拿巴,但是我不是必须得效忠于波拿巴家族……如果仅仅因为一个人靠着幸运得到了一个姓氏,我就得对他俯首听命,这就实在太过于荒谬了!
我不能容许自己的前途和命运因为某个人的喜怒、某个人的几句话而轻易改变,哪怕因此变得更好也一样。
最后,夏尔下定了决心。
他完全没有发现,在不期然当中,随着地位和权势的日渐增长,他已经滋长出了比过去更加炽烈的野心。
如果在之前,他是在为波拿巴家族的事业而战,顺便为自己而战的话,那么在之后,他就是为自己而战,顺便为波拿巴家族而战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恫吓与建议
在夏尔和自己的同事们的努力之下,整个萨托里全军阅兵仪式获得了圆满的成功。
士兵们带着期望而来,又带着心满意足的愉悦离开,他们享受到了几天不限供应的美差,同时还在总统和一众贵人面前表现出了自己的战斗精神。
而对军官们来说,他们的心情则要复杂得多,因为他们来到这里并不仅仅是要参加一次大型表演会而已,他们实际上是要进行一次政治表态,用阅兵场上的恭敬程度,才对支持或者反对波拿巴投票。
没有多少人敢于在如今波拿巴党人控制了陆军人事权的今天,哪怕用消极手段来表示反对,反而有许多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为自己的前途和战争**,投入到了路易-波拿巴的麾下。
如此盛大的仪式,如同夏尔等人所希望的那样,在整个国家范围内都引发了巨大的影响。无疑,会有许多反对如此炫耀武力的嘟嘟囔囔,但是当看到大部分军队是支持路易-波拿巴——至少不反对的时候,那些有政治洞察力的人就不再怀疑斗争的最后归属了。
当然,至少对巴黎而言,除了正规军之外,还有一支力量是必须想要拢到手的。
所以,回到了巴黎之后,夏尔并没有顾得上多少休息,第二天就将一群国民自卫军的高级军官都给叫到了陆军部来训话。他的堂伯父小特雷维尔公爵和他的堂兄菲利普都赫然站在其列。
因为事前就已经说明了事情紧急,所以并没有多少人敢于耽误时间,很快就聚集到了陆军部内的会议室当中。
然后。等他们聚齐了之后,夏尔带着罗特列克子爵一起来到了这个会议室里面。
军官们纷纷站起来向他们致意。但是这两个年纪轻轻就得到了高位的年轻人,只是稍微摆了摆手。就自顾自地走到了主位前面。
国民自卫军的军官一般都是有产者,所以面对这两个人如此放肆傲慢的态度,他们暗地里都有些愤愤不平……然而,他们也只能默默忍受这种待遇。
“先生们!”
在夏尔的旁边,罗特列克子爵趾高气扬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一群军官。“今天我们将诸位召集过来,是为了传达一个重要命令的,我请诸位好好听着,并且不允许有任何违背。”
他的态度带有正规军人们特有的对非正规部队的不屑,甚至他自己都懒得掩饰这一点。
这种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与其说带来了反感,不如说是带来了一种惊慌,这些军官们纷纷面面相觑,好些人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他们一定是以为波拿巴党人就要趁阅兵中部队云集的机会,直接发动兵变,并且将计划软禁他们了。
当然,路易-波拿巴现在还没有这么鲁莽,他想要做的事情太重要了,容不得半点闪失。在局势还没有完全明朗的今天,他不想多冒任何一丝风险。
“诸位,不用担心。”为了避免吓坏这群人,夏尔带着笑容发言了。“我们只是通报一些平常的命令而已,并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听到了夏尔的话之后,这些军官们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接着。夏尔做了一个手势,示意罗特列克子爵继续说了下来。
“我叫诸位过来。是想通报给诸位……”罗特列克子爵还是那样一副傲慢的样子,“陆军部内最近已经决定了一项人事任命。诺马耶将军将会被调到南特去担任第十四师的长官。”
虽然他的语气十分平淡,但是这个消息,仍旧震撼了整个会议室,并且让大多数人再度陷入到了惊恐当中。
一项陆军内部的人事调动,原本是无需知会给这些自卫军的军官的,但是……诺马耶将军是巴黎驻军的副司令,是司令尚加尔涅将军的副手,而尚加尔涅将军正好又同时是国民自卫军的总司令。
这是一次针对尚加尔涅将军的进攻,目的就是为了将他的副手从巴黎调走,调到远远的西部去,使得支持秩序党的势力再度削弱,甚至这是准备扳倒尚加尔涅将军本人的信号——大家很快就领会到了这一点。
既然通知他们这个消息,那么无疑是表明,陆军部就是为了防备诺马耶将军和尚加尔涅裹挟部下和自卫军,发动军事政变。
两派人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了吗?事到如今,就算是再没有政治嗅觉的人们,也能够从中嗅到可怕的危险气息了。
“为了避免给诸位带来思想上的混乱,所以我们事前就通知了诸位。”罗特列克子爵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继续说了下去,“从现在开始,虽然我们还没有在通报上发布这项任命,但是任何从诺马耶将军处传来的命令,诸位都可以视作是无效命令,可以拒不执行。”
“……如果是来自于尚加尔涅将军的命令呢?”一位大腹便便的自卫军军官小心翼翼地问,“我们……是不是要……”
“哦,尊敬的尚加尔涅将军目前还是诸位的司令官,”夏尔笑容慢慢地回答,“诸位当然需要遵从他的命令,只要这种命令不违法法规的话……”
虽然他的笑容如此亲切,话语如此隐晦,但是大家还是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
……尚加尔涅将军也已经呆不长了,想要跟着他造反的话,就得自行承担后果。
大家都哑口无言了,努力消化着自己从中得到的信息,脑子则在高速转动,盘算着自己之后到底应该如何取舍。
“你们要提高戒备,密切注意局势的任何发展。”阿历克斯不耐烦地朝这些军官们挥了挥手,“不要轻易受到任何人的蛊惑,明白吗?我再提醒诸位一次。诸位的任何是协助维持首都的安定,而更重要的任务由正规军来完成的。明白了吗?如果有谁想要试试承担正规军的责任,那么他可以试试!你们有谁想试试吗?”
为了吓唬这群人。他的语气带着十足的傲气与笃定。如果是十足的军人,在这种傲慢面前也许会产生逆反心理,但是对这些有钱人来说,冷酷的威胁是最有效的让他们感到恐惧的武器。
他知道他已经从一个不情愿的合作者,变成了一个积极的帮凶,已经极大地违背了过去的行事准则。但是他更加知道,如今的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他必须为了自己的光辉未来而奋战到底。
如此露骨的威胁,让这群人再度噤若寒蝉。再也没有一个人说出话来了。
说到底。他们这些人手底下的士兵,和经过了严格训练的正规军是没法比的,他们如果贸然参与到这种斗争当中的话,那么下场肯定是九死一生。他们都是商人或者食利者,本身就没有什么军事经验,用来协助正规军镇压暴民作乱也许有点用,想叫他们来抵抗正规军,那是不可能的——就算他们自己,也是完全明白这一点的。
这种争斗中。还是选择中立,明哲保身为好……几乎每一个自卫军军官都得出了这个结论。
而一直观察着他们的夏尔,也暗地里松了口气——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只要自卫军不参与到尚加尔涅将军和秩序党有可能的反扑当中,那么路易-波拿巴和夏尔就不用面对有可能需要得罪整个有产者阶层的风险当中。现在的陆军当中。他们占有优势,只要这群人保持中立旁观就可以了。
接下来,只要慢慢想着抽空巴黎驻军当中尚加尔涅将军的支持者就可以了。这并非难事。只要周围的支持波拿巴的部队越来越多,就能够压服这些暗地里心怀不轨的反对者。使得他们不敢异动。
眼见这些军官都已经沉默了下来,罗特列克子爵也冷笑了起来。
“需要对诸位说明的事情。我已经完全说明了,我请诸位好好记得我所说的一切……现在,我这里有一份对诺马耶将军的任命文件,请诸位也在这里一起签好名,确认自己已经清楚了,从现在起,诺马耶将军已经不再是诸位的长官。”
带着一种恭敬的顺从,这些人一个个地轮番在文件上签了名。
…………………………
“先是对付他的副手,然后再来对付他本人……真是不错的办法啊。”在夏尔的办公室当中,夏尔的堂伯父悠然地舒了一口气,“夏尔,你们今天可是把我的同事吓坏了!”
“惊吓对他们有好处,至少可以打消他们有可能抱着的不切实际的野心。”夏尔冷静地回答,“我很高兴,至少大多数人还是头脑清醒的。”
“到这时候也该清醒了……”小特雷维尔公爵点了点头,“我平常就已经密切注意了,没几个人会发疯的,就算有,我也会给你们记上,到时候一起逮捕了就行了。”
“嗯,这就多谢您了,先生。”夏尔笑着朝堂伯点了点头,然后又朝堂伯后面的堂兄菲利普也打了个招呼。
虽然已经知道了自己注定将要再换一个工作岗位,但是夏尔仍旧不动声色地继续推进着自己的工作——因为说到底,现在他的利益和前途还是同波拿巴家族的盛衰密切地绑在一起的。
菲利普是长支嫡脉的用名,从特雷维尔公爵往下,祖孙三个都名叫菲利普,这让夏尔有时候都感到不怎么好称呼,只好含糊地用“先生”和“老兄”来区别。
“你们最近戒备一下,随时监控周边的自卫军部队,一有异常情况马上报告给我们。”夏尔继续下着指示,“就算他们给了保证,我们也应该小心谨慎。”
“这个你放心,我们会做的。”堂伯里面答应了下来。
“那就太好了……”夏尔也长出了一口气,轻松了不少。
当正事说完了之后,夏尔有些迟疑地看着堂伯和堂兄两个人,想要问什么却又没有开口。
“嚯,是想问夏洛特吗?老弟,你就放宽点儿心吧!”夏尔的堂兄菲利普重重地拍了拍夏尔的肩膀,“现在夏洛特也就是在怄怄气而已,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里有我和爸爸看着呢,你就放心等着婚礼那天吧!”
看得出来,他并不如同自己的父亲那样,为妹妹的事情感到焦急。
菲利普原本就和自己的妹妹不大对付,再加上因为最近爷爷的家产分配的问题,最近他更是对夏洛特有些忿恨,所以现在看到夏洛特伤心失落,他却觉得暗地里十分开心。
不过,就算是他也不希望这桩婚事告吹。
“我怎么能够放心呢,老兄?”夏尔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总不能真的把她押到婚礼上去吧?”
哪怕有父亲的苦劝,最近夏洛特对他还是避而不见。眼见预定的婚期已经越来越近,这个问题也让夏尔一筹莫展,拿不出解决办法来。
但是这次,他再也不能选择逃跑了。
“既然这样的话,我倒是有个主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秘密的准备
“既然这样的话,我倒是有个主意……”
菲利普小声的嘟哝,让夏尔的心里顿时就燃起了希望。
“什么主意?”他连忙问。
“这个……”菲利普的眼神突然有些闪烁起来,好像在迟疑着什么。
“嘿!这个时候你还跟我来这套干嘛?”夏尔忍不住催促了起来。“赶紧跟我说……”
“她毕竟是我的妹妹,我跟你对付她,总归不太好吧……”菲利普还是有些踌躇,不安地扫了夏尔一眼。
如果是一般人,也许会被他这种做派给骗了,但是夏尔不会。他太了解这个堂兄了。
“好吧好吧,菲利普,我就跟你明说了吧……”夏尔叹了口气,然后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堂兄,“只要你能帮我哄得夏洛特回心转意,那么我就欠了你一个大大的人情,我会一直都记得的。”
夏尔的这番表态,终于让菲利普脸上露出了笑容。
“好吧,老弟,既然你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了,我就好好跟你说一下吧……”
他现在心里十分高兴,只要得到了夏尔的这个承诺,他那看上去有些岌岌可危的未来,就更加有保障了——再说了,真要毁弃了婚约,他的妹妹又该上哪儿去找个更加合适的结婚对象呢?
接着,他附到了夏尔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席话。
…………………………
当结束了今天的召见,将一群自卫军军官吓得服服帖帖之后,夏尔终于打发完了今天的日程。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而后,当发现玛丽也他将玛丽也叫到了自己的书房里。
“晚上好。先生。”玛丽带着笑容向夏尔行了个礼。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休养之后,她脸上的红痕已经消失殆尽。皮肤反而因为深居简出而变得更加白皙了一些,看上去比之前愈发靓丽了不少。
也许是一种错觉,但是夏尔总感觉她胸前那一片半露不露的白腻,似乎比之前更加高耸了一点。
看着显然已经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的玛丽,夏尔禁不住呆了呆,但是很快就回了过了神来。
“晚上好,玛丽。看到你如今如此美丽,我都不忍心支使你去办事了……”他半真半假地恭维了起来。
“请尽情支使我吧,先生。”玛丽抬起头来。笑容里面满是敬意,“最近我实在呆得闷得慌,早就想要去做点事情了。再说了,我总得让您有个用得着的地方啊,不然您可没空记上我。”
“啊,这话说得可就过分了,我怎么会忘记你一直以来的辛劳和服务呢?”夏尔连忙摇了摇头,“玛丽,放心吧。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之后,你是我绝对信任的手下,就像阿尔贝那样……”
其实夏尔对玛丽的信任当然完全不可能和对阿尔贝的信任相比,不过反正好话不要钱。他当然也不吝啬尽量给别人多说点赞美的话了。
果然,听到了夏尔如此的夸赞之后,玛丽脸上闪过了激动的红晕。她再度向夏尔躬下了身来。
“谢谢您,先生……我向您保证。只要您向我委以重任,那么我是绝对不会辜负您的信任的。”
“哦。我相信您。”夏尔点了点头。
在用这样几句并非言不由衷的客套话激励了下属的心之后,夏尔终于进入到了正题,“玛丽,既然你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我倒也并非完全没有事情要拜托你……”
“请尽管说吧!”玛丽大声回答。
“是这样的……”夏尔有意放低了声音,“最近我想将手中的铁路债券都抛售掉,但是我太忙了,所以没办法自己来做这件事,我希望能够由你来帮助我……尽量平稳地从市场中套回现金来。”
虽然这个任务是突如其来的,但是在片刻的惊讶之后,玛丽马上也点了点头,并不显得太过于意外。“好的,我明白了,我会帮助您来处理的。”
经过了数年的不间断发行之后,如今铁路债券的销售再也没有当初的火爆了,市场已经进入了相对平稳的阶段,因此再想要继续升值太多已经不大可能了,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将自己手中的债券抛售掉,换成可以自由支配的现金。
而因为夏尔手中的债券太多了,为了避免抛售造成市场的恐慌,这种抛售是必须有计划性地逐步抛掉,这样才能尽量多地从市场当中套取现金。而夏尔因为公事实在太多的缘故,绝对没有精力来处理这种事,他只能去拜托自己的助手来办。
“这件事你必须秘而不宣,因为我不想给市场造成太多不必要的震荡。”夏尔再度叮嘱了起来,“不过,如果有任何需要协助的地方,你尽管告诉我吧,我可以让人来协助你。”
也就是说,如果我胆敢有什么不轨的行动,那么随时都有人会来处理掉我吗?玛丽当然能够听懂夏尔的潜台词了。
不过,她并不为此而感到生气。被托付了这么重要的任务,要是对方没有一点防备措施那才是奇怪呢,现在能够挑明说出来反而是一种信任。
“我绝对能够按您的意思来办事的,先生。”玛丽再度向夏尔保证。
然后,她微微皱起了眉头,“不过……您要是说协助的,我倒是有一点需要……”
“嗯?请尽管说吧。”夏尔点了点头。“只要我能够做到的,我都会帮忙的。”
“其实也用不着您费太多的心思,您只要能够允许我去接近一个人就行了。”玛丽颇为神秘地笑了起来,“没错,我就是指玛蒂尔达……”
“玛蒂尔达?”夏尔疑惑地看着玛丽,“她?为什么?”
他确实十分意外。
姑且不说他能不能随意支使玛蒂尔达,就算从其他方面来看,这也有些奇怪。自从那一天玛丽将勾引自己的事情向玛蒂尔达和盘托出,按照夏尔的想法来看,两个人就算关系不至于破裂,也应该变得恶劣了,怎么玛丽却突然跟自己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理由十分简单。”玛丽抬着头,微笑地看着夏尔,“玛蒂尔达是铁道部长的女儿,我同她多来往的话,对执行我的任务是十分有利的。”
眼见夏尔还是以狐疑的眼神看着她,她于是再叹了口气。
“再说了,先生,虽然发生了种种让人有些遗憾的事情,但我还是想要同她修补关系……”
这个理由,将夏尔原本想要说的话,都全部堵了回去。
毕竟,‘种种让人有些遗憾的事情’里面,都有他的一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玛丽突然提出了这个要求,但是看上去这个主意倒也不错。她们两个如果能够修补好关系的话,那对他来说确实也算是一种补偿。
“好吧,只要你能够完成我给交代给你的任务,你是有完全的行动自由的。”片刻之后,夏尔点了点头,同意了玛丽的提议,“我会给玛蒂尔达写一封信,让她帮助你的。”
“如您所愿,先生。”强压住内心中的激动,玛丽以一种淡然的笑容再度向夏尔行了个礼。
她是有理由这样开心的。
因为夏尔的安排,何苦她就可以将一大笔钱留在自己手中随时支配——虽然这钱所有权归于夏尔,但是从其中过一过手,哪怕是用完全不会触怒夏尔的方式,她也可以从中挣取大量的利益。
同时,更为重要的是,她还有了名正言顺的机会,以夏尔的代表的身份,同玛蒂尔达来往,平等地来往,并且安然筹划接下来的事情。
这种喜悦,甚至让她稍微打破了平日里那种淡漠,有些好奇看了看夏尔。
“先生,我还是不太明白,您打算要这么多现金做什么?虽然铁路债券现在升值的空间不大,但是毕竟还能算作是一个利源,如果长期持有的话,那么未来的收益肯定还是很可观的……”
“我知道,”夏尔叹了口气,“但是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是特雷维尔小姐的事情吗?”以一种奇怪的敏锐,玛丽反问夏尔。
这突如其来的猜测,让夏尔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最后他还是平静下来,然后点了点头。“嗯……算是吧。”
眼见夏尔如此表现,玛丽心中慢慢有了数,也不再多问下去了。
和夏洛特已经闹崩了的消息,夏尔虽然秘而不宣,但是玛丽却通过玛蒂尔达的渠道早就已经了解地清清楚楚。然而,即使如此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机会,毕竟两个人的地位差距实在太大了,姑且不说她的雇主本来就不是很迷恋她,就算是他的爷爷,那位新晋的陆军元帅,也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他们结婚的。
既然根本不指望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玛丽倒也想得非常开,她只想利用现在她的雇主在的空悬状态,进一步扩大自己在他心中的影响力,以便成为让他无法离开的助手。
然而……即使如此,她心里对夏洛特仍旧有一种难以消弭的嫉妒感,这种嫉妒感甚至需要花费老大力气才能够不表现出来。
“好的,先生,明白了,祝您一切顺利。”(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履新
随着乡野和城市间的积雪开始融化,天气已经来到一年当中最为严寒的时候了,冬日的寒风在整个城市间呼啸,让这座平日里繁华无比的城市陷入到了一种沉寂当中。
天空黑沉沉的,似乎将要再下一次雪的样子,行人们穿着厚重的外衣快速在街道当中穿行,免得接下来再受一次冒雪之苦。
而就在这寂寥的城市里,一队穿着军服的人在街巷当中穿行着,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和其他行人不同,他们的步履十分平稳,而且带有那种习惯了有纪律的生活所带来的整齐划一。他们列成了小队,就连步履都十分同调,看上去不像是行路,反倒有点像是在接受检阅。
更加不同寻常的是,这群军人面孔都十分年轻,脸上都带着那种还没有被人情世故所消磨的激情。
而领头的那个人,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前方。他看上去年纪稍微大一些,接近30岁的样子,皮肤因为饱经日晒雨淋而有些发黑。他的表情十分沉稳,甚至有些谦逊,但是隐隐间又带有一种军官所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和后面的军人们一样身穿着一件蓝色的军大衣,制服让他的身形显得十分笔挺,充满了勃勃英气。他们个个神情严肃,犹如是在参与一次漫长的远征一样。
就这样,在冬日的寒风之中,这群人以那种军人特有的沉默一直向前走着,惹得不少行人好奇地驻足旁观,寻思首都内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群军人的脚步。直到来到了铁道部所在圣米迦勒广场旁边之后,他们才放慢了脚步。
然后。在守门人好奇的面孔当中,领头的军官走到了守门人的面前。然后和气的跟他打了个招呼。“您好,我是吕西安-勒弗莱尔少校,今天奉命来到贵部听候差遣。”
……………………
在铁道部办公楼的大堂当中,当今的铁道部部长迪利埃翁伯爵笑呵呵地看着恭敬肃立在他面前的这一群军人们。
因为事关重大,所以许多铁道部的官员们也站在了他的身旁,一同迎接这群人。
这群人当中,很多人已经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今天带队前来的吕西安-勒弗莱尔少校,正是伯爵的女婿。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看待这群军人的目光也不由得更加亲切了几分。
“勒弗莱尔少校,您来得比我们想得还要早。”伯爵一看到他们,就迎了上去,然后握住了吕西安的手,“希望我们能够给您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部长阁下,我对您的接待十分感激。”吕西安并没有同他的岳父开玩笑,他先是朝着走过来的伯爵唰得立正敬礼,然后恭敬地握住了伯爵的手,“请您按照对待一般职员的标准任意来差遣我吧。我十分荣幸能来到贵部学习。”
一边握住了岳父的手,他一边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铁道部这栋以奢华而著称的办公楼。
虽然外面是阴沉沉的天空,但是大堂中悬挂的水晶吊灯再加上金色的壁灯,让灯火一片辉煌。简直亮如白昼。在墙壁的正中挂着大幅的国旗,而侧壁则悬挂着各种各样的地图,以及各个地区的铁路布局运行图和分支机构表。只消围着墙壁转上一圈,几乎就可以对部里的基本状况一目了然。就连地板用的也是高级的石材。上面还铺着厚厚的红色地毯。
这种种布置,虽然略显俗气。但是却毫无疑问地表现出了足够的财力,简直有点像是高级酒店而不像是个政府机关部门。
果然名不虚传啊,光是一个大厅,就已经花了多少钱!吕西安在心中暗想。
他不知道的是,这种花哨的布置,是夏尔还在铁道部任职的时候,就精心交代下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每一个职员知道他们的部门有多么权高责重、也是为了让每一个访客知道这个部门有钱有势。
在这种气派奢华的环境中,在岳父以及一大群铁道部官员们的注目下,吕西安突然感觉有些不自在,平素笔挺的腰身,也不期然间松垮了一点。
老实说,在他心里,身处在条件简陋的军营当中、对着手下几百号人马颐指气使,要比身处在这种高堂华屋当中被一群中年官员审视大量,要更加让他自在得多。
他并不是唯一一个这么想的人,他身后的这群青年人们也十分不自在,而且看上去似乎比他还要更加不知所措。
这群刚刚从军校毕业,面孔还十分青涩稚嫩的青年军官们,还不知道他们将会面临多么辉煌的前程,所以现在只是在为自己得到了一份不容拒绝的苦差而暗自苦恼着。
他们曾经幻想的充满了光荣和烈火的战场,充满了危险的旷野甚至沙漠,突然被置换成了这种完全陌生的环境。在这个环境里,他们之前所学的那些战术和军事技巧,似乎完全派不上用场。这种理想与现实的落差,几乎让每一个人都深深地怀疑自己是否来错了地方。
只消片刻,老于世故的迪利埃翁伯爵就看穿了这群年轻人的心中所想,但是他并没有说破,只是再度摇了摇吕西安的手,“吕西安,看来你的部下们有些疲惫,应该是赶了不少路了吧?要不你们先休息一下吧?”
这种含蓄的提醒让吕西安猛然从初来乍到的不适应感当中清醒了过来,他完全记起了夏尔希望他所担负的任务有多么重要。
“不,我们都是军人,不需要过度的休息,您不用担心。”
一边这么回答部长,他一边回头,以严厉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部下们。
在他的注视之下,这些士官们连忙丢掉了之前所产生的松懈情绪,再次回复了军人的应有仪态。
“哦?初来乍到就要我们安排工作吗?这可真是让我们有些为难啊……”部长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然后挥了挥手,招来了自己的秘书,“交代给那些人的事情,他们已经办好了没有呢?”
“铁道局和电报局都已经事先知会了,阁下。”这位秘书恭敬地回答,“他们已经抽调出了专门的人手,随时可以接收并且培训学习人员。”
“很好。”听到了秘书的回禀之后,迪利埃翁伯爵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重新看着吕西安,“吕西安,既然你们坚持的话,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吧。我们这里对你们是完全敞开的,你们可以任意在其中学习……祝你们一切顺利。”
“谢谢您,阁下。”吕西安连忙朝部长躬身行礼。
“那么,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办,先再见吧。”部长点了点头,然后指着自己的秘书,“接下来就由他来负责你们的接待工作,你有什么问题直接就跟他说吧。”
说完之后,他就离开了大堂,重新投入到了他的其他日程当中,而其他的官员们也随之各自散去,大厅突然又陷入到了一片寂静当中。
而就在秘书打算带这群人前去各自的部门的时候,吕西安突然跟秘书耳语了几句,然后会意地先行离开了。
吕西安趁着这个机会,向自己的部下们进行了最后的训话。
“听着,也许你们现在还无法相信,你们得到了多好的机会。”他踱步在这群恭敬肃立的年轻人面前,一个个扫视了过去,严厉的目光让每个人都不敢与之对视,“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受命拥有全权来处置你们,而且将以军队内的标准来严格要求你们,如果你们在接下来的工作当中有任何懈怠,这就等同于在战场上玩忽职守!我会不偏不倚地观察你们每一个人的表现的,如果你们的有谁妄想可以偷懒,那么这就代表你们整个前途的终结!明白了吗?”
“明白了!”所有人慌忙立正。
“明白了就好。”吕西安点了点头,然后再度叮嘱了一句,“刚才部长阁下虽然说一切都向我们敞开,但是能不能学到东西还是得看你们自己,我希望你们能够抛开那种无谓的沮丧,认真地完全任务,掌握应该掌握的知识和技能,也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够在将来被委以重任——没错,我要告诉你们,只要你们能够表现得让我满意,你们将来就能够比你们的同学们更加前途光明,我是绝对不会说谎的!”
他的话激起了大片怀疑的目光,但是他并不想多解释。
“另外,我要跟你们特别交代一点。在紧急情况时,为了预防万一,你们会得到一个命令,”以一种凝重的表情,吕西安不紧不慢地说,“接到了命令之后,你们将必须接管铁道和电报系统的运行。”
哪怕有着严格的约束,这些话在这群青年士官之间也惹起了巨大骚动。
“长官……这岂不是……岂不是……”一个年轻的士官好像觉察出了这种命令后面的意味,于是颇为不安地看着吕西安,“这岂不是意味着军事接管?”
他废了好大的劲,才将“军事政变”这个词咽下口中。
“如果你觉得是的话,那就是吧。”沉默了片刻之后,吕西安回答。“所以,你们必须加紧掌握这些知识,以免在事到临头时手忙脚乱,明白了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无可逆转
在将自己的部下们带进了铁道部,并且各自安排分配了工作之后,吕西安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按照夏尔之前的嘱咐,乘坐一辆出租马车来到了旧儒尔维尔亲王的府邸。
和之前的荒废状态不同,这座府邸如今门禁已经十分森严,下了车之后,吕西安也不得不在门卫满怀不敬的眼神的注视下,有些不安地在门口等待着——因为他是乘坐出租马车而不是私人马车过来的。
不过,很快门卫的眼神就变得十分恭敬了,因为没有等上多久,得到了通报的夏尔就亲自从府邸当中走了出来迎接这位客人。
“吕西安,你可总算来啦!我们都已经等了你好久了!”夏尔满面笑容地走到他面前握住了他的手,“我们还以为你真被你那位丈人拉去喝酒了呢!”
这个玩笑话让吕西安有些尴尬,“夏尔,我只是因为安排部下的工作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而已,在办公事的时候,我是不会去做无关的事情的。再说了,我的岳父他也很忙,没有时间搭理我们……”
“啊哈,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别这么认真啊!”夏尔一手拍了拍吕西安的肩膀,然后一手拉住了他的手臂,“来,我们别再外面闲扯了,赶紧进来吧,可别让别人再等了。”
“好的,夏尔。”吕西安乐得夏尔在这个尴尬话题上转开,顺从地跟着夏尔走了进去。
很快,他就抛掉了心里的一点点不快,而沉浸在对这座府邸的惊叹上了。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清理和修缮。前朝的儒尔维尔亲王府邸又慢慢重新焕发出了当年的光彩,再度变成了那个陈设奢华的显贵居所。
一路上在走道上走马观花之后。等到来到富丽堂皇的大厅里面时,吕西安终于以那种毫不作伪的羡慕神气向夏尔感叹了一句。
“夏尔,你已经得到了一个多气派的地方啊!听说这里是总统低价转送给你的吧?对你还真是慷慨!”
“哦,是的。”夏尔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一点也没有表露出自己最近对路易-波拿巴的意见来,“总统对我十分慷慨,我十分感激他。”
“不过,这也是你应该得到的奖赏吧,毕竟你为总统做了那么多事,其他人可不会这么快就帮上这么多忙。”因为觉得刚才这么说有些失礼。吕西安连忙再恭维了一句,“夏尔,你现在就已经搬到这里住了吗?”
“不,这里的修缮工作还没有完成,我现在还不住在这里……”夏尔摇了摇头,然后再度开了个玩笑,“再说了,我还没有结婚呐,这么早忙着迁居做什么?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地方也太寂寞了。”
“哈哈……既然这样那就赶紧结婚啊!”吕西安被夏尔的话给逗笑了。“我和朱莉都还在等着参加你和特雷维尔小姐的婚礼呢!”
他这句话是半真半假,他个人固然欢迎夏尔结婚,但是他的妻子却未必了——她到现在都还对夏尔一边和自己的妹妹玛蒂尔达亲密来往一边又和别人结婚感到十分愤愤不平。
和吕西安期待的相反,听到了他的话之后。夏尔突然僵了一僵,然后笑容也变得十分不自然起来。
“怎么了?夏尔?”眼见夏尔的反应很奇怪,吕西安不由得追问了起来。“你不希望我们去参加婚礼吗?”
“不!当然不是了!你们两个肯定是我的贵宾。”夏尔马上回过了神来。连忙摆了摆头,“我没怎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一点事情而已。你放心吧,我和夏洛特的婚事一定要办。而且会尽快就办,绝对要让你们过来参加的!”
虽然感觉夏尔的回答还是有些奇怪,但是吕西安还是将这种疑惑都放在了心底里没有说出来。
也许是因为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的缘故,夏尔很快就转开了话题。
“我们赶紧去见他们吧,他们都等不及了!”
夏尔今天打算在这里接待一大群客人,不过,因为现在大厅还在修缮当中,所以夏尔并没有在大厅接待这群客人,而是将他们都召集到了花园的前庭当中。
很快,夏尔和吕西安就来到了前庭之中。
当这两个人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原本座位上坐着的那些人立刻就停下了自己的闲聊,然后对着他们行注目礼。
这群人也和吕西安一样穿着军服,而他们之中为首的,正是新任的陆军部秘书处的副处长阿历克斯-德-罗特列克子爵。
没错,今天夏尔所邀请过来的都是军人。
自吕西安和阿历克斯,夏尔网罗并且一手扶持起来的陆军当中的青年俊彦,几乎一下子就来了一半。
“大家好,这位就是吕西安-勒弗莱尔少校,铁道部派驻机构的负责人。”在大家的注视下,夏尔平静地向这群人介绍了吕西安,“以后可能大家共事的机会还有很多,希望诸位以后能够和他好好相处。”
听到了夏尔的话之后,其他人连忙都向吕西安点头致意。
而夏尔也带着吕西安,将在座的秘书处的军官们都一一介绍完了。
“勒弗莱尔少校,夏尔已经跟我说过很多回了,久仰您的大名。”当吕西安走到自己的面前时,带着一种不乏热情的笑容,阿历克斯站起来向吕西安伸出了手来,两个人握起了手。“希望我们接下来能够合作愉快。”
“德-罗特列克少校,您不用如此客气,”吕西安连忙回答,“我同样从夏尔那里听过您很多次,希望在之后能够得到您更多的帮助。”
一边握手,两个人同时还互相友好地笑了起来。
这是吕西安和阿历克斯的首次见面,虽然他们两个性格几乎大不相同。但是互相仍旧留下了一个不错的印象——阿历克斯欣赏吕西安的坚定和恭敬,而吕西安则对阿历克斯的温和谦逊十分满意。
“好了。诸位,既然现在已经认识完了。那么我们就进入正题吧。”夏尔轻轻地拍了拍桌子,让这两个人连忙落座,“先生们,今天我们所需要谈论的事情十分重要,所以我只叫来了你们,因为经过了这么久的观察,我确定你们都是值得信赖的……”
因为夏尔的语气已经变得十分严肃,所以其他人都正襟危坐起来,准备聆听他的教训。
吕西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感觉肺部有些发冷。说实话,这并不是一个十分理想的地点,虽然这群人都穿着军大衣,但是仍旧感觉有些挥之不去的寒意。然而,当然没有人敢于向夏尔提出要换一个地方了。
而他心中的寒意并不仅仅来自于此。
夏尔只将他一个人叫了过来,而罗特列克子爵这边却叫了一群人,这无比清晰地说明了此时在他的心中,罗特列克子爵这边的人更加值得信赖一些,这让他心里有些不满。不过。他自己也明白为什么——毕竟,罗特列克子爵这边是用高官重权进行收买,而自己这边则普遍被部下们视作苦差,两边的行动积极性都不一样。
不能这样下去了。他在心里暗自决定,接下来一定要鼓起自己部下的士气来,以便让他们也能够得到信任。这样他们才能够有一个光辉的前途。
眼见大家都已经变得十分认真,夏尔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吕西安。
“吕西安,我跟你明说吧。我们今天就是在商讨军事政变的问题。”
虽然夏尔的语气十分平淡,但是吕西安心头仍旧是重重一震。但是,因为事前有些心理准备,所以他还是维持着镇定,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并不是今天才临时起意的,而是最近以来一直都在盘算这个行动,类似的预案我们已经做了不少了,也调过来了不少可以信任的部队。”一边注视着吕西安,夏尔一边继续说了下去,“但是,想必从军多年的你也知道,无论事前制定了多么完美的计划,在事到临头的时候总是会免不了出一些纰漏,而要预先尽量消弭这种纰漏,这就需要我们付出百倍的努力……毕竟,我们要干的事情实在太重要了,而且容不得失败,对我们来说,哪怕大部分成功也和失败无异……”
“没错,如果为了震慑敌人,我们可以开枪杀人,但是我们绝对不能够大量流血,如果大量流血,军队的服从性就会出现大问题了,毕竟我们是在首都而不是敌国动刀枪!”夏尔加大了音量,以便让自己的训诫钻进每一个人的心里,“为了不让军队产生动摇,以免造成不可预知的严重后果,我们必须将一切问题都考虑在内。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你们两个部门必须密切配合!阿历克斯会指挥各支部队以最快速度直扑我们的反对者的巢穴,将他们逮捕起来。而吕西安,你要带着你的人,负责切断首都和外界的联系,一切途径巴黎的铁路都只能运送支持我们的部队,而其他的都只能停下来!”
说完了之后,夏尔走到了吕西安和阿历克斯的身边。
“两位,总统托付给你们的重任,你们是可以自己估量出来的,所以,接下来必须密切进行配合,制定出一个详细的计划,绝对不能搞出问题来。否则的话……后果我不明说你们也能够想得出来,明白了吗?”
在夏尔的视线的逼视下,两个人都好像被震慑住了,呆愣了片刻之后,才各自艰难地点了点头。
“很好,你们知道就好。”因为对他们的表现十分满意,夏尔于是点了点头,然后语气也放缓了一些,“当然,你们也不用感到太紧张,我们并不是要现在就动手,你们可以有充裕的时间为这个计划做准备——当然,只是很可惜的是,没法儿去找个地方演习一下,不过我想以你们的聪明才智,是可以排除这样一点小困难的……”
夏尔的小玩笑,终于让原本紧绷的气氛稍稍放松了一些。
和两个领头的不同,其他的青年军官们的脸上,更多的不是恐惧,而是那种跃跃欲试的激动。他们知道为了夺取权力,所需要付出的是什么,而且乐于作出这样的付出。
说完了之后,夏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然后将茶几上的一本小簿子拿给了吕西安。
“吕西安,这是我们制定的初步计划,你先好好看看这个吧,有什么改进意见的话,请尽管跟我们提……我可以让你们就地参研然后修改。”
看着眼前的这一本小簿子,吕西安恍惚间突然产生了一些疑惑。
就是我们这一群人,即将决定一个国家的命运吗?
“是的,吕西安。”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夏尔突然又笑了起来,“你以后还会决定更多。”
因为你已经走到一条无可逆转的道路上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命令与党徒
夏尔笑容当中所隐含的那种不容置疑的神气,终于让吕西安回过了神来。
是啊,都到这里了还要犹豫什么呢?他心里苦笑了起来。
自从依靠夫人和夏尔的力量重新回到陆军当中之后,留给他的路已经越来越少了。为了维持住现有的地位,他必须跟随着夏尔等人继续走下去,无论接下来面对的是什么。
于是,吕西安定下了神来,平平稳稳地伸手接过了夏尔手中的小簿子,然后仔细地翻看了起来。
太好了……夏尔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他需要这群人干的事情太过于重要了,容不得半点动摇和疏忽,他最怕吕西安突然有些分不清现实,以至于他不得不痛下决心抛开吕西安——不过现在看来,他的这种担心是没有必要的了,吕西安要比他想象的灵活得多。
吕西安尚且都如此表现,那么其他军官就更加不用担心了,他们在难以抗拒的诱惑下,早已经什么事情都敢做了。
成立只有仅仅三年的共和国,还没有深入到使人们认为它是“祖国”的地步,这些军人们对于推翻共和国重建他们所喜欢的君主制,并没有什么心理障碍。
“吕西安,我希望你接下来认真研判一下,给出自己的意见,不过……请记得一切都要保密,我是不能让你把计划带走的,这不是信不过你,而是为了保持几率。”夏尔在吕西安旁边小声叮嘱着,“所以。今天你就留在这里吧,我们详细来谈谈。你放心。虽然这里还在修缮当中,但是几间客房还是能够腾出来的……”
“好的。当然可以。”虽然感觉夏尔的要求有些意外,但是吕西安还是马上同意了,在他看来,执行严格的军事纪律并没有什么不对的。
“阿历克斯,你今晚也留下来吧,”留住了吕西安之后,夏尔又看向了罗特列克子爵,“你和他一起来详细参研,毕竟接下来是需要你们两个的密切配合的。”
“好的。可以。”阿历克斯也同意了。
将其他私心杂念都抛却到一边之后,吕西安和其他人一起围到夏尔的身边。
而夏尔已经将巴黎市的地图铺在了自己的桌子上,开始指点了起来。
“请诸位注意,我知道你们的从军生涯都比我丰富,就算没有亲自在前线经历过战争,至少也在军校中学过在地图上做军事计划,所以你们可能觉得我说的东西太浅显,但是,这个想法必须被抛弃。你们必须完全按照总统的意思来办!因为,这不是一个军事行动,而是一个政治行动,我们不能光想着怎样击倒对手。更加要考虑政治影响……所以,这一次,总统决定只以极少量部队参与直接的政变行动。大部分军队在城外聚集驻扎,以便威慑潜在的反抗分子。”
“嗯?”听到了夏尔的话之后。吕西安有些惊讶。
毕竟,打仗自古以来都是遵循着集中优势兵力、快速歼灭对手的原则的。而总统和夏尔的意思却完全与之背道而驰。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毕竟不是要和整个国家来一次血战……城区能够让军队施展的空间太小了,而为了不给国民造成太大的恐慌,我们的宗旨是调进来的部队越少越好,只需要最精锐同时最得我们信任的部队。”夏尔小声地解释了起来,然后,他的手滑到了铁道部所在的圣米迦勒广场边,“吕西安,你需要多少人的帮助,才能够有切实把握地接管整个铁道部,隔离首都和外省一切交通和信息来往?”
“恐怕我需要三个营,因为我需要防备自卫军……”吕西安有些迟疑地回答,“这些自卫军的态度还是无法把握的,我需要预留一些人手以防万一。”
吕西安会这么想也不奇怪,圣米迦勒广场同时也是国民自卫军的集结地,如果在他们政变的时候奋起反抗吕西安等人的行动,那么对吕西安将是一种十分严重的阻碍。
“关于这个你不用太过于担心。”夏尔笑着摇了摇头,“国民自卫军不会来干扰你的行动的,至少大多数不会,他们没有和正规军为难的勇气,我已经知会过他们的一些高级军官了,这帮人倒是也很知情知趣,他们到时候不会来干扰我们的行动的。”
就连自卫军都已经压服了吗?吕西安心中顿时一喜。
“既然这样的话,我就没有问题了,只要给我一个营的人马,再配合上我在部里的部下,我能够压制住部里,甚至可以控制整个广场区。”
“很好,只要你能做到这一点,我们就成功一半了。”夏尔鼓励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们会适当给你多增派一些人的。记住,不要因为任何原因而对他们心慈手软,我们必须排除掉一切障碍!”
“是!”仿佛是得到了掌管的命令似的,吕西安下意识地应了下来。
然后,夏尔将手指移动到了国民议会所在的波旁宫上面。
“这里是重点中的重点,我们的一切赌注,都必须在这里摊开来拼个胜负!”他突然提高了音调大喊了一声,也让所有人都把视线集中到了他的手指上,“我们绝不能够让这里再产生危害国家的毒素,一定要彻底压服这里!必须要将所有有影响力的议员一并拘押,绝对不能放跑一个,让他们跑到外省去大放厥词!”
“所有议员都要逮捕吗?”阿历克斯反问。
“先暂时性拘押,然后视情况而定,支持我们的、愿意改换门庭的我们都可以放过,其他人都必须拘禁起来,直到大局已定之后再行审判。”夏尔不换不忙地回答。“在1799年,皇帝在五百人院里面。对那些冲他咆哮斥骂的议员有些惊慌失措,这一次我们绝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我们不会再让他们有大叫大嚷的机会,他们已经折磨国家够多了,现在是他们噤声的时候了。”
接着,夏尔继续补充了一句,“对守卫部队,我现在还是希望他们能够放下武器,不要抵抗我们。不过,对此我们现在没有切实的把握,如果真的有反抗。那么,你们就要毫不留情地碾碎那里,不用考虑总统尽量平静行事的规定。明白了吗?”
“明白了!”这些军官同时大声回答。
接着,夏尔将计划中的一个个要点都在地图上予以标示,并且配上了相关的指示和说明,而这些军官们也一一明确了自己的责任,直到傍晚时分,这群军官才一一散去,心里踌躇满志地为那一天而去做着准备。
只有阿历克斯和吕西安被夏尔留了下来。
到了傍晚的时候。天气已经愈发冷了起来,夏尔于是带着他们离开了花园的前庭,经过大厅走到了二楼的书房里面。
当他们踏入这间书房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被书房中的地球仪给吸引住了目光。在幽暗的烛光下。这座地球仪的黄铜底座正反射出金色的神秘光泽。
夏尔一言不发地走到了这座地球仪旁边,然后轻轻转动了它,默不作声地看着世界在自己手中转动。直到许久之后。他才悠然对已经有些焦急的两个人开口了。
“吕西安,阿历克斯。我现在把你们叫过来,并不是只为了计划的事情。”
这两个人疑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疑惑地看着夏尔,好像在询问他为什么将自己留下。
“你们最近的工作还算顺畅吧?”夏尔头也不回地问。
“还好,挺顺利的。”两个人同时回答。
“是啊……你们都是我亲自挑选的人,怎么可能办不好差事呢……”夏尔仍旧轻轻转动着地球仪,“然而,我的工作,却恐怕有些不太顺利了。”
“出什么大事了吗,夏尔?”吕西安惊诧地问。
“哦,别担心,吕西安,我们的政变没有问题,一切都十分顺利。”夏尔将手从地球仪上拿开了,然后苦笑了起来,“真正的问题在我身上。因为……我恐怕在现在的位子上待不了多久了。”
“什么!?”两个人同时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在他们看来,现在应该没有人能够撼动夏尔的的地位才对。
“这是总统的意思,他想要在政变成功之后,将我推到更能适合我的地方去。”夏尔面无表情地回答,“总统的意见,我必须要听从,不是吗?”
两个人都有些不安地踌躇了起来,他们明显听出了夏尔对总统这种安排的不满,但是他们却不敢多说什么。
因为,这不是他们能够插嘴的问题。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问题了。”夏尔摆了摆手,然后转过视线来看着这两个人,“我将他最近力主在陆军当中创立的两个部门的负责人先召集过来,就是为了让你们先知悉这件事,同时做好相应的准备。其他人我还不打算通知,因为我不想让他们的心里产生动摇,影响到我们之后的大事。”
他特意提了‘负责人’一次,吕西安虽然没有听出意味来,但是阿历克斯却瞬间明白了夏尔语气里隐含的深意,并且瞬间为此感到恐慌了起来。
没错,他们是夏尔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日后接替夏尔的人,不管政治上倾向于哪个党派,都不会将他看成是心腹,所以……他们的地位将会受到可怕的冲击。
难道,刚刚触摸到权力的芬芳,就要马上告别它了吗?他的心里立刻产生了一阵恐慌。
“特雷维尔先生……难道,这个任命已经不可更改了吗?”
而这时,吕西安终于也明白了过来。“夏尔,你是在担心我们吗?”
“是的,这个决定无法更改了,虽然我不会在现在离任。”夏尔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又笑了起来,“但是,我们并不是毫无其他的事情可做,所以你们也不用太害怕。”
“你是意思是,即使离开了陆军,你还是会帮助我们吗?”罗特列克子爵马上反问。
“是的,虽然我在未来将会离开,但是我会保护你们的地位……你们绝不会缺少我的帮助。”夏尔先是避而不答,然后将双手放到了他们的肩膀上,“经过了这么多努力我才得到了现在的成果,我绝不会让任何人破坏我们的努力的,谁也不行!”
也许是因为夏尔的语气中含有足够的感染力的缘故,两个人慢慢地也从最初的惊慌当中恢复了过来,然后信服地看着夏尔,等待着他的指示。
夏尔却不急不躁,只是看着他们两个人。
直到良久之后,他才长出了一口气。
“你们,你们两个人都是我喜欢的那种人——年轻,有能力,也有雄心,就和我自己的一样。我发现了你们,欣赏你们的能力,然后想要帮助你们——最后,感谢上帝,我做到了这一点,对此我感到十分高兴。我不希望你们仅仅将我看做是一个上司,或者一个恩人,我只希望你们将我看做朋友,可以互相肝胆相照的朋友……没错,我帮你们就是因为我将你们看做朋友,我不怕别人说我任人唯亲,没错,我就是任人唯亲,因为我相信你们的能力,也相信你们的志气——你们肯定会为了证明自己能够胜任得来的职位而努力的,不是吗?现在看来,我的信任得到了足够的回报,你们果然是堪当大任的人选……”
“是的,夏尔,我们是朋友,所以需要我们怎么做,尽管说吧。”吕西安叹了口气,然后低声回答。“我们的前途,是和你牵扯在一起的。”
罗特列克子爵虽然没说话,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这才是可靠的党徒啊……看到了他们如此上道,夏尔禁不住心中窃喜。
只有依靠他们,自己才能在离开后,仍旧在军中保住已经拥有的影响力。
“你们先把这个消息留在心里,然后安安静静地给我老实办事。”一阵沉默之后,夏尔给出了自己的指示,“记得,一定要想办法约束好部下,提拔那些靠得住的人,明白了吗?别人不肯给的东西,我们仍旧要自己想办法拿到手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违法
正当夏尔和吕西安等人还在商讨接下来如何在首都发动政变的时候,仿佛是感应到了这种气氛似的,浓厚的阴云将天空遮蔽得愈发严实,整个大地都被压抑得一片阴沉。
虽然不可能得知这项正在袭向全国的灾难的全貌,但是玛蒂尔达-德-迪利埃翁小姐此刻的心情也正如同这种天气一样阴郁。镜片后的眼瞳空洞而且冷漠,泛出不悦的光线。
此刻的她,正在自己家中的会客室当中,接待着一位并不受欢迎、却又不得不接待的客人。
说实话,自从那一晚之后,她最近心情一直都很低落。
那一晚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前一刻还玩得那么开心,接下来却如同飞来横祸一般,那位夏洛特-德-特雷维尔小姐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前,她饱含蔑视和愤怒的眼神,就像铭刻在她脑海中那样,一直在她眼前不断浮现,让她心口发堵。惭愧和懊恼、以及愤懑都在心**织,却又无处宣泄,甚至脸上都不能表现出一点异常来,这让她只感觉难受极了。这种苦涩是如此浓烈,以至于得到了雨果先生亲自签名的原版书也无法冲淡。
更让她心情不快的是,自从那一晚的灾难之后,夏尔就再也没有找过 她,甚至都没有传过来只言片语,虽然这本来就是她的建议,但是成为现实之后,仍旧让她心情极度郁闷。
这种原本就已经低落到极点的心情,因为对面的那个人而变得更加低落了。
然而,坐在她对面的玛丽-德-莱奥朗小姐又好像没有感受到她的这种心情似的。仍旧笑意盈盈地坐在那里,甚至还悠然拿起了身前的咖啡喝下了一口。
“迪利埃翁小姐。我想您是知道我的来意的吧?”喝完了咖啡之后,玛丽抿了抿淡红的嘴唇。然后满怀笑意地看着玛蒂尔达,“我想,为了先生的嘱托,接下来我得时常仰仗您的帮助了,还请您多多帮忙啊……”
虽然语气十分谦恭,但是玛丽带着那种得志之后的喜悦却是怎么也无法掩饰的。
有事要我帮忙的时候,他不敢来见我,倒是派了个代表来了……还是最坏的那个人选。
一想到这里,玛蒂尔达只感觉心里隐隐发疼。
“我想。在这个问题上我是帮不了多少忙的,很抱歉。”带着一种不耐烦的焦躁,玛蒂尔达随口回答,心里只想着快点送走这位客人。“您如果需要在债券的事情上面帮助,那您可是找错人了。”
“是吗?可是我觉得您正是我们最需要沟通的人呀?”玛丽微笑着反问,“您的父亲,不正是部长阁下吗?对于我们讨论的问题,他有最高的决定权,不是吗?”
“那是我父亲的职权。不是我的。”玛蒂尔达颇为冷淡地回答,“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去干涉父亲的事情,这样做是不体面的。”
“啊哟,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您这么坚持原则。”玛丽仍旧微笑着。只是其中似乎又多了几丝嘲讽,“可是如果是旁人——比如先生本人来找您的话,您还会这样坚持原则吗?”
带着一股混杂着尴尬的怒气。玛蒂尔达只感觉血都在往上涌,但是她强行忍受下去了这句嘲讽。
“如果那样的话。您就让他本人来找我吧。”带着那种不宣自告的怒气,玛蒂尔达一口回绝了玛丽的话。“对于您,我实在是爱莫能助。”
“您这样说可就太让人伤心了,我可是真心想要向您求助啊。”玛丽叹了口气,“就算不为我们的友谊考虑,您也可以想想怎么补救现在已经发生的灾难吧……”
“灾难……?”玛蒂尔达顿时就心中一凛,然后有些警惕地看着玛丽。
她心里在默默祈祷,夏尔不要真的发了疯,将他们所应该埋藏在心里的挫折给告诉了这位朋友。
因为,现实已经够残酷的了,而来自‘朋友’那里的嘲讽,无疑会让这种创痛更加严重十倍。她宁可默默忍受,也不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痛苦。
“哎哎哎,别紧张别紧张,我什么都不知道呢!”眼见玛蒂尔达真正变得危险起来了,玛丽连忙摆了摆手以示无辜,“我只是从你们的态度里面看到了一点蛛丝马迹来了而已……您看,就算我也看得出来吧,先生已经好久没有见过您呢,甚至都没有谈过您,这之中我猜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您不得不被疏远了……”
接着,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玛蒂尔达,“当然,从他的态度来看,他现在仍旧对您毫无恶感,看上去只是因为一些无可奈何的因素而疏离您的?”
“是的,发生了一些很不愉快的事情,结果我们只能这样了。”玛蒂尔达努力抑制住自己,以免让玛丽看出端倪来。“请您不要再问了,这对您没有任何的意义,不是吗?”
“是的,这对我没有多少意义,不过对您可就意义重大了,您不想重新修补这种关系吗?如果想的话,就暂且压下自己的厌恶,和我一同合作吧……”玛丽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总比您非要强来要好得多吧……”
说完,她又拿起了咖啡杯子,不紧不慢地喝了下去。
“真亏得您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明明只是为了自己而已吧?”玛蒂尔达冷笑了起来。
虽然她的态度还是十分恶劣,但是玛丽很清楚,这就是她已经答应了自己的要求。
“谢谢您,玛蒂尔达。没错,我确实不愿意让自己被打上一个无能者的标签,但是您非要强来我也没办法,只不过……这对您有什么意义呢?”玛丽摇了摇头,然后重新将杯子放了下来。“再说了,您也不会毫无所得,至少我会将应有的感激点滴不剩地转达给您的。”
“不用了,您还是给自己都留着吧,这对我没什么意义。”玛蒂尔达随口拒绝了。“既然您最需要这个,我要是真的抢走了一部分,岂不是太过于伤您的心了。”
玛丽原本完美的笑容顿时僵了一僵。
正是这种看似不经意的嘲讽,才更能刺伤她。
“也是啊,您什么都有,怎么会看得上这点小钱呢?”片刻之后,她自嘲地笑了笑,“不过,除了您看不上的小钱之外,我还有其他的东西可以回报给您。”
“您是指什么?”玛蒂尔达有些奇怪。
“还记得我们之前商量过的事情吗?”玛丽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变成了凝重,“前阵子我……我因为一点事一直都留在家里休养,而芙兰则没有闲着,我听人说她好像出去了几次,说是去看戏。唔,说是看戏,不过我看恐怕未必是真的,她要没暗地里搞些什么事情我才不信呢。”
“是吗?”玛蒂尔达微微皱了皱眉头。
沉吟了片刻之后,她再度开了口,“可是就算有问题,那又能怎么样呢?那是她的自由,我们可没办法限制。”
“我也没想过要限制她,她是先生的妹妹,我怎么敢呢?”玛丽冷笑了起来,好像又带上了些嘲讽。“不过,我们就算不能对她动手,总能够对别的人动手吧?”
玛蒂尔达的眉头越皱越紧了。
“她如果想要搞什么诡计,就一定需要帮手,我们只要把这个帮手抓起来,不就可以把一切都弄个明白了吗?迪利埃翁小姐,您的姐夫是个军官吧?那一定有不少的朋友可以使唤,干脆……干脆我们想个主意,您从您的姐夫借几个人来,然后把那位不知名的先生给逮起来吧?这样恐怕就能够弄清楚了。”
玛蒂尔达的眼睛骤然睁大了。
“这是在犯法。”玛蒂尔达低声回答。“您难道不明白吗?”
“是啊,这是在犯法。”玛丽冷笑了起来,“然后呢?您打算一边把人从泥坑里面拉出来,又不弄脏自己的手吗?”
这种略带嘲讽的冷笑,让玛蒂尔达顿时语塞。
没错,要说到犯法,还能有比得上那两个无法无天的人吗?她们连杀人和包庇的罪行都不眨眼地干下来了,比较起来这种‘小事’反而算不了什么了。
但是,令她更加不舒服的是玛丽的态度。
这个人,想要让我去干脏事,然后自己站在旁边冷眼旁观。
“您不是说过,作为朋友不希望看到芙兰一错再错,也不希望看到她伤害到大家吗?那么现在您有机会证明自己的话了。”
说完后,玛丽沉默地看着她,好像在揣度她心中所想似的。
“这件事十分重大,我不能轻易下决定,哪怕您这样激我也没用。”玛蒂尔达很快就恢复了冷静,淡然回答,“况且,如果真要犯了法,难道您真的觉得自己能够独善其身吗?”
“不,我不会这么想……”玛丽低下了头,轻轻叹了口气,“难道您觉得过了这么久,在先生旁边呆了这么久之后,难道我对法律还会有什么敬意吗?那才奇怪呢,小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提点与试探
“爸爸,您已经回来啦?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在德-博旺男爵的书房当中,萝拉推开了书房的门,然后一脸惊奇地看着刚刚回来的父亲。
也不怪萝拉奇怪了,最近父亲一直都呆在家里深居简出,只是通过手下的回报来处理事务,偶尔要出席什么活动也都是让萝拉本人代劳。所以当听到了仆人的通报的时候,萝拉还以为这是个假消息。
“是的,回来了。”坐在办公桌面前男爵抬起了头来,然后朝自己的女儿露出了平淡的笑容,接着做出了一个让萝拉走过来的手势,“萝拉,坐这边来吧,爸爸有事要告诉你。”
虽然这个笑容看上去亲切,但是萝拉却微微打了个寒噤,因为她根本没有从这个笑容当中感受到任何的暖意。
德-博旺男爵原本圆胖的脸,最近却显得有些消瘦,而眼中的那种精明却并没有褪色几分。因为最近终日呆在家中不出门的缘故,他的脸也变得白了许多,再配合那种略显僵硬的表情,更加让他看上去有些险恶。
这间书房的气氛也十分古怪,明明被布置得金碧辉煌,各种被黄金和珠宝镶嵌的物品熠熠生辉,但是这间书房却却给人带来一种阴森死寂般的感觉。
以后我掌权了,一定要把这间书房里面的东西全换掉……呆愣了片刻之后,萝拉在心中想。
“爸爸,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吗?”走到了父亲身边之后,萝拉以自己最为热情地态度看着父亲。“您是刚刚才回来吧?要不您先休息一下?”
“不,不用休息了。我现在感觉挺不错的。”男爵轻轻摆了摆手,好像有些疲惫的样子“哎。几十天不出门,今天开个会,脑子都快跟不上了,哈哈!看来最近我已经闲得快生锈了啊……”
“可别这么说啊爸爸,您只是最近状态不佳而已……”萝拉连忙劝慰起父亲来,“只要您恢复过来,我们仍旧可以为所欲为。”
“是吗?希望如此吧……”男爵脸上仍旧微笑着,“最近真是辛苦你了,孩子……”
“这是我应该做的。爸爸。”因为得到了父亲的赞许,萝拉有些激动,连忙垂下了自己的视线,“现在如果我不为您分担苦劳,又有谁还能帮助您呢?”
“是啊……是啊……”男爵的笑容愈发浓厚了。“现在也只有你才能够继承我的事业了,不是吗?”
虽然这句话在之前任何其他时候都能够让萝拉激动万分,但是在现在的环境下,萝拉却只从父亲的身上感到了一种似乎是丧失了一切希望的冷漠,这让她心中的喜悦感顿时就消失了大半。
自从儿子莫里斯横死之后。父亲脸上的那种原本已经公式化的和蔼微笑已经不见踪影了,每天即使笑一笑也无法让人感到如沐春风,反而心里有些发瘆。也正是因此这个缘故,这些天来男爵的仆人和助手们都个个低声下气、战战兢兢。唯恐办错了任何一件事,引得自己主人降下可怕的惩处。
不过,虽说态度已经变得日渐阴沉。但是男爵却慢慢地从这种灾难当中平静了下来,除了最初的几天情绪失控大发雷霆之外。后来他却极少对人发怒,甚至没有在外人之前表示出自己的伤心来。这种自控力也着实让不少人心里觉得佩服。
不过,自从得知了哥哥的死讯之后,萝拉感觉自己的父亲已经颓唐了不少,虽然平时作出决定的时候还有原来的那种精明敏锐,但是很明显可以看出来,他已经没有那种傲视一切、成竹在胸的豪情了。
一位原本那么强大的人,竟然也有经受不住的打击!
一想到这里,萝拉不禁为父亲感到有一种惋惜。在内心深处,她开始怀疑自己将来到底应不应该有孩子,应不应该平白无故给自己制造弱点。
和很多戏剧当中的主人公不同,直到现在,她仍旧对亲手杀死自己的哥哥莫里斯、让父亲变得如此颓唐毫无愧意,更没有因此而夜不能眠。在她看来,这是一种为继承父亲的事业所必要付出的代价,仅此而已,她只是做了一件她注定要去做的事情而已。
在父亲开始日渐衰颓的今天,她更加热切地期盼自己能够更加成长起来,让父亲遗留下来的伟大事业更加辉煌。
同时,在内心深处,嫉妒仍旧在啃噬着她原本就仅剩不多的感情,萝拉心里十分明白,如果横死的是自己而不是哥哥,父亲纵使会伤心,也不会到这个程度。
“好了,我们父女之间就不用说这么多客套话了,我还没有告诉你吧?我今天出去的用意。”微笑着看了看女儿之后,男爵说起了自己的行程,“今天我是接到了阿尔古伯爵的临时通知,所以特别去参加法兰西银行的特别董事会议去的。”
“特别董事会议?”萝拉的表情变得更加郑重了,“是为了什么事情呢?出了什么大事吗?”
作为一位赫赫有名的大银行家,德-博旺男爵一直都是法兰西银行董事们当中极为强势的一员,也被外界盛传是法兰西银行下一任总裁的有力人选,既然由总裁阿尔古伯爵特别发函邀请,那么今天要讨论到问题的重要性也就是不问可知了。
“倒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只是要商量放一笔特别大的款子而已。”
“款子?有多大?”
“两千五百万。”男爵挑了挑眉头,然后悠然回答。“而且是短时间内筹集起来交付。”
“两千五百万!”虽然男爵的语气十分轻松,但是萝拉仍旧惊了一下。
因为这个数字太庞大了,几乎超出了一般金融机构所能融资的能力限度。哪怕是德-博旺家族现在有了几亿家产。在短时间内拿出这么多现金也是不可能的,恐怕也只有法兰西银行这种全国性的银行。才能够在短时间筹集齐这样庞大的现金吧。
“款子怎么会这么大?对方有这样的信用额度吗?是贷给其他国家吗?利率是多少?需要用什么做担保呢?”哪怕明知道其中肯定有什么深意,银行家血脉当中的本能。仍旧让萝拉问出了一样一连串的问题。
“不是贷给某个国家,而是贷给一个人……准确来说,就是我们的总统阁下。”男爵不紧不慢地跟自己的女儿解释了起来,“在总统本人的要求下,法兰西银行准备借给总统先生两千五百万法郎,以便应对不时之需,今天我们一群董事一直都在开会讨论这是呐……”
说到这里,德-博旺男爵的脸显然抽动了一下,显然是在哂笑着什么。“嘿,什么不时之需?大家都明白着呢!这是用来绞死共和国的专款,他想要拿着法国人民的钱去抢下法国的皇冠……”
“他是想要这些钱来收买心腹,帮他发动政变吗?”萝拉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明摆着的事,我们只是好奇他是打算在今年还是在明年做而已。”男爵冷淡地回答,“不过,没想到他胃口这么大,一次就想要从我们这拿这么多!”
“那董事会的人都怎么看呢?不同意吗?”萝拉低声问。“毕竟,这笔款子也太大了……”
“不同意?为什么不同意?恰恰相反。没经过多少讨论,我们就一致决定批准总统个人的贷款请求,在几天内就把款子发给他。”德-博旺男爵摆了摆手,“所以。我敢说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再冲另外一个人喊皇帝万岁了。哦,波拿巴家族将会再次带给法兰西无比的光荣!”
虽然好像是在夸赞。但是男爵的语气却十分轻佻嘲讽,显然他的内心当中对未来的皇帝陛下是毫无尊敬之情的。
“可是……爸爸。既然您并不喜欢总统先生的话,那为什么又还要去帮助他呢……”萝拉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迟疑。“都到了这个年代,我们……我们又何必给自己头上搬个皇帝来呢?共和国不是挺好的吗?权力越分散,我们就越容易在政界找到代理人,也更加容易钻开空子来。现在有七百个人在波旁宫当中吵架,总比仅有一个人在我们头上发号施令要好。我们干嘛还需要皇帝呢?这个皇帝既不高贵,也没有天才,甚至都不是法兰西人!他凭什么就能够让我们屈居其下呢?”
“屈居其下?不!你只看到了一个方面。”男爵摇了摇头,“没错,我们可能确实要对这个人恭敬行礼,对他阿谀奉承,但是这不代表他会有多么高……他只是一个应需要而诞生的产物而已,我们需要他,他也同样地需要我们。”
“需要?”萝拉有些惊奇地问。
“是的,大家都已经受够了几十年来无尽的动乱和风潮了,我们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人来凝聚方方面面的力量,统率一个集权的国家,号令军队和政府,让他来维护整个国家的秩序,维护我们已经辛苦得到的一切!这个人到底是贤明伟大而是渺小可笑,其实是无关紧要的,关键是我们就是需要这样一个人!更何况,总统先生也值得我们尊敬一番,他并不是空有波拿巴这个姓氏而已……”
“也就是说,需要皇帝来维持秩序,确认我们已经拥有的一切,并且排除掉任何新的革命风险吗?”萝拉渐渐地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他将会依赖我们来治理国家?”
“除了我们他还能依靠谁呢?”男爵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狡狯,“他依靠军队夺取国家,可是军队是吞金的怪兽,想要维持军队他就要钱,要数不清的钱,最后还不是得依靠我们?况且,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使得我们需要他。”
“什么理由呢?”萝拉低声问。
“我们需要他和他帝国冲出去,夺取我国在世界上应有的一席之地!也为我们夺取更多的财富和利润……”男爵抬起头来看着女儿,“法兰西太小了,大家就算在狭小的法兰西互相撕咬,也咬不下多少利润了,我们必须冲向整个世界!在未来的时代,必定是我们加速对外进取的时代,一个和外国充满了剧烈冲突的时代,在这种背景之下我们需要一个强人来带领帝国做到这一点,软弱的共和国是无法实现这个必要步骤的。不管是法国,还是欧洲其他国家,我深信,我们最终会在世界扩张,然后发生剧烈的冲突。”
“对外扩张?”萝拉终于明白过来了。
“是啊,萝拉,难道你没发现吗?我老早就已经在海外开始扩张我们家族的事业了……而且不止我一个人这么做,我们的同行们也同样在对外输出资本抢占市场。”男爵笑着点了点头,“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样的事业会越来越大,最终我们会发现,我们需要一个帝国来维护我们的利益,使得任何人都不敢威胁到我们的海外资产——既然迟早都是如此,那我们为何不干脆从早点做好准备呢?帝国也许缺乏自由,但是它却足够有力!我们学不了英国人,海峡可以让他们高枕无忧,而法国却必须面临几面受敌的窘境,我们既要维持对大陆上的敌人的压制,也要扩张海外领地,那么没有一个帝国是绝对不行的,至于皇帝是谁,那倒无关紧要,人民喜欢它叫波拿巴,那就叫波拿巴吧,我们不在乎。”
“是这样……就是这样……”萝拉喃喃自语。
“萝拉,你有这种不仰视任何人的气度我很高兴,但是有的时候你要学会以长远眼光看待问题。”男爵淡然看着女儿。
萝拉垂首不语,心中则是充满了对父亲的敬佩。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即使父亲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也仍旧是她只能够高山仰止的大人物,她必须继续睁大眼睛看着父亲,从他的一举一动当中学习到真髓,也只有这样……自己才有资格继承父亲的事业,甚至发扬光大。
“对了,女儿,你最近还在画画吗,把你最近画的画拿给爸爸看看吧……”突然,男爵转换了一个话题,“爸爸好久没看过了,难得今天心情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过关?
“对了,女儿,你最近还在画画吗,把你最近画的画拿给爸爸看看吧……爸爸好久没看过了,难得今天心情好……”
男爵的笑容如同往日一般亲切,但是在萝拉的耳中却如同一声惊雷,惊得她几乎站立不起来了。
父亲终究还是没有完全相信自己啊……哼,也对,哥哥死后我就是最大的受益人,爸爸就算再怎么疼爱我,又怎么可能不怀疑一下呢?萝拉在心里苦笑起来。
她事前并非没有准备——早在那一个晚上,她就已经让自己的那位同谋帮忙画了一幅画,并且顺手在第二天拿回来了。
本来,为了避免画风冲突的问题,最安全的办法是在接下来补画一幅,不过她害怕这幅画之前就被仆人们看见了,自己中途改画一幅无异于不打自招,所以迟迟没有动笔。再加上最近为了替父亲分忧,自己十分忙乱,所以就一直没有补画。
原本,因为父亲最近的沉寂,她一直都没有被要求拿那幅画去看看,结果自己也甚至有些淡忘了,没想到事到如今,父亲突然就提出了这个要求。
在片刻的慌乱之后,萝拉很快就重新镇定了下来,脸上没有露出任何异常。
不管怎么样,父亲的这个命令是无法拒绝的,这个时候就算硬着头皮也要拿着那幅画让父亲过目了。
“爸爸,恐怕让您失望了,最近我一直都没有画画,因为没有心情。”萝拉沉下了脸来。甚至还带上了一丝哭腔,“我最近画得一幅画。还是在哥哥遇害的那天晚上,和德-特雷维尔小姐聚会时画下来的。结果一回家就碰上了这样的噩耗……哎,爸爸,自从碰到了这样可怕的事情之后,我哪里还有心情画画呢?”
这番含泪的剖白,天晓得她在事前到底排演了多少遍,才能做得如此真实自然!
“可怜的孩子啊!”男爵看着自己的女儿,突然长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感叹哪个孩子可怜。“不用向我道歉啊,碰到了这样的惨事。你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没关系的,拿那天晚上你画下来的画给我看看吧,我就权当做个纪念吧……”
看来终究还是逃不过啊……萝拉在心里暗自告诉自己。
“好的,爸爸,您稍等我一下吧,我马上去拿过来。”她恭敬地朝父亲行了个礼,然后转身离开了书房。
而男爵只是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一句话都没有说。
等到片刻之后,萝拉重新回来了。而她的后面跟着一位拿着画框的仆人。
萝拉招了招手,仆人轻轻地将画框放在了书桌上。
“爸爸,请看吧……我只希望您不要批评我……”带着勉强做出来的笑容,萝拉好似有些撒娇地看了看父亲。
“哦。怎么会呢!我的女儿这么优秀,她的画怎么会难看?”男爵挥了挥手,让仆人自己走了出去。然后开始仔细端详起画来。
萝拉镇定地端详着父亲,心里则在想。父亲应该什么时候才放弃这次的试探。
在过去,德-博旺男爵是深为女儿的这项艺术才能而自豪的——不过。当然了,作为平民出身、又将精力完全放在事业上的银行家,并没有什么对艺术的鉴赏力,也对艺术没有什么兴趣,他只是为了女儿多了一项可以向别人夸耀的才能而自豪而已。
而男爵此时仍静静地端详着画布上的画作,看得十分认真投入,一言不发。
在画作当中,几个少女或坐或卧地站在一起,笑容满面地攀谈着,只是视线却毫无相交。在枯黄的树叶的缝隙当中,一种刺人的阴郁感觉袭向了每一个人。
而在画的顶端,是看不到一丝星光的夜空,犹如能够吞噬宛如的黑色梦魇一般,高悬在所有人的头上。
男爵的手轻轻在画布上摩挲,犹如在亲手接触这种抹不开的黑暗一样。
“很好的作品。”半晌之后,男爵突然开口了。“女儿,这幅画比你往常的还要好。”
“嗯?”萝拉先是一愣,然后马上低下了头来,“谢谢您的夸奖,其实我觉得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
说实话,她的心里还是有些不爽的,因为父亲的夸奖无异于承认,那位特雷维尔小姐的绘画才能高于自己许多。
“呵,你难道还需要对着自己的父亲谦让吗?好就是好,小姐。”男爵淡然笑了起来,然后抬起头来,端详着自己的女儿,“你那天心情很糟糕吗?”
“什么?”萝拉又是一惊。“您这是什么意思呢?”
“虽然这幅画确实十分优秀,但是从你的画里面我已经感受到了一种怨气,很糟糕的压抑感。”男爵平静地点评着女儿的画作,“画风阴郁而且晦暗,看得出来你在画这个的时候夹杂着极大的怒气。”
萝拉的心已经十分不平静了。
“我……我平常画的话也是这种阴郁风格的呀,您又不是不知道,爸爸。”她强笑着回答。
和刚才的故作轻松不同,现在的她,已经打起了全部精神,生怕再露出一点破绽来,让父亲更加生疑。
“虽然同样是阴郁,但并不是一样的吧。”男爵的视线,好像能够穿透萝拉的整个心灵一样,“你平常的画作,就算阴郁,那也是盛气凌人的,在你的UU小说总会有一种压迫感,而这里呢?这是一种强压着自己心情的怨愤,会让人看得心里十分不舒服……这可不是你平常的情绪吧?你的爸爸虽然没什么品位,但是这点东西还是能够看出来的啊,孩子。”
不……这已经够有鉴赏力的了,爸爸……您太厉害了!
她几乎都想要为自己父亲这种简短的艺术评论鼓掌叫好了。她从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比自己所想象得还更加有艺术鉴赏力。
但是,现在绝不是向父亲顶礼膜拜的适当时机……现在是性命攸关的决定性时刻。
在父亲那种慑人的视线下,萝拉的呼吸慢慢变得有些急促了。
“爸爸,没想到您居然连这个都看得出来!”她强笑着夸奖了父亲,然后说出了她几乎一瞬间就编好的解释,“没错,我那天确实因为一些小事而心情烦躁。在和特雷维尔小姐的宴会上,因为喝了点酒,我同德-迪利埃翁小姐吵了一架,她对我十分不敬重。所以您看,在画作当中,我们这些人都貌合神离……”
这个她是不怕父亲查证的,因为本来就是事实。
然而,父亲却没有再追问,甚至也没有继续表示怀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等到她强笑着说完之后,男爵才轻轻点了点头。
“哦,是这样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不要多喝酒,喝酒容易影响你的判断力。”
“好的,谢谢您的教诲,”萝拉点了点头,心里则带着十万分的期盼,祈祷着父亲能够相信自己的说辞。
仿佛过了一年,又仿佛只过了一瞬间,男爵终于挥了挥手。
“这幅画真的有些意思,我留下来自己收藏吧,你应该不介意赠送给父亲一点礼物吧?”
“当然了!您尽管留着吧,我只是唯恐它没法和您收藏的名作相提并论。”萝拉连忙回答。
“哦,怎么会呢?我女儿的作品,对我来说就是无价珍宝。”男爵的脸上还是那种温和的笑容,虽然不知道到底心中到底作如何想,但是他好像真的没有再追问下去的**了,“你也不要太伤心,早点恢复过来吧,这么多年练就出来的画技,丢掉了多可惜?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萝拉只感觉整个人都快要松垮下来了,热血直往上窜,让她的脸微微有些发红。
“我会的,爸爸。”为了压抑着心中的激动,不显得太过于异常,她的头更加低了,“您也一样,请早点从悲痛中恢复过来吧,不要再发愁了,这样我也会十分心疼的。”
“我?我还能有什么发愁的呢?”男爵噗嗤一笑,好像被逗乐了一样,“我现在发愁的是我们未来的皇帝陛下,到时候打算册封我为帝国伯爵的时候,我应该怎么推辞掉……”
“您尽管可以占有男爵的光荣。”虽然对父亲这种视名爵如无物的作风不太理解,不过萝拉完全不会同父亲争辩。
她再度向父亲躬身行礼,然后退出了房间。
等到她离开了书房,重新踏入到走廊上之时,她才整个人如释重负,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而剧烈地起伏了起来。
太可怕了,直到现在,她还是难以相信自己居然从这么可怕的境地里面脱开了身。
带着难以言喻的庆幸,她沿着走廊一步步地走回到了大厅当中。
正当她打算先回自己的卧室,好好地休息一下时,她的使女突然走了过来,递给了一张字条。
她随手接过来审视了一下。
然后,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剧烈的刺激似的,她的眼睛骤然睁大,然后捏紧了拳头,将字条捏成了皱巴巴的一团,放进了自己的手中。
在父亲的书房中所压抑着的恐惧,瞬间就变成了无可抑制的暴怒,只是为了不在旁人面前失态,她才没有大骂出口。
这个婊子,真以为可以随意支使我了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最后的日期
这世上能够使得萝拉如此勃然大怒的人已经不多了,而在哥哥死掉了之后,能够让她在心里如此恶毒诅咒的人,整个人间就只剩下了那仅有的一位。
那位她曾经的同谋者、那位曾经在她眼中天真的孩子,此时已经成为了她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不愿意想到任何有关于那个人的事情。
然而,即使她刻意回避,麻烦也仍旧找上了她。
她曾以为那个人至少最近会因为担心暴露而沉寂下来,结果却证明,对方早已经完全无所顾忌。她直接给自己寄来了信息,甚至还用了命令的语气约定要自己去求见对方。
心高气傲的萝拉,对这种傲慢不逊的态度十分不满。然而,就算再怎么不情愿,她也只能随着对方的脚步而翩翩起舞。因为,经过了那一番较量之后,萝拉清楚自己已经被她牢牢抓在身旁,无法脱身了。
刚刚才从对父亲的恐惧当中走了出来,如今又陷入到了从那位“朋友”所带来的惊恐里面,萝拉只感觉自己的头都有些疼痛起来。
可恨,可恨!我怎么会给自己找了这样一个帮手?我早就该知道,她就是一个抱有病态感情的疯子!我居然会以为自己能够驾驭住疯子……真是可笑!这个已经失去疯子迟早会毁掉我的,为什么她不自己去死呢?是啊……一特雷维尔家族真该全部去死!这个邪恶的家庭应该永远从世界上消失!
狂怒和憎恶,让萝拉的心里充满了恨意,她毫无顾忌的字心里诅咒着。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希望上帝突然降下天雷。将可恶的特雷维尔家族整个都消灭干净。
但是,事到如今后悔也无济于事。她知道。自己现在只能带着这满腔的怒火,强压着性子一步步地走下去,寻找解脱一切的办法。
萝拉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家的高堂华屋和精美的装饰,看着命中注定终将属于自己的一切,心里蓦然流过一道暖流。
至少我已经杀死了哥哥,走到了这一步,不是吗?
没有什么能够再挡住我了,我……终将拥有梦想中的一切。
带着这种近乎于执念的笃信。萝拉紧紧地攥住了这张便条,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当中。
……………………
就在萝拉恶毒地诅咒特雷维尔们都去下地狱的时候,此时的特雷维尔祖孙两个却正聚在一起。他们正在紧张地筹划着一个大行动,准备让自己一家随着波拿巴家族的再度崛起,而走上这个国家的最高峰。
经过了数年的准备之后,他们已经自觉形势十分有利,胜利在望。
大多数障碍都已经被摧毁了,只需要再加上一把劲,走上最后一步。那滚落在地的皇冠,就将被重新捡拾起来,由他们奉送到皇帝的侄子头上。
除了他们祖孙两个之外,陆军部长圣阿尔诺将军。还有其他几位拥护总统的重要将领都已经齐聚在了这间房间当中,人人脸色铁青,神态专注。气氛凝重而又冷冽。
“直至现在,我已经同陆军的数十位重要将领摸过底了。他们当中,已经有接近一半的人对总统表示了支持。”在这些焦灼的视线的逼视下,夏尔冷静地陈述着,“剩下的一半,大多数也对我们的行动不置可否,至少并不反对。而剩下的一小撮人,我打算将他们调到西部或者南部边境去,少部分死硬分子我直接调到非洲!我们要让他们对接下来的失态丧失影响力……”
“不仅要这么做,而且要快,时间可不等人。”特雷维尔元帅打断了他的话,然后马上将视线放到了圣阿尔诺将军身上。
“我将会尽快协助夏尔,一定要让这些人事调动尽快落实,绝不会让一个在军内有号召力的反对派还留在巴黎当中。”陆军部长阁下连忙回答。“如果有任何人胆敢反抗,他们会受到最为严厉的惩处,我会让他们强制退役!”
和对那些陆军部官员们的倨傲无礼不同,他对这位老元帅充满了恭敬,这不仅是出于对方的军事资历的缘故,而且也是因为对方极受总统先生的宠信。
“很好,就是要这么干,我们就是要毫不留情地打击对手。”元帅点了点头,同意了部长的看法。“只要这些将领都被远远支开,就没有人能够号令巴黎的驻军反对我们了,也只有这样,我们的行动才能够顺利完成。”
顿了一顿之后,特雷维尔侯爵又严肃地看向夏尔,“计划做得怎么样了?”
“计划已经基本完成了,虽然没有什么机会来进行演习,但是我相信,我们已经拥有了一个十分完善、而且具有可行性的计划了。”夏尔一边说,一边将吕西安和阿历克斯等人最近完善的计划的副本,一份份地发散给了在场的将领们,“为了避免在国内外造成恶劣影响,我们将尽量少地调兵进入城内,所以我们的宗旨就是尽快夺取一切重要目标,逮捕一切有可能反抗的反对派,然后利用已经被控制的自卫军和警察维持城区秩序。诸位先看看吧,如果觉得有哪一条不够完善,请尽快提出来,不过我得事前说好,副本是不允许带离这里的,”
将领们纷纷拿过计划书开始仔细地看了起来,一时间整个会场都寂静了下来,只剩下了翻页的哗啦声。
这个计划十分之详尽而且可靠,以至于许久之后,还是没有人提出异议。
“很好,就这样干。”当翻完了整个计划书之后,老侯爵哗地一声将副本合了起来,然后扔到了桌子上,“我看我们是没法给出更好的了!夏尔,你真是找了一群好帮手啊,我真希望他们也能够将这种智慧和经验应用到对外作战上面……”
“我想,他们是会有机会的。”夏尔微笑着回答,然后,他又提出了自己的建议,“特雷维尔元帅,您德高望重,是军队翘首以盼的支柱人物,您应该领头来号召大家。我请求在那一天由您来指挥整个城内和城外的军队,为国家恢复秩序。”
这纯粹是夏尔为爷爷贴金了,作为一个远离了军队几十年,又才刚刚被封为元帅的老人,老侯爵能在军队内有多高的威望呢?
不过,反正只要权势在手,说什么都有道理了。
“我觉得这个主意很好。”还没有等老人回答,圣阿尔诺将军就直接定了下来,“您来指挥这场伟大的行动,实在是最名正言顺了——法兰西五十年来的弯路,就应该由五十年前的英雄来纠正!”
“那就这样吧。”也没有多少推辞,老侯爵就直接答应了下来,反正其实这也只是走走过场而已。
“调动了那么多军队,而且执行这么大的行动,外国政府那边会不会也产生什么异动?”就在这时,一位将军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外交活动需要更加加强一些,以便安抚下各国的不安。。”
“外国公使那边我们都在联络,请不用担心,根据我们的判断,外国干涉的可能性很小,”夏尔笑着回答。
而特雷维尔元帅却有些不高兴了,他冷冷地盯着对方,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呵斥。
“将军,政治问题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我们只负责军事!而且,我可以向您断言,绝不会有外国干涉的!您决不能把这种消极情绪带到自己的部下当中,否则这会产生极其不良的后果。您想想看,英国是决意不干涉我们的,俄国人现在鞭长莫及,我们边境上还剩下什么呢?不就是德意志人吗?
对于可爱的德意志人,我们需要害怕什么吗?杜雷纳烧掉了海德堡,我的祖先烧掉了斯特拉斯堡,我烧掉了埃尔福特,他们如果敢要有什么动静,我们还可以烧掉更多地方,甚至烧掉柏林和维也纳!我们也许需要顾忌一下英国人甚至俄国人,但是我们完全不用顾忌德意志人,几个世纪以来,事情已经清清楚楚了,他们就是打不过我们。没有英国人的指示和俄国人的撑腰,他们动也不敢动一下。况且,他们对我们的行动高兴得很,毕竟我们消灭了一个可恶的共和国!”
【海德堡位于斯图加特到法兰克福之间,是日尔曼人的历史名城,曾经拥有十分壮美的宫堡和庭园,见称于史。但在一六七三年,路易十四时代的法国将领杜雷纳率军攻入德意志,并且在海德堡大肆劫掠,最后摧毁其一部分,而后,该城市屡遭兵燹,越发残破,最后终于一七六四年因为雷击而完全焚毁。
斯特拉斯堡原本是德意志的自由城市,在三十年战争期间保持中立。1681年9月,斯特拉斯堡被法国国王路易十四下令进军夺取,这次吞并得到了1697年里斯维克和约的承认。从那时之后,该城市一直都是法国最重要的东部边境城市之一,驻扎有大量驻军。】
也许是因为元帅的语气过于强烈的缘故,这位将军再也不敢吱声了,低下头来默认了元帅的训斥。
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争议的了,房间内再度陷入到了沉寂当中。
“一切都快准备就绪了啊……”扫视了周围人一圈之后,特雷维尔侯爵长叹了口气。
“接下来,我们就该为这次的行动找个时间了吧?”
然后,还没有等其他人回话,他突然凝视起了自己的孙子,“夏尔,就放在你婚礼的前一天晚上怎么样?”(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恨铁不成
“欸?”此言一出,不光是夏尔,就连其他在场的与会者们也大感惊诧,想要探询这位老人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爷爷……哦,元帅阁下,”夏尔意外之下差点都忘记了称呼,脸上也布满了尴尬,十分狼狈,“您这个提议有些……有些令人意外。为何要这么做呢?”
“这个主意不好吗?”在众多饱含怀疑的注视下,特雷维尔元帅仍旧岿然不动,“夏尔,想想看,我们如果选在这一天,将会具有多么大的突然性啊?你会举办一个婚礼,总统和其他要人也会参加,没人想得到我们居然会在这样的场合之前还有心情发动政变……这会给我们带来足够的突然性,不是吗?”
夏尔稍微沉默了一下。
平心而论,爷爷的话十分有道理,他的婚礼肯定是要邀请一大帮人来祝贺的,那么那时候就天然地可以组建一个避人耳目的政变总指挥部,而不会招致任何人的怀疑。同时,也没人会想到路易-波拿巴和他的党徒们居然会在这种活动进行的前夕动手,更加可以达成行动的突然性,更加轻松地将反对派们一网打尽。
不过,即使想到了这些东西,夏尔的心仍旧有些不情愿。
因为,他奉献给权力的已经够多了,他不想连自己的婚礼——他这辈子是只想结一次婚的——都变成了一个阴谋计划的重要一环。
至少也该给自己留下一点不同的回忆吧。
可是其他人就不会有他的这种想法了。在听到了老侯爵的解释之后,他们脸上原本的疑惑顿时就消失了,然后恍然大悟般地对视了一下。各自点了点头,暗自承认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
然而。也许是顾忌夏尔的想法的缘故,并没有一个人直接吱声表示赞同。大家只是同时看着夏尔,等待着他的答复。
这些饱含着期待、赞许甚至戏谑的眼神,让夏尔有些如坐针毡,他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动了动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夏尔,你还有什么别的意见吗?”仿佛是没有看出夏尔的心情似的,特雷维尔侯爵平静地问,“如果没有的话,那么我们就按照这个主意来制定时间规划吧。”
“我想。我必须考虑一下,无法现在给出答复。”想了想之后,夏尔终于给出了一个含蓄的回答。“很抱歉,我们先谈一谈剩下的问题吧。”
……………………
“爷爷,为什么要提出这样一个提议呢?”等到散会之后,夏尔走到了特雷维尔侯爵的旁边,努力压抑住了自己心中的不悦然后问。“您这个提议多让我为难啊!”
“为难?为什么要为难啊?”老人貌似不理解地眨了眨眼睛,“难道我的主意不够好吗?我是想不出在近期还有什么更加好的时间点了,还是说。你其实打算推迟婚礼的时间?”
“这不是时间的问题!”夏尔有些不安地抽动了一下,就连声音也微微颤动了起来,“您难道就看不出来我的想法吗?我觉得没有必要这么做……”
“必要——这是一个模糊的词,你应该从能够得到的好处来理解它。而不是感情用事,从喜欢不喜欢的角度来理解它。如果利用它对你有利,那么你就不应该排斥它。你想想看。难道你能给出一个比我更加好的时间吗?如果你可以,现在就跟我说吧?”先是声色俱厉地训斥了一番之后。老人的表情慢慢变得和缓了起来,“况且。一个在铲除了所有敌人之后再举办的婚礼,难道不更加值得铭记吗?”
夏尔沉默了。
他确实承认自己想不出一个更好的主意了——除了可能要让自己稍微不开心之外,这几乎是一个完美无缺的时间点。
“夏洛特不会喜欢这个主意的。”踌躇了许久之后,他给出了最后一个理由。“她可不会想要让自己的婚礼被枪炮和鲜血染上污渍……”
就连他自己也知道,当他说出这样一个不怎么有说服力的理由时,实际上他已经被说服了。
“你怎么知道夏洛特会反对呢?再说了,就算夏洛特反对,难道你就要因为她而取消或者改动掉预定的计划吗?”老人皱了皱眉头,然后忍不住重重地拍了拍孙子的肩膀,“夏尔,你已经不小了,把那些浪漫念头都抛到一边去吧,只要有了实质结果,你又何必在乎一点点过程中的不快呢?别忘了,你最终想要的是什么?!
为了夺下心里想要的,路易十一恨不得亲手送父亲去死,美迪契皇太后巴望着儿子升天!他们在乎过什么?他们为了夺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心甘情愿付出那么多的代价,而你,你却连一点点浪漫情怀都不肯抛弃?就这样你还告诉我你想要爬到最顶端,夏尔,你是在跟我说笑话吗!”
【法王路易十一(1423年7月3日-1483年8月30日)与其父查理七世是政敌,曾举兵反对父王,被父王镇压之后他逃到了勃艮第公爵手下寻求庇护。1461年查理七世暴死,一直有传言是他排遣的刺客所谓。
美迪契太后是指凯瑟琳-德-美迪契,亨利二世的王后,在亨利二世死后她与继承王位的儿子弗朗索瓦二世成为了政敌,后坐视自己儿子死去。】
老人的重击,在夏尔的肩膀上留下了强烈的痛感,但是,他心中所受到的震撼要更加大。
在爷爷如此直白、又如此具有说服力的雄辩下,夏尔发现自己根本无话可说。他原本心里留存的一点反感,也顿时烟消云散了。
事到如今,再讲究什么情怀岂不可笑?夏洛特。终究还是对不住了……
“好的,您说得对。”片刻之后。他朝自己的爷爷欠了欠身,“我就按照您的意思来办吧。”
“很好。孩子,就该这样。”老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夏洛特那边最近到底怎么样了?一切顺利吗?”
“不,并不顺利。”夏尔皱了皱眉头,显然有些心烦意乱。“夏洛特现在还是不理我……”
虽然夏尔最初还打算瞒着老人,但是很快纸就包不住火了,老侯爵最终还是得知了夏洛特和夏尔已经闹翻了的消息,在他的逼问之下,夏尔也不得不将一切跟他和盘托出。
“哎……”老人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孙儿。不是我说你啊,对付女人你还得多学着点啊!我当年哪里碰到过这种事?”
“我也没想到会那样……居然会被她当场逮住!”夏尔抽动了一下嘴角,显然还是在为那晚的痛苦回忆而伤神,“天晓得是怎么回事,肯定是她得到什么风声了!”
“能够让她得到风声,还不就是因为你自己行事太不谨慎?”无意之间,爷爷给了一个和堂伯一样的责备,“你想在外面玩儿,很好。谁不想在外面玩玩,但是你总得小心谨慎,别让一切给别人得知了啊?尤其夏洛特还那么爱你,她怎么会置之不理呢?”
“现在说这个也晚了。”夏尔有些颓丧地回答。“虽然我不知道她到底要生我的气多久,但是有一点很清楚,她一定不会轻易原谅我了……”
“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那位迪利埃翁小姐就那么值得你迷恋吗?我看玛丽就很不错,我早就说过了。你应该多和玛丽来往,不要为了那个孩子而分心。可是你就是不听,这下知道好歹了吧?”老人撇了撇嘴,显然对夏尔的喜好有些大不以为然,“夏尔,听我的劝,以后别跟那个老是让你倒霉的孩子来往了,和靠得住的人来往不是更好吗?”
“不,爷爷,不要这么说,这事跟她没有关系。”夏尔马上打断了他的话,“她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通情达理而且才华卓著,已经发生的灾难都不应该怪罪她,这本来就不是她的错,她也不想这样的……”
可是你却为了她而顶撞自己的爷爷!
特雷维尔侯爵微微皱了皱眉头,显然对孙子的回答不太满意。
看来,那位小姐还是不够努力啊……怎么就是把他拉不回来呢?
但是,正因为深知孙子的性格,他决定先不再对这个话题继续多说,免得引起夏尔更加的抵触。
“婚礼不会有问题吧?”老人突然有些担心地问,然后不着痕迹地转移开了话题。
“不,不会。”夏尔摇了摇头,“我已经跟她父亲说过了,反正这次的婚礼必须按期举办,一刻也不能拖延,否则后果他自行承担。在我的威胁下,他也答应我了,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会将她带到婚礼上来跟我结婚的。”
“总算菲利普那小子识大体!”特雷维尔侯爵长舒了口气,欣然放下了心来。
然后,他又有些奇怪地打量着夏尔,“不过,夏尔,你真的就打算什么都不做,等着夏洛特被押上婚礼的那一天?”
“我想做很多事,但是夏洛特根本不愿意见我啊!我还能怎么办?”夏尔苦笑起来,“这也怪我太伤她的心了。”
老人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了,最后变成了一种明明白白的讥讽。
“然后,你就带着这种歉疚,静静地等待她自己回心转意?”
在爷爷的视线下,夏尔只感觉十分不自在,他张了张嘴,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会想办法的,您不用担心。”最后,他只能给出这样一个回答。
“哎……这还不让人担心吗?”老人再度摇了摇头。
太拙劣了。
为什么在名利场上如此游刃有余、智勇双全的孙子,到了女人面前却如此一筹莫展,以至于要么被迷得团团转,要么就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从小给了他太过于严厉的教育、让他只专注于如何追名逐利了,以至于都没有余裕将这份本事传授给他。
他再一次痛感自己对孙子的教育缺失了极其重要的一环。
历代的特雷维尔家族的祖先、他自己、甚至包括那个不成器的埃德加,哪个不是纵横欢场无往不利的高手,结果到了孙子这里,却成了被牵着鼻子走的蛮牛?
真是家门不幸啊……老人不禁微微哀叹起来。
不过,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你真是蠢到让我发笑了,夏尔。”带着一种爱恋和恼怒交织的眼神,特雷维尔侯爵冷笑地看着夏尔。
“什么?”夏尔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你真的觉得只要一起走上婚礼的殿堂,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吗?不,那时候问题才刚刚开始呢!你真是愚蠢到家了,孩子。不过这也不怪你,很多人都觉得只要套上了戒指就万事大吉,殊不知那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凭证而已。”老人叹了口气,“如果你什么都不做,无疑我相信他们家会强迫夏洛特嫁给你的,不过……你就这么打算让夏洛特憎恨你一辈子吗?”
“这个……怎么会呢?”夏尔难以置信地回答。
夏洛特怎么会恨我呢?他无法相信这会成为现实。
他一直觉得,不管用什么手段,不管夏洛特之前有多么生气,只要两个人走进了教堂,那么就不会再有其他问题了——毕竟夏洛特不是爱了他那么多年吗?她在如愿以偿之后,又怎么可能还会愤愤不平呢?
“夏洛特不是想要你跟她结婚,或者应该说她不仅仅这么想。她更加想要的是,你发自内心地喜爱着她,情愿和她结合在一起……按理说这道理你应该能够想得明白啊?”老人不紧不慢地回答,“如果你什么都不说,就这么强迫她结婚,她会觉得你一点也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只是在任意折磨她而已——喂,你不会真这么打算的吧?”
“不,我怎么会这么做?!”夏尔大惊失色,连忙反驳。
“如果你不是这么想的,那就赶紧补救啊,趁着还有时间。”特雷维尔侯爵脸上露出了微笑,“赶紧找个时间跟我一起去吧,我们得把一切都跟她说清楚,不管是真话是假话,总之你得让她回心转意,不是吗?”
“您是说……您也打算一起过去帮我说项……?”夏尔脸上露出了喜色。
“你这样怎么让我放心?”祖父再度叹了口气。“哎,真是的,到了我这一大把年纪还得拉下脸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虚伪与真诚
正如夏尔所期待的那样,特雷维尔侯爵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许诺,反而甚至比夏尔还要热心。在教训了夏尔之后仅仅两天,一大早他就将自己的孙子给叫了醒来,然后让夏尔先推掉公事,带着大喜过望的夏尔一起奔向特雷维尔公爵府上。
令夏尔感到欣慰和敬佩的是,作为一位曾经的骑兵将军,特雷维尔侯爵做事的风格一向如此——雷厉风行,说做就做,决不让稍纵即逝的战机白白溜走。哪怕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仍旧如此有行动力。
不过,说实话,在这一路上,夏尔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他深怕夏洛特现在还没有转过弯来,仍旧坚持要拒绝自己的要求,结果让祖孙两个人白跑一趟,还连累得爷爷大失颜面,结果让夏洛特自己也更加受家人的责备。
“爷爷……”忍受了许久之后,夏尔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了,“我们今天只是去探望一下夏洛特而已,如果她今天还是不听……那请您不要太过于责怪她,好吗?”
“吓!先生,你这个时候倒知道疼惜未婚妻了,早干什么去了?!”一听到孙子如此说,特雷维尔侯爵有些嘲讽地问夏尔,“之前在外面瞎胡闹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担心过呢?”
“爷爷,您别说这个了好吗?”爷爷的调侃,让夏尔脸上有些发热,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那时候……那时候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只是……”
“只是寻欢作乐的快感是如此强烈,所以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自拔。对吗?”爷爷脸上的嘲讽变得更加浓厚了,“所以某些时刻哪怕心怀愧疚,最后也还是继续干下去了?”
“是……是这样的。”夏尔有些艰难地回答。
“你啊……”老侯爵叹了口气。“这样有什么意思呢?既不能说明你仁慈,又体现不出大丈夫的气概来!犹犹豫豫是没有意义的,要么你就正派地做个纯洁无暇的丈夫,尊敬自己的妻子,永不背叛;要么你就得跟个特雷维尔似的,按自己的想法心安理得地走下去,才不要去管庸人们怎么去想呢!当然。我可不是说叫你完全不把夏洛特放在心上,只是叫你更加顺从自己的心意而已——毕竟,你是有资格这么做的!夏洛特不高兴又能怎么样?你的奶奶管不了我。你的妈妈管不住你的父亲,她也没有资格来管束你!夏尔,我教过你很多次了,想要做大事就得果断。要快速下决定。然后不管好歹都强行走下去,只有这样一个人才能够战胜任何困难,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听到了爷爷的话之后,夏尔沉默了,没有再作答。
他心里还是不太认同爷爷的那种“作为一个特雷维尔,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天生就高人一等,旁人没资格指责我们”的逻辑。
倒不是他需要在意社会舆论或者旁人的指责。
从波旁时代甚至更早开始。贵族们寻欢作乐就不是什么很恶劣的事情,到了如今这个早已经没有宗教约束的时代更加是如此了。更何况。再过得不久,法国就将进入第二帝国时代,而在原本的历史线上,纵欲糜烂、物欲横流正是第二帝国的风尚。
路易-波拿巴,约瑟夫-波拿巴,莫尔尼,佩尔西尼等等这些第二帝国的头面人物们,个个都是寻欢作乐、情妇无数的欢场老手,在他们的带动下,帝国的上上下下无不将生活放荡当做时尚。哪怕是文人墨客,比如雨果,大小仲马这些人,不也是各个和年轻女子甚至有夫之妇勾搭?
无疑,现在世界线已经经历了一些变动,以后甚至会出现更大的变动,但是在这个方面看不出这群人的行事方式会有任何改动的迹象。作为一个理所当然能够挤进这个要人圈子的穿越者,夏尔即使和他们变成同样行事的人,也无可厚非,引不来多少指责。
他不接受爷爷的说法,不是有任何来自外部的压力,理由只有一个——他只是不想彻底封闭自己的内心,变成父亲那样只顾自己享乐的混蛋,而是不想辜负爱过自己的任何人。
我还真是一个古怪的人啊!一边伤害了夏洛特,一边却又想不要再有负于她!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虚伪无耻吧……他在心里自嘲般地想。
“怎么了,夏尔?”老人发现孙子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于是有些奇怪地发问。
“老实说,爷爷,你给的两条路我都走不了,第一条,我的良心没多到让我走得下去;第二条,我……我的良心又……又没少到能让我走得下去。”
“你在发疯。”老人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锐利起来,盯着自己的孙子,好像他已经在生病了似的。“怎么,都到了这个年纪了,你还跟我说良心?”
“很抱歉,恐怕是的,连我也没想到我居然还能剩下一点来,不过也就是这么一点儿了……”夏尔伸出了小指头比划了一下,“是的,也许是我在发疯。但是我一定要娶夏洛特,不管发生什么。”
“可是你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也许是因为惊愕和气恼交加的缘故,特雷维尔侯爵居然笑了起来,“你一边打算继续和别人来往,一边却又试图表现忠诚,难道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是的,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夏洛特一定不会为此感谢我的。”夏尔长叹了口气。
又爱妻子,又爱其他人,然后宣称自己都爱,这看上去确实有些古怪。
但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走上这条路了。
接着,仿佛是跟爷爷说,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似的,夏尔喃喃自语,“但是,我绝不会再让往事重演。”
“往事?”老人皱了皱眉头,“什么往事?”
“爸爸杀掉了妈妈,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都杀掉了妈妈。这种事,我们不能再重复一次了。夏洛特有资格任意处置我,我绝对不会和父亲一样对她动手的。”犹豫地许久之后,在老人突然变得惊骇的目光的注视下,“在那一晚,在她拿着枪对着我的时候,我就想过了,如果她想杀我那就尽管动手吧!我宁可被夏洛特杀掉,也绝不会朝她动手。所以,以后我会尽量小心的,但如果真要再次碰到了那种事……愿上帝对邪恶的我再进行裁决吧。”
“你真是疯了!”老侯爵瞪大了眼睛,最后长叹了一声。
他发现,在这个方面,孙子似乎再也扳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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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怎么连您都来了!”当祖孙两个人来到了特雷维尔公爵府上拜访的时候,小特雷维尔公爵大惊失色,连忙匆匆跑出来迎接两个人。
也由不得他不震惊了,这是接近40年以来,特雷维尔侯爵第一次公开地踏足到他哥哥的府邸当中。
“嘿,我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你的那位宝贝女儿了!”
因为刚刚孙子所给出的打击的缘故,特雷维尔侯爵心情很不好,原本准备好的词都被忘了精光,就连语气都冲了不少。“我听说夏尔一直在她那儿吃闭门羹,那么这下我这把老骨头都跑过来了,她总能够见上一见了吧?我今天来就是想跟她说清楚这些事,请你带她过来见见我吧,可以吗?”
这种含枪带棒的语气,让这个中年人立马变得神情尴尬了起来,悻悻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也不想闹成这样子的啊!真是的,这两个年轻人自己闹的事,怎么搞得好像要我来承担责任一样?
他在心里叫苦不迭,同时对夏尔和一直在闹脾气的女儿也不禁产生了一些怒气,忍不住瞪了这位未来的女婿。
而夏尔现在的心情也不大好,所以干脆就没有理会堂伯父的眼色。
“怎么,还真准备把我也拒之门外?菲利普,难道你真是没有把我放在眼里?”等待了片刻之后,老人再度有些不满地呵斥了侄子。“如果你真这么想,那就不妨直说出来吧?”
原本这位旧日的骑兵将军就有些煞气,在被总统晋封为元帅之后,更加是威风赫赫,在含怒说出这句话之后,着实就把中年人给吓了一大跳。
“哎……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我怎么可能……不尊重您?”中年人近乎于语无伦次地回答,然后,在来自于特雷维尔另一支族的明确无误的威胁之下,他咬了咬牙,再也不顾忌别的什么了。“好吧,好吧,你们先在会客室等一等,我马上带夏洛特过来,她要是敢不尊重您,我直接就要打哭她!真当我这个当父亲的摆不了权威了吗!?”
接着,他直接就看向了旁边的仆人,大声喊了起来。“带我去小姐那里!如果她不开门,你们就把门给我撬开,她在房间里闷得也够久了,也该出来透透风了!”
在主人如此罕见的暴怒之下,仆人们噤若寒蝉,哪里还敢多话,直接就带着主人离去了,直奔小姐的房间。
看着堂伯父慌忙消失的背影,夏尔暗自叹了口气,然后,他转过头去,却迎上了来自祖父那饱含忧虑的视线。
孩子,我真是担心你们的将来啊!老人的眼神好像在悲叹。
“没事的,爷爷。”夏尔握住了老人的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家族
带着恼怒和郁闷,小特雷维尔公爵匆匆在自己家中穿行,脚步声踏得很响,以至于一路上碰到的人都对他的这种焦躁而感到大惊失色。
顾不得旁人的感受,中年人走到了女儿的房间门口,然后重重地敲响了门。
自从那一晚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之后,她就极少出门了,甚至还经常呆在自己的当中避不见人。
因为理解女儿的心情,所以这位父亲也并没有特别为难女儿,对她的这种状态听之任之,然而,这种做法,现在最终还是走到头了,他已经被逼到了墙角,必须解决问题。
“夏洛特,在吗?出来一下,我有事要找你。”
里面没有回音。
“好了,孩子,我知道你身体不舒服,但是现在事情紧急……”努力压抑住心里的焦躁之后,这位父亲再度敲响了门,“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特雷维尔元帅来拜访我们家了,你必须得跟我去见见他。”
随着他的话,敲门的力度也越来越重,父亲焦急的心情也随着这种急促的敲门声而完全传递到了房间当中。
然而还是毫无回音。
中年人皱了皱眉头。
他再也难以容忍女儿的任性了,哪怕这种任**出有因。
“好了……夏洛特,别再闹了!听着,爸爸最近跟你也说过那么多次了,你还要生气什么呢?你的这位堂爷爷几十年都没有踏足到我们家,结果今天一来我们家,你却要避而不见。这像话吗?不管你现在有什么别的考虑,至少。我命令你必须要热情接待他,明白了吗?!”
父亲的呼喝声。还是没有激起任何反应,犹如是重重的一拳打到了柔软的海绵上一样,没有激起任何反应。
真是够了……
小特雷维尔公爵皱了皱眉头,表情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挥了挥手,打算命令仆人强行把门撞开。
“砰!”一声声的巨震,让整个地板都似乎在摇晃了起来。
最后,门终于被撞开了。
中年人仍旧皱着眉头,先做了个手势让仆人留在外面,然后亦步亦趋地走了进去。
然后。他发现夏洛特正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头深深地埋在枕头里面,好像是在睡眠一般。
但是,经过了这么大的动静之后,又怎么可能还在睡得着呢?
哎,这又是何必呢……这位父亲,不得不在心里叹了口气。
“孩子,为什么不回答爸爸的话?你在做什么?”因为心中的疼惜,他的声音又不知不觉中变得温和了许多。“你没有听到爸爸一直在叫你吗?”
接着。他走到了女儿旁边,轻柔地抚弄了一下女儿的头发。“哎……你最近这样,真让爸爸心疼。”
夏洛特仍旧是一动不动地伏在床上,只有许久之后。一阵闷闷的回音,才表明她现在仍旧保持着清醒。
“我听到了的,爸爸。别这么急吼吼的了。”因为夏洛特的姿势,所以她原本清脆的声音现在变得有些闷绝的怪异感。“好了,我现在的身体不太舒服。您就体谅体谅我吧……”
“嘿,抱歉,今天是没法体谅你了。”中年人苦笑了起来,“你是不知道呀,刚才那个老人家对我是什么表现,就差动手要揍我了!今天如果你不去见见人家的话,恐怕就麻烦了。你可别忘了,你迟早得嫁到人家那里去的,现在就得罪了老人家,以后你还怎么过日子啊?”
“他也来了吗?”夏洛特突然问。
“是的,他也来了。”这位父亲点了点头,“夏洛特,听我一句劝,还是不要再生气了,有些错是年轻人总爱犯下的,我们有时候需要宽容一点儿……你们都是要结婚的人了,还有什么必要继续这么赌气呢?”
仿佛是被什么东西触动到了一样,夏洛特突然抬起头来,怒视着自己的父亲。
“我不是都已经说了吗?现在婚约已经解除了!没有了!”她大声喊了起来,“我……我再也不会嫁去他们家了!”
虽然被女儿突如其来的的爆发,让小特雷维尔公爵愣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恢复了镇定,然后苦笑了起来。
“孩子,这种道理,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吧?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你说取消就能取消的了,好了,别任性了,赶紧跟我过去吧。”
父亲的话,让夏洛特原本就已经十分阴郁的表情变得更加落落寡欢了。
“连你也要抛弃我了吗,爸爸?”她看着自己的父亲,几乎像是在质问一样,“您真的忍心吗?”
因为最近的心情十分糟糕,再加上一直没有进行平日里的精心修饰,所以夏洛特现在的容貌看上去憔悴了许多,金色的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得可怕。也许是因为最近哭过多次的缘故吧,她的眼睛有些浮肿,碧蓝色的眼瞳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嗓音也有些嘶哑。
“这怎么能说抛弃呢?”父亲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一开始还不是你迷上了那小子,喊着闹着要和他结婚的?现在闹到了这地步,反倒来指责父亲逼迫你了?夏洛特,那就算爸爸一直都宠着你,你也该跟爸爸讲讲道理吧?”
“没错,没错……是我自己发了疯……”夏洛特喃喃自语,眼睛里又重新泛出一些泪光,“那么,我现在清醒过来了,打算弥补自己的过失……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当然不行了,这种事又不是小孩子瞎胡闹,哪有说取消就取消的。”父亲一口回绝了夏洛特的要求,然后,他的语气不禁变得有些责备起来了。“打起精神来吧,孩子。你应该面对现实了,一个特雷维尔不该如此软弱。”
“软弱……是啊。确实够软弱的了。”夏洛特带着泪花,又苦笑了起来,“您的意思我明白,没错,我用自己的愚蠢,给自己建造了一座无法逃脱的牢笼,如今已经无法脱开身来,只能鼓起勇气硬着头皮去迎接一辈子的苦刑,是吧?”
“也不用说得这么严重吧……”中年人连忙安慰起来。“不管怎么看,你都为自己找了一个人人称羡的夫婿,我想你的朋友们会艳羡于你的眼光的。”
“是啊,人人称羡他能够爬上高位,我也曾经为他的志气和能力所迷醉……但是……”夏洛特的脸,瞬间变得阴沉了起来,“结果我却没有看穿,他根本就没有爱过我,也从没有把我放在心上!那么。就算人人都对我羡慕,那又有什么意义?”
“这么说就太过了啊,孩子,别这么悲观。”小特雷维尔公爵拍了拍女儿的脸。“如果真没有把你放在心上的话,夏尔最近也不会那么焦急了,我看得出来。他想要乞求你的原谅,而且真心实意想要和你结合。”
“不。我再也不会相信这种鬼话了,他一定只是在表演而已!他已经用这一手骗了我多少年了。如今休想再骗我!”夏洛特看似激愤,实际上痛心却溢于言表,“我再也不上当了!他爱去骗谁就去骗谁吧,反正我再也不想见他了!”
“你太悲观了,实际没那么糟。”
“已经糟透了……我所付出的一切,换来的只是欺骗,我所幻想的一切,原来都是空中楼阁……经历了这样的打击之后,我……我又怎么可能不痛心疾首呢?”夏洛特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几乎抽泣着说出了下面的话,“我现在总算明白了,爱一个人就相当于把自己的性命消耗掉了一半,让自己变成了可悲的仆从,只能任人践踏!我受够了……爸爸,我再也不想经历这种痛苦了,也再也不想做这种傻事了。”
“可是你现在还是很痛苦啊,孩子。”小特雷维尔公爵有些忧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难道和他们一家就此一刀两断,就能够让你心情舒畅起来吗?”
“那也总比继续受欺骗要好。”夏洛特勉强回答。
“哎……”父亲长叹了口气。“不行的,夏洛特,真的不行的,你今天必须要跟我一起,到老人家面前说清楚,顺便和夏尔谈谈,言归于好。”
“不……不要!”夏洛特马上斩钉截铁地回答,“爸爸,您是知道我的性格的,所以请您不要再强迫我了,好吗?”
“其实你是在害怕吧?”父亲反问,“你害怕见了之后,又会心软,然后选择原谅?别反驳我,我是你父亲,我了解你。”
夏洛特顿时语塞,因为,父亲的话实在太对了。
“既然知道,那您为什么还要强迫我呢?难道……您非要见我再次犯下错误,继续沉溺在谎言的毒液当中吗?”
“好吧,孩子,我们不用再进行这么无谓的争执了。”也许是下定了决心的缘故,中年人的表情变得不容置疑,“如果你自诩自己能够支配自己的命运,那么,你就应该表现出足以证明这一点的勇气来,如果连当面再拒绝别人的勇气都没有,那么……你还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要求自由?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愿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时候尽全力帮助你,但是……首先你要表现出能够拥有能够接受帮助的能力来,好吗?”
父亲的话,让夏洛特迷惑了。
“您是说……只要我当面坚决拒绝了那对祖孙俩,您……您就会支持我的决定,不再逼迫我吗?爸爸?”
“你首先要能做到这一点。”小特雷维尔公爵板着脸回答。
他对女儿的期待不置可否,然而心里却明白,这只是一种欺骗而已——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扛住自己父亲和叔叔的压力取消婚约,这是他完全办不到的事情。
夏洛特定定地看着父亲,一直没有说话。
“好了,走吧,孩子。”小特雷维尔公爵伸出了自己的手。“我们在这里拖得已经够久了,可别让老人家就等呀。”
他的手抓住了夏洛特的臂膀。然后轻轻拉了拉。
正当他打算用力,强拉着女儿走出去的时候。一直垂首不语的夏洛特终于开口了。
“好吧,爸爸……既然您这样说的话,那我……那我就去表现自己的决心吧,您说得对,我确实应该面对自己。”
说完,她也伸出了手,然后揽住了父亲。
她是真心相信了这一点,还是只是在给自己一个理由呢?看着女儿,中年人在心里突然闪过这样一个疑问。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是在等待着什么吧,虽然自己没有自觉。
算了,现在再追究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
“听着,孩子,我不管你对他有多大的怨气,但是,我不允许你在我叔叔面前表现出任何的不尊重来,也不希望你朝他撒气。因为他是我们的长辈——这是我作为父亲的权利,我认为我是有这种权利的。”他郑重其事地盯着女儿,“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不应该失去体面。你说对吗?”
“您说得对,我明白。”夏洛特轻轻点了点头,“我不会吵着老人大喊大叫的。您放心吧。”
“这就好。”
总算完成了任务的小特雷维尔公爵,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该看他们的表现了吧……
“我们走吧。”
……………………
带着同样颇为沉重的心情,这对父女快步朝会客室走了过去。
等到重新回到了会客室之后。原本打算说几句缓和场面的俏皮话的中年人,突然哑口无言了。
因为他发现,他因为久病而卧床在家的父亲,居然也赫然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公爵一直没有说话,他躺在长椅上,正在用自己冰冷的视线看着这对父女。
他多年的积威,让中年人心里发慌,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爸爸,您怎么也过来了?”小特雷维尔公爵连忙问。
应该是刚才被他的弟弟带过来的吧,嘿,真是厉害啊,趁着自己不在,居然就去把父亲给拖了过来……
一想到这里,中年人瞟了自己的叔叔一眼,发现那位老人正一脸严肃地站在哥哥旁边,就连夏尔,也默不作声地站在公爵另一边。
看样子,刚才他们应该已经达成了什么默契了吧。看着两个人轻松的表情,中年人在心里想。
这样也好,至少不用自己亲自来强压着女儿了……小特雷维尔公爵在心里叹了口气。
“为什么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这个事?”公爵没有回答儿子的问题,反而皱着眉头,质问着儿子,“你是不是真觉得我就快死了,所以你可以随便行事了?”
虽然因为病重的缘故,老人的语气有些中气不足,但是在儿子听来却犹如惊雷一般轰鸣。
“不是这样的,爸爸!”小特雷维尔公爵连忙辩解,“我只是害怕您听了这事儿之后心情变糟而已……绝对没有不尊重您的意思啊!”
“你们这样只会让我死得更快。”公爵微微皱了皱眉头,“好了,我不想再听你的辩解了,现在没有任何意义。”
然后,他将视线放到了儿子旁边的夏洛特身上。
“夏洛特,孩子……过来吧。”公爵的语气舒缓了许多,“到爷爷这儿来,让爷爷好好看看你。”
夏洛特犹豫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顺从了爷爷的要求,于是她松开了揽着父亲的手,一路走到了爷爷面前。
原本准备好的话,现在完全说不出口了。
而旁边的夏尔,一直在热切地看着她,但是她浑然不觉,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夏尔一样。
爷爷颤颤巍巍地抬起了手,夏洛特连忙伸手去扶。
“啊!”突然,她发出了一声饱含愤怒的低喝。
因为,她的手,被突然凑过来的夏尔强行握住了。
“这下不会再让你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