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赌约
一片死寂。
两位少女一个人捂着自己的脸,一个紧皱着眉头,毫不对让地对视着。空气中的香味混合着无比剧烈的情感,好似突然变得浑浊起来,让人越发喘不过气来。
血还在慢慢从伤口渗出,染红了玛丽的双手,让她的样子看上去愈发骇人。然而,玛丽却好像感觉不到痛楚一般,从最初下意识的尖叫之后,就一声不吭地和芙兰对视着,这种反应,更加让人心里发瘆。
因为不知道对方的伤到底有多严重,所以芙兰的心中略微有些歉疚。然而,当她微微张开嘴想要道歉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口来。被极度的愤怒驱使下所施展的这一击,加诸于对方身上的痛苦,又怎么可能和自己多日来积淀的痛苦相提并论呢?
怒气和怨气在心中横亘盘桓,让她怎么也不肯原谅曾经的好友。
“你去拿点什么擦一擦脸吧,再去看看医生吧。至于接下来你想怎么做,随便你。”沉默了许久之后,芙兰有些悲伤地叹了口气,“我真没有想到……你居然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友谊的,你再也不是我的朋友了。好吧,也许你也不会这个,现在你已经另外攀上了高枝了,已经可以不用对我再假以辞色了……”
一说到这里,刚才那种极度的恐慌感再度狠狠地揪住了她的心,让她不断发疼。
“我一开始也从没有想过这样。”玛丽低声回答,“好吧,这不算什么有意义的托辞。我确实背叛了我们的友谊,是我对不起你……”
血液已经慢慢凝固。流出的血越来越少了,伤口上的血液变成了一种黏黏的流质。好像把手都给粘在了脸上一般。“但是,我不想一边伤害你,一边在你面前表演什么痛哭流涕的好戏,那实在太恶俗了。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要恨的话就恨我吧。”
门口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显然,听到了刚才那声尖叫的佣人,生怕大小姐出了什么事,已经跑过来了。
“啊。这下你又可以在他面前告次状了啊。”芙兰冷笑了起来。“还是说,你打算把一切都跟他和盘托出?”
此时她的心情已经沉落到了谷底。
既然一切都已经被识破,那她再也没有藏身之处了。也许,等下她就会得到来自兄长的判决吧。
会被怎么样惩罚呢?
是会被当做同谋犯送给那位大银行家,还是会和艾格尼丝一样被关起来,然后一直再也不见天日?或者说……就像爷爷所希望的那样,被强行塞给一个不认识的人结婚?
怎么样都好,随便了。
屡次失意所带来的绝望,和失败所带来的挫折感。让她再也打不起任何精神,只想着这一切快点结束。
“你错了,我不会这么做。”然而玛丽的回答,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芙兰抬起头来。有些惊愕地看着对方。不过,这次她再也懒得妄自猜测对方的心思了,等待着对方自行解释。
“如果我现在就去告密的话。想都不用想,先生绝对会怒不可遏的吧。然后。你肯定就将得到惩罚。”玛丽平静地看着芙兰,但是语气却微微有些颤抖。“虽然按你的行为来看,接受任何惩罚都是应该的,但是……但是我知道你的,不管接受到任何惩罚,已经失去了一切希望的你,都会失去生活的一切希望了。接下来,你要么形如槁木般地郁郁活着,要么……要么干脆了断自己的性命!这绝对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那是我的事情,不用你来管。”芙兰略微嘲讽地扫了对方一眼,但是已经没有什么和对方辩驳的心气了,“再说了,就算是这样,那对你来说不是更好吗?排除掉了我这个碍眼的人,你自然可以更加方便行事。”
“才不是这样!”玛丽几乎是喊了出来。“你怎么能够这么想?”
片刻之后,她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如果我打算这么做,我就不会私下里跑过来找你了。我刚才跟你说过的话,我没有对你家的其他任何人说过。”
她在这里玩了一个小花招——玛蒂尔达当然不属于她所说的‘你家的其他人’了,不过芙兰现在的心情十分紊乱,自然也没有余裕听出这种弦外之音了。“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我说,我是为了不想伤害你,你肯定不会相信吧?虽然我大部分的原因就是这个。当然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玛丽微微笑了起来,这个笑容,在半边脸颊的血痕的衬托下,突然变得有些阴森诡异起来,“这就是……我想要告诉你,你的失败绝不是因为忽略了我、小看了我,这不是大意,而是必然的结局!即使堂堂正正地与你为敌,我也可以击败你!是的,我不会去揭发你,因为这等若是我承认自己比不过你。我会继续守口如瓶,但是我将会破坏掉你的一切图谋,默默地保护我已经得到和将要得到的一切!”
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芙兰的心,慢慢重新燃烧了起来。
就凭你,也配大言不惭地在我面前叫嚣?
与生俱来的的高傲,让她重新燃起了怒气——也重新燃起了活力。
“你在开什么玩笑?”
“开玩笑?到了现在你觉得还有谁会有闲心和你开玩笑吗?”玛丽冷笑着回答,“我是认真的,特雷维尔小姐,你敢不敢接受我的挑战?”
芙兰没有回答,只是狐疑地盯着对方。
“这是一场赌局,时限由你来定,方式也由你来定。你大可以继续去做你的各种安排,”因为感觉到伤口已经完全凝固。玛丽慢慢地松开了自己的手,半边脸被血液所浸透的样子实在有些骇人。“不管你和萝拉想要怎么样实现自己的图谋。我都能够破坏掉!如果你输了,那你就得放弃掉这种无意义的执念,不要再想着摧毁你哥哥的前途了;而如果我输了……好吧,你大可以为所欲为,我会默然离开,并且为你的幸福而祈祷,因为败者是没有资格质疑胜者的……那么,你敢不敢和我赌上这么一回?”
这是在搞什么?
芙兰的心里已经彻底迷惑了。
“怎么,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这对你是完全有利的赌局——你可以利用我的缄默。继续做你想做的一切事情,除了我可能的破坏之外再也不用面对别的风险,”玛丽一直冷笑着,显然对芙兰不敢应战有所不满,“难道一向自负的你,连这点风险都不愿意再冒了吗?难道那么坚韧的你,已经完全放弃一切希望,只想着随波逐流了吗?哈,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还真是让我失望呢……”
芙兰轻轻地咬了咬嘴唇,重新陷入到了思索当中。
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出于什么考虑才提出这样的提议,但是正如她所说的那样,这对自己确实是十分有利的。至少。有一个有利的时机来弥补之前的失误,更加还有机会重新一搏。
而且……她绝对无法容忍,自己居然被这个自己一直小看的人给小看了。
没想到玛丽在从顺的外表下。居然有如此程度的机敏,却是是自己的失误;但是……难道只因为这偶然的失误。就丧失了和她的对决的勇气了吗?
才怪呢!
特雷维尔家族所与生俱来的傲慢自负,重新在她的心中占了上风。
你会后悔给了我机会的。她在心中暗想。
“怎么,你刚才还在我面前那么洋洋自得,号称自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特雷维尔,原来到了这个时候,都没有胆量接受挑战吗?”
听到了这一句话之后,虽然知道对方是故意在激自己,但是她还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你觉得一时侥幸,就可以在我面前说大话?”她抬起头来,毫无退让地看着对方,“那我告诉你,你犯下大错了……你会后悔的!你给了我机会,我就会抓住机会,但是别以为我会感激你,在得偿所愿之后,不仅仅我要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我还要让你,永远滚出我的视线!永永远远!”
“那好啊,只要做得到的话你只管去做吧,我才不怕呢!”玛丽的心情看上去也十分激动,眼中闪烁着激动的视线,“不过,我们事前要说好,既然我没有选择告发,给了你一个公平对战的机会……那么,作为一个特雷维尔,既然你敢于应战,那么你应该就不会去做那些无聊的事情吧?否则,只能让人看不起。”
“哼,你觉得我需要那样做才能制服你吗?简直可笑!”芙兰冷笑着回答,“你还是去想想怎么让圆掉自己所说的这些大言不惭的话吧!”
玛丽所指的的事情,芙兰当然心知肚明。
她是害怕芙兰假意先答应她的挑战,然后却暗地里向德-博旺男爵写自供书,然后将一切都摊开来说,那样的话这个赌约就毫无意义了。
但是,既然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了,以她的高傲,是绝对不会作出这种无异于自行认输的行为了——至少在赌约期间不会。
“这个我会注意的。”玛丽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丝绢,然后轻轻地擦拭起脸上的血迹来。
然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想要把这一刻的一切——场景、话语甚至气味都统统铭刻在脑中一样。
虽然时不时有痛感来干扰,但是此时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经过了多年也许称不上痛苦的屈从之后,她终于平等地站到了芙兰的面前了。
也终于自己把握住了自己的人生——哪怕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她觉得也是值得的。
现在,除了意外的受伤之外,一切都与她预想中的最好发展不谋而合。
她堂堂正正地站在了芙兰的面前,然后正面向她挑战;而对方虽然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但是也因为自己的挑拨而重新燃起了怒气和斗志。
不管这种仇恨是不是好东西,也不管自己和芙兰的友谊破裂到了何种程度,现在她这个样子总比心如死灰的麻木甚至自行了断要好。
所以,这种结果,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是怎么得到胜利了。
当然,也只有这一点,她心里却是完全没有把握。
虽然在芙兰面前强撑着精神,把口气说得这么大,但是她心里其实一点把握都没有,无论是芙兰还是萝拉,都绝不会是她可以轻易对付的人,更何况是她们两个加在一起?
论心计深沉,论意志坚定,论行事果断,论手段之毫无顾忌,她都没有自信能和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匹敌——这一次的凶案正是其中的一次证明。
更有甚者,在提出了这个赌约之后,她以后还要提防来自萝拉的暗箭——虽然芙兰说过不会让萝拉这么做,而且也许根本不会跟萝拉说起今天的事情,但是凡事都有万一不是吗?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也不禁有些害怕。
不过,这些预想中的恐惧,绝没有让她束手束脚,反而使得她更加想要探身其中。
在心里支撑着她的,除了横亘在心中的那种绝不输人的傲气之外,就只剩下了深藏着的玛蒂尔达了。
也正因为如此,她一点也没有透露过夏尔和玛蒂尔达的事情。
她在心中暗暗祈祷,祈祷玛蒂尔达不至于在未来最紧要的关头让自己失望。
当感觉脸上已经不再有那种黏糊糊的感觉之后,玛丽看了看,丝绢上面已经沾满了血迹,她突然感到一阵心悸,然后马上将丝绢扔掉了。
然后,她走到了镜子旁边,看到了自己脸上那一条细细的红痕。
此时,因为久久没有人应声,门口的敲门声已经十分剧烈了,显然仆人有些恐慌。
“我想,我们该去吃早餐了吧?”当确认自己的伤口并无大碍之后,玛丽重新转过了身来,微笑地看着芙兰。“先生应该还在那里,他一定会大吃一惊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愠怒与善解人意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在餐厅当中,惊愕不已地夏尔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位少女,大声问了起来。
经过了一晚上的休息之后,他原本是打算先吃点早餐,然后去部里处理公事的,结果刚刚在餐厅当中坐定,仆人就给他报告了一件让人震惊的事。
片刻的震惊之后,他马上让仆人将自己的妹妹和玛丽一起来到了餐厅当中。然而,虽然他们是一起过来的,但是她们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并没有平常那么融洽。
不过,这到没什么,小女孩家三头两头怄气是常态,夏尔也没有心情去管这种事。真正让他震惊的是玛丽的脸。
虽然隔得远看不太真切,但是很明显可以看出,一条淡淡的血痕从她的脸上划过,犹如一条搁在白布上的红线一样,看上去让人心悸。
“到底怎么回事!”眼见没有人答话,夏尔心里更加不悦了,再度大声喝问了出来,“怎么闹成这样了啊?”
“没什么,先生……”玛丽轻笑了起来,“我们只是一起玩了下,不小心才意外弄伤了,没关系的。”
两个人嬉闹,结果嬉闹到划伤了脸?这听上去太古怪了。
夏尔不禁有些狐疑地看着芙兰,然而她却好像在赌气一样,视线别在了一边,也不说话。
看到两个人这个样子,夏尔心里微微了然了。
很明显,刚才她们两个为了什么事吵了架,然后芙兰肯定是怒气之下失手伤了对方。
这太过分了。夏尔看着玛丽的脸,微微产生了些怒气。
他没想到自己的妹妹居然会干出这种事来——居然对自己的密友暴力相向。这还是那个一向温和柔顺的孩子吗?
“你的伤口没事吧?”他皱了皱眉头,然后站起来。走到了玛丽的旁边。
“谢谢您的关心,先生,我没事的……”玛丽仍旧微笑着,微微抬起了脸,以便让夏尔能够更加看清她的伤口,“您看,伤口很浅的,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自然愈合。”
夏尔仔细看了看,然后发现玛丽的伤口确实如她所说不太严重。这才放下了心来。
但是,即使如此,也必须好好管教一下了。
“你们为什么吵架?”他转头看向芙兰,皱着眉头问,“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芙兰还没有说话,玛丽就连忙说了起来。“先生,真的只是意外而已,我们只是不小心才……”
“我在问她!”夏尔转过头去,打断了玛丽的话。然后重新看着芙兰,“特雷维尔小姐,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意外吗?”
虽然字面上看上去是在商量,但是语气里已经不容置疑。
也许是因为夏尔的眼神太过于严厉的关系。芙兰微微缩了缩,但是很快她就重新强硬了起来。“没什么好说的,先生。一切您都看到了,我伤到了玛丽。”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到底为了什么事要吵成这样?”
芙兰抬起眼睛看了看他。却小心地将自己的怨气和怒气隐藏了起来。直到对视了许久之后,芙兰重新别开了头来。
“不为什么。我们只是为了一些小事吵了架,我一时生气就动了手……”她低声回答,努力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
“一时生气你就可以这么干?”夏尔气得几乎要笑了,“你不觉得这很过分吗?”
妹妹的态度,让夏尔大为不满。
好在被伤到的人是玛丽,她会帮忙遮掩,不然要是传出去的话,妹妹的名声恐怕会受到很大影响吧。
从玛丽的态度来看,她应该已经让了很久了,就连被伤到了之后也还是在帮着芙兰说好话,这还真是难能可贵。
眼看没有人为刚才的争吵解释,夏尔只好叹了口气,不再追问原委。只是,有一件事是必须要做的。
“好吧,既然这样的话,芙兰,你马上跟玛丽道歉,然后你们和好吧。”沉默了片刻之后,夏尔总算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和缓了些,“现在,马上跟她道歉。”
伤人人之后,人家还帮你保持缄默,至少该说声对不起吧?如果连这点事都不肯做,那简直就是蛮横无理了——虽然人家现在算得上是寄人篱下,但是不能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吧?
更何况……更何况……好吧,这个就没必要去想了。
虽然他是这么说,但是芙兰却没有回应,好像置若罔闻。
“马上跟她道歉!”夏尔皱了皱眉头,加大了音量。
这妹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这时候不安抚一下玛丽,以后人家出去乱说怎么办?
“先生,您不用这样,只是一点小事而已……”玛丽连忙在旁边劝解夏尔,“芙兰现在身体不大舒服,您就让她先吃点东西然后去休息吧。”
“马上跟她道歉!”夏尔几乎是吼了出来。
芙兰还是一动不动,只是呼吸微微有些急促,看上去好像十分抗拒。
真是的……为什么就这么不听话!
夏尔终于发怒了,现在的他早已经不再能够那么轻易容忍别人的冒犯。
他抬起手来,想打妹妹一下,但是手在半空中终究还是转了个方向,转而抓住了妹妹的肩头,将她强行扳到了自己的身前。
“我跟你说了几遍了,没有听见吗?马上向她道歉。”夏尔看着略有些惊慌的妹妹,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你不想让我勃然大怒的话,请你马上跟她道歉!”
芙兰睁大了眼睛,似乎难以置信地看着大发脾气的哥哥。这是她活了这么多年来很少碰到的情景。
因为夏尔没有控制力道的缘故,痛楚不停地从肩膀上传来,但是更大的痛苦却并非来自于那里。而是来自于已经伤痕累累的心。
这个人,为了帮情人出气。居然不惜对我拳脚相加!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她并没有想过夏尔为什么要如此做,只觉得已经伤心欲绝。
悲伤和恼怒。让泪水再度涌上了她的眼睛,但是却被她强行地给抑制住了——在这两个人面前痛哭流涕,太丢脸了,她必须坚强。
就在此时此刻,她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决不让自己再次蒙受这样的耻辱。
接着,她慢慢转过视线,看着一脸关切的玛丽。
“德-莱奥朗小姐,对不起……对不起……”因为几度哽咽。所以她的话断断续续。但是勉强还是能听出来,“我为我的……我的不理智行为,向您道歉,请您……请您……请您……”
说了几次,她都没能让自己把“原谅”这个词给说出口。
太耻辱了,太过分了……
“芙兰,没关系,我接受你的道歉!”玛丽当然能够察觉她此刻的心情,连忙直接答应了下来。然后她不顾心中的恐惧,伸手拉住了夏尔的袖子,“先生,您看。她都已经道歉了,求您了,让她休息一下吧!”
妹妹这副哀伤的样子。再配合上玛丽的求情,终于让夏尔心软了下来。
平心而论。她今天的事,又何尝不是最近那么多压力的累计而带来的恶果呢?
“既然玛丽接受了你的道歉。那你就先吃点东西吧。”夏尔松开了自己的手,不过语气还是十分严厉,“但是请记住,如果再有下次,那就别指望我会这样轻松饶过你!现在,去吃早餐!”
然而,即使他松开了手,芙兰仍旧是一动不动。
她静静地看着夏尔,一言不发。
“怎么了?还想叫我喂你吗?赶紧吃早餐!”心情不佳的夏尔再催促了一遍。
“不,谢谢您,我不用了。”芙兰颤声回答,“我今天……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
“你们两个在这里好好呆着吧,我就……我就……不碍你们的眼了!”几乎是大喊了这么一声之后,还没有等夏尔反应过来,她转身就往回跑,很快就跑出了餐厅,跑上了楼梯。
看着她逃离的背影,夏尔又是一阵惊愕。
芙兰的反应太奇怪了,难道她们两个刚才的争吵有别的什么隐情?会不会……他的心里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先生,不要生气,芙兰她只是一时冲动而已……其实她心里也很后悔,只是碍于脸面所以不肯让步而已,过一会儿就好了。”也许是害怕夏尔再发怒,玛丽在旁边再度劝了起来,“您先吃完早餐去办理公事吧,这里我来处理,等下我去带早餐给她吃……请相信我吧,比起您的大发雷霆来,和风细雨恐怕更加有效。”
“要是她像你这样懂事就好了……”夏尔轻轻点了点头,然后颓然叹了口气,“真是的,都是这个年纪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发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大。”
夏尔这种含而不露的辩解,在玛丽看来不足为奇——在他心里,恐怕妹妹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吧,就像每一个宠溺着自己孩子的父母一样……她想尽办法才没有让自己的哂笑露出于表面。
“嗯,毕竟是有您的呵护嘛,脾气大一点也很正常,更何况,芙兰平常还是个乖巧和善的人,真的很少发脾气,这已经很难得了。”玛丽一本正经地回答,“这也是不谙世事的表现嘛……等以后在社交界接触的人多了,她就会懂得事理了——我只怕到时候还要世故过头呢!”
其实,哪怕是按照她和芙兰私下里心照不宣的协议,她也没有必要这样为芙兰说好话。她之所以这样不停为芙兰辩解,第一确实是出于对芙兰的友情,第二个原因是……她发现她很享受暗地里逗弄夏尔的快乐。
这样厉害的一个人,却在这里被自己逗得团团转,实在……太好玩了。
而夏尔当然不知道她心里这种隐秘的小心思,只觉得她现在简直可爱极了,说得每句话都顺着自己的心思。
“你能这么说真是太好了。”夏尔苦笑了一下,“那么,我可否请你将这件事保密?毕竟……我想你也知道……”
“当然了,我怎么会说出去呢?”玛丽马上答应了下来。“您放心吧,这件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我会好好地藏在心里的。”
“那就太好了。”夏尔松了口气。
然后,他又重新看着玛丽的伤口,然后心里颇有些担心。“你的伤口真的没事吗?还疼吗?要不我去叫医生来吧?”
“不用了,这点小事叫什么医生呢!我自己就能够挺得住,您不用担心。”玛丽摇了摇头,然后突然又笑了起来,“只是,恐怕最近我是没办法出门了,您交代给我的事情,恐怕这段时间……”
“哦,没关系!这些事我另外想办法休息吧,你尽管休息吧。”夏尔连忙摆了摆手表示不碍事,“要不这样吧,你最近在这里好好陪陪芙兰。”
“虽然我乐于接受这样一个任务,恐怕她最近不会太希望我出现在她的面前。”玛丽苦笑着回答,“考虑到她的心情,您还是让我另外做点什么事情吧。”
到底是什么事情,以至于芙兰竟然会生气到这个地步呢?夏尔的心里忍不住再度产生了疑问。
会不会……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可以告诉我了吧?你们刚才是为了什么事情吵了起来呢?”在这种担心的驱使下,夏尔忍不住有些迟疑地看着玛丽,“会不会是……?”
“您放心吧,我守口如瓶!”玛丽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好像在责备夏尔似的,“您交代我要守密的,我怎么可能宣扬呢?尤其是在芙兰面前!我们之间的争吵另有原因,只是……有些女孩子的私事,我们不太方便说而已。”
眼见对方如此说,夏尔总算放松了不少。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追究了,谢谢你,玛丽。”他朝玛丽点了点头。
“嗯,您赶紧去处理公事吧,这里的事情我来办。”玛丽充满了崇拜地看着夏尔,“像您这样的国家要人,每天要做多少重大的事情啊!可不能因为我们而耽搁了!”
听到了她的话之后,夏尔心里突然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
这种话,夏洛特不会说,她只觉得自己在背道而驰;玛蒂尔达也不会说,她总觉得自己在浪费才华。
只有她,如此善解人意,会告诉自己,自己有多么伟大。
不管是不是真的,至少值得开心一下。
也许爷爷干了件好事?他心想。
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抹了抹她受伤的那半边脸,然后轻轻低下头来亲吻了一下。
“谢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秘书处
带着残留的郁闷,夏尔离开了自己的家,向部里赶了过去。
一路上,他的心情并不好,心里总是不禁想起妹妹刚才留着眼泪跑回去的样子。纵使这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她咎由自取的结果,但是多年以来对她的关爱,总让他对妹妹的处境牵肠挂肚。
虽然在玛丽面前强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来,但是他其实心里并不安稳,总觉得今天她们两个的表现都有些奇怪,而且,很明显事情的原委则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
可是,即使心里知道可能有些不对劲,他仍然不想去追究这些女孩争吵的原委了。
他已经为了芙兰做得够多了,要是再做多一点的话……那就已经跨越了道德的界限,而他现在经过了多少努力所得到的一切,都将面临倾覆的风险。
所以,为了不出现那最可怕的结果,他只能选择冷处理,尽量不要再和芙兰像过去那样亲密。
他在车厢中看着周围的街景,但是又什么都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心烦意乱。
在他的内心当中,他觉得家务事让他烦透了,主要能够避开,他一点也不愿意自己主动去沾上手。比起家里这种让人烦扰不堪却又无从下手的事情来,外面的挑战对他来说反而完全是件小事。
等到与夏洛特结婚之后,这一切就都能够让她来处理了吧……他不禁这么想。
可是,那也许是代表麻烦恐怕会更多吧?
她讨厌自己妹妹,从很久以前就是如此。以后恐怕也看不到多少调和关系的希望;更重要的是,她将怎么看待玛蒂尔达和玛丽、以及那个和她们勾搭上了的自己呢?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头突然狂跳了起来,思绪中断了。
他感觉眼前突然浮现出了夏洛特的样子。她正用严厉、甚至可以说是严酷的眼神盯着自己。
只是,眼前的这个夏洛特,看上去却只有十一二岁,穿着蓬松的裙子,眼睛瞪得老大,紧紧抿着嘴唇,两腮都鼓了起来。正因为年纪小,所以这种气鼓鼓的样子非但没有毁损她的美丽,反而看上去多上了几分可爱。
只是。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来呢?他不禁问自己。
片刻之后,他终于想起来了。
那是在他们小的时候,夏洛特对自己发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脾气的样子。那次,他们一起在乡间玩,结果那天自己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一直在捉弄夏洛特,最后因为夏洛特告状,他干脆在划船的时候故意不理会她。刚开始时的时候,夏洛特还一直跟自己好言相劝。想要让两个人和好,甚至还出言哀求,向夏尔认错保证以后不再告状——这在这位公爵小姐的身上,可是几乎从未发生过、也肯定不会发生在对待其他人的时候的事情啊——可是夏尔当时还是在存心逗弄她。一直就是不理她。
终于,她不再说话了,只是摆出了这幅样子来看着自己。
然后……她突然就伸出手来。将猝不及防的自己,一把从小船上推了下去。
还好当时水不够深。自己只是受到惊吓之后多呛了几口水而已,并没有受到生命的危险。
在水中挣扎的时候。夏洛特一直都坐在船上,用那副样子看着自己,他也将夏洛特的样子记在了心中……
孩提时代的回忆,原本是应该给人带来那种会心一笑的愉悦感,然而夏尔此时心里却微微有些发毛。
比起那时来,这次我“逗”得可厉害多了,夏洛特会怎么样对我呢?
脑子好像一片空白。
过了片刻之后,夏尔强行收回了思绪。算了,还是不要再想下去为好。
比刚才更加烦乱的感觉,让他直接抛开这件事,宁可不再想下去了。
幸好这时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当走下马车,直接向陆军部的办公大楼走去的时候,他心里不仅没有那种被公事所牵扯的烦闷,隐隐然反而有了一种得救了的感觉。
还是工作好啊……虽然她们中间只有玛丽一个人能够感受到自己工作的伟大意义。
带着重新平静下来的心,他沿着已经熟悉了的道路在大楼当中穿梭而行。
一路上,不停有职员对他让道致敬,而他只是淡然点了点头,连脚步都没有放慢一点。
从这些职员的目光里面虽然看不出多少尊敬,但是明显已经有了些畏惧——对夏尔来说,这两种心情没有多大区别,随便哪一种都对他有利。
夏尔知道这种畏惧是来自哪里的。
自从在他公开在议会大厅当中质疑国家最高权力机关,还能在大批议员的鼓噪之下全身而退、并且之后也没有受到任何真正的惩处之后,部里的绝大多数人就是这样看待他了。
从一个方面来说,他维护了陆军部的权威和权力,使得它可以继续指挥这个国家的全部地面部队,进而也维护了这些官员们的权力,他们必然十分感激;从另一方面来说,能够办到这种事还能毫发无损,本身就代表他拥有他们所惹不起的势力。
也正因为靠着推荐了部长和维护了部内权威两件事,他终于在部里树立了自己的威信。他刚才的时候那种应者寥寥的景象,再也不复出现了。
夏尔很享受这种感觉,以至于脚步都不自觉地放慢了。
“您怎么会这么晚才来?”
等他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当中时,坐在茶几边、早已经等候在了其中阿历克斯-德-罗特列克子爵不满地问。“我都等了您好长时间了,还有好多事情得去办呢!”
“作为一位官员,您等候上司不是应该的吗。有什么好抱怨的呢?”夏尔将帽子和手杖放到了一边,然后理所当然地回应了对方。“我用不着关心您的感受,所以您不用告诉我您有多烦恼。谢谢。”
听到了夏尔傲慢当中又夹杂着调侃的回复之后,罗特列克子爵恼怒地皱了皱眉头,似乎想要生气的样子。但是,在人屋檐下,他最后也只好强忍着怒气,干脆看向了别的方向。“那么就请告诉我为什么要召见我吧,德-特雷维尔先生?”
“很抱歉,因为时间仓促,今天没有红茶招待您了。”夏尔潇洒地坐在了罗特列克子爵的对面。“不过我想,接下来我告诉您的消息,应该会弥补掉您心中的遗憾……”
“什么事情?”罗特列克子爵狐疑地看着夏尔。
“一件好事,大好事。”夏尔耸了耸肩。
“得了吧,自从认识了您之后我从来没有碰到好事!”罗特列克子爵冷笑着回答。
“您这么说可就太过分了啊,毕竟我们是同党不是吗?”看着对方这种没好气的样子,夏尔忍不住微笑了起来,“马上您就会知道,您投靠了总统和我们。是一桩多么正确的选择……”
也许是因为被夏尔吊起了胃口的缘故,罗特列克子爵抬起头来看着他,俊秀而白皙的面孔上布满了好奇,一副“那你还卖什么关子。赶紧有话快说啊!”的表情。
“您没有听说过传言吗,部里将会成立一个新的部门?”夏尔突然问。
“是听说过了……不过还没有人知道具体的职权划分。”罗特列克子爵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好像想到了什么。“您是说……?”
“我干脆直接跟您说清楚吧。”夏尔摆了摆手,打断了对方的话。“这个部门,正如您想的那样。是我安排搞的,目的就是为了精简部里的文牍程序,减少各个部门当中推诿现象的发生,让我们的办事效率更加提高……”
“顺便将全力揽在手里?”阿历克斯略带嘲讽地加了一句。
“嗯,没错,您也可以这么想。”夏尔极为老实地点了点头,“这个部门,按照我的设想,将是一个负责协调部内所有事务,以及处理部长公文的机构,没错,就是一个秘书机关,我们姑且就称它为秘书处吧。”
“相当于为您服务的辅助机构?”因为是谈论正事,所以阿历克斯也严肃认真了起来。
“有这么一部分原因,但是并不是全部。”夏尔耐心地解释着,“除了我的职权之外,它还要承接一部分另外的职权,以便更好地为部长阁下服务。”
作为陆军部的国务秘书,他有权力决定哪些公文可以传递给部长阁下。如果是一般的情况下,虽然拥有这种权力,但是极少有人敢于干脆将部长阁下的公文都由自己审阅然后做出决定,而夏尔却完全不同了,他老实不客气地揽过了自己的权力,将自己处理的公文范围扩大到了部长所接受的全部公文上面——反正部长是他的同党,不会因此而感到不快。
但是,揽过来是一回事,怎么做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没有人是生而知之的,既然没有服役过,夏尔也不敢断定自己对陆军事务了如指掌,更加不可能自作主张去决定纯粹的军事事务——这种事太重要了,万一出了什么纰漏,不仅会造成恶劣的影响,甚至还会给自己的仕途。
所以,夏尔想要搞一个辅佐自己来处理这些事务的秘书机关也就顺理成章了。
然而,他的构想还远远不及于此。
“没错,为了不让部长能够有精力处理所有重要事务,我希望这个新的部门能够同时担负起为部长阁下安排日程的权力。”
为部长安排日程,原本是部长秘书的职责,而夏尔说服了部长圣阿尔诺将军之后,同样也将这个职责交给了这个新成立的部门。
听完了夏尔含而不露的叙述之后,罗特列克子爵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素来聪慧的他,完全明白这个决定的实际意义。
“你们打算让这个部门担负领导责任?”
“没错,就是这样。”夏尔点了点头,为他的敏锐深感欣慰。
这个新部门,到时候将会掌握部长公文的呈递和选择权,可以决定哪些公文“因为不重要”而不交给部长由部门私下处理;也可以给部长安排日程,让部长一天看似满满当当却完全接触不到实际事务。
也就是说,这个部门完全可以私下里决定部内的事务,代行部长的职权。而弱势一点的部长,甚至都有可能沦为纯粹的橡皮图章,只负责签字画押。
虽然名字叫秘书处,但是掌握了这种权力之后,它必然将是陆军的影子领导机关。
“有必要搞出这么大权力的机构吗?”阿历克斯有些疑惑,“难道您怀疑部长?”
“不不不,我不怀疑我们的部长阁下,事实上我们相处得十分融洽。”夏尔摆了摆手,然后笑了起来,“但是,虽然我和圣阿尔诺将军都十分可靠,但是未来的部长不一定是非常可靠的人……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让一切尽量都在正规上延续进行。”
在夏尔和圣阿尔诺将军的手里,当然这个新机关只能选择配合,但是到了其他人手里,情况就未必如此了。
“而您……您就想让我进入这个的部门?”罗特列克子爵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了。
也对啊,谁会在这样的诱惑面前完全不为所动呢?
“是的,我不仅打算让您进去,而且我希望您能够在其中肩负重任。”夏尔笑着又点了点头,“我打算让一个老头子来担任处长,但是没关系,他很庸碌,而且他也很懂事,绝不会碍住谁的手脚。而您……您将被荣升为副处长。”
“副处长?”阿历克斯脸微微有些红了,就连语气都有些颤动。
在如此高的奖赏面前,这种心情,当然可以理解了。
“是的,就是这样。委任状两天之后就会发布,不过您可以从现在开始准备了,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夏尔仍旧微笑着,然后伸出了自己的手来,“恭喜您,德-罗特列克先生,从后天开始,您就将是部里、甚至整个政府当中最为年轻的副处长之一了……难道这不值得庆贺吗?还是说,您不想为国家承担重任?”
“当然……这当然……我是说……”糊里糊涂应了几句之后,罗特列克子爵抬起头来看着夏尔,然后慢慢伸出了自己的手。“该死的!谢谢您!先生。我愿意为国效劳!”(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玩火
几乎没有经过什么思索,阿历克斯-德-罗特列克子爵就直接表露了自己的想法,甚至都没有对夏尔表示一下矜持。
不过这倒也不奇怪,对任何一个有野心的年轻人来说,成为整个陆军的实际管理者,都是一个无法抗拒的诱惑,他只能第一时间就扑上去,唯恐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激动地用力握住了夏尔的手,将自己的决心完全地透露了出去。“特雷维尔先生,您的安排,我没有任何意见,我将尽我的全部努力来进行我的工作,决不辜负您和总统的期待!”
他是将夏尔放在总统之前的。
不管是因为何种原因,至少这个回答,让夏尔十分开心。
罗特列克子爵虽然脾气古怪了一点,但是毕竟是在政军世家当中出身的,几乎天然就有那种灵敏的政治嗅觉,也自然懂得怎么样说出别人最想听的话来。
这也正是夏尔挑选他作为自己在军队改革当中的又一副手的原因之一——吕西安虽然忠诚勤勉,但是毕竟太过死板,不够具有那种必须的灵活手腕。他适合当军令官,而不适合当军政官。
“哦,您能够这么想,那就太好了。”心里转动着这么多念头,但是夏尔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他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既然您有这种决心,那么很好,这就是我们所需要的样子!只有这种年轻人才有的蓬勃朝气,才能担负起未来我们必须承担的重任,不是吗?这样吧。过阵子我安排您去面见一下总统,让他也看看您的决心和意志。”
“您说得完全没错。在紧急关头,我们必须以意志来取得胜利。不能够有任何的退缩。”也许是因为夏尔的许诺太过于令人动心的缘故,罗特列克子爵的态度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生硬,他友好地朝夏尔笑了笑,“不管未来总统和您对我,对陆军提出任何要求,我都会想办法在陆军当中实现!”
“哈哈哈哈,我亲爱的朋友,在需要的时候您还是挺会说话的嘛……”看到这个年轻人如此上道,夏尔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不过,话也不用说得这么满,阿历克斯,就算是为了讨我的欢心也没必要这样,我虽然喜欢听奉承话但是也不会罔顾现实,放心吧,我不会让您承担超出负担外的责任的,您只需要把我们交给您的任务完成就好。”
眼见夏尔如此说,罗特列克子爵只好悻悻然一笑。
没错。他只是为了讨好夏尔而说大话而已。
不管怎么说,虽然家世优越而且仕途坦荡,但是罗特列克子爵毕竟还是一个年轻人,他没有足以服人的资历来统御整个军队。
正是因为知道阿历克斯资历不够。在排资论辈严重的陆军当中没有什么威望,所以夏尔在总统的授意下,还特意选了一个年资很高的陆军人士充当这个秘书处的处长。而让阿历克斯主要负责幕后的事务性工作——他无法指望阿历克斯能够独挡一面,而且说实话。也不需要他独当一面。
不管从任何方面来看,他都不需要有太高威望的下属甚至盟友。
年轻。脑子活泛,有能力,声名不显,愿意上进——对一个下属还能够要求更高吗?
“部长阁下已经同意了我的推荐,所以今天你就开始做准备吧,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在气氛舒缓下来之后,夏尔继续交代,然后,他若有若无地加重了语气,“这种准备,不光是个人的……”
“除了个人之外,还需要什么准备?”敏锐的阿历克斯马上问。
“还需要人手,当然了,您可不能白白有个官却只是孤家寡人啊。”
“您不打算从部里现有人员当中征调吗?”阿历克斯感到愈发惊愕了。
“是的。”夏尔点了点头,“阿历克斯,老实说,我觉得部里暮气太重了……而且牵扯的人也太多,所以,我仔细考虑了一下,我们最好从外部,从其他部队里面征调一批军官来担当重任。”
想要一批除了野心之外没有太多羁绊和背景的军官——阿历克斯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还真是迫不及待了吗?他心里有些发冷。
但是,现在已经别无退路了,他在心里暗暗摇头。
面前的荣光是如此之盛,以至于他只能目眩神迷地朝前走,不能稍有停歇。
“正如我说的那样,我需要一批有朝气的年轻人。”夏尔放低了声音解释,“准确说来,就是有足够的能力和承受力,能够担当得起重任的人。虽然想从我这里得到肥缺的人可以排队排个几里路,但是这个责任太重大了,我必须将它交给合适的人选。”
“我明白了。”阿历克斯点了点头,然后他也放低了声音,“那么,您觉得,什么样的人最为适任呢?我听从您的建议来安排。”
果然精明,知道该让我来施恩!夏尔心中又是一喜。
“嗯,说到人选嘛……”夏尔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后说出了自己的心中的遴选标准,“他们必须年轻,有冲劲,不对任何陈规陋俗有畏惧心理,敢于执行任何命令。”
也就是说,要年轻,要有野心,敢于为了权势而犯下任何罪行?
罗特列克子爵马上明白了夏尔的意思。
虽然这个标准有点高,但是……这种人……其实在军队里也不难找。
罗特列克子爵本人虽然仕途上堪称平步青云,一出来就在陆军部里面担当要职,但是毕竟也是在军官学校呆过几年的,自然知道军队里面的德性——在现在的青年将校里面,对现状严重不满、满怀野心只想往上爬、胆大妄为毫无顾忌的人,可谓比比皆是。
只要能得到这样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杀人放火对他们来说绝对不会放在心上的,更别说是让他们配合波拿巴党人搞政变了。
虽然他不喜欢这种太过于锋芒毕露的人,但是现在不是讲感情的时候,既然部长和夏尔需要这种人,那么他现在就必须为他们找来这种人。
当然,必须从那些他认识、而且能够控制的人中间来找,以免威胁他自己的地位。
“我明白了……”他轻轻点了点头
“好的。您可以在周围找一找,如果有适任的人选尽管告诉我就行了,不要拘泥于出身和资历,我不注重这个,我只看重能力,只要能执行我们的意志,那就行了。”夏尔又叮嘱了一句,“这件事必须办得隐秘,不要透出了太多风声,明白了吗?”
“我明白的。”罗特列克子爵马上点了点头。“我这就回去准备,过阵子就给您一个候选者的名单,决定权在您手中。。”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啊。
眼见对方如此上道,夏尔也不禁心中松了口气。
话已至此,该透露的都已经透露了,他也不打算多说,直接做了个手势,而阿历克斯也心领神会地站了起来,朝夏尔行了行礼然后退出了房间。
而在他走了之后,夏尔也离开了茶几,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开始处理起自己的公文来。
他跟罗特列克子爵的交代其实并不完整。
之所以准备找一群既有能力而又野心勃勃、肆无忌惮的人来充进这个预定中的机要部门,让他们配合发动政变只是一个目的,另一个更大的目的是……这种人最喜欢打仗,也最不害怕打仗。
在路易-波拿巴和夏尔的规划当中,用不了多久法国就会同俄国开战,那么现在就开始未雨绸缪显然是必要之举,不光是要在物质上准备,在军事上当然也要尽全力准备。
找到这样一群人之后,让他们为自己规划中的对俄战争做准备,肯定比那些已经因为年老而已经失去了精气神的将领更好,他们甚至会以比夏尔所期待的更高的热情,投入到这场战争的准备当中。
当然,找上了这群人之后,他还必须面临一个副作用——他们可不会是只想着要和俄国人打一仗而已,他们和他们的后辈肯定会希望打更多仗,以便为自己博取荣誉和更高的地位,正如第二帝国时代那些陆军将领们一样。
这是在玩火。
路易-波拿巴在建立帝国之后,每隔几年就要发动一次大型战争(1854年和俄国打,1859年和奥地利打,1860年和英国一起远征清国,1862年派兵远征墨西哥,1870年发动普法战争,16年打了5次大型战争),虽然这其中有他个人好大喜功、喜欢荣誉和征服的因素,但是这些陆军将领的野心推动,也是一个绝对不容忽视的原因。
第二帝国也正是在拿破仑和这些被冲昏了头脑的将领们的推动下,最后步入了帝国的自我毁灭,也让整个法国失去了欧洲霸权的最后希望。
不过,这种问题,至少现在他还不用担心这种问题,夺取全国政权才是主要的。
想办法驾驭陆军这匹烈马,还得等以后再说,现在该想办法的是怎么样得到他们的服从和合作。
他必须得到。(未完待续。。)
报复与嘉奖
花费了几个小时之后,夏尔才将自己桌上的公文都处理完毕。没办法,自从决定将原本由部长阁下本人来审阅的公文都先交给自己过目之后,他每天都必须面临这样的和文牍的苦斗。
这些公文,夏尔都已经按照重要程度留下了长短不一的批注,只等接下来让人拿去处理了。光是写这些批注,就让他感觉自己的手已经微微发酸。
这样不行啊。
虽然能够掌握更多的权力是好事,但是如果将自己陷到了这堆积如山的公文当中每天都无法自拔的话,那实在就太过于本末倒置了。
他决胜的地方,还是在政界当中。
啊,真希望快点把自己想要的那个机构给建立起来啊,不然光是审阅文件,就得让自己再也没有精力去干别的了……已经颇感疲惫的他在心里轻叹。
不仅是在陆军部,在别的地方也是一样。
此时的他,愈发感到自己需要一个帮助自己处理一切事物的私人班子。因为,无论是政治界还是商界,他都已经牵涉到了太多方面,他不可能靠自己一个人来处理。
我需要什么样的人来执行这种工作呢?夏尔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个人得和自己的利益完全一致,而且头脑清晰、冷静,懂得如何处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更加懂得如何守密;这个人还得不出名而且也不求显赫,甘愿默默无闻地为自己服务,而且。更重要的是,要完全忠心耿耿。愿意倾尽全力帮助自己。
世界上存在这种人吗?一想到需要符合这么多条件之后,夏尔不禁自己都感觉有些好笑。
阿尔贝?
不。虽然足够可靠,但是他太招摇,而且行事也不是那种缜密细致的类型,不行。
孔泽?
不,这个人有能力,但是野心太强了,只能控制使用,绝对不能赋予完全信任,不行。
想来想去。他还是想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此时,他才痛感自己的班底有多么薄弱。
哎,虽然已经得到了高位,但是毕竟时间太短,想要培植自己的势力,确实还需要一番努力。
这时,他的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等等,如果女孩子也可以的的话……
玛蒂尔达?
不。片刻之后他又否决的这个念头——虽然从头脑和经验来说她都十分优秀,而且也素来低调,但是……她毕竟迪利埃翁家族的孩子,不会完全为自己考虑。他也不想让玛蒂尔达到时候为难。
那么……玛丽?
她有头脑,行事也果断,而且从之前的合作来看。她确实忠心耿耿,也不追求出风头——准确来说。是十分明白自己的地位是系于夏尔身上这一事实。
早上离开家时,玛丽的笑容又重新浮现到了夏尔的眼前。虽然被那一丝血痕稍稍破坏了气氛,但是仍旧不失魅力。
如果是她的话,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啊……他心中暗想。
踌躇了片刻之后,他终于做出了决定,可以试试。
当然,他不会马上就付诸实施,还需要再观察观察。
稍微休息了一下之后,夏尔小心地收起了自己的疲惫,然后摇了摇桌上的铃,让自己的秘书走到了办公室当中。
秘书先是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将这些公文小心地拿了起来,放在自己带来的公文袋当中,打算等下就拿出去分发到各个部门当中。
然后,夏尔看了看怀表,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了。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今天也该到时间了吧……
“午餐之后,去帮我将德-特里沃先生叫过来,我有话要跟他谈一谈。”
因为夏尔突然开口,秘书稍微愣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好的,先生。”他连忙点头应了下来,“我这就为您去转达。”
眼见夏尔没有其他的命令,他小声地拿着公文重新退了出去。
……………………
如同夏尔所预料的那样,刚刚过了餐点时间之后,负责武器装备的司长德-特里沃先生就直接跑了过来。
“哦,德-特里沃先生?好久不见。”看到对方轻轻走进自己房间之后,夏尔亲切友好地朝他打了个招呼,然后招呼他坐下,“最近还好吗?”
“托您的福……最近还好。”在夏尔面前,这张充满了皱纹的脸上现在布满了笑容,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倨傲无礼,“特雷维尔先生,您叫我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他的眼神游移不定,语气也十分谦恭,看上去有些不安。
看着他忐忑不安的样子,夏尔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起来。
“哦,没事,您先坐。”为了让他放松下来,夏尔有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更加放松。
“好的,先生。”德-特里沃先生连忙点了点头,然后迟疑地坐了下来。
虽然看上去是放松点了,但是还是有些掩饰不住的紧张,看上去简直是如坐针毡。
夏尔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于是决定继续再让他放松点。
“今天找您来,并不是谈论那种严肃的公事的。”夏尔脸上摆出了那种和善的微笑,“我只是有些事情想要问问您而已,希望不至于让您感觉到不快。”
“哦,当然不会了,先生,我很乐意同您探讨一下公事以外的事情。”德-特里沃先生连忙摆了摆手,“毕竟,我们在很多方面,都需要您的指导。”
“啊,指导怎么谈得上呢?我这么年轻,而且之前从未有过服役的资历,我怎么有资格说指导您呢?”夏尔仍旧微笑着。“应该是您指导我才对,实际上。我十分尊敬您,在很多事情上都想继续寻求您的帮助。”
当听到夏尔的第一句话之后。德-特里沃先生脸上马上闪过了一丝惊慌——因为这正是他过去在部门会议上对夏尔的攻击之词,但是听到了后一句话之后,他总算重新定下了神来。
他偷偷瞟了夏尔一眼,仔细看了看,发现夏尔脸上并没有任何不快。
“不,您千万别这么说,您是我国少有的青年才俊,我怎么有资格指导您呢?”不敢有任何耽搁,他连忙表了态度。“我们都很敬佩于您的胆量,以及通情达理。”
“没错,我确实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夏尔再度给了对方一些宽慰。
然后,眼见对方已经基本上放松下来了,夏尔重新抬起了头来,“今天将您叫过来,我主要是想表彰您的。”
“嗯?”夏尔这突如其来的表示,让德-特里沃先生有些惊讶。
“最近我对您的部门的办事效率十分满意。”夏尔笑着点了点头,“报告呈递的速度很快。而且事无巨细,没有什么隐瞒,这让我的工作轻松了不少,谢谢您。先生。”
得到了夏尔的鼓励之后,德-特里沃先生马上一喜,“您能这么说真是太好了。先生。不过,您也不用特意表彰我。我是您的下属,当然要执行您的意志了。既然是您交代的事情,我们自然以最快的效率去办了,这不是什么值得特别说道的事情。”
“哦,这当然值得鼓励了。”夏尔摆了摆手,“我希望以后您的部门可以继续维持这种工作效率,这样我的事情也能够轻松不少。”
只要你们还能继续这样合作,你们就还有以后。
德-特里沃先生马上就听出了夏尔暗示的东西。
“那是自然的!”德-特里沃先生连忙振奋起了精神,“先生,我们以后将一如既往地执行您的意志。”
然后,他小心地看着夏尔,讨好地笑了起来,“您之前特意向大家推荐的那种枪支,已经通过了我们的验收,我们很快就可以让它成为军队的正式装备了。”
“是吗?这么快?”夏尔貌似有些惊异。
“既然是您的事情,我们当然要以最优先的速度来办了,先生。”德-特里沃先生马上回答,看得出来,他努力想要讨夏尔的欢心,弥补之前的失误,“我已经对手下们吩咐下去了,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发出正式的订单了,您就等着好消息吧!”
在这种故作欢快的语气当中,夏尔微微垂下了自己的视线,心中竟然思绪万千。
花了好几个月的功夫之后,他终于还是达成了目的,让自己得到的那种新式枪械,最终得以进入到陆军的装备序列当中。
换言之,他本来不想进行的、与与整个庞大的陆军部官僚机构的搏斗,终于取得了一次艰难的胜利。
为了做一件明显对国家,对自己,对所有人都有利的事情,我耗费了多少精力啊!
夏尔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起来。
“先生?”眼看夏尔仍旧在沉思,德-特里沃先生小心地问了一声。
“已经完成了吗?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正式采用了吗?不会再有别的麻烦了吧?”夏尔的语气变得有些低沉了。
“是的,先生。”对方没有听出这种语气的变化,只是殷勤地点了点头。“虽然还需要一些时间,但是这只是最后的手续问题,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了。”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完了这么多事情,看来真是花费了您不少精力啊……”夏尔轻轻叹了口气,“谢谢您,先生,非常感谢您的努力。”
“您这是哪儿的话?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德-特里沃先生连忙摆手。“我们只是在履行职责而已。”
“因为为您的努力,我的想法才有机会得以实现,先生,我会表彰您的。”夏尔仍旧坚持着自己的话。
“……如果您希望的话……”看到夏尔如此表现,对方终于完全放松了下来,微笑着回应夏尔。“但是。我得说,我们中间贡献最大的应该是您才对……我没有权利分薄您应该得到的荣誉。”
看着他松懈下来的样子。夏尔在心里冷笑了起来。
最凶狠的一击,理应在敌人最放松的时候刺过去。
“我会跟部长说的。您将会得到一枚勋章,和双份的退休金。”他貌似漫不经意地说,“希望您的退休生活能够称心如意。”
一片放松的德-特里沃先生,,先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片刻之后,才骇然抬头看着夏尔。
“退休……?”他半张开嘴,艰难地吐出了那个词。“您是说……”
这个词正是最近一段时间来,他最为害怕的梦魇。
自从夏尔说动总统更换了陆军部长之后。他就觉得大事不妙,于是一改之前的不配合态度,百般逢迎起夏尔来,希望让这位虽然年轻但已经崭露头角的新贵消气。
没想到……没想到这一击,居然在自己以为已经躲过去的时刻刺了过来。
这个年轻人,真是恶毒!刚才他的那些表演,就是为了让自己松懈下来,然后看自己失魂落魄的样子吧?
一想到这里,为了不让这个可恶的年轻人看了笑话。他努力想要抑制自己的情绪,但是仍旧无可避免地因为震惊和沮丧以及愤怒而浑身发抖。
“嗯,您没有听错,就是如此。”一边欣赏着对方的样子。夏尔一边冷笑着点了点头,“部长阁下认为您已经过于劳累了,需要享受一种……一种更为轻松平和的生活。当然,考虑到您多年来为国家的忠诚服务。我们会给您足够的补偿的,请放心。”
这类人事调动按理来说他是管不着的。更加没有必要由他来通知对方的,只是,出于一种邪恶的心态,他特意吩咐其他人先跟对方保密,而由自己来亲自通知。
而他也得到了他所愿的结果。
看着对方那布满了皱纹的脸,瞬间因为惊愕、失落和痛苦而变得更加扭曲,夏尔的心里突然布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快意。
“先生,先生……您不能这样!”德-特里沃先生艰难地吸了口气,好不容易才使自己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我都已经按您说的做了,为什么?而且,您之前不是已经答应过不再追究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是吗?我答应过您什么吗?”夏尔微微皱着眉头,好像有些为难的样子。
然后,在对方重新抱有期待的眼神当中,他微微咧嘴笑了起来,“那么,好吧,现在这个承诺作废了。”
何其无耻的人!
一股怒火,让德-特里沃先生几乎忍不住要爆发了。
不知道花费多少工夫,他才勉强镇定下来。
看来,之前他只是缓兵之计而已,想要让自己先把事情办完。现在事情已经办完了,自己已经对他没有用处了。可笑……自己居然还存有侥幸心理,以为他会饶过……特雷维尔家族的人,果然如此……
他抬起头来,看着这张摆着悠然笑容的脸,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我想您现在应该很明白了吧,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您已经完成了国家需要您办理的工作,而接下来您将得到应该有的待遇,然后离开。”夏尔继续微笑着,只是语气变得更加严厉了,“我理解您此刻的心情,所以我不想跟您说什么重话,但是,我警告您,最好不要想着耍花样,给已经成了定局的事情添麻烦,不然您就要自行承担后果!好了,您回去之后,老老实实地跟您的手下布置那些工作,然后将我要你们办的事情都好好办完,否则……否则后果我想您自己清楚!”
“……您自己去跟他们说吧!我没空!”也许是已经豁出去了,对方大声跟夏尔回吼。
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吗?呵呵。真是不错的表演啊。
“是吗?您真希望我那么做吗?莫非您还想让自己的下属也跟着您遭殃?”夏尔冷笑了回答,“如果我来跟他们说,那对他们来说就不会那么好受了!”
他的回答让德-特里沃先生一时语塞。
“您……您……”他喃喃地开这口,但是却吐不出成型的句子来。
他的那些下属,很多都是他个人一手提拔的,姑且不说什么情谊,就算是为了以后的行事方便,他也不应该影响到他们的前途。
“为了不要殃及他人,我想您还是自己去说的好,记住,我交代的事情必须好好办完,否则……我绝对不会留情面。”夏尔冷酷地说,“好了,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您可以离开了。”
其实他还是在骗对方,既然他已经决定要动手,那他就会直接动到底,要将一切威胁都一口气灭个干净,又怎么会在他的手下那里半途而废?
德-特里沃先生已经无暇分辨夏尔的话是真是假了,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然后恨恨地看着夏尔。
“您……您还真是个无耻之徒啊!我等您倒台的那一天!”他恨恨地丢了下了这句话之后,转身就想离开。
就在这时,他的背后突然传来了一句话。
“从您的年纪来看,我想您是等不到这一天了,先生。”夏尔的语气带有十足的恶意,“您还是好好规划一下自己的退休生活吧,真羡慕您,很快就有这么多时间可以自由支配!”
德-特里沃先生重重咬了咬嘴唇,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的办公室。(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刻意的安排
带着满腔的快意,夏尔将已经有些失魂落魄的德-特里沃先生给打发走了。
不得不说,对方的这种失落之极的表现让他十分满意,不枉了自己特意今天还将他叫了过来。
然而,当面让他下不了台只是开始而已,他接下来还要继续清理这个人残留下来的影响力,绝对不会留一点情面。
没错,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尤其是对那些威胁过自己的人,更是没有一点宽容之心——在能够办到的时候,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将威胁铲除干净,不给自己留下一点麻烦。
这是你们自己选的。
冷笑了片刻之后,他就将自己的思绪重新收了回来,继续处理自己未完成的公务。
而就在此时,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进来。”他连忙应了一下。
然后,门打开了,他的秘书小心地走了进来。
“什么事?”他头也不抬地问。
“这是刚刚送过来的,先生。”秘书小心地将一张便蔑递到了他的桌子上。
嗯?夏尔心里微微一惊。
片刻之后,他直接拿起了条子,心里则在猜测这是谁送过来的。
如果是一般人的话,他的秘书是绝不可能敢于随便帮忙递条子的。
然后,一看到便蔑上的娟秀字迹,他马上就明白了过来。
这是夏洛特写过来的?
原本有些萎靡的精神立马重新振作了起来,夏尔连忙端正了态度,认真地看了起来。
“我们最近见面太少了,您真的有这么忙吗?可否抽出一些空来。到我这儿一趟,我有一些重要的事想要告诉你。早点回复。夏。”
看完了之后,夏尔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字条很短,上面的字很浅显,但是他却久久地无法将字条放在一边。
夏洛特的语气好像有些不太好,似乎很有一些被冷落了之后的哀怨感,没准接下来会对自己发脾气吧。
不过,最近确实自己很少同她见面了,她就算心里不开心也是很正常的吧……一想到这里,夏尔也释然了。
说实话。他心里确实对夏洛特有些愧疚——因为公事繁忙而冷落了夏洛特是小事,更重要的是,玛蒂尔达和玛丽的事……好吧,不能再去想了。
于是,带着一丝苦笑,他拿起了笔来,很快就同样写了一张便条。
“好的,我知道了,今天下午就过来找你。等我。抱歉,最近实在太忙。爱你的,夏。”
然后他将这张便条递给了秘书,“将它交给那位来送信的听差吧。让他直接送回去。”
“好的,先生。”秘书连忙应了下来然后拿走条子离去。
…………………………
“夏尔,你今天可是舍得赏光了啊!”
将一切公务都办完了之后。夏尔在傍晚时分来到了特雷维尔公爵府上。
此时已经是深冬时节了,天气已经变得十分严寒。哪怕是下午气温也不高,走下马车之后夏尔深吸了口气。然后突然打了个寒噤。
在办公室呆久了,确实难以适应户外的气温。
几乎是他刚刚走到前庭的时候,夏洛特就已经迎了过来,然后有些不悦地看着他。
一看到夏尔,她就微微蹙眉,显然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因为是冬天,她穿着厚厚的白色冬裙,金发也只是简单地梳了个辫子盘在脑后,并不像夏天那样花枝招展,反而显得有些庄重,不过看上去反而又多了几分别样的魅力。
可是,夏尔看着她这娇颜,心里难免又产生了一丝歉疚感。
“抱歉,夏洛特,我这不是没办法吗?最近……”
“好啦好啦,我知道,您身负重任,公务繁忙,抽不出时间来……”夏洛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真是的,每次都是这种理由,我听都听烦了。”
“可是这是实话啊!”夏尔叹了口气,“别人不知道,你肯定会知道的吧?好了,洛洛特,别生气啦,我们先进去吧,这里可冷死了。”
“怕冷你就多穿点啊!真是的,从小时候开始就不知道看天色!”虽然嘴上说得这么厉害,但是看着夏尔有些瑟缩的样子,夏洛特也不再多纠缠,转身就带着他往自家的宅邸走去。
“今天你说要跟我说一些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呢?”一边走,夏尔一边小心地问。
“怎么,先生,没事的话您就不想来这儿吗?”夏洛特有些不满地横了他一眼。
“哦!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了!”夏尔连忙摆了摆手,“我只是说,如果发生了什么大事,您跟我先说一说,我好留个底。”
没想到,当他这么说之后,夏洛特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然后微微转过了视线,看了看旁边。
“怎么,真发生大事了吗?”看到夏洛特如此表示,夏尔心里也微微一惊,“快跟我说吧,洛洛特。”
“别这么大声啊,笨蛋!”夏洛特不满地横了他一眼,然后微微犹豫了一下,仿佛是在选择措辞一样。
夏尔连忙凑到了她的身边。
接着,她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放低了声音。“夏尔,事情你先别外传。”
“好啊,我当然不会了,快跟我说吧!”夏尔连忙回答。
“爷爷……爷爷……”夏洛特微微垂下了眼睛,好像有些惊慌,又有些沉痛,“今天又发了病,差点晕厥了过去。听医生说……听医生说,可能,可能……”
说到这里,夏洛特的鼻子突然一酸,语气里面也多了一丝哽咽,“可能活不下几个月了。”
“啊?”虽然夏洛特的语气很轻,但是夏尔听来仍旧像是惊雷一般。
虽然早就知道特雷维尔公爵最近身体一直都不太好,但是真的没有想到,居然会恶化得这么快。
这位精明、甚至可以说有些冷酷的堂爷爷,竟然将要离世了?
“这……这真是太可怕了……”片刻之后,他语气有些干涩地回答。
“是啊,太可怕了……”夏洛特闭上了眼睛,眼角似乎有泪光划过,“我到现在还没有想明白呢,爷爷居然要离开我们了!我…………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啊!”
看到夏洛特突然这么伤感的样子,夏尔慢慢地恢复了镇定。
虽然他也很伤感,但是毕竟这是堂爷爷,还不足以让他有那种喘不过气来的切肤之痛。
况且,此时就算哀痛也无济于事。
“洛洛特,别哭了。”他将夏洛特拥在了怀里,尽力将自己的安慰传渡到她的心里,“人都将有这么一天,谁也逃不过去的。况且,他现在都快八十岁了,就算真的……真的告别了我们,那也……那也没办法。”
“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可是……可是还是忍不住伤心啊。”在夏尔怀中的夏洛特闷声回答,似乎还是带着哭腔,“那是我的爷爷啊!”
一听到夏洛特如此回答,夏尔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好,只得更加抱紧了她一些。
因为性格的缘故,夏洛特对爷爷恐怕比对父亲还要亲。她恐怕是自己一家人当中,对特雷维尔公爵的安危最为关心的人了——正因为如此,她受到的打击恐怕也是最大的。
“好了,别伤心了,现在医生不是说还有一段时间吗?这段时间我们好好陪一陪他吧。”夏尔凑在夏洛特的耳边低声说,“现在,先带我去看看他吧。”
“我正准备带你去呢。”夏洛特轻轻挣开了夏尔的臂膀,“不过,夏尔,还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嗯?什么事?”夏尔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他再度想起了便条上夏洛特的措辞。
“虽然我们现在都瞒着爷爷,但是爷爷好像有些感觉一样……自从醒过来,就把爸爸找了过去,说了好一些事。”夏洛特仍旧压低声音在夏尔耳边低语,“中午的时候爸爸找了我,然后告诉我爷爷有了个决定。”
“决定?看上去是有关于我的?”夏尔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是的,准确来说是关于我们的。”夏洛特迟疑了一下,然后继续说了下去,“爷爷想要重新处置他的那些财产。”
“这有什么需要重新处置的吗?”夏尔还是十分疑惑。
没错,夏尔看不出这有什么需要处置的地方——特雷维尔公爵只有夏洛特的父亲这一个孩子,完完全全的没有任何继承权上面的麻烦,到时候直接传给儿子不就行了吗?
“我当时听了也很奇怪,后来爸爸才跟我解释。”夏洛特微微抿了抿嘴唇,显然是很犹豫的样子,但是片刻之后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可能是害怕爸爸和哥哥胡乱挥霍,败坏家门吧,他想要将家里的土地和其他财产大部分都转成现金,然后变成信托,这样他们就没办法随意花用了……”
接着,她的脸上突然脸上出现了一丝尴尬和羞涩,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夏尔,“按照爷爷的设想,他想让我们的孩子也做这个信托的受益人,同样平分每年的收益金。另外……另外……他还想让我们两个人做监督人,决定这笔钱的发放……”
“啊?”这下夏尔终于彻底震惊了,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让孙女儿和孙女婿管教儿子?这老人家太疯狂了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家族之争
在冬日的寒风当中,夏尔紧紧地握住了夏洛特的手,两个人一同向夏洛特的家中走去。
听到了夏洛特的转述之后,夏尔心里也感到颇为沉重,而正因为能够理解夏洛特此刻的心情,所以夏尔也不再多话,只是用自己的手来传递心中的千言万语。
而这份沉重中间,也不可避免地夹杂着一丝疑惑——特雷维尔公爵对自己身后事的安排,着实令他有些奇怪。
夏洛特的话虽然不尽不实,但是夏尔已经基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特雷维尔公爵打算在自己死后,将自己的家产不直接按照传统的代际继承规则传给儿子小菲利普-德-特雷维尔公爵,而是想要将这些财富尽量货币化,然后变成本金难以直接动用的信托资产。
虽然这个决定有些古怪,但是在这个年代的欧洲倒是也并不罕见——豪门巨富为了让子孙后来尽量保住资产、避免因为不肖子孙乱挥霍而导致倾家荡产,确实是经常用这种方法来对家庭财富进行信托化。
真正让夏尔感到惊奇的不在这里,甚至特雷维尔公爵将自己的孙女儿的孩子也算进受益人的行为,也只是让他略微有些惊讶,当然,还有一些感激。
真正让他感到惊奇的,是在——特雷维尔公爵,并没有选择让他的儿子,而是打算让夏尔和夏洛特两个人当这笔财富的管理人!
这位老人家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老人家就是有这么信不过自己的儿子吗?
一想到这里,夏尔忍不住在心里微微苦笑了起来。
虽然天上给自己降下了一大笔财富,但是这很可能并不能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已经算是发迹了的夏尔。并没有为这种安排感到有多高兴,反而心里有些忧虑。
如果真的这样安排了。我到底应该怎么面对自己未来的岳父呢?而他,又该怎么面对自己未来可能将要跟女儿和女婿要钱花的窘境呢?夏洛特的哥哥和弟弟。又该怎么看待这件事呢?
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怎么想,虽然小特雷维尔公爵一向个性风趣随和,但是夏尔觉得就算再怎么随和,也不至于对这种情况还能感到心平气和。
莫名的,他感觉头疼了起来。
他并不反感为特雷维尔公爵帮忙——既然都要娶夏洛特了,他当然乐意为她家帮上忙,况且再怎么说也是近亲,多帮忙也是应该的。
但是,帮忙归帮忙。要是惹上家族纠纷就麻烦了。
“夏洛特,要不……要不我们……”踌躇了片刻之后,在踏入了公爵府上的大厅之后,夏尔终于下定了决心,附在夏洛特的耳边说,“要不我们先去见见您父亲吧?”
夏洛特转过头来,看着夏尔。
“你还是在为刚才我说的那件事烦心吗?”
毕竟是相处过那么多年啊……
“是啊,夏洛特,我觉得……你爷爷的这个想法。我们还应该仔细考虑一下。”夏尔努力想着措辞,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你想想看,我们就要另外成家了。再这样管本家的事情,是不是不太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啊?你又不是外家人,你也姓特雷维尔啊!”夏洛特有些疑惑地看着夏尔。“爷爷是因为相信我们,所以才打算这么安排的吧?这是何等的信任啊。我们怎么能够轻易辜负呢?
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爸爸和哥哥是怎样的人。他们现在就已经是花钱如流水了,要是以后没有了爷爷的约束,他们胡作非为起来,究竟会闹成什么样呢?我要是爷爷我也担心呢。如果爷爷不说,我当然不会管这么多,可是现在爷爷都有了这样的意向了,我不觉得我们需要退让。”
因为这些话都太过于有道理,所以夏尔顿时有些语塞,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夏洛特虽然同样性喜奢侈,但是家族观念很重,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将全家的财产置于危险的境地——也许正是因为看重这一点,特雷维尔公爵才做了这样的打算吧。
可是,有时候,在亲人的金钱纠纷上面,是难以用“道理”来评说的。
“哎……洛洛特,这不是什么退让不退让的问题啊……”想了片刻之后,夏尔重新开了口,“我们一家人,没必要为了这种事卷入到无意义的争执里面,不是吗?一家人嘛,就没必要计较那么多了,你想想看,如果你父亲和你哥哥以后想要用大钱的时候都要经过你我的批准,那多让他们下不来台啊?这会带来嫉恨的。”
“哼,这时候又跟我们家讲亲情了,平日里不都不屑一顾的吗?”夏洛特不满地横了夏尔一眼。“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是怕麻烦!真是的,有必要这么担心吗?我们只是在执行爷爷的意志而已……”
看着夏洛特这个略带怨怼的眼神,夏尔瞬间就明白了她心里的真意。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夏洛特对她爷爷的这个安排是十分满意的,因此哪怕可能惹怒父亲和哥哥,她也不想轻言放弃。
“洛洛特……事情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夏尔叹了口气,轻轻抓住了她的手,“没错,通常情况下我并不害怕麻烦,如果是对待一般人,我要么用舌头要么用刀枪,总是有办法的。可是,这可是你的至亲啊,我们说理能说清吗?说不清的时候,难道我们还能用刀枪吗?”
“这又不是我逼着爷爷做决定的,当时我也跟现在的你一样意外好吗?”听到了夏尔的劝解之后,夏洛特也皱了皱眉头,同样抓紧了夏尔的手,“你尊重父亲是好事。但是为什么要因为这种尊重,而破坏爷爷的一片好意。也破坏你我的孩子未来能够得到的权益呢?夏尔,别怕那么多。爸爸他们还未必生气呢。”
哦,我们的孩子……夏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
婚都还没结呢,真亏她想得那么远啊!
夏尔这时想起来了,之前和夏洛特在一起的时候,夏洛特好像确实隐约提过担心以后次子甚至三子的财产的问题……难怪听到爷爷的安排之后,她会这么开心啊。
夏洛特如此在为他们的未来着想,也许确实有些荒唐可笑,但是确实值得感动,尤其是在他还这样对待她的情况下……好吧。这事不能想了。
努力将自己心中的歉疚感掩饰下去之后,夏尔重新恢复了平静,
然后,他将夏洛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怀中,认真地看着对方。“洛洛特,其实……你真的不用担心那么多的,一切都有我。难道你不相信我吗?虽然现在还不够显赫,但是我毕竟已经小有所成,难道你还不相信。我能顾挣到你所需要的一切吗?如果你相信我的话,那么我们又何必去为了我本来就能够挣到的东西,去面临和你父亲的争吵呢?”
夏洛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席话,弄得几乎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她的手隔着外套。感受着夏尔微微颤动的心跳,和这深情的凝视,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也骤然加速了起来。脸也有些发烫。
又来了,这家伙真是能骗人!她在心里恨恨地想。但是却怎么也抽不回自己的手。
片刻之后,她放弃了抽回手的打算。但是还是别开了视线。
“夏尔,我当然相信你了,可是这是两码事,我们不是在强求什么,而是在执行爷爷的意志,如果我们放弃的话,失去一大笔收益还是小事,恐怕爷爷会更加不开心吧……不,我们不应该这么做。”
看着她的样子,认识了多少年的夏尔就明白了——虽然口上如此说,但是她的心里已经软话下来了,如果夏尔再继续说几句,恐怕她就会顺势下台了吧。
但是,我真的应该再强行要求她改变主意吗?
夏尔突然心里闪过一个想法。
不,他不想再强行让夏洛特为自己而改变心意了——她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自己总不能什么事情都依着自己的心思。
那么,在家庭纠纷和让夏洛特开心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折衷办法呢?
夏尔不禁皱起了眉头,努力思索了起来。
你不是一直很自负自己才智高超吗?这是你表现的时机了,否则,你的一切只不过是空口大话而已——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片刻之后,正当夏洛特对夏尔的反应感到奇怪,想要开口问询的时候,夏尔的眉头终于重新舒展开了。
然后,顾不得可能有旁人在场,他突然一把将夏洛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然后低下了头,凑到了夏尔的耳边。
“喂,你干什么啊!”夏洛特猝不及防之下中了招,然后马上剧烈挣扎了起来,“发什么疯呢?”
但是,夏尔抓得很牢,所以她并没有挣脱。
然后夏尔轻声开口了。
“夏洛特,我想了一个主意,也许能够既让你爷爷开心,也稍稍避免大家伤了和气。”
“什么……什么主意呀?”因为夏尔口中的热气不断拂过脸庞,夏洛特的脸也变得更加红了起来。“你先放开我,现在怎么能这样?多丢脸啊!”
夏尔并没有听从她的嘱咐,而是继续在她的耳边,说出了自己的主意。
夏洛特听了他的话之后,渐渐地,她停下了动作,难以置信地看着夏尔。
“这样行吗?”
“你说行就行,看你咯。”夏尔笑着回答。
夏洛特陷入到了沉思当中,而夏尔也没有别的动作,任由她先考虑一下。
“如果……如果……你不觉得难办的话……”片刻之后,夏洛特有些迟疑地看着夏尔,“那就这样办吧?”
“那好吧,先带我去见见你的父亲吧。”夏尔摊了摊手。
也许是夏尔的错觉,他总觉得夏洛特的眼中充满了炽热的爱意。
………………………………
当夏尔和夏洛特来到小特雷维尔公爵的书房时,夏尔愕然发现。夏洛特的哥哥菲利普和弟弟欧仁都已经呆在了这里,而且脸色好像都有些凝重。
好家伙!夏洛特还说他们不生气?这不是狠生气了吗?搞不好之前已经吵过架了。难怪夏洛特突然急着将自己叫过来求援……夏尔在心里暗想。
不过,他很能理解对方的心情。任何人在听说自己以后居然要经过女儿或者妹妹的同意才能花钱——而且是本就应该由自己继承的钱——都会感到十分不舒服的。
“啊哟。我们的大小姐终于把帮手给找来啦!”一看到夏尔,菲利普就笑着打了个招呼,不知道是调侃还是讽刺。“夏尔,晚上好。”
“嗯,晚上好,菲利普。”夏尔亲切地朝他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自己的堂伯父,“先生,我为公爵的病情感到十分沉痛。也希望您能够从这种巨大的打击中恢复镇定。”
“嗯,谢谢你,夏尔。”堂伯父貌似平和地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来。“想必夏洛特已经跟你说过了吧?哎……爸爸恐怕确实……确实没多少时日了,以后尽量多来我们家吧,多见几面也是好的。”
“是的,我会的。”夏尔点了点头,然后抬起头来,扫视了这父子三人一圈。“看来你们在这儿已经呆了很久了?”
“是啊,确实很久了……我们还得为将来想办法呢,看看能不能从你们两个手里多讨一点东西来。”菲利普还是那种略带着调侃和嘲讽的笑容,“毕竟以后我可得靠奉承你们过活了……”
“菲利普。你说这种怪话干什么?”一听到哥哥如此讥嘲自己和夏尔,夏洛特忍不住有些不满了,“我都说过了。爷爷的安排我事前不知情,也没有特意去影响过他。所以这是他自己的决定而已!再说了,爷爷只是决定怎样处置自己的财产而已。他完全有这个权利,而你……你自己的财产又有谁会管呢?如果你不是那么花天酒地游手好闲的话,你早就可以给自己存下一些家私了,又有谁能管你?自己挣还怕有别人枪吗?”
“呵?还说我了?”一听妹妹这么指责,菲利普显然被引燃了,“小姐,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这样说我呢?你还不是一样的吗?难道你在那些见鬼的衣服和香水、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珠宝和鞋子上面花的钱,比我花少了?多少年来爸爸给你的钱少了吗,你还不是一样挥霍?现在找了个好丈夫,就忘乎所以了,还忘记了自己做派……”
“呸!我至少还是量入为出,你呢?总比你到处借债好吧?”哥哥的话,让夏洛特大怒了,“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你偷偷在外面借了多少债?为什么什么赌钱,还有什么情人,你到底花了多少钱?告诉你吧,别打什么鬼主意了,这些债务你得自己偿还,我们可不会用家里的钱来替你兜底!”
“哼哼,你们看,你们看!现在就已经摆出这样的派头了,真是了不起啊!”菲利普涨红了脸,然后看着爸爸和弟弟,冷笑了起来,“爷爷还真是好啊,一下子给我们找了个这样刻薄的主人,我们下半辈子可算是有福啦,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当然没有一个人应和了。
看来,吵架一直是集中在这两兄妹之间啊。
夏尔再次感到了一阵头疼。
这种家庭纠纷,太过于麻烦了,真是想让人避之不及啊。再怎么光鲜亮丽、温文尔雅的贵族,谈到钱的时候,照样也得是这幅样子,实在是让人……无语。
但是,就算再怎么想要回避,现在也不是他应该回避的时候了,他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理应站到夏洛特的前面去。
然而,就在夏尔想要说话的时候,小特雷维尔公爵突然开口了,“别吵了,你们这像什么话?还嫌在下人们面前没丢够人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王后陛下”
“别吵了,你们这像什么话?还嫌在下人们面前没丢够人吗?!”
听到了父亲的呵斥之后,两兄妹只得互相瞪了一眼,然后停下了口。
制止住场面之后,中年人转头看着夏尔,然后脸上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容。“夏尔,让你看了笑话了吧?我想,已经不用再跟你解释发生了什么了吧?”
虽然努力想要装作漫不经意,但是夏尔看得出来,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细细的血丝,而且神态当中也有着难以掩藏的焦虑。
他十分理解这位岳丈的心理。
打击确实太大了。
钱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这件事对他的心理上也是一个重大的打击——父亲摆明了不信任自己,不想让自己安安稳稳继承自己的一切,这恐怕是任何一个儿子都难以接受的现实。
“嗯,夏洛特已经跟我说了,”夏尔点了点头,尽量不流露出自己的情绪来,“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让我十分意外的消息。我想知道……您是怎么看待它的呢?”
“还能怎么看待呢?他是一家之主,他是我的父亲,他想怎么处置就可以怎么处置。”小特雷维尔公爵长叹了口气,然后苦笑了起来,“既然爸爸都已经这么安排了,我还有什么话说呢?如果爸爸坚持,我只能执行他的意志了,毕竟这个家本来就是他做主的……”
虽然貌似平静,不过所有人都能听出那种不甘与怨怼。
“平心而论,老人家的安排确实让人十分意外……”夏尔点了点头。然后同样苦笑了起来,“不过。我想,既然他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安排。我们也没有必要去强行违逆一个……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的想法吧。”
“夏尔,你真要这么做吗?”菲利普突然插话了,“果然……果然啊,我就说啊,你怎么会舍得放弃呢?呵呵……哈哈……”
他就差直接骂“亏你平时摆出了不起的样子,结果事到临头还不是一样贪婪”了。不过夏尔也不为己甚,并没有反驳。
“我还是刚才的话,爷爷的意志必须得到尊重,毕竟因为他我们家才能够重新复兴。得到今天的地位。”夏洛特平静地说,语气里面充满了决心和笃定。“不管你们怎么想,我这次一定要执行他的意志!”
“那是啊,谁会将巨额的财富推之门外呢?”菲利普大笑了起来,然后怒视着夏洛特,“不过,抱歉,小姐,我可不打算就此认输。更加不会对你摇尾乞怜呢!”
“好啊,那你就放马过来啊?随时等着你,先生。”夏洛特冷笑着回答。“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能够像个特雷维尔那样硬气。”
“你想看到的话……”妹妹的回答让菲利普怒不可遏了。“我迟早会让你看到的!”
“女儿啊,你真就要这样决绝吗?”小特雷维尔公爵看着夏洛特,然后他无奈摇了摇头。“都说女儿在小时候是天使,过了要嫁人的年纪就是恶魔。我总算明白了……”
“也不用说得这么厉害吧?何必呢,本来就是父女啊。”夏尔笑着在旁边劝说了一句。“好吧,其实你们的想法我也能够理解,毕竟这事搁在任何人身上都不会感觉愉快……”
“算了,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呢?别多说了,免得继续伤感情。”眼见大局已定,中年人无力地摆了摆手。“那么,我们去让公证人安排吧,也好让大家早点有个准备。”
正当他打算招呼仆人过来叫人的时候,夏尔突然摆了摆手,阻止住了他的行动。
“先别忙着叫人,我们再商量一下吧。”他走到堂伯的面前,然后诚恳地看着对方,“我知道,您很生气,不高兴父亲不信任你,也不高兴我们这些小辈毫不谦让,您现在就算答应了了下来,这种不高兴不还是留存在心底里的吗?照我看啊,与其到日后大家继续为这种事吵架,还不如现在大家就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找个更好的解决办法。”
更好的解决办法?
听到这个之后,菲利普父子都微微动容了。
难道为了避免纠纷,夏尔决定让自己和夏洛特放弃这个权利?他们心里都暗自期待了起来。
然而,夏尔的第一句话,让他们的心都瞬间沉到了谷底。
“首先,我得说,这个家业本来就是公爵本人的,他有权任意安排,我们理应尊重他的一切处置意愿。”
正当他们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夏尔继续说了下去,“但是,如果这种安排仅限于你们的话,对你们确实不够公平……所以,我仔细考虑了一下之后,觉得我们应该可以采用一些更加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菲利普狐疑地问。
夏尔看了看夏洛特,然后发现夏洛特正一直盯着他,等待着他说出自己的想法,目光里充满了期待和信任,以及,喜悦。
他的心莫名地产生了一股暖流。
“我的意思是,干脆将公爵划定的财富作为一个基金,然后将我爷爷和我的财富以后也都慢慢转入到这个基金当中,让整个特雷维尔家族都能够从中获益。”
“嗯?”他的话,让几乎所有人都惊呆了。
“是的,我的意思就是干脆让它变成整个家族的财产。”夏尔点了点头,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以后,除了我的妹妹那一份儿她自己独享之外,我和夏洛特挣取的财富也都放在里面,虽然现在这钱不多,不过以后我有信心能够比公爵给出的还要多。而家族的成员,不管是您,是菲利普。还是子孙后代,人人都可以从这笔资金当中领取固定收益。我想……这样做,对大家最为公平吧?当然。我认为,管理权必须放在夏洛特那里——其一,她有时间,其二,她也有意愿让大家过得更好……”
然后,他夸张地挥了挥手,犹如在进行什么演说似的。
“就这样,特雷维尔家族经过了这样一番处置,就重新成为了一个紧密坚实的集体……”然后。他朝夏洛特讨好地笑了笑,“并且在夏洛特的监护之下,继续繁荣昌盛,迎向它最美好的未来!”
“什么?”菲利普父子相对失色。
“按你这个主意的话……”片刻之后,菲利普终于说出了话来,“这样……我……我不还是得受到夏洛特的辖制吗?”
“是的,我只接受夏洛特成为监管人,”夏尔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你们看这个主意怎么样?事前说好,这可是我们最后的方案了。如果你们不同意的话,那么我们也没办法,只好按照老人家的意愿来办理了。”
听到了夏尔明显的威胁之后,菲利普父子仍旧面面相觑。显然还是拿不定主意。
“好了,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想那么多做什么?”夏洛特眼见父兄还在犹豫,于是出言催促。“难道你们觉得这个结果不好吗?夏尔为了让你们消气,可是做了多大的让步啊。想想看,难道比起之前的结果来。对你们不是更加有利吗,为什么还要犹豫啊爸爸?”
“如果你们非觉得一定要推翻老人家本人的意愿不可的话……那好,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为了配合夏洛特,夏尔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继续一唱一和,“那么,我们就只能来硬的啦!”
虽然他本来对这个事没什么兴致,但是现在既然大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就没有不帮夏洛特的道理了。
然后,他转过头来,笑着朝夏洛特挤了挤眼,比了一个‘计划完成’的手势,然后有意加大了声音,让自己显得有些恼怒。
“好吧,夏洛特,没什么可谈的啦,我们干脆把家里所有人都召集过来吧?特雷维尔一家人,大家都来谈谈这个事情怎么办?”
“我早就说过会这样了,你偏偏要跑过来让我受气!”夏洛特同样也暗地里回了他一个手势,但是语气同样变得严厉了,“依我说,早就应该把你爷爷叫过来,让两个老人家自己做出决定来!”
听到女儿如此说,小特雷维尔公爵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
他没想到女儿居然这么狠,搬了个小的来当救兵之余,居然还会想到去搬老的来当救兵。
特雷维尔侯爵是自己的叔叔,如果他们两兄弟一起做了个决定的话,那哪里还有自己多嘴的余地?到时候恐怕连一点小小的优惠都没有了。
仔细想想的话,其实女儿提出的条件也算是对自己有利。
加上了特雷维尔侯爵这边的财产之后,虽然同样无法动用本金,但是到时候除了父亲财产带来的收益之外,每年的出息肯定会高上很多,至少可以供自己多花销一点。
虽然……还是要从女儿这里领钱。
一想到这里,中年人的心里就忍不住有些苦涩,对父亲也微微有些怨怼起来。
“好了,别浪费时间了,早点告诉我结果吧,同意还是不同意?”夏尔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我现在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浪费,等会儿还要去拜会公爵呢。”
算了,现在也没有什么办法了,中年人心里终于下定了决断。
但是,还没有等他说出口来,突然一个声音从房间的角落响了起来。
“我同意姐姐的看法。”
所有人都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却发现说话的人竟然是夏洛特的弟弟欧仁。
这个留着金色分发的俊俏青年人,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来。“我觉得姐姐刚才说的方案很好,就按这样来吧,爸爸。大家别吵了,有什么好吵的呢?”
和哥哥不一样,他一直是很喜欢这个关心着自己的姐姐的,看到姐姐和哥哥因为这种事吵成一团,他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是长子。没有奢望过从父亲和哥哥那里得到太多东西,既然如此。还不如仰赖一下一向爱护自己的姐姐了,他觉得姐姐对自己搞不好还会比哥哥更加慷慨。
“好弟弟!”夏洛特十分高兴。笑着朝他招了招手,“你比你哥哥明白事理多了!”
欧仁腼腆地笑了笑,然后自觉地又重新缩回到了角落里,同时无视了长兄递过来的愤怒视线。
“看来我们又多了一票了。”夏尔的心里也颇为欣慰,“您还有别的意见吗,先生?”
两个老人,夏洛特一对,欧仁,就算开家族会议自己这边也是绝对优势。所以夏尔一点也不慌,悠悠然地看着自己的堂伯。
“没有别的余地了吗?”带着最后一丝希望,中年人低声问。
“没有了。”夏尔摇了摇头,“现在我们不是已经主动让步了吗?如果单方面只是我们索取的话,想必你们也无法满意,所以我们干脆也付出自己的,难道我们还不够有诚意吗?先生,您应该满意了。”
满意个鬼啊!中年人在心里暗骂,虽然夏尔貌似慷慨地将自己这边的家产和自己父亲合并在了一起作为家族财富。但是管理人不还是夏洛特吗?以夏洛特的性子,这和全落到他手里支配又有什么区别呢?
唯一的区别,也只是自己这边每年能领到的钱会多一份吧。
没想到自己到了这个年纪,反而要去跟女儿和女婿领零花钱……中年人莫名地就忧郁了起来。
算了。这事不能再细想了,哎……
“好吧,既然都已经说到了这份上了。哪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中年人颓然叹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就按你们说的做吧。”
得到了关键人的同意之后,夏尔和夏洛特相视一笑。
然后。大家的视线,同时集中到了菲利普身上。
抱有各种情感的视线,让菲利普感觉有些如坐针毡,他瞧了瞧妹妹,又瞧了瞧父亲,但是最后,他也只得低下了头来。
“算了,你们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我还能说什么呢?”菲利普无奈地笑了出来,然后夸张地朝夏洛特鞠了一躬,用那种略带嘲讽的语气对夏洛特说,“恭祝您的健康,夏洛特王后陛下!”
“谢谢您的祝福,特雷维尔先生。”仿佛是没有听出那种不满和嘲讽似的,夏洛特笑着同样朝哥哥行了个礼,“我会尽量让您过得舒服的。”
这个含而不露的威胁让菲利普微微抽动了一下,但是他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那么,我们就照这个协议来办理吧。”夏尔不紧不慢地说,“事情宜早不宜迟,我这阵子就会安排人来处理的,你们如果还有别的意见的话,尽早跟我提,我会尽量考虑的。”
没有人说话。
夏尔耸了耸肩,然后看着夏洛特,也学着菲利普的样子夸张地鞠了鞠躬。
“王后陛下,以后记得给我多发点钱啊……”他笑着调侃。
此时的他,完全不可能想到,他无意中定下了后来自己的集团当中由夏洛特负责管账,然后给家人、党徒和走卒发钱的规矩。
而这个菲利普为了嘲讽所起的绰号,也在后来变得名副其实。
“哈哈,这就得看您的表现了,先生。”夏洛特笑得十分开心,伸手拍了拍夏尔的头。“如果您表现好的话,倒是也未尝不可哦~”
在夏洛特的胜利宣言面前,菲利普父子两个愈发郁闷了。
“我有事得出去了,你们继续聊吧。”菲利普不满地甩下了一句话,然后大踏步地离开了书房。
而小特雷维尔公爵自然就无法表现得那么失态了,他只是摇头苦笑。
“上帝啊,我就闹不明白了,我们为什么要养个女儿呢?”小特雷维尔公爵颇为郁闷地叹了口气,“我们把她看做天使,满足她的一切愿望和索求,让她过上我们能够给到的最好的生活,结果呢?她是怎么回报我们的呢?她眼巴巴地就跟着个混小子走了,一点也没有留恋我们!走了就走了吧,她还老想着怎么从自家里拨拉钱,甚至不惜让自己的父亲受苦!哎,这样的灾祸,幸好我只用经历一次啊……要是三个孩子都是女儿,我还不如现在就给自己来一枪算了……”
“噗嗤……”听到了这位父亲半真半假的调侃和控诉之后,夏尔忍不住笑了出来。
“爸爸!别这么说啊!”夏洛特不满地嗔了一句,“我只是在执行爷爷的意志而已,放心吧,我不是那种会对亲人刻薄的人,难道您还不知道吗?”
父亲摇了摇头,低着头不说话了。
夏尔和夏洛特对视了一眼。
算了,不能再继续刺激他了。
“带我去见见你爷爷吧,夏洛特,现在病人最重要。”夏尔眨了眨眼。
“好的,夏尔,跟我走吧。”夏洛特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夏尔离开了房间。
…………………………
“谢谢你,夏尔!”走到了走廊之后,夏洛特松了一口气,然后笑了起来,“爸爸和哥哥一定气疯了!”
她没想到把夏尔叫过来帮手之后,居然得到了一个比自己预想中还要好的结果。
夏尔静静地看着夏洛特的笑容,一时没有回答。
夏尔自己也付出了许多东西,但是为了这个笑容,付出了又怎么样呢?完全是值得的。
至少,能够稍微弥补一下自己的过失吧……
带着这种感触,他伸出手来,又将夏洛特拥在怀里。
“你开心就好。”轻抚着她的金发,他笑着说。(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理解
在两个人互相厮磨了一会儿之后,夏洛特总算从夏尔的怀抱当中挣脱了出来,然后重新整理好了衣装,脸上也重新恢复了刚才那种严肃的表情。
“夏尔,我们赶紧去爷爷那儿吧,可别让老人家久等,现在他身体更加不好了,得早点儿睡。”
“好的,带我去吧。”夏尔从善如流,做了个手势示意夏洛特带路。
夏洛特也不带多说,径直地带着夏尔上了楼,然后沿着走廊向宅邸的深处走了进去。
一直走到最深处之后,她才在一间房间的门口停了下来,然后抬起手来轻轻地瞧了瞧楠木制的门。
“爷爷,我是夏洛特,夏尔已经来了,您现在方便接待他吗?”夏洛特小声问。
片刻之后,里面传来了沉闷的回应。
“已经来了吗?那就快点带他进来吧。”
虽然带有一种病人共有的虚弱感,但是这个语气仍旧十分平稳,好像没有遭受过任何打击似的,就算只听到这个声音,也能给人一种稍稍的安定感。
看样子还能暂时撑一会儿啊。夏尔心想。
听到了爷爷的招呼之后,夏洛特轻轻转动了门把打开了门,然后带着夏尔走了进去。
因为房间十分幽深的缘故,再加上只点了一根细细的蜡烛,所以里面比较昏暗,夏尔第一眼只看到了房间里面的那张床上的白色被单,和一个模模糊糊地躺在床上的影子。
然后,他才用余光扫了里面一眼。毕竟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自己这位堂爷爷的卧室里面。就算身处于这种境地之下,也仍不住稍微有些好奇心。
出人意料的简朴。这是夏尔的第一印象。
和他的儿子的卧室的那种富丽堂皇的陈设相比较起来。这里简直可以用简陋来形容。没有特别贵重的陈设,也没有什么纷繁富丽的装饰。只有简单的木制家具而已——一张书桌,几个柜子,几张椅子,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摆设。就在床的旁边,夏尔看到了两个人,一个是仆役的打扮,而另一个看上去是医生,一直都在看着床上的人。
而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好像堆放着一些小机械和工具。这些小机械看上去保养良好。在昏暗的烛光当中散发出金属的光泽,但是因为光线太暗,所以夏尔也模模糊糊地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来。
看到这些摆设,夏尔忍不住有了惊奇,忍不住小声地冲夏洛特嘀咕了一句。
“欸,你爷爷的卧室好奇怪啊。”
“是挺奇怪的,不过习惯了就好了。”夏洛特小声回答,但是语气好像有些古怪。
“那那些小玩意儿到底是什么?”夏尔继续问。
夏洛特微微皱了皱眉头,最后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了。
“那些东西啊。那都是爷爷以前用过的工具,修鞋的工具。”
“啊?从德意志带回来的?”夏尔差点惊呼了出来。
“是啊,就是从德意志回国的时候一起带回来的。”夏洛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略微不悦地皱了皱眉头。“真是搞不懂爷爷的想法,都已经回国了还留着那些东西干嘛……”
两个人一边小声嘀咕,一边走了进去。离床也越来越近了。
现在夏尔越发能够看清楚床上躺着的人了。
身材高大,头发和胡子已经花白。再配上密布着皱纹的冷峻面孔,即使躺在床上也仍旧气度不凡。
这确实是他的堂爷爷。特雷维尔家族的掌舵者。
此时的他,正侧着脸看着自己。
不期然间,两个人的视线对上了。
虽然是病重期间,但是这个目光依旧是如此犀利,犹如能够将人整个看透一般。
夏尔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低头朝公爵鞠了一躬,但是没有说话。
而夏洛特则没有停下脚步,直接走到了床头,然后凑到了老人耳边低声说,“爷爷,我已经把他给带过来了,有什么想说的事情您尽管跟他说吧……”
此时,她的语气在庄重中又饱含着悲凉,看得出来是真正地为爷爷的病情而感到伤心。
公爵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慢慢抬起手来,做了一个手势。
犹如得到了一个无声的命令一样,呆在床边的仆人和医生马上都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等到其他人都离开了之后,特雷维尔公爵重新看着夏尔,然后做了一个招呼他过去的手势。
夏尔听从了老人的指示,轻轻地走到了床边,然后伸出手来,握住了公爵的手。
“请多保重,爷爷。”他严肃而又不失尊重地看着这位老人,“听到了您病倒的消息之后,我也十分为您担心,您尽量多静养一会儿吧,不用太过于劳累自己,对大家来说,您早点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重要……”
因为夏洛特等人还将病情隐瞒着他,所以夏尔也不敢把话说得太严重,只好说一些十分常见的安慰,心里则暗暗有些伤感。
听到了他的安慰之后,公爵只是淡然摇了摇头。
“谢谢你。但是我的身体自己清楚,现在已经不是静养能解决的了。”
虽然十分虚弱,但是他的语气仍旧是一贯的生硬而且冷漠,好像说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夏尔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爷爷,夏尔听到你重病之后就直接赶过来了,你们好好说一下吧……”眼见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僵硬,夏洛特连忙打起了圆场。
“没什么好说的,人都有这个时候,我们不应该把精力放在无可挽回的事情上。”公爵冷淡地回来抬起头来盯着夏尔,“不要告诉维克托。他自己最近身体也不好,不用让他瞎担心了。”
“我知道。最近我是不会跟他说的。”夏尔连忙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时夏尔心里已经明白了,虽然儿孙们对公爵一直隐瞒着病情。但是他心里应该已经有所预感、并且做好心理准备了。
一时间,他的心里也愈发有些惆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了,你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就不要摆出茫然无措的样子了。”公爵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提高了声调,“你不是想要做一番大事业的吗?那就打起精神来!想要做个经得起一切考验的男子汉,就必须坚强,必须能够从容地面对一切!”
老人的呵斥。让夏尔心里一震。
“好的,我明白了,阁下。”他连忙打起了精神来,然后挺直了腰杆,严肃地看着老人。“我是来预备为您做任何事的,请尽管支使我吧。”
“这才像点话。”看到夏尔的表现之后,公爵的语气终于软了一些,迎面而来的视线也稍微放松了了一点。
而夏洛特也只是对夏尔无奈地笑了一下,好像是在为爷爷的态度致歉似的。
一时间。夏尔只是握着老人的手,一直都没有说话。
虽然气氛好像生硬紧张,但是夏尔突然觉得这种安慰,反而比自己满口言不由衷的虚词要热切得多。
沉默了半晌之后公爵终于重新开了口。
“我想。你来这儿之后,已经听夏洛特说过我的想法了吧?”
“是的,我已经听说过了。当时确实十分震惊。”夏尔点了点头。
“从你的话来看,你已经同意了我的安排?”公爵低声问。看上去好像十分笃定。
也对,确实也不会有几个人会想要将这样大的一笔财富往外面推。
然而……
“不。我并不希望完全照您的意志行事。”夏尔直接回答。
“嗯?”公爵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他的目光好像又严厉了几分。“是菲利普在说什么怪话吗?不要管他,这个家是我说了算,我想怎么处置,他们没有插嘴的余地!”
“不,我并不是因为顾忌他,而是……考虑到一个原则。”夏尔摇了摇头,“如果只是单方面从您这里索取好处,却不付出任何东西的话,恐怕这并不公平,也不会得到大家的认同。不管您的本意如何,最终,在我们一家人当中,只能造成纷争与不合而已……”
“你什么时候需要害怕他们了?到时候强压着他们听你的不就行了?”公爵不耐烦地回答。
为什么非要抢着把家业交由自己保管呢?
夏尔实在闹不明白公爵的心态了。
但是,他自有自己的步调。
他朝夏洛特打了个眼色,而夏洛特也心领神会。
“爷爷,您别生气,其实……其实夏尔并不是违抗您的安排,而是……而是另外有一些打算。”
接着,夏洛特将夏尔之前的打算和安排,以及和父亲的交涉,都一五一十地说给了老人听,只是略过了自己和哥哥的争吵。
听着夏洛特的叙述之后,公爵越发感到惊奇,然后以一种古怪的表情看着夏尔,看得夏尔有些不自在。
“您觉得我的这个安排怎么样?”他有些悻悻然地问公爵。
“我同意你的这个意见,夏尔,你的慷慨超出了我的预计。”片刻的沉默之后,公爵低声回答。
然后,他又加上了一句,“同时,也替夏洛特感谢你。”
不管怎么样,他确实爱着自己的孙女——虽然不知道爱到了什么程度。
虽然公爵的语气很平淡,但是夏尔心里清楚,这已经是这个老人难得的夸赞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只要您能够同意,那就最好了。”
公爵一直端详着夏尔,然后慢慢地从夏尔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现在看来……我和维克托确实是做了一个极妙的安排啊……”他微微叹息了一声,好像带有某种难以言说的感慨,“夏洛特,夏尔,你们两个,一定不要辜负我们的期待,好吗?”
夏洛特连忙点了点头。
“我会的,爷爷,我会遵照您的吩咐,守护好这个家庭的……”她语气有些哽咽,好像要哭了一样。
而夏尔也应了下来。
“你好像还是有些疑惑?”公爵突然又问夏尔。
看得出来,他的精力已经衰颓了许多,所以说话也尽量想要言简意赅。
“是的,我还是不太理解为什么您要这么安排。”夏尔干脆地回答,“如果你是担心他们父子两个的话,完全没有必要做得这么决绝啊?他们……他们一定不会开心的……”
“他们不开心,总比完蛋要好。”公爵冷冷地说,“我已经考虑好了……在我和维克托之后,特雷维尔一家应该有一个说一不二的领头人,绝对不能分道扬镳。我仔细想过了,我的儿子和孙子……都不是可以肩负这种重任的人,那么我还有其他办法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了,菲利普父子两个我还不知道吗?个个都是心高气傲,如果没有钳制,他们会听从你吗?”公爵冷笑了起来,然后抬起手来指着夏尔,“现在,他们就必须听从你了,而不会自作聪明地犯下过失,也无法去败坏家业了……这不是很好吗?”
而我……却也同时承担了保护他们父子两个的义务,决不能让他们受灾。夏尔在心里补完了公爵的话。
他忍不住再度看了看公爵的脸。
虽然苍白,但是仍旧坚毅。
他就算濒临死亡,也比大多数人更有意志力。
如果不是碰上了变幻莫测的时势,让他两次失去了前途,这个人应该是能够做出多大的事业的啊!夏尔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好的,我没有别的意见了,我接受。”
“很好。”公爵微微笑了起来,“你们的曾祖父一定没有想到过,仓惶逃出法国的我们竟然还会有今天,至少,我已经对得起他了。”
……………………
“真替爷爷感到伤心啊……”当离开了房间之后,夏洛特还是有些悲伤。
“别这样,夏洛特,打起精神来吧。”夏尔握住了她的手,然后突然问,“那些工具,以后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还能怎么处理呢?那么丢人的东西,扔了算了,难道还留着?”
“这有什么丢人的啊?夏洛特……”夏尔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拍了拍她的脸,“要不是他修了那么多年鞋,世上怎么可能还有我们存在?你的爷爷用自己的努力拯救了我们一族,我们应该为此感到自豪才对啊?”
“自豪什么啊……”夏洛特摇了摇头,然后忿恨地看了旁边一眼,“要不是那些可恨的暴民,我们一家怎么会蒙受这种屈辱?”
夏尔不再说话了。
她虽然爱自己的爷爷,但是从未理解过他,也不可能真正理解他。
真是……幸福的人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唯一的条件
听到了夏洛特的话之后,夏尔只能选择沉默了。
事到如今,夏尔已经完全没有兴趣为了历史问题而和夏洛特产生任何争执了。
倒不如说,有这种想法的他,才算是特雷维尔家族的异类。
在特雷维尔家族——不,放大来说,在几乎所有经过了大革命之后还能够幸存的贵族家族当中——他们不就是这么看待问题的吗?某种意义上来说,站在他们的立场上这么看倒也没错。
真正让夏尔感到有些伤感的是,特雷维尔公爵却是如此孤独——就连他的孩子们也完全不理解他的想法,只是将他那段流亡在外然后依靠自食其力养活了全家人的光荣经历,当成了家族理应抹去的黑历史。
在他们看来,贵族家庭是不应该依靠贱业来操持生活的,后任的公爵们不能也不愿意承认先祖哪怕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当过修鞋匠。诚如夏洛特所言,在公爵本人死后,他的那些保存极好的工具,大概就都会被废弃或者扔掉吧。
不过,这也是公爵自找的吧,他把孩子们都宠坏了,以至于他们都完全无法理解他。
也许是早年因为国内暴乱而颠沛流离数十年、吃尽了苦头的缘故,特雷维尔兄弟两个都特别宠溺孩子,生怕让孩子们受苦。所以,他们无意当中都养成了孩子们骄狂蛮横、目中无人的个性。
特雷维尔公爵自然不用说,他的儿子和孙子孙女,哪个不是傲慢自大?夏洛特只是将这种个性表露得更加浅一点而已——在夏洛特的眼里。全欧洲只有寥寥几百个家庭可以和自己家相提并论,也只有这些人才配享有尊重吧。
就算是弟弟。又好到了哪里去呢?
自己的父亲,按老侯爵本人的话说。那是“要什么就给什么”的,正因为从小要什么就有什么,从来没有吃过苦头,所以这个父亲才会养成那种只顾着自己享乐却从不想承担任何责任的荒唐性格吧?
虽然提起父亲的时候,爷爷总是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怒骂,但是实际上,在父亲犯下了害死了母亲的恶行之后,他还不是毫无犹豫地选择了隐瞒吗?
对孩子无节制的溺爱,终将得到多么可怕的恶果啊!特雷维尔家族这两代人的遭遇和经历。再一次证明了这个古今皆然的道理。
好在经过了父亲的可怕教训之后,特雷维尔侯爵总算清醒了一些,对自己的教育严厉了许多,而且自己又是一个穿越了时空的旅者,才没有像父亲那样成为一个不堪一用的家伙。
也正是因为有自己所施加的好影响,妹妹才不至于变成又一个夏洛特,而是养成了温婉谦逊、待人和善的性格,夏尔同时不无庆幸地想。
不过,也许这倒不只是这两兄弟个人的错——他们教育孩子的方式。不正是千百年来贵族们的那种传统方式吗?自己父亲身上的那些弱点,不一直贵族们的传统恶习吗?
也正是因为这些根深蒂固的恶习,这个阶级才毁灭掉了自己。
如果以后我和夏洛特有了孩子的话,我一定要对他们严厉一些。决不能向这两个老辈人这样了,否则天晓得还能干出什么事情来呢。夏尔暗暗心想。
“夏尔,你在想什么呢?”因为发现夏尔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的。夏洛特于是有些好奇地看着夏尔问。
“哦,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夏尔收回了自己的思绪,然后突然心里产生了某种恶作剧的心态。“我们以后该怎么管教我们的孩子?”
“……啊?”这突如其来的话。让夏洛特惊得嘴都张开了,难以置信看着夏尔。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片刻之后,反应过来的夏洛特,红着脸斥骂了夏尔一句,“这时候说这种话干什么?你是在开我的玩笑吗?”
不过,虽然表面上反应有些激烈,但是夏洛特的心里却并没有什么恼怒,反倒是暗地里有一种难言的喜悦——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这是夏尔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现得对婚后生活有什么憧憬。
“哎……啊哟……”夏尔一见夏洛特如此生气,自己也慌了手脚,“别生气啊夏洛特,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而已……”
夏尔好说歹说,夏洛特才总算消了气。
“算了,这么多年了我早该明白了,对你生气是给自己找罪受。”夏洛特横了夏尔一眼,然后别开了视线,“不过,夏尔,不是我说你,到了这个年纪了,你也该稳重一点了吧?尤其是现在你都已经是这样的地位了,更加应该表现出一点气度来!老是开这些不着调的玩笑,以后怎么在别人面前表现出威严啊?”
气度和稳重,不是靠故作威严才能表演出来的。
——夏尔当然不会跟未来的妻子去争辩这种事了,他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同意了夏洛特的看法。
眼见夏尔今天如此好说话,夏洛特也不再说什么了,于是两个人重新向小特雷维尔公爵的书房走了过去。
也许是因为被爷爷委以重任,即将成为整个家族实际上的掌管人的缘故,夏洛特的气势比平常更加盛了不少,而因为特雷维尔公爵的决定已经暗中传遍了整个府邸的缘故,一路上的仆人们好像变得更加恭敬了许多,丝毫也不敢对这两个年轻人表露出任何不敬。
“哦,你们回来了啊?见到爸爸了吧?”一走到书房,小特雷维尔公爵就头也不回地问。
和刚才相比,夏尔的这位堂伯父好像比之前还要颓丧了许多,眼睛也有些血丝。
“爸爸,怎么这个时候还要喝酒啊!”夏洛特一进来就闻到了浓烈的酒味,于是不满地看着父亲。
爷爷现在还身处重病当中,结果父亲居然还在饮酒自娱,这种事她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眼见她又要发脾气,夏尔连忙拉住了夏洛特的手,示意她先平静下来。
虽然这事确实不太地道,但是他某种意义上还是能够理解这位堂伯父的心情的,再加上现在这种情况,实在不宜让夏洛特再去刺激父亲了。
“是的,我们已经见过他了,老人家的精神比我想象的还要健旺。”夏尔朝堂伯点了点头,然后自顾自地拉着夏洛特走到了他的旁边,“我们刚才说的事情我也已经跟他说过了,他……”
“他同意了对吧?看你们的样子我就知道了。”小特雷维尔公爵苦笑了起来,“他又怎么会不同意呢?或者说他应该求之不得吧,特雷维尔家族的两支重新合为一体,多好啊!简直好极了!”
“谢谢,我想这也正是老人家想要的结果。”夏尔无视了他语气中的嘲讽,心平气和地看着对方,“我已经跟他答应过了,以后我会尽全力帮助大家的。”
“帮助……是啊,帮助。”堂伯父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小声叹了口气,“现在得让你来帮助我这个长辈了,想必爸爸一定会对我很失望吧。”
“爸爸!”旁边的夏洛特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呵斥了父亲一生,“好了!现在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了,您就别生气了吧?”
“为什么我不能生气?他比起我这个儿子来,更加看重侄孙……难道我不应该生气吗?”堂伯父冷笑着回答,“如果只是更看重就算了,他还想着让你来做我们的支配者……让我们以后只能仰仗你的鼻息来过活,他居然做到了这种地步!”
小特雷维尔公爵一边皱着眉头抱怨,一边小声喘息着,显然心里已经烦闷到了极点。
这倒也难怪,特雷维尔家族的两支当中,一直以来都是长支占尽优势的,结果到了现在时移世易,幼支居然翻身骑在了长支头上,这怎能不让人心生郁闷?而且,因为公爵的这个安排的缘故,这种郁闷更加会被放大了几倍。
也是因为年纪大了耐心上涨,小特雷维尔公爵才没有和自己的儿子那样发飙吧。
“好了,既然您对此也没有办法,那就承认现实吧,”事已至此,夏尔已经不打算再谦虚什么。“我想您应该面对现实,夏洛特将是我们整个家族的管理人。”
接着,夏尔不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的堂伯父。
在夏尔的视线的逼视下,堂伯父先是苦笑,但是最后还是恢复了平静。“好吧,我接受这一切,夏尔,我不会给你们造成什么麻烦的,你以后尽管支使我们吧。”
他到最后,还是选择服从了父亲。
“谢谢。”
“那么……请告诉我……”堂伯突然提高了声调,“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夏洛特呢?”
“啊?”夏洛特一声惊呼。
“难道,你忍心看着我父亲在你们结合之前离世吗?”堂伯皱着眉头看着夏尔,“难道……你真的心如铁石到了这个地步,以至于连对你做到了这个地步的夏洛特都忍心视而不见吗?要我接受,很简单,赶紧和她结婚,让我父亲在病床上活着做你们的证婚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约定与信任
“要我接受,很简单,赶紧和她结婚,让我父亲在病床上活着做你们的证婚人!”
小特雷维尔公爵的声音十分大,犹如惊雷一样在夏尔的耳边骤然响起,可见他的决心之大。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夏尔,也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吧,夏尔总觉得这目光凌厉刺人,让他下意识地避开了过去。
“爸爸,别胡闹了,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决定!”很快,夏洛特就从最初的震惊当中恢复了过来。“爷爷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凭什么提条件啊?!”
“真是个傻女儿啊,爸爸帮你说话你还不领情!”眼见女儿如此不上道,小特雷维尔公爵忍不住摇头叹息,“哎,你就不能稍微顾念一点我们,别把心思全放在这个混小子身上吗?这混小子可不值得你这么投入。”
“就算您不高兴,也不要随意侮辱夏尔,爸爸。”夏洛特沉下了脸来,显然有些不高兴,“我不允许你这么不尊重他!”
“嘿!现在就在爸爸面前摆出颐指气使的样子了啊,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啊……”女儿这么不上道,父亲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不管夏洛特,直接转头看着夏尔,“夏尔,既然你自诩是一个能堪大任的男子汉,那你就别躲在我女儿后面了,直接告诉我,你到底同意不同意我的条件?不管是行还是不行,你好歹得给我一个答案,否则……否则我就真看不起你了啊!”
夏尔静静地看着对方。心里则在沉思着。
他的这位堂伯父,也许真的是心情太糟糕了。眼下居然都不管平日里迎来送往的那一套了,直接给了他这样犀利的一击。这确实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然而,现在追究原因已经没有意义了,到底应该怎么回答他呢?
其实,夏尔大可以宣称自己不受他的威胁的——特雷维尔公爵刚才跟自己谈的时候,并没有提出过这个条件,就算他不答应,这位堂伯父也拿他没办法,况且他本来就对特雷维尔公爵的家产没什么觊觎,不会有任何顾忌。
然而……我真的能这么做吗?夏尔扪心自问。
他的堂伯想要在自己的父亲死之前让他亲眼见证一向钟爱的孙女儿结婚。这有什么不可接受的呢?
由此也可以看出他本人有多么钟爱夏洛特这个女儿了——夏洛特都这样得罪他,他还是在为女儿着想。
平心而论,他确实是有些感动的。
正因为这种感动,他无法在一个父亲、也无法在一个儿子要求面前再用什么来拖延。
在心念的急转之下,他原本坚定的意志居然微微有了动摇。
让特雷维尔公爵本人来当自己的证婚人、并且让他活着见证自己的婚礼并不是什么坏事,相反还可以给两个老人很大的慰藉。
再说了……都到了这个时候,拖延又有什么意义呢?
反正自己已经决定把夏洛特作为结婚对象了,早一点迟一点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在现在已经渐渐稳定了的形势之下,举办婚礼顶多就是日程安排上需要被打乱一点罢了。并不会让自己受到太多麻烦。
一想到这里,夏尔拿定了主意。
然后,他转动了自己的视线,转到了站在旁边的夏洛特身上。
这时她才发现。原来夏洛特一直在看着自己。虽然她表面上还装作十分平静,但是夏尔完全能够看出深藏在这碧蓝色眼眸中的期待。
在这股视线的灼烧之下,夏尔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都快速地跳了起来。
她呵斥父亲大概也是言不由衷的吧。只是不想让自己为难而已。
那么……她已经等了我够久了,还有什么理由让她继续等下去呢?
“我答应您。”他沉声说。“就按您说的办吧。我和夏洛特尽快筹备婚礼,让公爵能够见证我们一起走上神圣的殿堂。”
他这突如其来的回答。让夏洛特惊得瞠目结舌。
“好样的,这才像是人话!”小特雷维尔公爵马上答应了下来,看来是不想给夏尔任何反悔的机会,“你早就该这样了,不过现在还不晚。”
接着,他也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女儿。“夏洛特,你听到了吧?爸爸祝福你。”
夏洛特脸上的迟疑渐渐消失了,最后变成了惊喜交加的笑容。
“夏尔……你……你是认真的吗?”
“是的,我是认真的。”夏尔加大了音量,恰如其分地表达了自己的决心,“倒不如说,我很抱歉,现在才有余暇迎娶您……特雷维尔小姐,您能够原谅我这个过失吗?”
夏洛特微微闭上了眼睛,然后颤声回答。“哦,当然了,我怎么会不原谅你呢?你这个混蛋……”
“是的,我就是个混蛋。”夏尔点了点头,“我愿意用我的余生来照顾您,就像我当初承诺的那样。”
巨大的幸福感,让夏洛特的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千言万语混杂在心头,最后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她只能点了点头。
“我也会的。”
上帝作证,她这句话当中所蕴含的真诚,到底超过了夏尔几倍!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起来,眼中好像传递了千言万语。
“咳……咳……”
直到不识趣的咳嗽声响起之后,两个人这种旁若无人的默契才突然宣告终结。
“既然你们两个都这么说,那就最好了。”中年人努力让自己不受那两道不悦视线的影响,一字一顿地说,“我们这就开始准备,争取在两三个月内就办完这一切吧,毕竟我也不知道父亲还能挺多久。”
“我们确实应该抓紧时间。老人家的病情可不能等。”夏尔点头同意了他的看法,然后又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不过,想必您也能够理解的。我……我最近十分忙,公事实在太多了。所以,婚礼的筹备事宜,就交给夏洛特处理吧。”
让特雷维尔侯爵来管显然也是不现实的——一来他在军队当中同样事务繁多,二来毕竟年事已高,不能用繁杂的筹备工作来空耗他的精力。
“这个倒是没关系,她自己的终身大事,想交给别人来办她自己还不放心吧?”中年人调侃式地看了女儿一眼,然后又苦笑了起来“我和菲利普也可以给她打打下手。毕竟现在我们可是得想着办法讨她欢心啊……”
“爸爸,别这么说啊……”夏洛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一定会把这个婚礼办得好好的,让大家都看看我们家到底是什么地位排场!”
然后,不等父亲再说什么调侃的话,她突然走到了父亲身前,然后拥抱住了父亲。“对不起……谢谢你,爸爸……”
这短短的几个词,到底蕴含着多少东西。恐怕是难以说尽了。
而中年人只是伸出手来,轻轻抚弄了一下女儿的头发。
虽然任性,虽然不尊敬自己,虽然心总是向着别人。但是她就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啊……真是舍不得。
“这怕是你最后一次抱我了。”沉默了片刻之后,中年人颇为郁闷地说。
………………………………
好一会儿之后,夏尔和夏洛特才从书房当中走了出来。他们和小特雷维尔公爵已经商定,婚礼的筹备工作交给夏洛特这边处理。而在筹备完成之后,他们抓紧时间马上完成。以便和可怕的死神抢时间。
“夏尔……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吗……?”在走廊上走了一会儿之后,夏洛特先是沉默,然后突然看着夏尔,“我……我们,真的就要永远结合在一起了吗?”
今天连续不断的好消息,已经让她本人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运气到底有没有好到这个地步了。她甚至都难以判断,自己现在到底是伤心还是开心了。
“是的,您绝对没有幻听,这一切都是我们已经商定好的事情,至少我是不会更改了。”夏尔斩钉截铁地回答,“对此我是十足真诚的,当然,如果您想要改变主意的话……”
“不,我怎么会……我怎么会改变主意呢?”夏洛特马上回答。“这就是我想要的啊!”
两个人又是一阵无言。
过了半晌之后,她伸手抹了抹夏尔的脸,“夏尔,今晚就留在我家吧?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今晚就算了吧,我还有事情要处理,而且的回去跟爷爷说说这些是。”夏尔有些遗憾地回绝了这个提议,然后又笑着对夏洛特说,“不过不用急啊,反正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就好了。”
“好吧,既然你有事那就别耽搁了。”夏洛特出奇的好说话,好像眼睛都在闪着光,“……反正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
………………………………
送走了夏尔之后,夏洛特带着无尽的喜悦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当中。
然后她从梳妆台当中拿起了今天收到的字条。
“……这阵子此人行事尚无异常,只是听说过几天之后他将去德-佩里埃特小姐的沙龙当中参加聚会,可以再行观察……”
读完这一段之后,夏洛特随手将便条扔进了废纸篓里面。
经过了今天的事情之后,她不相信夏尔今天对他的深情款款竟然只是表演。
他一定是爱着我的,夏洛特心想。
也许,我对他的怀疑,只是毫无根据的疑心病吧?那个已死的莫里斯,看来只是因为嫉妒而造谣中伤而已,真是死得罪有应得呢……
夏洛特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祝福与亲情
“什么?您打算就在近期同夏洛特举办婚礼!?!”
在特雷维尔侯爵的卧室当中,芙兰睁大着眼睛,盯着夏尔。
“是的,正如你刚才听到的那样,”在妹妹凌厉的视线下,夏尔镇定地点了点头,“我和夏洛特的婚事已经拖得够久了,最近总算能够找到点空,所以我打算干脆趁空就把事情办完算了,越快越好。”
夏尔没有违背夏洛特的约定,相反他是一个坐而起行的人——正因为如此,他一回到自己的家,就连夜将爷爷和妹妹都召集了起来,然后向他们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而妹妹的反应,确实如同他想象的那样激烈。
不过,即使如此,他的决定也是无可更改的了。
“夏尔,这个消息有点突然。”一直都坐在床边静静听着的特雷维尔侯爵这时也发话了,“你事前的计划没这么赶时间啊?怎么,突然发生了什么大事了吗?你今天是从夏洛特那里赶回来的吧?是不是我的哥哥催了你?”
“不,没有发生什么事,您不用担心。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与别人没有关系。”夏尔连忙摆了摆手,“没错,我确实和公爵还有夏洛特的父亲见了面,不过我们谈的是别的事情。”
考虑到爷爷最近的身体也不是特别好,所以夏尔没有将他哥哥即将不久于人世的事情告诉他,只是含混地略了过去。
为了不让爷爷继续深究下去,夏尔连忙又将话题牵了回来。“那么,您对此意见如何呢?您如果觉得不方便的话……”
“嘿!这是什么话?我的孙子要结婚我怎么会不方便?”老侯爵突然大笑了起来。“随你哪一天办,到时候我都康康健健地跑过来为你们的婚礼凑热闹。放心吧。不过,筹备的事情可别来找我,我对这种事情一窍不通,当年你父亲要结婚也是别人帮的忙……”
“这个当然不敢劳烦您了,夏洛特自己就能够处理,再说还有她的父亲当帮手,不会闹出什么乱子的。”夏尔连忙笑着回答,“您到时候只要能够出席,见证您孙子的婚礼就行了。”
“妙极了。”特雷维尔侯爵对此给了一个简短的评语。“那么,夏尔,你自己也好好准备,到时候可别让我等得太迟!”
作为年事已高的长辈,他当然不会反对夏尔提前自己的结婚计划了,相反只会盼着两人早点结合,为家族作出延续。
又有哪个爷爷不想在有生之年抱上曾孙呢?
这个隐晦的暗示,让夏尔不禁尴尬了一下。不过片刻之后他就抛开了这种尴尬,同样笑了起来。
“我会努力的。将军阁下。”
然后,两个男人都笑了起来。
笑了片刻之后,两个人突然想起了这里还有一个人存在。
因为自从问了那个问题之后一直悄无声息,所以夏尔祖孙两个都几乎忽略了她。直到心情重新平复之后,他们才不约而同地向芙兰看了过去。
而这时,老侯爵才发现。相比较于自己的欢呼雀跃,自己的孙女儿的感受又是有多么的不同。
自从听完了哥哥的决定之后。芙兰一直半眯着双眼,紧闭着嘴唇。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着,这绝不是在为哥哥高兴的样子。
在摇曳不定的烛光当中,她苍白的面孔被染上了一层幽浮不定的阴影,看上去没有了平日里的明艳,反而多上了几丝诡异。
“怎么了,姑娘?”带着一丝担心,老人不仅问了起来,“你的哥哥要结婚了,难道你不开心吗?是身体不舒服吗?来,美人儿,打起精神来,祝福一下你的哥哥吧……”
在爷爷关切的注视下,芙兰慢慢平静了下来,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她抬起头来看着爷爷,竟然像是毫不退让。“不,爷爷,我不开心,而且我也不会祝福他的。”
“啊?为什么?”老侯爵对孙女儿的反应之激烈,感到十分惊诧,“你不喜欢夏洛特我知道,不过现在她都要成为你的嫂子了,以后你们还是好好相处……”
“是的,不会有比这个更可怕的灾难了!”芙兰打断了爷爷的话,“爷爷,您别说了,我不会改变主意的——我就是讨厌夏洛特!我就是反对他们结婚!当然,我知道,你们都不会将我的意见当做一回事,只会按自己想要的那样去做。所以……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们大可以装作听不见。”
也许是已经被激怒了的缘故,芙兰一改往日对哥哥的顺从,态度激烈到甚至有些针锋相对。以至于让两个长辈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老人被孙女儿突如其来的大发雷霆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有些担忧地看了夏尔一眼。“到底是为什么你这么讨厌她啊?来,孩子,跟爷爷说说吧……爷爷想办法让你和她和好。”
“哼,为什么……”芙兰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同样也冷冷地扫了夏尔一眼。
夏尔被两方的视线搞得有些如坐针毡,他当然不敢让妹妹把对自己所说的那番爆炸性言论再说给爷爷听一次了,于是连忙出言了。“特雷维尔小姐,您知道的,我一贯对您有求必应,所以,我想,您应该能够认可我自己的决定。”
“如果我说不呢?”芙兰带着些许怒气反问,“难道您就会因此而罢手吗?”
“不,我当然不会,我决定了的事情那就不会改变。”夏尔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就要和夏洛特结婚了,而且是很快,不管你说什么这个都无法改变。但是……作为你的哥哥,我希望能够得到你的祝福……难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您是我的兄长,您有权自行其是……您甚至还有权任意支使我去做任何我想要去做的事情。但是……”芙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因为心中的痛苦而恼怒不已。“但是,您休想让我发自内心地祝福您和夏洛特。因为……因为我无法欺骗自己,我做不到。当然,这对您又有什么关碍呢?您大可以继续做您想做的任何事。我想,您在强迫我服从您之余,还能稍稍发些慈悲,让我哪怕至少在心里有些自主吧?”
“好吧……既然如此,那也随便你吧。”夏尔有些遗憾地耸了耸肩,“不过我希望你到时候还是能够出席我们的婚礼,哪怕板着脸也要随着我们把程序走完。不然的话,我倒是不会怎样,只是你恐怕会有失名声。”
“我会的,先生!”芙兰大声回答。
然后,她不管不顾地朝两个人行了行礼。“我想,需要我知道的事情已经说完了吧?好的,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我没有任何意见,现在……我有些困倦了。我先回去了,晚安,先生。”
说完这几句虽然貌似谦恭但是毫无暖意的客套话之后,她不等两个人再说什么。直接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直到门被重重关上之后,祖孙两个人才互相带着担忧对视了一眼。
“毕竟是年纪长大了啊,脾气也见长了!”老侯爵长叹了口气。然后不带怒意地感叹了一句,“要是搁在几年前。她哪儿敢这样跟我们说话啊!”
“这孩子确实是越来越不懂事了。”夏尔也皱着眉头回答,“这阵子确实需要好好管教一下。”
情绪低落、整天把自己幽闭在房间里。对好友拳脚相加甚至划上了她的脸,还像今天这样对着两个长辈大发雷霆……即使是一贯溺爱的夏尔,也不得不承认最近芙兰确实是越来越叛逆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温柔顺从的妹妹了。
悲哀的是,即使知道这一点,他也无法改变这一切,因为……他无法满足妹妹的愿望。
哎,什么时候她才能从这种执迷当中醒过来呢?夏尔有些忧郁地想。
“夏尔,也别这么生气,她这样很正常啊,毕竟从小和你感情那么深,小姑娘家又爱嫉妒,一时间没法接受你和夏洛特结婚也很正常……”也许是怕夏尔发芙兰的脾气,老侯爵替孙女儿说起好话来了,,“不过,这也没什么,特雷维尔家族的孩子,没点性格怎么行。”
眼见爷爷也如此定调,夏尔也就不打算再说什么。
“好吧,我不会生她气的,只是有些痛心而已。”夏尔叹了口气,“不过,虽然不能得到她的祝福很遗憾,但是就算没有,我们也照样能够做该做的事情。”
“你这样想就好了,是啊,现在只要做好该做的,又还有什么可怕的呢?”老侯爵也点了点头,“大势已经在我们手中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迎着顺风一路前行而已。”
沉吟了片刻之后,老侯爵仿佛又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看着夏尔,“夏尔,告诉夏洛特,不要舍不得在婚礼上花钱,尽管去大办,越盛大越好!到时候我们要让总统、要让一大群人都来参加见证你们的婚礼,只有这样,才能彰显出我们家现在重新拥有的地位,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体现出我们得到了多少支持。”
“是的,夏洛特也是这么想的。”夏尔点了点头,“我想……她应该不会让你失望的吧。”
恐怕,在夏洛特的字典里,恐怕从来没有“舍不得花钱”这样一个词组吧。
夏尔虽然并不热衷于搞大排场,但是既然两边都有这个想法,那他也不会不识趣到唱反调了。
而在老人的心里,这种大操大办还有一种更为深层次的缘由,那就是想要重新让特雷维尔的家名震颤全国。
在凡尔赛宫廷倾颓了六十年之后,现在终于可以向世人宣告特雷维尔家族又重新升回到了这个国家的最顶端,而且……是在这祖孙两个人的推动下得到这个地位的。
这又怎能不让老人欢欣鼓舞呢?
“要是你的曾祖父能够看到这一天那该多好啊!”老侯爵被自己心里的那些想法搞得心神荡漾,最后忍不住一声长叹,“安排我们灰溜溜地逃出巴黎的时候,他绝对想不到我们居然还能重新有今天!六十年了……我们终于又回来了,哈哈哈哈!”
“这是您和您哥哥努力的结果。”夏尔半是真心半是恭维地说。
“不,没有你的话不行。”笑了一会儿之后,老人深情地看着孙子,“夏尔,你比我原本所想的还要优秀……所以,我真的很欣慰。以后就算我们不在,你也要拉着这个家族走得更远,明白了吗?”
“你们两个人都让我受宠若惊……”夏尔带着苦笑和激动回答,“不过,我会努力的。”
“我们两个人?菲利普也跟你这么说了吗?”老侯爵有些疑惑,“那家伙那么心高气傲,居然也会对你这么说话?”
也无怪乎老人会这么惊讶了,特雷维尔公爵这么说的话,无异于是公开承认自己的儿孙不如弟弟的儿孙,这种失落感对老年人来说确实是难以忘怀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能够做出那样的决定,也足见公爵是个多么冷静和决绝的人啊……
“他可不仅仅是口头上说而已,”压下了心中的感叹,夏尔带着一丝苦笑回答,“他还给我一份大礼,和一个大难题……”
接着,夏尔一五一十地将特雷维尔公爵的安排说给了老人听。
“好家伙!居然这都干得出来?他儿子该气死了吧?”听完了之后,老人惊得大喊了起来,“菲利普……居然……居然这样?事前可一个字儿都没跟我透过底啊!”
“也许是不好意思说吧……”夏尔笑着回答。
“亏你还能这么轻松……”老侯爵伸出手来,重重地拍了拍夏尔的肩膀,“小子,这是让你肩负起整个家族啊!打起精神来吧,可不要让我们两个老东西失望!”
“我会的。”夏尔严正地回答。
“好的,我相信你,一直以来都相信你……”老人点了点头。
然后,他突然又叮嘱了夏尔一句,“我同意你把我们的财产也加进去的安排,不过,记得,以后一定要让你和夏洛特的孩子掌握主导权,免得后人再闹起无谓的纷争,你要肩负整个家族,就不能只讲亲情了,不然只会让亲情都被金钱磨灭!明白了吗?”
虽然他尊敬、热爱自己的哥哥,但是有些事是不能退让的,他必须为自己的子孙谋取最高的利益。
“我明白的,爷爷。”(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恩赏
在阳光的照耀之下,萨托里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
也许是因为前几天下了雨的关系,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现在碧蓝如洗,像是倒扣在所有人头顶上的宝石一般澄澈。
虽然这是一个冬日难得的晴天,但是阳光并不能让气温上升多少,冬天的风在草地和树林依旧当中游荡,使得人人都感觉有些发冷,因此夏尔也和其他人一样穿着厚重的大衣。
阅兵场已经即将建成了,观礼台和走道都已经搭建完毕,等待着它最辉煌的一刻的降临。而此时,作为正式典礼之前的预演,共和国总统路易-波拿巴阁下终于又一次来到了萨托里,巡视着这片他即将号令全军的地方。
比起上次来的时候,因为不少部队已经赶了过来的缘故,这里已经热闹了不少。放眼望去,原本荒凉的乡野如今已经多了不少人烟,一大批临时建造的木屋在泥土路的两边排排而立,仿佛像是一个小型的集镇一般。
在阳光的照耀下,路易-波拿巴面无表情地走着,一边四处张望,审视着夏尔等人已经准备好的一切。
而在总统的身边,一大群已经归附了波拿巴的将领们簇拥在他身旁,犹如众星拱月一般,恍惚间好像给这个人戴上了一些伯父的光环。
为了给总统留个好印象,这些将领们个个都穿着簇新的军装,把勋章也别在了最为耀眼的地方,人人神情紧张,抓住任何机会来和总统搭上几句话。
在这种严肃的基调下。军官们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过于逢迎,有意装得好像漫不经心。使得人们充满了某种刻意的轻松感,时不时有人讲出一些饶有风趣而且暗含奉承或者讽刺的俏皮话。惹得大家笑声不断。
走了一会儿之后,路易-波拿巴停下了脚步,然后看着远处一群正在操练的部队。而这些士兵好像不知道谁正在观摩似的,依旧在军官的督促下以平日里所培养出来的节奏完成了今天的操练。
“这些士兵训练得很不错。”在此起彼伏的呼号声当中,看了好一会儿之后,路易-波拿巴以一种貌似内行人的口吻开了口,“动作十分精熟,看上去是精锐部队。这是哪支部队?”
“这就是这里的驻防部队,先生。”还没有等别人答话。夏尔就直接回答了,“为了加强这里的保卫工作,我特意从巴黎的卫戍部队里面抽调了一个团,而这些人就属于那个团,他们的营长是吕西安-勒弗莱尔少校,这个人确实不错。”
“吕西安-勒弗莱尔……”路易-波拿巴微微皱了皱眉头,默念了这个名字。“好的,确实不错。”
这就是夏尔的目的了——身处他这个地位的人,能够记住这个小小的少校。那对吕西安将是一种多大的帮助啊。
“他在北非服役过,因此十分有经验,所以训练也抓得很紧。”赞了一句之后,夏尔似贬实褒地抱怨了起来。“不过,哎,这个人啊。就是这么死脑筋,今天的日子还要忙着操练部队。也不过来让您瞧一下……”
“我有什么好瞧的?操练部下才是他的本职工作。”路易-波拿巴摇了摇头,“他做得对。再说了……有你在我面前特意来夸赞他,他还用得着本人亲自过来吗?”
总统的这句调侃,惹出了一阵沉闷的笑。
这些军官们早已经看出了夏尔有意在总统面前为那个少校讨好,不过当然没有人敢于说破或者打断了,眼看总统本人说破了,他们都禁不住哄笑了起来。
“您迟早会认识他的,他真的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军人”夏尔也笑着回答。
他并不尴尬,对他来说只要让总统记住这个名字就行了,被人哄笑是小事。
路易-波拿巴不再说话,然后径直地向这些士兵们走了过去,然后夏尔等人连忙也跟了过去。在军官的示意下,士兵们马上跟总统致敬。
他摆了摆手,很快就走到了这群士兵中间,然后向每个士兵都嘘寒问暖起来,而这些受宠若惊的士兵,看到总统——皇帝的侄子——竟然对他们如此亲切,有些人甚至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颤抖着围在总统身边,看着总统阁下。
有个好伯父确实不一样啊……带着笑容冷眼旁观路易-波拿巴展示亲民面貌的夏尔,在心里平静地想。
至少在现代,路易-波拿巴还是深得民心的,夏尔也乐得他用这种亲善技巧来博取更多支持者。
和士兵们聊了好一会儿之后,总统才让这些士兵重新收队,再度带着军官们继续巡视了起来。
“呆在这样一群士兵中间,我反倒觉得心情舒畅。”路易-波拿巴一边微笑着继续向这些士兵们致意,一边低声对旁边夏尔嘀咕着。“看着比巴黎这些货色顺眼多了!”
“您很快就能够让他们要么变得顺眼,阁下。”夏尔低声回答,“要么他们就得在您的眼前消失。”
“说得对,夏尔。”路易-波拿巴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去同军官们继续攀谈了起来。
……………………
冬天的白昼总是比较短,总统的巡视并没有持续多久,天色就已经渐渐阴了下来,而心情大好的总统,终于对侍从们示意,今天的巡视可以到此为止了,这让其他人都大大松了口气。
“夏尔,你做得很好,这里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十分令我满意。”路易-波拿巴朝夏尔点了点头,“以后我们有什么阅兵式的话都放在这里吧,花了这么多心力和金钱搞的地方,如果只办了一次,那就未免太可惜了。”
“按您的意思办。阁下。”夏尔颇为恭敬地回答,“如果您有这个想法的话。我会安排人以后继续维护这里,将这里变成常设的军事设施的。”
“那就这么办吧。”路易-波拿巴马上确认。
然后。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抬起头来看着夏尔,“对了,我听你的爷爷说,好像你准备在近期就和那位德-特雷维尔小姐举办正式婚礼?”
“是的,正是如此。”夏尔站直了腰,故作严肃地回答,“考虑到今天的场合,所以我一直还没有跟您说过。先生。”
“哦!祝贺你,夏尔!”当着所有人的面,路易-波拿巴拍了拍夏尔的肩膀,“成了家之后责任可就更加重大了,你可要做好准备啊。”
“谢谢您的提醒,我会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承担起自己应该承担的义务的,先生。”夏尔笑着回答,然后他有些小心地看了路易-波拿巴一眼,“另外。先生,我有一个请求。如果您不觉得不合适的话,我想……我可否能够让您来当我和夏洛特的证婚人?”
“这个当然可以了,没问题的。”好像没有经过任何考虑。路易-波拿巴直接回答,“到时候你们将婚期告诉我吧,我会让秘书安排日程的。”
“谢谢您!”夏尔再度朝他行了个礼。
而既羡且妒的视线。一下子又向夏尔身上集中了起来。
这么年轻就这么炙手可热,还娶了一个有大笔嫁妆的公爵小姐……好吧。就算惹人嫉妒了,夏尔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对结婚后的生活有什么安排呢?”沉吟了片刻之后。路易-波拿巴又问夏尔,“你对住处有什么打算呢,总不会还和爷爷住在一起吧?住在岳父那里恐怕也不对……”
“哦,这个啊?听夏洛特的意思是说想要买一栋房子,然后我们暂时先住在家里,等那里弄好了之后就搬过去。”夏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老实说,这种事都是夏洛特打理的,我没有多少精力来照管这种事情……”
“这么年轻就让自己完全落到了妻子的手里吗?夏尔,我倒是没看出来原来你是这种人啊?”路易-波拿巴禁不住笑了起来,“对了,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了,我还没有送礼物给你们吧?”
“您能够出席,就是对我们最好的礼物了。”夏尔再度恭维。
“波拿巴可不能这么吝啬啊,夏尔。”路易-波拿巴又沉吟了起来,片刻之后才再度看着夏尔,“现在想要在巴黎找一幢好房子可不是容易的事,更别说是特雷维尔夫人的居所了。这样吧,我送一份好礼物给你们,免得你的未婚妻为此作难……”
“您是指……”夏尔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儒尔维尔亲王的府邸自从被国家征收之后,一直都空置在那里,正好这次我让那边开个手续,让你可以买下它吧。”路易-波拿巴笑着说,“夏尔,你看这个礼物怎么样?够大吧?”
夏尔就在这一瞬间明白过来了。
这确实是一份了不得的礼物啊。
儒尔维尔亲王就是已故的路易-菲利普国王的次子佛朗索瓦-德-奥尔良,妻子是巴西皇帝的公主弗朗西斯卡,因为长兄早死,所以在七月王朝中后期,他就是国王在世的最大的儿子,权力和影响力自然炙手可热。
七月王朝在二月革命的轰击下倒台之后,他的地位也随着王朝而崩塌,被迫流亡国外。虽然后来的法国政府废除了禁止前王族法令,但是碍于种种现实他一直没有回到法国国内。
他的府邸在过去的七月王朝时代就以奢华著称,经常在那个时候举办盛大的宴会,宴请来自各国的宾客和使节。虽然夏尔一直都无缘得进其中,但是当年在社交场上听说过多次其中的陈设。在革命之后,它被政府没收了,成为了公有资产。
而如今,这幢宅邸竟然将要被路易-波拿巴赏赐给自己?
没错,这就是赏赐——既然已经得到了路易-波拿巴本人的发话,那么所谓买,肯定也只是象征性的价格而已,只是给个名目堵住大众的嘴而已。
这真是一个了不得的恩赏啊……
然而,夏尔此刻的心中却并没有多少兴奋和激动。
因为,他完全可以看出来,路易-波拿巴此举除了奖赏自己一直以来的功劳之外,还有别的居心。
儒尔维尔亲王可不是可以随便摆弄的小角色,在路易-菲利普已死,长孙巴黎伯爵年幼的情况下,此人可以说是整个奥尔良派的领导者。甚至可以说,他是波拿巴和夏尔政敌的精神领袖之一。
路易-波拿巴准备将他留下的府邸再度赏赐给夏尔,第一肯定是为了表现出对夏尔的重视;第二……很明显,这一举就是为了更加加深他的这位宠臣同奥尔良王家的仇恨,使得夏尔更加不可能暗地里和奥尔良王族妥协,更加牢固地把夏尔绑在自己的手中。
同时,还有另一个作用。
他当着这么多将领的面如此封赏夏尔,能够激起他们渴求功名利禄的心,使得他们更加忠顺于自己——他告诉了这些将军,只要跟着我来走,你们什么都能够得到。
至于会不会激起别人对夏尔的嫉恨,那就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事情了。
不愧是能够统治这个国家二十年的皇帝啊,甚至比自己那个天才伯父还要多几年!夏尔忍不住在心里笑了起来。
不过,即使知道路易-波拿巴的心思,夏尔也不打算拒绝这个恩赏——他没有理由拒绝来自自己主上的赏赐,而且,他根本就没有把奥尔良王族放在眼里。
哼,一个前朝亲王的居所,勉强也能当个婚房了吧,夏尔心想。
奥尔良家族的记恨?呸,我让他们永远回不了国!
夏洛特肯定也会很开心的,能够不花什么钱就得到这么宏大而且精美的宅邸,只要稍加修缮和改建,就能够让它成为上流社会人人艳羡的居所,再怎么也可以让她满意了。
更何况,还能狠狠地羞辱她所憎恨的奥尔良王族一番……
太好了。
糖衣炮弹……尽管打过来吧,我全都吃得下去!多少都吃得下!
带着这样一种豪情,他谦恭地朝路易-波拿巴鞠了一躬。
“谢谢您的照顾,先生,她一定会十分感激您的!”
他确实很感激路易-波拿巴,不管路易-波拿巴有多少目的,这都是一种极大的奖赏。
至于夏洛特……才怪。(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引见
在晴空渐渐为黑幕所遮蔽,冬夜即将降临的时候,路易-波拿巴终于结束了自己的巡视,打算乘坐马车返回爱丽舍宫,而夏尔也跟着他一起向早已等候的扈从们那里走了过去,准备一并离开。
和来的时候相比,此时夏尔的心情已经大为不同,从原本的例行公事变成了一种压抑着的激动和振奋。
没错,这种激动是来自于路易-波拿巴亲口许下了要将儒尔维尔亲王原先的府邸赏赐给夏尔的诺言。
虽然此事还没有正式决定,但是以他现在的地位,再加上是在一大批的陆军将领的面前说出的话,那么就不太可能有收回的余地了……也就是说,夏尔将得到一份自己原本甚至都难以想象的礼物。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从衣兜里拿出了怀表,然后借助马灯的微弱光线看了看时间。
都已经这么晚了啊,怎么还没来啊?会不会因为什么事情给耽搁了?他心里有些不安。
“夏尔,看来是有事耽搁了吧?”这时候,旁边的路易-波拿巴也得出了同样的判断,“我们都得回去了,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你这么日理万机,以后哪里还有几次机会啊……夏尔在心里回答。
“您再稍微等一下吧,拜托了,他一定会马上过来的……有什么事会比接受您的接见更加重要呢?”他口中这么回答,然后不时焦急地看着远处兵营的方向。
要是再不来的话,他也没办法了。
仿佛是应和了心中的呼唤似的。在远处渐渐被黑幕所吞没的模糊地带,终于有了几个影子渐渐从黑暗深处蠕动了起来。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夏尔终于能够看清对面的人了。
“终于来了啊……”他松了口气。
然而,他的心里也免不了产生了一些怨怼的情绪。等到这几个人将要挨近之后,他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吕西安,你是怎么搞的,为什么要拖到现在才来,我们都快要走了!”
“抱歉,夏尔……刚才我到士兵们的营房去巡视去了,您派过来报信的人老久才找到我……”吕西安的脸色有些尴尬和抱歉,“听到了这个信儿之后,我马上就赶过来了。总算还没有太迟。”
“总算不是太迟,但是已经够迟的了,你总不能让总统等你吧?”为了让路易-波拿巴消气,夏尔有意苛责了吕西安几句,“总统有那么多事情需要去办理,你怎么能耽搁他的时间呢!”
“没关系的,夏尔,既然来了,那就好了。别怪他了,他又不是故意的。”夏尔的苛责终于起了预想中的效果,路易-波拿巴出言打断了夏尔的话。
然后,他走到了吕西安的面前。然后伸出了自己的手,“晚上好,克弗莱尔少校。”
没错。这是夏尔为了吕西安所特意争取到的一次接受总统接见的机会。
在夏尔的不断游说之下,刚才就对吕西安产生了不错的第一印象的总统。终于被他打动了,同意拨冗抽出一小段时间来接见一下吕西安。
然而……他却叫错了吕西安的姓。不过没关系。夏尔和吕西安谁也没去纠正他,毕竟贵人事忙嘛。
“很荣幸能够得到您的接见,总统先生!”吕西安马上先立正行了一个军礼,然后才迟疑着伸出手来和总统握在了一起。
虽然他的声音被刻意显得平静,但是总是夹杂着一些微微的喘息声。
从夏尔这边看上去是移动很慢,其实这已经是他能够走起来的最快速度了,总算在最后时刻赶到了,他的心里也松了口气。
然而,他的这种情态却被总统误解了,他以为吕西安是在为能够得到接见而激动得不能自持,再看着吕西安端正而且棱角分明、极具军人特色的脸,他心里愈发高兴了。
“我看了你的士兵的操练,很不错。”他紧握着吕西安的右手,一边带着笑容看着他,“果然是阿尔及利亚的战斗英雄,确实有自己的一套。”
“谢谢您的夸奖,总统先生。”吕西安既显得受宠若惊,又显得有些微微窘迫,“不过,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本职工作而已,不值得您的特意夸奖。”
“能够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已经可以了!”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路易-波拿巴叹了口气,“现在就是有那么多人,连恪尽职守都做不到!”
得到了总统如此夸赞的吕西安,被喜悦和惶恐所填没了,他有心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却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讨他欢心,最后只能悻悻然看着总统。
还好,有夏尔在旁边给他打圆场。
“吕西安一直都是您的坚定支持者,也正因为如此,他一直在军队当中不受重视,还曾遭受过勒令退役的处分,现在好不容易才重新回到了军队。”
“哦?”路易-波拿巴有些疑惑地看着吕西安。
这个视线,让吕西安心里微微有些犯了难。
也许他对皇帝印象很好,但是他并不喜欢这位侄子。
然而,他不可能在总统面前直抒胸臆,更别说扫夏尔的面子了。
“我一直都对皇帝陛下推崇备至,先生。”他努力让自己显得更加振奋一些,“我也坚信,我国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人物以强硬的手腕治理国家,才能让国家重新回到正轨。而那个时候,我们军人就可以不用关注这些政治事务,而只用关注自己应该履行的职责了……”
这些话模棱两可,因而不善作伪的吕西安可以毫不做作地说出这些心里话,而在此时此刻,路易-波拿巴当然不会产生别的理解了。
“你的想法很好。”他松开了吕西安的手,但仍旧盯着对方,“刀剑确实不应该有思想,现在国家已经处于我的领导之下了,你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飞黄腾达就是指日可待的。”
然后,他转头看着夏尔,“少校历来的表现应该很不错吧?”
“是的,他所带过的部队表现一直十分优良。”夏尔连忙回答,“之前他专门上书给我,提出了军队组织形式在新时代应进行的改进的建议。”
“哦?这还真是不错啊!”路易-波拿巴有些惊诧地再次打量了一下吕西安,“夏尔,报告还在你那儿吗?回头把它给我吧,我要来看看。”
“好的,没有问题,先生。”夏尔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了下去,“嗯,那种我跟您提过的新式武器,也是经过了吕西安的试验之后才得以验证的。”
“是吗?”路易-波拿巴再次惊住了。
那种新式武器的革命性威力,经过了夏尔的大力推荐,和一群陆军将领的联名支持,他已经完全了然了,然后准备支持夏尔的提议,早日向全军开始配发,今天听到了夏尔的介绍之后,他更加认为吕西安在这种新式武器的研发上面占据有很高的作用,没准甚至还是主导作用。
没办法,他自然不可能相信这是夏尔一个外行人完全能够凭自己搞出来的东西,
他已经记住吕西安的,觉得这个人一定可以大用。
再不用多说什么了,他满地地点了点头,然后向夏尔做了个隐蔽的手势。
虽然路易-波拿巴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但是他的表现,在已经颇为了解他的夏尔看来,无异于是直接承认“此人可用”。
好样的,吕西安。
他朝吕西安打了个眼色,然后做出了恭喜的手势,而吕西安还是有些糊里糊涂,只是含混地点了点头。
“我只是按照夏尔嘱托来办而已,如果没有他的支持,我是做不成这些事的……”吕西安有些迟疑着回答,“当然,对军事方面,我也提出了一些自己的军事见解……”
他心里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少校,能够得到和总统对话的机会就已经是无比的幸运了,是绝对没有胡乱应对的空间的,因此他十分小心,几乎可以称得上字斟句酌,深怕给总统留下一个坏印象。
“军事见解?您的想法可以现在跟我说一下吗?”路易-波拿巴马上反问。
真正的考试来了。
这不是一个有标准答案的问题,这是一个必须要符合总统心中答案的问题。吕西安必须要得出让总统满意的答案,否则说得再好都是没有意义的,根本无法讨得总统的欢心。
而作为一个外行人,路易-波拿巴其实是有自己的军事思想的——虽然他自己指挥战争的时候,都打得比较糟糕。
他的整个军事思想是和伯父一脉相承的——那就是推崇大部队快速机动,找出敌军主力,然后寻求以猛烈的进攻击溃或者歼灭对手,打快速的决定性战争。
为了贴合他自己的这种军事思想,他在登基后不久就下令铸造一种新的陆军野战炮,务求以,的六磅野战炮,也就是人们通常俗称的“拿破仑炮。”
而吕西安也知道自己的前途已经系在了这几句话上,于是他屏住了呼吸。(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军事对策(一)
“我们必须采取更为灵活和快速的战争方式,将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中,先生。尤其是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中,我们更加要注意使自己保持在技术和准备上面的领先,使得我军可以从更加优势的地位向任何敌人挑战……”
在路易-波拿巴饶有兴致的注视之下,沉默了片刻之后,吕西安抬起头来直视着总统,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他这么说,自然不会只是直抒胸臆,而是经过了夏尔的特别提点的。
既然好不容易帮助吕西安得到了一个让总统看重的机会,夏尔当然不会让吕西安什么都不准备就跑过来见总统了,为了让吕西安这次能够在路易-波拿巴面前留下更深刻的印象,他在总统来之前就已经给吕西安不少提示——所以吕西安当然明白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了。
不过,虽然经过了字斟句酌的考虑,但是这些话里面,确实包含了许多吕西安十分认同的理念。
也许,这也可以说是自从皇帝之后,整个法**队的军事传统思想吧。
接着,夏尔和吕西安都不动声色地看着路易-波拿巴,心里期待着他的反应。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路易-波拿巴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头。
“哦?这话倒是有些意思啊?可以稍微跟我仔细一点说吗?先生,我希望您能够讲得更清楚一点。”
然后,他向站在旁边的侍从做了一个手势,吩咐他去传令。“我这里还有点事,你再让他们等半个小时。”
侍从领命而去。而夏尔和吕西安则互相对视了一眼。
太好了!夏尔心里变得振奋了许多。
现在,他的心愿已经实现了一半了。
而吕西安的心里则比夏尔更要激动一倍。考虑到路易-波拿巴日后的地位。此时能够博得他的垂青,无异于已经给自己未来在军内的前途送上了康庄大道。
强行压抑住了心中的激动之后,他再度开口了,“谢谢您的鼓励,阁下。我知道您日理万机,时间十分不充裕,那么我就简单一点来说吧……以我在阿尔及利亚服役的经验,再结合现在带领部队的情况,我已经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从今之后战争的形势将会和之前全然不同,我们将会面临到一种完全不同的形势,而那个时候,对我军的要求将会比之前任何时代都要高。”
“哪怕是同帝国时代相比?”路易-波拿巴低声问。
“哪怕和帝国时代相比。”吕西安严肃地回答,“先生,您带领的这个国家,恕我直言,我认为,实际上所面临的处境比帝国时代还要险恶……”
“嗯?!”路易-波拿巴的音调提高了不少。
“是的。我并没有在开玩笑,先生。”吕西安抬起头来看着总统,“在帝国时代,我们虽然同整个欧洲为敌。但是我们拥有雄厚的基础实力——我们有庞大的常备军,而且有高素质和勇敢的官兵,而这种实力。是邻国所难以企及的——因此我们可以从容不迫地从国内调集力量,向欧洲各地进军。但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其他国家在军事上已经迎头赶上。虽然我个人认为我们仍旧保有某种优势,但是形势要求我们只能够集中使用自己的力量,而不能够同时在大陆上树敌过多。”
“这话……在某种程度上也有道理。”路易-波拿巴皱着眉头,然后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看法,“我们确实已经无法同整个大陆交战了。”
这是一个明确的现实。
“同时,因为技术革新,我们将可以利用铁路系统,比以往更快地集结起庞大的军团,并且利用它快速投放到预定的战场上……这就给我们带来了一种巨大的风险——决战的规模越大,我们需要投入的资源就越多,也就愈发难以承受失败的后果,因为敌国也会同样拥有这些东西,迟早而已。这迫切要求我们想办法提高军事指挥的效率,并且加强技术的投入……否则我们将会面临一个极其可怕的后果。”
吕西安为了照顾路易-波拿巴的情绪,所以没有再说下去了,不过他当然能够明白这个“极其可怕的后果”到底是指什么了,他的伯父已经演示了一遍。
“吕西安之前就参加过我组织的军事演习,他对铁路系统所带来的革新十分热衷,一心想要改进我们的军事体制。”夏尔适时地在路易-波拿巴的旁边加上了一句话。
“您说得很有道理,”沉默了片刻之后,路易-波拿巴点了点头,“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我们确实面临到了一个更加险恶的环境当中。”
“也只有您这样的人,才能够担负起让国家度过难关的重任。”夏尔貌似认真地恭维了一句——虽然他知道在前世历史上他并没有做到这一点。“皇帝没有做好的事情,您能够做得更好。”
“这话就说得太过分了,怎么可能呢?”路易-波拿巴摇摇头。“我只希望能够追随他的脚步就好!”
这当然是言不由衷的话了,夏尔才知道他的心中所想。
路易-波拿巴一面是靠伯父的招牌招揽名声、博取威望,但是和世上常常发生的那样,他隐隐间在心中又不甘愿接受这样的定位,一心想要证明自己哪怕比不上伯父,至少也不是完全被遮挡在那耀眼的光芒当中。没错,他不想仅仅当一个人们口中的“小拿破仑”。
正是在这种心态的驱使下,他经常喜欢率领军队亲自出征,如同伯父那样带领大军去和外国的敌人们搏斗——然而,从各种标准来看,他指挥战争的表现其实并不能够让人信服,甚至可以说很糟糕。
1859年他碰上了同样糟糕透顶的小朋友弗朗茨-约瑟夫,所以即使以他平庸的指挥,法军也能够依靠士兵的良好素质和军官们的勇敢击败奥国;而1870年就不一样了,他极其不幸地碰上了毛奇,这个19世纪最为杰出的军事家之一。所以他得到了最为可怕的下场。
“不仅仅是铁路,炮火和枪械的威力将会比之前任何一个时代都要更加猛烈,因此我们的部队所面临的困难也将会成倍增长,我们突破敌人正面或者筑垒地域的难度也越来越大……对未来的我军来说,使用更优良的指挥至关重要,这就要求我们使用专门的指挥机构。当然……”
吕西安先说了一些困难,然后突然昂首挺胸,“我仍旧认为,进攻才是我军的传统。我们拥有最为勇敢的士兵,和十分优秀、果断、冠绝欧洲的士官,我们理应利用这种优势,快速通过铁路集结,然后在条件许可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发动进攻,迅速机动,深入到敌人的腹地,逼迫对手同我们进行处于下风的决战。我们应该为军队部署更加猛烈的炮火,但是必须以轻便为妙,只有这样它才能跟得上我们进军的脚步……而且,从任何方面来看,战争在别国的土地上进行,总比在我国本土上要好。”
“说得对,对极了。”路易波拿巴再度点头认可。
因为他就是这么想的——吕西安的话太对他的胃口了。
而夏尔的心中却有所保留,但是他并不打算说出口,败两个人的兴。
这种“以步兵为主导,将炮兵作为主要的辅助兵器,追求轻便快速,以无畏的进攻压服敌人”的军事思想,即使在第二帝国灭亡、第三共和国统治时代,依旧是法国陆军的核心思想。
为了体现这种军事思想,法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装备了大量轻便的75毫米炮以便作为陆军师团的配属火力,这种炮极得法军官兵的喜爱,甚至还得到了一个雅称“七五小姐”。
然而,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经验却证明,重炮才是才是当时陆军交战的关键,德奥为核心的同盟国在重炮上面的优势,让他们在一系列战役当中都占到了优势。即使是在进攻战当中,猛烈的炮火也使得德军能够付出更少的伤亡就取得大量战果,在号称“凡尔登绞肉机”的凡尔登战役当中,处于平常看来应该是不利的攻势地位的德军,竟然让法军付出了高于自己许多的伤亡——这其中固然有法军部署不善、组织不当的先天因素,但是德军的炮火过于猛烈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等到法**队吸取了第一次世界大战那种令自己损失惨重的教训,将自己重新改造成为一支为堑壕战和防御战为主的军队之后,新的技术革命突然又转变为对进攻有利,大规模集中运用机械化装备和飞机成为了当时最为先进的战法,结果法国再次对此应对失措,这次直接被纳粹德国打得求和,如果不是德国人自招毁灭,同时和美苏开战,法国不知道要再次沉沦多少年才能够重新爬起来。
出于这种惨痛的历史教训,夏尔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那些盲目信任军事将领信誓旦旦的第三共和国的政治领导人不同,他觉得对这些陆军将领们的军事判断绝对不能够过于信任,比起这些人来,他宁可相信自己,至少他还有历史线可以作为指引。
还是得我来管你们。
看着吕西安,夏尔默默心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