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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受伤的害虫     臣权txt下载     臣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7 泉南灵源寺

    泉南灵源山,地处闽南**,山不高却可南眺大海,北顾郡治,真的是个不错的隐居之地。

    相传隋初,山上本来有座紫云寺,毁于战火之中,后来又有僧人在紫云寺的基础上,又修建了龙山寺,却又因为蒙元的侵蚀,毁于战火之中。

    就在大明立国那一年,从北方来了一个人,在破旧的龙山寺落发出家,人称沐讲禅师,不知从哪里寻来许多银两,将龙山寺修筑、扩建,改名为灵源寺。

    洪武四年,寺院修成,南方人迷信,好听鬼神之说,偏偏这个沐讲禅师又会了百般医术,治愈了不少百姓,于是灵源寺香火逐渐鼎盛起来,成为方圆百里人人朝拜的对象。

    这一rì,寺中又来了两个人,和尚一看,就知道是从北方而来,因为南方人长得没有北方人敦实,而来的这两人,就和自家寺庙的主持一般的身材,十分魁梧。

    这两人在灵源寺中转了几圈,按照常规拜了佛祖,见了观音,又留下了些许香火钱,才开口问沐讲禅师的所在。

    和尚也分不清两人的底细,主持一般又不见外人,所以只好推诿说,主持下山云游去了,至于归期不定,他们也不知道。

    两人又纠缠了一番,才怏怏下山,这接待的和尚连忙把这件事,告诉了正在后山修炼的沐讲禅师暂时不提。

    但说两人下山之后,无奈之下,只好找村庄借宿,心里埋怨着灵源寺竟然连借宿都不肯,害的他们还不知道要往返跑多少趟。

    但是师命难违,校长派自己二人前来有要紧的事情,却也不敢耽搁,更不敢乱发脾气,听说闽南民风剽悍,他们虽然身材魁梧,却不过是学生出身,也没有学过武艺,哪里敢去招惹。

    这二人,一个叫做宋宜光,另外一个叫做何召侠;正是年初在怀柔,在清华义学里被当众开除的五十六个学生中的两个。

    两人皆是山西人,农户出身,何召侠今年十九岁,而宋宜光大一些,今天也不过二十一岁。

    开除之前,柳若秋找他们分别谈过话,问他们愿不愿意为朝廷出力,要是愿意的话,可能就不能再在清华义学里面读书了。

    他们自认就算是读书,对于科举之事也是渺茫,有了另外为朝廷效力的机会,特别是为校长效力的机会,他们当然不会错过,于是当下就答应下来。

    被开除之后,他们也分别被校长见了一面,分配了各自的任务,别人的任务他们不知道,但是他们两人一组,却绝对是五十六个学生中,唯一存在的组合。

    而他们这个组合,所要去的地方也是最远,那就是远赴南方泉南灵源寺,找一个沐讲禅师,见到之后在做计较。

    当然,宋宜光和何召侠两人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这个沐讲禅师,就是当初和当今圣上作对陈友谅的猛将:张定边;而找到张定边之后,却不是劝说张定边为朝廷所用,而是就在张定边的身边注意着其的一举一动。

    而两个人互不知道的别个任务,要看张定边的态度而定,较小的何召侠,如果张定边不反感的话,就利用天下民生的问题,看能不能说服张定边去海南寻找一种叫做“野拜”的稻种,这是庞煌竭尽心神想出的东西。

    相传袁隆平就是在海南发现了野拜,然后培养出了杂交稻,解决了几亿人的温饱问题,而大明这个农业大国,以农为本,更是需要这种杂交稻。

    虽然线索不多,何召侠却是自小随父母种地,竟然也知道一些杂交的道理,比如说麦种一说,他们在山西,经常会在播种的季节,上外地,甚至很远的地方互换麦种,就是为了促使杂交,达到高产的目的。

    这是一个最低的底限,在庞煌的意愿中,也希望能够完成这个目的。

    但是他毕竟不是农科生,只能用一些很肤浅的东西来引导百姓自己的智慧。把稻子分成公稻和母稻,公稻是不产粮食的,而大家所吃的大米都是母稻的果实,而野拜就是一种不结果实的公稻,找到之后,进行适当的培育,可以使稻子高产等等。

    何召侠不是很理解,但是心里却是知道了。

    而宋宜光的年龄比较大,庞煌所派发的任务就比较沉重一些,而且宋宜光区别于何召侠的有一点,那就是宋宜光手里拿的有一个2001版的五角荷花硬币,现在只是证明持有这个硬币的人,是庞煌的嫡系,到最后会有什么作用,慢慢的就会知道了。

    宋宜光持有硬币,他的任务就是看能不能借助张定边的雄心,在泉南一带重新组建船队,当然,这也是个漫长的任务,甚至要比何召侠的任务还要渺茫,但是值得尝试。

    泉南,即泉州之南,而泉州自古以来就是良港,从宋朝以来,就设定的有市舶司,专门对外贸易,现在朱元璋禁海,不允许贸易,甚至为了严防海盗,对于捕鱼也做了一定的限制,但是海外贸易始终是最诱人的一桩生意。

    庞煌觉得扩大内需重要,但是外贸也是必不可少的部分,所以他尝试能不能借助张定边的能力,组建一只商业船队,专门出海贸易,因为他相信张定边也不是一个甘心于寂寞的人,虽然已经出家,但是如果可以,庞煌始终认为张定边是最佳的人选。

    至于朱元璋会不会疑心,那就不是庞煌考虑的事情了,自然是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短时间内能达到的事情。

    寻找野拜培养杂交水稻需要周期轮回的不断试验,而对外贸易需要大量的船只,需要资金的支持,随便拿出来一样,都不是短短三五年能够办到的事情。

    自己依旧在发展阶段,能发展到什么程度不好说,但是未雨绸缪,总是没有错的。

    而之所以找张定边,还有一个理由,朱元璋终其一生,无论有多残暴,都一直没有杀张定边,为什么?

    难道真的因为张定边是个猛人,才不杀他吗?

    朱元璋杀的猛人多的去了,估计几个人手指加脚趾一起算,还数不过来,在那个年代,谁不杀几个猛人,估计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

    难道朱元璋不知道张定边在活着?所以才没有起杀心?

    那更不可能了,锦衣卫现在虽然还没有建立,但是暗卫满天下,检校遍地跑,亲军都尉府的建制还在,朱元璋要是不知道张定边的消息,哪里还有资格去做皇帝。

    难道朱元璋和张定边没有什么仇怨?

    那更是开玩笑,张定边这个宛如赵云似的人物,曾经在鄱阳湖杀个七进七出,不过曹cāo变成了老朱而已,还差点没有把朱元璋干掉,怎么可能没有仇呢?

    还有人说朱元璋觉得张定边没有兵,翻不起浪花,所以不屑理会他,估计被朱元璋杀的那些功臣都会哭的从墓穴里爬出来,他们被杀的时候,有几个有兵权的。

    但是为什么在这么多条件之下,张定边依然没有事情?

    庞煌想了许久,都没有想明白,排除了朱元璋和张定边之间的基情关系,庞煌更是没有一点思路。

    按照庞煌的习惯,既然没有思路,那就不去想他了。

    索xìng赌一把,就赌朱元璋会放开这条线,在没有失控之前,不会理会自己,或者是张定边的举止。

    当然,庞煌也会尽量把事态控制在一个可以掌控的范围之内,光靠宋宜光和何召侠,自然是不够,但是庞煌会观察事情的发展,应该会有后手出现。

    前期,还要靠自己学生的探路,才有了宋宜光和何召侠的此次旅程。

    但是来到了泉南半个月了,几乎每隔几天,他们二人都要去灵源寺看个究竟,但是无一例外的得到的答复都是:禅师云游去了,归无定期。

    渐渐的,两人感到有些不对劲起来,这分别是有意的拒客,并非真的不在,而且他们还找一些不知道真情的百姓打听,据百姓讲,禅师基本都不出山的。

    而且前几rì还看见禅师在后山等等,但等到宋宜光和何召侠去到寺院中后,得到的答复仍旧是那句老话:“禅师云游去了,归无定期。”

    两人无奈,只好再次出来,但是在山脚下却已经商量好了,真的不行,就连夜从后面的山谷,绕到后山,直接去揭破沐讲禅师的推辞,让沐讲禅师避无可避。

    校长布置的任务,肯定是要完成,这是毋庸置疑的。

    两个胆大的年轻人,初来泉南,未知后山的凶险,就想半夜从常年罕有人迹出现的后山山谷绕过去直接进入寺院。

    真的令人想不到,至少当地的百姓,和灵源寺的所有人都想不到,但是这一夜,宋宜光和何召侠二人合计了一下见面后的说辞,偏偏就去了。

    真的很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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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潜入

    月光从密密的枝叶缝隙中投下斑斓的白sè,莽莽丛林,散发着一股cháo湿的腐叶酸臭和腥气,掺杂着不知名的花香。

    宋宜光和何召侠二人,沿着荆棘丛生的泥石陡坡,艰难地往下浅一脚、深一脚踩在湿滑的泥石上。

    闽南的cháo热,让汗水顺着脸上往下流,内衣也都湿透了。

    手不知被刺划了多少道血痕,指甲紧抠着岩石,沁出了血,抬头看,苍苍莽莽,不见山顶。

    月sè下,周围的山石树木都笼罩在淡蓝sè的烟岚中,如厉鬼潜伏、凶神兀立,虎啸、猿啼还有蛙鸣鼠窜。

    但是两人置身于这么可怖的氛围中没有惧怕,走了一会,在块略为平坦的乱石上坐下来歇息。

    “唉,可惜我们不能再跟着校长学习了。”何召侠不无遗憾地说。

    “放心吧,过不了多少年,老师自然会让咱们回去的。”宋宜光摸摸被荆棘划破的腿,觉得很疼痛,说:“不过校长说,读万卷不如行万里路,咱们这次出来还是很涨见识。”

    “照这样磨蹭下去,咱们什么时间才能完成任务?那老和尚根本不想见我们。”

    “只要人不死,总会有办法的,眼下是咱们闯入这不知东南西北的鬼山里,不知怎么才能走出山去,更别说怎么能绕到灵源寺的后山了。”宋宜光有些懊恼的说道。

    “难不成真的要等到天亮吗?”何召侠哀嚎一声,他们看上去比较简单的事情,谁知道这么复杂,白天和黑夜,这个山谷简直是两个世界。

    宋宜光没有答话,摸摸紧贴着身上悬挂的那个锦囊,锦囊里有着校长赠给自己的一枚铜片,上面的字,大部分宋宜光都不认识,但是校长说,在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人仿制出来,是今后他身份的一个识别标牌,有了这个铜片,到一定的时间可以获得帮助,而他也要尽量的帮助手持同样铜片的人。

    抬头望天,碧宇无尘,月如玉盘,一片空蒙,群山沉浸在梦幻般的扑朔迷离中。这会不知怎么,四周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隐约间竟然能听到远处的海浪声。

    “有些不对劲!”

    宋宜光话还没有说完,就发现在离他们坐着的地方,大约二十步左右的乱石丛,立着两条毛茸茸的狼,四只眼睛在月光下闪着绿莹莹的寒光。

    他下意识地碰了碰何召侠的手,而后者也同时看到了那两只站着不动的家伙。伸手从地上捡起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宋宜光发现,迅速按住了他,摇摇头,冷静地盯着狼不动。

    “嗥——”两条狼忽然昂头曝叫,尖叫声近在咫尺,十分碜人。宋宜光紧紧地握住拳头,何召侠又伸手准备捡石头。

    说来也怪,那两条狼嗥叫一声之后,掉转头,飞快地跑走了,不一会就消失在苍茫的月sè里。

    “可能是啸月?听我爷爷说,狼在啸月的时候不吃人!”

    宋宜光解释道,不过远处又响起了狼嗥声,两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互相对望了一眼,小心翼翼地在石头从中,压着自己月光投影朝灵源寺的方向走去。

    在一棵古老的银杏树洞边打了个盹,醒来时已升起了太阳,宋宜光叫醒何召侠,彼此对望一眼,看着对方蓬乱的头发,划破的额头手背,不觉苦笑。

    围着大银杏树绕了一圈的柴火已成灰烬,有两处还在冒着烟,这是昨夜临睡前燃烧的黄火。宋宜光说他父亲原先在山里打猎,就是在睡铺的周围这样烧一圈火,说是可以驱赶野兽。

    果然睡了几个时辰的安稳觉,耳畔虽然不时听到狼嗥,可能是因为野兽见了火,吓得不敢近前sāo扰吧。

    两人起身,就着溪水洗了一把脸,既然已经走到这个地步,那只有继续还往灵源寺后山寻找了。

    山中的白天和黑夜,果然是两个世界。

    此时,太阳像一个圆圆的大橙子挂在两峰之间,温暖而柔和,周遭烟岚腾袅,丛林中数不清的鸟儿啁啾着,飞来绕去。

    阳光shè进丛林,像无数支金箭。

    叶片上托着晶莹的露珠,葛藤灌木野草山花连成一片,空气中充溢着野花的芳香,草木的青气。经过一夜的喧嚣,野兽们可能已经疲倦,便在山石上草丛中偃息了。

    他们朝着灵源寺的方向在无路的山石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

    翻过一道漫坡之后,山石渐渐高起来,左右两旁均是沟壑,泉水在布满大小石块的山洞里流泻。他们躬着身朝上走,山路越来越窄,后来竟如同鲫鱼背,仅约一丈来宽,两旁的山涧也渐渐深起来,何召侠似乎有些绝望地叹了一口气,瘫软地坐在一块隆起的粗石上。

    宋宜光搀着自己的学弟喘息着走到一座山麓,这儿草深过踝,从山上流下的泉水叮叮咚咚地注入溪涧。草地上发现马蹄的印迹。难道有人骑马来过?

    也可能是野驴的蹄印,宋宜光仔细辨认,断定是马蹄印,他们不禁疑惧起来,担心这儿水草肥美,会有野兽出没,不敢休息,架着何召侠越过溪流朝山坡走去。

    渐渐地,脚下出现了若隐若现的石阶,泥土杂草淤塞其间。

    显然,不知哪朝哪代何年何月此山曾有人依山凿阶,大概长年荒芜,鲜有人至,石阶便经世代风雨剥蚀竟至阶痕掩迹了。

    他们顺着长满藓苔和杂草的阶石一步一步往高处攀登,眼前出现数株抱岩而生的古松,右边贴山生长着一片竹林,在一块空缺处的山石上布满茂密的茅草,依稀可见其间有个黑糊糊的缺口,用手扒开茅草,繁枝密叶掩映下的竟是一个石洞。

    探头往里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听滴水如金属铿锵之声,一只蝙蝠扑喇一声掠过他们面前从洞里飞出。

    两人捡来一堆枯树枝,采摘了两兜松子。用火石点燃绑在树枝上的松明,小心翼翼地走进石洞。

    在火把的辉映下,他们吃惊地发现这是一个很宽大的石窟,顶高约有三丈,石壁有的光滑,有的粗砺,似有人工斧凿痕迹,又见一方巨大的石壁上镌刻着八个大字:杀尽元胡,光复大宋。用红漆涂填,没有落款,没有年月,她估计是百年前南宋遗民志士聚义反元,这偌大的洞穴便是义军的藏匿之地吧。

    “宜光,你来看!”何召侠突然惊叫起来,那声音如从瓮中发出,一片朗朗回声:

    “这儿还有条暗道。”

    两人一道,在火把光亮下,果然见到有条隧道与此洞相连。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默默地顺着隧道往前摸索,约摸数十丈远处,忽有陡壁挡住。

    “看这里!”何召侠见隧道左右有石阶通上。

    宋宜光没有答话,举着火把沿石阶往上走,拐了三个弯,心中默数到一百六十六步时,石阶尽头,顶上盖一块六尺见方的木板,用力一顶,吱呀一声掀开了,jǐng觉地探头瞧瞧,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便悄悄地爬上,伸手拉过何召侠。

    接着,他们马上闻到一股食物的气味,举火把一照,原是一处有三间房子大小的密室,墙上挂着两盏巴斗大的灯盏,盏内贮满灯油。

    用火把将油灯点燃,看清了,室内摆满了大缸小缸,都堆尖盛着米面,豆秫油盐山货,竟然还有干果蜜饯酥饼米糕之类等等,足够一百人吃上一年。

    那墙上架上,滴溜打挂的挂满了咸肉干鱼,那一头的山架上,堆放着无数把刀枪剑弓等兵器。他们立即明白了,这是一个贮藏食品和兵器的秘密仓库。两人早已饥肠辘辘,抓起酥饼米糕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仓库里一点也不cháo湿,四边的墙都用石灰抹刷,地面铺木板,四周墙脚堆放着木炭,大概是用以使室内干燥吧。仓库的那一边是一扇很大的栅门,挂着铁链却没有上锁。

    “难道这是座军营?”

    “不像,军营怎么设在这深山野岭呢?我们再往前试试,说不定能到灵源寺。”

    拉铁链时声音很大,他们屏住声息,没有什么动静,栅门外是一个弧形的空间,朝左约摸二十步,是一排分隔成五个小间的小石屋,估计是关人用的;

    他们心中发怵,连忙退出。往右,是一个约有七八间房子大的空室,不知是干什么的。退回弧形空间,正面又有石级往上,只十数级便到顶端,一间房子大小的地面是水磨青砖,厚厚的红sè布幕遮掩着墙的四周。

    轻轻地用手扒开两块相接的布幕,是一堵木墙,用手按着木墙往旁边一推,开了,yīn森森的房子弥漫着昏黄sè的灯光。

    借着灯光,瞥见数尊面目狰狞的罗汉菩萨,噢,原来是座庙宇佛殿!

    跨出夹门,紧挨着便是一尊坐着的佛像,侧身朝前,便见一溜高台上全是形象各异的罗汉,殿zhōng yāng矗立着佛龛,供台上亮着长明灯。他们轻踮双足,从供台上跳下来。

    威严又略带慈容的巨大释迦牟尼金身塑像永远是那么从容镇定,俯瞰着大千世界。供案上摆满香烛烙果,黄橙橙的大木鱼无声地骑着紫檀木架。

    熄掉火把,此时已经用不着了,阳光透过庙堂窗户、门缝投shè出令人眼花的光晕。还没有等他们适应这样的光线,忽然间像从天降一样,闯进数十人来,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便被呼啸而来的不速之客七手八脚地捆绑起来了。

    被反捆着双手,眼睛蒙上黑布,由一群人推推cāo揉押出大殿,带到西院禅房。听见一人以温和的语气说:

    “将他们的蒙眼布摘去,松绑。”

    “禅师,这二人来者不善,不能松绑。”

    “松开吧。”

    被松了绑摘去蒙眼布之后,便见一片眼花缭乱,略一镇定,渐渐看清了原来是座禅房,身边站满光头和尚。正面站着一位面sè红润身材胖大的老和尚,手捻佛珠,赤着双足,慈祥地注视着他们。问道:

    “老衲沐讲,二位施主,你们找老衲何事?”

109 一些琐事

    庞煌最近很忙!

    洪武七年马上就要结束了,北平府的事务,可不像是怀柔那样的小县城那么少,而且又在行中书省的眼皮底下,自然当不了甩手掌柜。

    更何况,庞煌既然选择了从政,自然也要熟悉处理各种政务的手段,钱粮、刑狱和礼制、人事等等,他都要从头开始学起。

    好在他身边多了黄子澄这个师爷,让他省了不少心,朝廷开始科举的rì子遥遥无期,黄子澄想要堂堂正正的做官,还要再等些时候。

    不过这个人虽然心眼小了点,也比较迂腐,但是做人还是挺有骨气,当初庞煌将他强留下来,不过是不想黄子澄在哪里对怀柔县的政务指手画脚,面对书生的迂腐,怀柔县的重商习气,肯定是黄子澄看不惯的。

    宋慎这个人的“无为”思想,正合怀柔的发展思路,并不需要官府插手太多,而庞煌也想做个示范田出来,试一试自己的改革成果,不想别人打扰。

    留下黄子澄,庞煌想,反正始终也要给他点好处,不如给点甜头,让黄子澄死心塌地的为自己干活,于是承诺,三年之内,会举荐他进入京师,不说入翰林院吧,至少也可以举荐为给事中,为朝廷效力。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黄子澄虽然是一个官迷,但是却有自己的底限,他请庞煌做出承诺,一旦朝廷开始科举,就要立即放他回南京,至于庞煌的举荐承诺,被黄子澄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不但拒绝庞煌举荐自己,而且对于在北平府,庞煌想要自己担任某些基层官员,或者去清华义学教书的要求,全部都拒绝了,只愿意以幕僚的身份,在庞煌的身后,说是为了向驸马大人学习。

    庞煌丝毫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留一个这样的道学先生在自己身边,那还不被烦死。但很快,就被黄子澄处理rì常事务的能力打动,只要不牵涉到一些朝廷的具体事务,不牵涉到刑狱,在黄子澄手里,就像是吃豆腐那么简单。

    倒是省了庞煌很多事情,但是遗憾的是,核心的一些东西,还是不能让黄子澄插手,甚至不会让他知道。

    比如刘彪遣人回来禀报说,道衍和袁珙二人消失了,虽然太子当初请道衍去过东宫,还以佛事备咨询的名誉,留他在东宫别院居住过一段,但是高启被杀之后,道衍和袁珙二人,连夜为被斩成八段的高启收尸后,就神奇般的不见了。

    等到刘彪他们醒悟过来,连忙赶往苏州,高启的故乡查看,但是新坟已立,人却不知道飘往何处而去。

    道衍和袁珙二人,好像消失了一般,刘彪百般查探,只是知道道衍曾经在宁波一带出现过,从此就断绝了消息,没有完成任务的刘彪,不敢回来,只是派人回来禀报,自己却留在江南继续查访。

    这种事情,肯定是不能让黄子澄知道,但是最适合站在幕后的柳若秋,却在怀柔无法分身,因为庞煌不在,柳若秋就可以说是庞煌在怀柔的代表,在北平商会没有组建起来之前,柳若秋时不方便过来的。

    而且,在怀柔,柳若秋也还没有找到可以替代自己的人。

    柳若秋不在,很多事情暂时只能由庞煌亲自cāo作,清华义学的搬迁也是势在必行,新的校区,正在如火如荼的建设中,庞煌看好的那个位置,正好就是几百年后清华大学的所在地,庞煌曾经十分羡慕在在门前徘徊了很多圈,未曾想到,有这么一天,自己可以建设一所同样的大学。

    至于规模,庞煌有信心让他比所谓的清华大学更大。

    还有北平银行的实际cāo作,也正在进行中,店铺门面办公地点全部落实到位,甚至连人员也落实到位了,但迟迟还未发动,为什么?

    人才啊,洪武七年,庞煌最想要的是什么?

    除了人才,还是人才!!

    当然,庞煌还在等待一个契机,那就是大明宝钞提举司已经建立,距离朱元璋下旨强制全国使用大明宝钞的rì子不远了,那时候才是财政界最乱的时候。

    接着朱元璋的旨意,发一笔财,庞煌绝对不介意。

    但是还是有好消息传来,张定边已经收宋宜光和何召侠入灵源寺,虽然没有做出任何表示,还要求两人随自己遁入佛门,但是庞煌意识到是一个良好的开端,特别对于宋宜光的能力,他还是比较相信,而对何召侠的任务,相信张定边会动心的。

    但是从两人传回的消息中声称,张定边在山谷后有隐匿之地,常备粮食和兵器,可能别有所图,庞煌也是没有放在心上,估计只是张定边一种自保的手段,无论是谁得罪了天下最有权力的那个人,谁心里能安心下来。

    于是传消息让他们耐心,缓缓图之不要心急,尽量获得张定边的信任即可。

    随着庞煌驸马的名声传开,那些被放出去的学生,犹如吃了兴奋剂般的激动,好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的传来。

    叶伯巨,这个正在山西平遥当县学训导的小官,被其中一个山西籍的学生轻易的找到,同时已经说动了叶伯巨,准备年底辞去训导之职,前来北平清华义学里教书。

    现在只有十三岁的卓敬,十六岁的耿清,现在还叫齐德十一岁的齐泰,身边,都多了自己的派出去的学生为伴,不断的将他们的事情禀报给庞煌,而庞煌自然也不吝啬金钱,大力的鼓励学生亲近这些未来的实力派人士。

    这些都是庞煌能够想起的一些名人,当然还有很多,第一批撒出去的学生,其中最重要的人物,就是将这些还未成名,甚至还未成年的所谓名人,尽量的引进清华义学,最不济也要和他们保持好良好的关系。

    说不定用的着呢?庞煌心里想到。

    当然撒出去的学生,也全然不是做这些事情,有部分学生,特别是山西移民出身的学生,对于生意商贾的渴望,胜过了科举的希望,对于这些人,庞煌当然支持他们做生意的,但是由于前面的话已经说出来了。

    他们是不能再在北平做什么生意,只能在外地发展,于是有人想到了去山东发展对高丽、rì本、琉球的贸易,有的去了山西、陕西等地,发展针对西方的贸易,甚至有两个,在江南开起了酒楼。

    其中一个正在南京,据回报说在秦淮河做起了皮肉生意。开始还害怕驸马怪责,但是传了几次消息之后,庞煌并没有多加干涉,反而有了鼓励的意思,于是也放开手脚,开始大干起来。

    当然这五十六个人,都被赋予了同样的一个任务,各地有什么风吹草动,必须要第一时间向北平禀报,但凡有三次失职,就会被剔除这个队伍的序列之外,并且不会再有任何的支持。

    有了这些人的努力,庞煌的视野就大了很多,再也不像是之前那么闭塞,从而得到了不少的好处。

    但是消息的延迟xìng,还是让人头痛的一个弊端,有时候消息辗转送来,什么事情都晚了,比如说,张定边要宋宜光和何召侠两人遁入空门,两人比较犹豫,想要请示庞煌,但是等消息到了庞煌手里,还没有回复呢?

    那边在福建,果断的宋宜光已经说服了年纪还小,不想当和尚的何召侠,两人已经出家了。

    庞煌回复,让他们斟酌而行的书信还没有到宋、何两人的手里,第二份消息传来,两人已经是和尚的身份了,让庞煌恼怒不已。

    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大明疆域不小,南来北往,光是靠船、车、马而传递消息,少则半月,多则数月都有可能。

    这样以来,更增加了庞煌出海贸易的决心,因为橡胶不出现,很多东西都无法实现,比如说电线,比如说车轮等等很多。

    但是现在的大环境是朱元璋禁海,就连和高丽、琉球和rì本的官方贸易,也是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洪武三年于宁波、泉州、广州设立市舶提举司,以负责rì本、琉球及占城、暹罗、西洋诸国朝贡和贸易。由于rì本反复无常,独限制十年一朝贡、通市一次,每次人不能超过二百,舟不超过二艘,但是今年九月初九,朱元璋又罢宁波、泉州、广州三市舶提举司。

    这等于全面禁海了,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朱元璋对海外感兴趣呢?

    这一直是庞煌比较头疼的问题,这个君权至上的年代,朱元璋不开口,一切只能以走私的形式存在,但是要庞煌带头走私,心里还是有些犯怵,说不定哪天就逆了老朱的龙鳞,自己肯定完蛋,有前车之鉴欧阳伦在做表率,庞煌暂时还没有下这个决心。

    该怎么办呢?

110 二刘相见

    枝上鸣嘤报早chūn,御沟波澹碧龙鳞。

    旗常影动千官肃,环佩声来万国宾。

    若rǔ露从宵汉落,非烟云抱翠华新。

    从臣才俊俱扬马,白骨无能媿老身。

    这是洪武八年正月初一早朝上,刘基所做的《乙卯岁早朝》,此时正摆在朱元璋的面前,皇帝面无表情的盯着,却是已经看了近一刻钟的时间。

    让在一旁侍候的邓顺公公心里暗暗称奇,心道也不知道是哪位才子、达官所做,竟然能让皇帝这么关注,看着这位可能升官有望啊!

    升官是升官,但并不是当官的官,而是棺材的棺!

    正月初一,例行的新年早朝,由于是新年一次早朝的缘故,惯例是不用探讨国事的,而是由诸臣献贺,无非就是当朝呈献上歌功颂德、展望未来的诗句。

    各有所长,没有想到和宋濂、高启,三人并列被人称为诗文三大家的刘基,却呈献的是这么一首应时之调。

    朱元璋没有读过太多书,但是自从称王之后,就开始勤勉的学习各种知识,以免被人背后说自己只是一个会打仗的皇帝。

    当然,论起学问来远远比不过这几个人,但是他还是理会了其中的意思。

    .......从臣才俊俱扬马,白骨无能媿老身。

    .......从臣才俊俱扬马,白骨无能媿老身。

    朱元璋不断的琢磨着这两句诗的意思,心中的怒气不断的升腾起来,你是怨朕薄待你嘛?

    说自己无能,有些惭愧?

    你是讽刺朕薄待了你,让你这个开国功臣惭愧,还是让朕惭愧?

    朕可以造就你,当然也可以毁掉你!朱元璋在哪里沉思了很久,对旁边侍候的邓顺说道:“传两位丞相御书房觐见!”

    两位丞相,自然是左丞相胡惟庸,还有新上任的中书右丞汪广洋了!

    邓顺领命而去。朱元璋想起了最近暗卫禀报过来的消息,又进字条房看了一遍关于刘基的情况,脸sè愈加yīn冷起来。

    待回到御座上时,心里已经下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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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十六,元宵节刚刚过完。

    新年期间,家中没有什么客人,但是刚刚过罢年的今rì,刘基家里却来了两拨拜访者,其中宋濂的弟子刘刚到刘基的住处,商请刘伯温将宋濂一百多卷的作品,择取jīng华部分编辑成书,以便诵读,还请刘基为新书写一篇序文。作为多年的好友,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第二拨客人就来的比较蹊跷了,竟然平素与他不合的左丞相胡惟庸,以丞相之身,到一个落魄潦倒的官员家里做客,这本来是应该让人感激涕零的事情。

    但是刘基却怎么也生不出这个心情来,胡惟庸来的很怪,不但带来了御医,而且还备好了药材,言道皇上听闻诚意伯身体抱恙,心里担心,古且派遣他来看看。

    御医很利索,有很干脆的望、闻、问、切之后,十分肯定的说诚意伯感染了风寒,需要好好的调养,然后留下已经包好的药材就退了下去。

    留下胡惟庸,在哪里装模作样的寒暄了一阵,看到刘基突然想通了的模样之后,干笑了几声,告辞而去。

    刘基没有想到去送,甚至连喊人代替自己送客的意思都没有,呆呆的望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那几包药材。

    从申时三刻胡惟庸离开,一直就这样坐到酉时末,家丁点着了油灯,端上了饭菜,刘基却是看也不看一眼,吓得家丁也不知道老爷到底发了什么癔症。

    可是少爷又陪夫人回青田老家了,不在南京,他们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爷就这么的发呆。却也不敢多话,一般只有出了大事,老爷才会这样,就比如老爷告老还乡之后,又决定来京师居住的头两天,也是如此的。

    家人无可奈何,刘基枯坐了近两个时辰之后,终于动了,他小心翼翼的拆开药包,把里面的药材分门别类的摆在了桌子上,仔细的分辨着,似乎想要看出什么意思?

    终于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刘伯温脸上的绝望之sè越来越重,最后甚至狠狠的一扫,将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扫在地上。

    包括油灯也掉在地上,房间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家丁慌里慌张的去找火石,在黑暗中摸索,但是偏偏就在此时,传来敲门的声音。

    这么晚了,是谁呢?家丁想着,刘伯温在京师中颇为清寒,从里到外就他一个人侍候,白天做门房,晚上还要服侍老爷洗漱,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人敲门,怎么能不让他为难呢?

    不过稍作犹豫,还是先将油灯点上再说,客人进来,总不能摸着黑说话吧。

    终于找到了火石,点燃了油灯,却放的距离老爷远远的,然后又点燃了一盏油灯,准备去开门,此时刘伯温听听有节奏的敲门声,开口说道:“让他进来吧,你在门口守着就行!!”

    家丁“嗯”了一声,连忙开门去了,这会他可不敢忤逆老爷的话,正发火呢!

    稍后,有个黑衣人走了进来,家丁果然听话,就在门房哪里呆着,没有跟过来。进了门,看见还没有清理的一地狼藉,不由叹了口气,就在刘伯温的对面坐了下来。

    “诚意伯,连茶水也不招待一杯吗?”

    “想喝自己倒!如果你还能找到杯子的话!”刘伯温的心情很不好,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语气,继续说道:“刘太保,深夜拜访,不会是来喝茶的吧!”

    来的竟然是去年刚刚拜访过华云龙的刘福通,但是他拜访过华云龙之后,华云龙就死了,再次来拜访刘伯温,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呢?

    还有一个问题,朱元璋怎么就允许刘福通可以zì yóu活动呢?

    但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最重要的是刘福通的回答,问道:“大哥,你还记得当初咱们家族的信号?才不让家丁跟过来?”

    “快忘了,几十年没有人那样敲门了,只是有些熟悉!”刘伯温叹了口气,看着撒了一地的药材,说道:“看来,皇上准备用你了?”

    摇摇头,刘福通说道:“不知道,他能用的了我什么?不过依旧是替罪羊而已。”

    “你看到这些,也应该猜出什么了吧!皇上准备要我的命呢?”刘伯温自嘲的一笑,说:“原来当初还是你选对了。”

    “猜不出来!不过庞煌原来给我说过,要是听说胡惟庸来你家,让我一定要小心,我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庞煌?”刘伯温瞳孔一缩,急切的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依然是摇头,刘福通有些莫名其妙的说道:“没有了,对,他还说要是在南方呆不下去了,就去北方,让找苏德要一封信,可能已经交给大公子了!”

    “信?”刘伯温喃喃道:“这个庞煌都知道什么?前年让苏德来我这里,嘱咐我一定不要进京,可是我没有听,难道他早就知道有今天?”

    “你不是能掐会算吗?”刘福通面露讥讽,继续说道:“当年算朱元璋肯定能当皇帝,都算对了,这一次怎么不会算了!”

    “你呢?什么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那不是你搞出来的,果然天下都反了,你也会算,怎么不帮我算算!!”面临死亡,刘伯温有些失去了常态,嘶声喊道。

    “你想我死,就喊的再大声点。”

    一句话就让刘伯温泄下气来,颓然的坐在那里,看着他的那个模样,刘福通就有些生气,不由更加尖刻的说道:“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老了老了,怎么这么怕死,老老实实的在青田老家呆着,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可是怕死还雄心犹在,知道皇帝为什么想你死吗?他是怕你不死心!!”

    “你知道什么啊!在青田,我一个致仕的诚意伯,一个小小的官吏就可以把我玩弄于鼓掌之间,还有胡惟庸在京师里暗中捣鬼,我不来京师,恐怕死的更快。”

    刘伯温反驳着,刘福通继续打击道:“你一个诚意伯,地方官吏能怎么着你,还不是你想为浙东官员撑腰,才找个借口过来的,什么占王气之地为墓地,我就不信,就算你不来京师,朱元璋会用这个借口杀了你!!”

    刘伯温哑口无言,半晌才问道:“这些都是庞煌说的?”

    “错!是皇帝亲口说的。”刘福通语出惊人道:“他以为我恨你入骨,还说当初是你出主意让廖永忠这么做的,但是他就算是做了皇帝,却也没有想到,咱们两个竟然是同族的兄弟!!”

    “是啊,我们是同族的兄弟!”刘伯温喃喃自语道:“我们的祖先就是南宋大将刘光世,哈哈,可是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会有今天这么一天。”

    更加悲凉的说道:“我殚心竭虑的为皇上出谋划策,谁曾想过,竟然还不如你这个他曾经要杀的人。”

    听了这句话,刘福通破天荒的没有再刺激刘伯温,而是默然无语,两个人就这么相对而坐,很久很久!!

111 庞煌的打算

    “我不是怕死!!”

    刘伯温沉默了一会,郑重的说道:“不过皇上把我看得很明白,的确是放心不下江浙两地的福祉。”

    “大明立国,由于皇上是临濠人,当然是淮西官员最为得势,当年李善长一手遮天,将我逼得走投无路,而朝堂之上,但凡最要位置,都不见我江浙人的出现,我很担心,却又丝毫没有办法,只好辞官归隐,但是......。”

    “但是你看见李善长被变相发配到临濠修建中都,那颗心又蠢蠢yù动了?”刘福通问道。

    刘伯温点点头,表示就是这回事!然后继续说道:“然后我就想办法,自己先找了一块墓地,再放出风声,说那块地有王气,相信那个蠢材胡惟庸,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肯定会落井下石一番。”

    “果然,他上当了,怂恿着地方官员,故意将谈洋与茗洋混为一谈,说我看中了谈洋有“王气”,想占为墓地,当地百姓不肯,便提出设巡检司的办法驱赶当地住户,因而激起百姓作乱。接着皇上移文切责,并下旨夺了我的俸禄。所以才有我这次的南京之行。”

    “你这是何苦呢?”刘福通为刘伯温感到不值,叹了一句。

    “我真的放不下来,你知不知道,朝廷对江浙二地的盘剥,就比如说苏州吧,皇上派陈宁去治理,却落个陈烙铁的外号,可见其狠毒之处,苏州如此,别的地方就不要说了,再说青田县,明明是走私猖獗,而地方官员大半是蒙元的旧臣,竟然和这些走私之人勾结一起营私,在胡惟庸的刻意遮掩下,朝廷不但不管,反而对皇上说都是怨恨我,才作乱的。”

    “朝中无人,至少没有替江浙说话之人。为什么会是这样呢?那就是没有主心骨,原来有个汪广洋,但是前几年他也被排挤出南京呢,到广东去了,江浙人才众多,可是却没有主心骨,老夫不才,愿意试一试,所想也没有错吧!!”

    “本来以为这次汪广洋回来了,皇上是有意用汪广洋克制胡惟庸,以免淮西一枝独大,刚刚生出了豪情万丈,却没有想到皇上却要如此对我!!”

    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能够倾述的人,刘伯温打开了话匣,一直在那里说着自己的不甘心,却不知,关于他的事情,朱元璋却是召见了胡惟庸和汪广洋两个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连胡惟庸都能悟出的道理,汪广洋怎么可能想不到,结果汪广洋竟然一声不出,要是刘伯温知道这件事,会不会更觉得自己不值呢?

    “你准备怎么办?”刘福通问道关键的问题。

    摆摆手,刘伯温说道:“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左右我要再尝试一下!”

    刘福通怎么会不知道所谓的尝试是什么,不由心里觉得不舒服,他们虽然几十年没有见面,但毕竟是同族的兄弟。

    虽然两人辅佐的人原来不一样,但都是为了一个目的,为了刘氏家族的兴盛而努力,看到这个比自己大十岁的老哥哥如此模样,心里难免不好过。于是也不勉强,以他现在的身份,在外面呆的时间太久了,难免会横生枝节。

    万一被有心人查出了两人的关系,恐怕更是不好,只好劝刘伯温不妨看看庞煌的意见再做决定,然后就告辞,从侧门出去了。

    刘福通始终没有问,当初在瓜州廖永忠的行动,是不是刘伯温策划的,虽然朱元璋是那样说了,但是刘福通也没有问,因为他觉得无论是或者不是,都不重要了,一切为了家族,一切为了家族的未来,无论刘伯温做或者没有做,都不重要了。

    等刘福通走了之后,刘伯温又坐了一会,喊家丁过来将地上的一片狼藉收拾收拾,对于刚才撒了的药材,却重新包好,虽然他不会吃,但也不敢丢掉,害怕有人监视,只能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做处理。

    过了三rì,刘伯温觐见皇帝,婉转的向皇帝禀告胡惟庸带着御医来探病,以及服食御医所开的药之后更加不适的症状。

    皇帝听了之后,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些要他宽心养病的安慰话,这使刘伯温相当的心寒。

    二月,送母亲回乡的刘琏正好回来,翌rì,刘伯温上表请辞,皇帝恩准,并派人护送,自南京动身返乡养病不提。

    消息的延迟xìng,让庞煌在二月才知道刘伯温的近况,其实庞煌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不过忙于政务,现在北平府也正在仿造怀柔县完善三房六班的建制,再加上北平银行人员的筹备,还有清华义学的北平校区的修建,让他一时都忘了有这回事。

    所以等南京的学生传回这个消息之后,庞煌不由愣了半晌,觉得有些突然。

    这晃眼间,就已经是洪武八年了,好像庞煌记得,自从刘伯温死了之后,以后大明就没有消停过,每年都会死掉一些,今年除了刘伯温,应该还有廖永忠吧!

    廖永忠也算是个人才,可是除了朱元璋,谁也驾驭不住,人家可是当过丞相的,不管这个丞相是不是因为杀刘福通和韩林儿得来的,但是廖永忠的水战的确是在大明时能排的上名次的。

    当初朱元璋不就是看中了他这一点吗?

    但是今年也要死了,天天说倭寇横行,为什么不用廖永忠去杀rì本鬼子,反而要自损大将呢?庞煌叹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老朱才好。

    还有朝廷那一班大臣,分什么浙东系、淮西系呢?

    你们以为把蒙古驱逐出关外就算是完成了统一大业吗?那么多内忧外患不去管,天天在窝里斗,才立国几年,就已经失去了驱逐鞑虏的团结了?

    内战内行,外战外行!!

    这是庞煌下的定义,心想要不是蒙元骑兵天天骑到咱们汉族人头上作威作福,估计他们还不知道团结,为什么非要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才能醒悟过来呢?

    不过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庞煌最关心的,还是刘伯温的生死,原先他让苏德带给了刘琏一封信,让暂时不要看,到了危急关头再看。

    不知道刘伯温看到自己的那封信没有,庞煌有信心让刘伯温假死而瞒过朱元璋,到时候偷偷跑到北平这边,或者去高丽,庞煌都想好了,但就不知道刘伯温这头倔驴会不会听自己的。

    刘福通把话儿带到没有,提醒没有提醒刘伯温呢?

    关于二人的关系,刘福通在南京寻个机会早就给自己说了,免得自己一直担心两人有什么仇怨,所以庞煌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只不过因为当时有人监视,不方便说的太多,只是匆匆几句就带过去了,并没有说的很详细。

    庞煌心里是这么打算的,老朱要谁死,暂时没有人能抵抗的住了,谁也不敢管。更何况现在朝中是淮西系官员的天下,都乐得见到刘伯温这个吓成。

    但是利用监视的弱点,造出一个假死的现象,然后来个偷梁换柱,在大明这个没有摄像头的时代,应该不难办到。

    庞煌派刘彪下江南,并不完全是为了道衍和袁珙的事情,去年他还清闲的时候,早把这件事安排了。

    刘彪还有一个秘密的任务,就是如果刘伯温愿意,就全力配合,争取将刘伯温偷偷待到怀柔去。

    所以才有了刘彪没有完成任务不敢回来之说,现在刘彪应该是在做着准备,正在找一个和刘伯温比较相像的替身而已,但是事情是什么结果,还要看刘伯温的意思,看看刘伯温是不是那种愚忠之人了。

    刘伯温想的通,那就全力支持,要真的是要愚忠下去,庞煌只能报以同情加叹息了,毕竟从政不是过家家,这种危险的事情,还真的不敢在当事人不同意的时候去办,万一给你来个鱼死网破,那庞煌就算是驸马,朱元璋也不会容他继续在这个世上再活下去。

    找死也不是这种找法!

    但是庞煌身边,真的很缺少一个像是刘伯温这样有着大局观的人,而且对大明如今的形式又是知根知底,怎么能让庞煌不期待呢?

    没有办法,只能等待,除了等待之外,庞煌又派了一个人前去江南找刘彪,言道让刘彪尽量完成任务,却是不敢对这个人说到底是什么任务,相信刘彪心里明白。

    庞煌身为地方官员,是严禁私自出现的自己的辖区之外的,当然不方便出面办这种事情了,甚至连一个纸条都不敢写,那样说不定就会引火烧身。

    只能盼望刘伯温没有那么愚忠,而刘琏可以说服他的父亲!

    刘琏不是那么愚忠的人,也颇有其父的智慧风范,但毕竟经验和阅历浅了点,不是自己的最佳选择啊!而且无论刘伯温真死,还是假死,刘琏都要按照礼制,守孝三年,自己短时间内绝对不可能用到刘琏的。

    就这样想了一会,很快,庞煌就没有时间去想这件事情了,朝廷又有新的诏令颁布,这正是庞煌的一个机会。

112 大明宝钞发行的困难

    经过前几年的预热,洪武八年三月初一,皇帝诏令正式印造大明宝钞。

    以桑穰为原料。规制:高一尺,宽六寸,许以青sè为质。外为龙文花栏。

    横题额:大明通行宝钞,内上两旁为篆文八字:大明宝钞,天下通行。中图钱贯状,十串则为一贯。其下则写着:中书省奏准印造大明宝钞;与铜钱通行使用。伪造者斩,告捕者赏银二百五十两,仍给犯人财产。

    若五百文则画钱文为五串,其余类推。

    同时规定,每钞一贯准铜钱一千、银一两。宝钞分六等:一贯、五百文、四百文、三百文,二百文,一百文。宝钞颁行后,禁止民间以金银货物交易,违者治罪,有告发者即以其物赏给;若有以金银易钞,听其自便。

    凡商税、课程,钱、钞兼收(钱十分之三,钞十分之七),一百文以下的只用铜钱。同时置行用库。在南京设大使一人正八品、副使二人从八品,典吏一人、都监二人,隶于户部;在外府州设大使、副使各一人,皆省注。

    那也就是北平府可以自行安排宝钞大使,只需要在北平行中书省备案就好了,这绝对是一个安排学生的大好机会。

    南京的宝钞大使才不过是八品的官员,到了北平府,根本就没有什么品级,这样典史一般的小吏,行中书省的那些大人物才看不上眼,而且宝钞大使,之前从未有过的官职名称,蒙元时期倒是有个什么宝泉提举司,和大明的宝钞提举司的职责差不多,品级也差不多。

    但是人家宝泉提举司还有一个职司,就是铸造铜钱,而宝钞提举司却是没有,专门印钞、发行等等,看上去油水就不是太多。

    更何况读书人虽然乃清高之人,当官是为了朝廷效力,若是再沾染上满身的铜臭味,那就不好了!

    庞煌记不得是北平行省的那个官员说的这些话了,大概意思就是这样,反正表现出了对于宝钞提举司大使的兴趣不大,至少没有看出来明显好处的时候,兴趣不是太大。

    但是就是有了这句话,让庞煌欣喜不已,北平行中书省所管辖范围极大,辖八府、三十七州、一百三十六县。包括了部分辽东、部分河北和陕西等地。

    当然,其他的地方庞煌是顾及不到,但就单单是北平府,领七县四州,有:大兴县、宛平县、良乡县、昌平县、顺义县、密云县、怀柔县,通州及所领之漷县、蓟州所领之平谷县、涿州所领之房山县。

    再加上一个北平城,真的是一个不小的地盘。

    说一句实话,以庞煌的能力,这么大的地盘已经是他能力的极限了,就算是这样,他手下的人力资源也是缺失了很多,要不是清华义学成立已经近三年,有些学生已经可以出来帮他,庞煌的手头恐怕还要再紧张一些。

    相应朝廷的诏令,调怀柔县丞李锐,为北平府宝钞大使,而山西移民学子邱海为副使,在北平府正式开始了宝钞发行的重任。

    另外,北平府成立稽查队,专们稽查北平府宝钞的使用情况,但凡百文以上着,严禁金银交易,违反者处三倍罚金,而告发者,将罚金奖赏给告发人作为鼓励。

    庞煌当然忘不了,自己准备了很久、一直蓄势待发的北平银行了,几乎在李锐就任之后,全北平的七县四州,北平银行的分行就陆续开业,当然怀柔的北平银行已经是在当地颇有名气,用不着那么cāo心。

    而在之前,庞煌就逐个拜访了北平行中书省的各个官员,为北平银行承办大明宝钞的兑换工作打了基础。

    很多官员对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只是对于驸马言利,心里颇有微词,但人家毕竟是驸马都尉,这些事能放就放了,毕竟不关乎国计民生的事情。

    有的人还暗暗的高兴,以为对于驸马都尉的脾气有所了解,驸马爷身为父母官,不过是喜欢一些阿堵物而已,那么以后对于结交这个驸马爷,就充满了信心。

    说起来简单,但是过程却是十分复杂,大明宝钞发行伊始,就遭遇到了重重阻力。

    先不说朱元璋在前几年尝试xìng质的发行宝钞,已经给大家心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但毕竟那时没有太强制使用,只是小面积的应急而已,对于富户的打击不大。

    但说蒙元时期的时候,为了进一步的搜刮民财,为他们贪图享乐之用,无节制的发行纸钞,就给所有老一辈的人留下了心理yīn影。

    蒙元大量印刷纸钞的结果是使物价上涨十余倍,百姓不愿使用,以至于有人用纸钞糊墙铺地者,交钞最后形同废纸。蒙元自始至终是以强制手段发行不兑换纸币为基本货币制度的,因为没有了准备金,自然也就无法兑换。

    特别是在北平,原来蒙元的首府所在,受到的祸害也是最大的,具有的遗老们过来向庞煌述说,北平用纸钞十锭还换不到一斗粟,百姓视钞如同废纸。他们那时候的贸易多以物易物,别说纸钞了,铜钱都不敢多用。也没有听说,做笔生意,非要拉着一车铜钱交易的。

    形式不是一般的差劲,北平府抓到仍然用金银交易的人不少,几乎让大牢人满为患,但收到的成效甚微。

    除了怀柔还比较稳定之外,别的州县,已经开始以物易物的现象,而且据传言,朝廷这样做,无非是连年对蒙元作战,朝廷没有钱了,想收刮一些钱,作为朝廷的军费等等。

    宝钞的发行不顺利,当然也连带着北平银行几乎没有生意,每天几乎门可罗雀,别说来承兑宝钞了,就是连来存钱的人都没有。

    一股暗流在北平的昏暗角落里面涌动着,庞煌这才知道,当初北平行省的那些官员,为什么会拿那种眼神看着自己。

    感情他们早就预料到事情的结果了,说一句实话,他们作为朝廷命官,首先对于大明宝钞就有些不信任的态度,谁也不想辛辛苦苦的为朝廷卖了命,最终却得到那几张薄薄的纸钞,虽然他们还有粮食,但毕竟也是要开销的。

    更不要说那些在蒙元时期做官后,又被大明重新启用的人了,他们更是蒙元纸钞的受害者,为蒙元卖命干活一个月的俸禄,有时候还买不了一斗米,现在又听说纸钞卷土重来,心里怎么能不害怕。

    宝钞的发行,让官员、富户都颇为害怕,因为真正的财富,不在朝廷手里,也不在百姓手里,而是在他们手里,要是万一有个波折,对他们的损伤也是最大的。

    最不担心的就是那些百姓,因为朝廷诏令,百文之下的可以用铜钱,按照大明如今的物价,和铜钱的购买能力,他们一个月有时候都花不到一百文钱,所以大可不必担心。

    这也是让庞煌感到欣慰的一个地方。

    此时才总结,自己可能在怀柔县太顺利了,才想到在北平府按照原先的办法复制,再加上有圣旨诏令等强制手段,肯定会无往而不利。

    但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他没有想到,在怀柔县,北平银行之所以红火,那其中一大半可都是仰仗山西移民急于兑换而带动起来的。还有一半的功劳,就是靠着自己财神爷的外号,怀柔的商户都相信自己。

    而朱元璋可能想的更简单了,想到天子金口玉言,开口成宪,既然说出来了,天下就应该是无条件的去执行,哪里有反对的道理。

    丝毫没有顾忌天下的反应,只是匆匆的试行了几年,就开始大规模的印制宝钞,以为可以解决财政上的困难。

    但是这些弊端,满朝廷的文武百官,难道就没有一个能看出来的吗?

    庞煌感到很棘手,按照老朱的xìng格,肯定要实行雷霆手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大明宝钞迅速的推向全国的每一个角落。

    而地方官员,肯定也会遵从圣旨的指令,坚决完成皇帝赋予的任务。无非还是那两个字:“强制”,不顾后果的强制执行下去。

    难道自己也要如此进行吗?若是不强制快点执行下去,朱元璋会怎么看待自己的办事能力?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着自己呢?

    如果没有北平银行的关系,庞煌说不定也真的那样去做了。因为就算没有他的存在,大明宝钞在庞煌所知道的历史中,也实行了下去。

    强制手段,是这个时代最有效的手段。

    庞煌派遣出去周边府县打听消息的人,也都陆续的回来,都是用高压手段,进行这样cāo作的,毕竟这些事务要和吏部今后的考核挂钩,谁也不敢马虎。

    庞煌处于了两难之间,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原以为自己运筹帷幄,做事情都是很有把握的,却卡在了这么一件小小的事情上。

    这个决心,就这么难下吗?

113 另类的办法

    大家都在鼓足了劲,准备看所谓大明第一位驸马爷会有什么样子的奇思妙想,特别是作为一些老狐狸,早就看出了庞煌的稚嫩。

    以庞煌这样的身份,自从上任之后,连三把火都没有烧起来,就只顾着搞什么三房六班的组建。

    驸马爷真的是有钱没有地方花了,要知道,所谓三房六班的书吏们,朝廷只是负责每月补助一些粮食什么的,从来不发薪水。

    这些书吏的薪水,大部分要主官自己掏腰包,所以没有到一定的时候,谁也不想着额外多出那么多人养活着,何况皇上给的俸禄并不高,粮食还要再占去一部分,剩下那点钱,养个小妾不是更好,那有多余的钱养人。

    怀有这样心理的占大多数,虽然地方官员也养的有白员、帮闲之类的人,作为官府工作的一个补充,但是这些人都是自谋生路,靠着主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敲诈勒索的过着生活。

    但是庞煌就偏偏破了例,听说在怀柔将三房六班组建起来了,来到北平升了官,第一件事情,还是忙着组建什么三房六班。

    不过,你庞大人钱多,我们管不着,而且你庞大人又是驸马都尉,为自己的老丈人花点钱,也无可厚非,但是你这么做,让我们这帮官员怎么办呢?

    你还想让人活不想让人活了,所以在大明宝钞发行之初,有很多人都预料到了其中的困难,但就是不说,看看庞煌该怎么应对。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好像庞煌真的是无计可施了。

    不过作为知府,倒是勤勉了很多,每天不住的审问那些私自用金银交易,而被抓回来的人,无论老少贫富,庞煌都要见上一面。

    这种审问也不是正式的审问,不升堂不扬威,就知府衙门的牢房内,庞大人也不嫌哪里昏暗腥臭,只是在哪里问着各种问题。

    每天还是要被抓进来不少人,但是进了知府大牢里,不多会就会有人缴纳罚金将其领回去,要知道但凡用金银交易的,哪一家没有一些家底,平民百姓估计也用不着那黄黄白白之物。

    有时候正在询问的时候,就有人缴纳罚金要走,庞煌也不在意,含笑就让他走,然后再带进来新的一个。

    几天下来,知府大人没有见到多累,牢房里的差役们,倒是被拖的十分疲惫,想不透他们家大人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北平银行也没有关闭,虽然没有什么生意,但是就在那里耗着,大明这个时候,人工不值几个钱,而北平银行的地点,都是买回来,也不用付房租,但是刚刚从清华义学里毕业的掌柜们,却是为校长心痛的不得了。

    每天盘算着亏损多少,恨不得自己上街去抓人兑换大明宝钞或者是存钱。

    但是大家想看庞煌能想出什么绝招,庞煌就是不让他们看,就这样,半个月过去了。一rì庞煌从牢房里询问过后回到衙门,在哪里思索了半天,突然下了一个奇怪的决定。

    他让所有的差役全部出去,将北平城说书的、卖唱的、甚至是戏班的班主都召集到一个地方。

    就在清华义学还没有建好的校区之内集合,说是有事情交代一下。

    北平虽然不如庞煌所知道的běi jīng大,但是也不小,大小酒楼、戏班跑上一遍,那也不是一天能办到的事情。

    但是差役们想要尽快结束知府大人这种连rì来的纠结,那样把人都拖的太疲倦了。

    所以庞煌下午布置了这个人物,第二天的辰时,差役们就来禀报,说人已经召集完毕,共计五百三十二人,其中说书的一百三十四人,卖唱的三百一十人,戏班班主及掌柜计八十八人。

    庞煌听到这个数字下了一跳,第一次见到属下的办事效率这么高,而数字之所以这么jīng确,是庞煌的习惯,无论做什么,他都要求数字jīng确,那样也有参考的价值,长久以来,跟随他的人都养成了这个习惯。

    既然如此,庞煌就带着三房六班的书吏,和一应的差役们,马上就赶到了清华义学的新校区,这里大部分的地方还在施工,大家集合的地点,按照庞煌的意思,是准备建一个图书馆,三层的楼房已经建成,剩下的就是定做书架,以及往里面填充各种书籍。

    五百三十二人,就在楼前集合着,书吏和衙役们心里都偷笑着,估计今天北平城的去酒楼吃饭的,连说书唱曲的人都找不到了。

    陪着知府大人到了二楼,居高临下,面对着楼下黑压压,两眼透露着迷茫的人,庞煌清清嗓子,大声说道:“今天请大家到这里来,是有件事情拜托给各位!!”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差役们强逼着过来的,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上官说话了,谁敢不来,但来是来了,心里总归是有些不舒服。但是听到知府大人如此说,心里也算是平和了很多。

    就在那里站着,庞煌继续说道:“最近有一件事,相信大家都知道,朝廷发行大明宝钞,这件事都知道吧?”

    这件事谁不知道,难道大老爷召集我们过来,是逼着我们兑换宝钞的,我们能有几个钱,众人心想着。

    随后就放下心来,因为庞煌继续说道:“本官要借用你们的才能,即刻起,请大家不要离开,就在这里,饭菜自然会有人送过来,而你们在这里唯一的事情,就是用你的长处,来弘扬一下,我们大明宝钞的好处!!”

    原来知府大人找我们是这件事情,让说书的、唱曲的和戏班,暂时在一个月之内,都要以大明宝钞为主题,不但要在北平城说唱,而且要去哥哥州县去说唱,主要就是让大家知道大明宝钞的好处。

    这个是他们擅长的,但是戏文呢?没有内容你让我们说唱什么?

    有个戏班的班主,胆怯的将这个问题提了出来,庞煌反而有些奇怪,说道:“要是你们有现成的东西,本官还用管饭吗?直接让你们去唱不好了,留你们在这里三天,每人必须把内容订好,交给本官过目之后,你们才能拿出去说唱。”

    “但我们大部分都不识字啊!!”这个戏班班主叫李强,听了上官的要求之后,不由委屈道。

    庞煌才意识到这真的还是一个问题,大明文化水平参差不齐,高的偏高,低的又是太低,大多数人都是因为顾着温饱,而忽视了教育的问题,这是他在怀柔就发现了。

    之所以庞煌想办报纸,一直都没有下定决心的原因,识字的人不多,发行量少了成本就高,报纸就是一个烧钱的玩意,发行量高了,却是没有太多人买来看。

    庞煌做过估算,在怀柔能认识字的人,不足十分之一,那样就算是办了报纸也达不到宣传的效果。

    本来以为到了北平会好一点,但是没有想到作为流动宣传人员的说书、唱戏、卖唱的认识字的人都不多。

    难道教育就真的这么落后吗?

    不过办法还是有的,庞煌命令从府学召集过来几十个学生,这些卖唱、说书之人,不认识字可以,但是你毕竟会编吧。

    那么就由这些人编,有府学的学生们记录,作为权宜之计,才算是解决掉这个问题。

    但这始终不是长久的办法,庞煌在考虑着,要不要写个奏折向老朱禀报一下,让老朱重视一下教育,但凭着所谓的县学、府学,远远解决不了很多问题。

    这事虽然比较着急,但眼下安安稳稳的把大明宝钞发行下去,才是最主要的。

    三天后,厚厚的一摞写好的歌词、曲目和民俗故事,放在了庞煌的桌子上,因为这毕竟是庞煌第一次做宣传,所以极为重视。

    又让李锐负责带着几个人,分别将这些文稿念给那些老年人听,尽量做到通俗易懂,让百姓可以记忆深刻一些。

    为什么让李锐负责,那就不用多说了,李锐是现任的北平宝钞大使,这本来就是他的职司,而且李锐又是县学教谕出身,做这种事情,自然是在合适不过了。

    审核通过,大家都各行其是去了。

    北平出现了北平出现一种很奇妙的现象,就是北平在短时间内,去酒楼吃饭,或者去听个曲子,满耳朵都是关于大明宝钞的事情。

    让人不厌其烦,更过分的是,如果你家办个红白事,请个戏班子做个堂会,时不时的也给你来那么一段,你要说不让唱,你去找知府衙门说理去,反正戏班不敢不唱,万一被知府衙门知道了,我们还想在北平讨生活吗?

    还有一件事,这些戏班班主们没有对外人说,不唱关于大明宝钞的曲子和戏,是肯定要受到惩罚的,但是如果唱了,还可以另外从知府衙门再拿一份钱,虽然比不得长堂会那么多,但那也是钱啊。

    再说了,知府衙门给的可都是大明宝钞,我不多宣传一下,那不等于知府衙门没有给咱们钱花吗?

    大家都在为了自己而奋斗,也是为了庞大人而奋斗,更是在为朝廷效力。

    说到底,还是为了钱而努力着。

114 借

    就在这种不知疲倦的攻势中,北平宝钞提举司迎来了第一个咨询者,北平银行也迎来了第一个客户。

    但走平民路线,始终打动的都是一些小的客户,而庞煌好像在六百年后的那个时代,听说过这么一句话:百分之八十的财富都集中在百分之二十的人手里。

    这句话,放在历史的那个时代都不会变。

    就拿北平来说吧,不缺钱的人多了去了,粮商、盐商、布匹商人、这些有关于衣食住行的行业,他们就不太着急。

    因为他们有囤货,卖给老百姓,都是用铜钱计算的。

    明初物价较低,一石粮食的均价不过五百文左右,所谓的升斗小民,老百姓那里能一口气买一石粮食,不过都是按斗来计量去买,这样就给了粮商一个大大的机会。

    他们暂时不进货,反正囤积的粮食也够买一阵子看看风向。再说了,他们另有渠道,甚至可以以其他商品换粮食,所以他们不急。

    以此类推,盐商、布匹商人他们都是怀着这种心思,大家很默契的看着风向,待到实在没有办法了再说,毕竟要拿自己手中的真金白银去换那几张纸,让人心里就是没有底。

    庞煌也看到了这一点,这些算是终端的商人,要是一直这样抵制大明宝钞的话,早晚有一天,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平民路线,也会逐渐的失去信心。

    大家可以想,如果百姓相应号召,去兑换了宝钞,但是却花不出去,谁还愿意去换呢?

    难道非要走强制的路线吗?

    恐怕自己的所作所为,早就有人偷偷的汇报给了朱元璋,再这样优柔寡断下去,恐怕老朱对于自己施政的信心也会大大的降低,那样的话,自己的抱负,估计就要成为一团泡影了。

    再有消息传来,连周边几个府县,比如保定府、河间府、永平府等等几个地方的商人,甚至都起了心思,起了要把生意做到北平的想法。

    为什么呢?因为北平比较宽松呗,皇帝的强势,让官员也比较强势,高压政策一出,人心惶惶,自然想找个比较好一点的地方再起炉灶。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庞煌不由苦笑,自己辛苦了一个月,难道还要走回老路吗?

    时值四月,叶伯巨终于处理完平遥的一切事物,赶到北平府前来履行承诺,由于清华义学正在建设中,所以在庞煌的知府衙门闲住。

    看见知府大人愁眉不展,知道原因之后,不由说道:“求治不可太急,高压有高压的好处,可以短时间内见笑,而大人所用之法,可稳定宝钞在民心的地位,乃长久之计也。”

    “就怕久不见成效,皇上迁怒于大使啊!!”庞煌担心的不是急不急的问题,就算是朱元璋恼火,也应该犯不着因为这些小事来难为自己的女婿。

    印象分减少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庞煌担心的是自己刚刚提拔上来的李锐和邱海,会被朱元璋当做自己的替罪羊而问责。

    至少这些时rì以来,李锐等人所受非议不小,而且北平行省的官员,未必会冒着得罪驸马都尉的危险来弹劾自己这个北平知府,但正是这样,李锐等人才更加危险。

    “驸马大善!”

    叶伯巨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轻的大人,竟然是这种心思,并不是为了自己的仕途而担心,却是为了属下的安危而着急。

    可能就由于庞煌的这句话,让叶伯巨生出了一丝报效的念头。

    叶伯巨,字居升,浙江宁海人,有文名,弱冠游于卿大夫之间。洪武初年以通经学入国子监学习。

    去年皇帝下诏,选国子监学生分赴北方任职,宣政教化,废蒙元轻文陋俗,振兴民间读书风气。伯巨被分发山西,任平遥儒学训导,到任不足三个月,被游说到北平来准备在清华义学教书。

    今年不过才三十四岁,正是容易热血沸腾的时候,而庞煌刚才那一句为宝钞大使李锐等人担心的话,正合了叶伯巨的心思,于是大生好感。

    思索了一下,犹豫道:“救治的确不可太急,但是大人也须知,施政也要刚柔并济,大人一味的施恩,不愿扰民,但是可能这些商贾,也正是看出了大人的此番心思呢?”

    “居升此话怎说?”庞煌心里不由一动,想到身边放着好参谋不用,真的是可惜了。

    “大人乃驸马都尉,天家的女婿,这个身份对于大人有好处,也有坏处。”叶伯巨分析起事情来,不由入了神,继续说道:“正因为大人驸马都尉的身份,才会让很多人产生错觉,以为驸马所做的,会含义更深一些。”

    庞煌似有所悟,听叶巨伯说道:“大人过于宽松,会让很多人以为,朝廷对于发行宝钞,不过又是一次偶然的政令,因为在很多人心中,都觉得大人会知道一些朝廷内幕的。”

    眼界豁然开朗,庞煌才知道,原来真正制约大明宝钞发行的,竟然是自己这个驸马都尉的头衔,很简单的道理,大家都以为你是天子的女婿,所知道的也应该比别人多一点,你自己都不下狠心,让别人怎么理解呢?

    这是华夏上下几千年形成的一种惯xìng思维,怨不得别人,可能真的是自己过于妇人之见了。

    “那该如何处置呢?”叶伯巨一言说中了其中的关键,让他在庞煌心目中的地位大大的上升起来。

    “其实大人只要把驸马都尉的这个称呼用好,又何尝不是对大人的一个臂助呢?”叶伯巨摸着自己只是长出短短微髯的下巴,高深莫测的一笑。

    自己的这个驸马都尉的头衔,庞煌思索着,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翌rì,庞煌以驸马都尉的名义,邀请了李文忠,一起拜访了正在北平的徐大将军。

    谈话的内容不得而知,但就今年防卫蒙元残余寇边的事情,达成了一致意见,去年虽然皇上有旨意,让边军也开始屯田,三成守卫七成兵卒的屯田,力度虽然庞大,但是也给朝廷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首先边城的七成兵卒屯田,并在短时间内,不会再负责卫戍边防的任务,自然一应的粮饷补给,都要减去大半,这是朝廷做出的决定。

    但是却给徐达这个北方的总指挥带来了困惑,朝廷的负担倒是轻了,但是事情全部都落在了他这个大将军身上,最低的生活保障总是要有吧。

    还有屯田所用的器具、屯田兵卒所要住的房屋、过冬的棉衣、搬迁的费用,这样算下来,长久发展倒是很有好处,但是短时间内,养一个屯田的兵卒,要比养活一个卫戍边防的兵卒花费少不到哪里去。

    怎么办?

    向朝廷奏报,一来一回,单单是时间都拖不起,而且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就算是能拖的起时间,手下那十几万的屯田兵卒,也等不起,徐达也是一筹莫展,正在这个时候,庞煌携李文忠来到,倒是给了他一个希望。

    向民间借贷,这是庞煌出的主意!

    但庞煌肯定是没有这么多钱借给徐达,他的钱,除了建立银行要留一些本金之外,剩下的还要建设清华义学,这虽然比不上军队的开支,但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实话说,庞煌也没有余钱!他给徐达提的建议是向北平的商贾们借贷。

    向粮商借粮食做种,像盐商借盐吃饭,向布匹商人借钱穿衣,向.......。

    总之来说,能借到什么就去借,反而暂时留着朝廷拨下来的钱作为储备。庞煌相信,凭着徐大将军的名声,和军队一直很强势的做事手法,就没有借不来的东西。

    而且说好了是借,又不是不还,到时候庞煌再派些书吏过去,连利息都给你算好,总是没有话说了吧!

    你就是告到南京去,也没有很好地说辞,再说了,现在北平还要靠徐大将军来保护,谁傻的要去和自己的保护伞过不去呢?

    这也是庞煌没有办法的决定,趁着柳若秋也来了北平,大家合计了一下,既然你有库存,那就要先把商贾们的库存清空再说,免得他们老是不进货,这样对于一个商业的良心发展也不是很好。

    现在是四月,徐大将军以秋季的收获做抵押,虽然利润压的很低,但应该让人说不出什么,就算是传到皇帝哪里,这样的权宜之计,也会不了了之。

    至于商贾们现在的库存,被屯田的兵卒以低价卖走,虽然又利润,那也是少的可怜,按照商贾的想法,赚的少,那就等于赔钱了。

    赔了钱,就要加倍的捞回来,如果这样想他们就需要进货,但是现在的大形势在哪里放着,全大明都在强制使用宝钞,无论你去哪里进货,都要用大明宝钞是不是。

    不知不觉的,商贾们就进入了庞煌计算好的步调内,当然庞煌不认为是自己的功劳,没有自己的举措,估计大家也会慢慢习惯宝钞的面世,他这样做,当然有自己的道理的。

115 北平琐事

    除了发行大明宝钞,洪武八年,大明还发生了几件大事,死了几个人。

    三月二十四,皇帝以僭用龙凤诸不法事赐死廖永忠,四月十六刘伯温病卒,年六十五岁。

    这都是邸报中官方的消息,对于廖永忠,庞煌虽然感到可惜,但他也知道自己不是救世主,根本也管不了这么多事,所以没有太留意。

    但是庞煌却是对于刘伯温的死抱有怀疑的态度,因为他知道刘伯温病死,是通过邸报得知的,按照道理,刘彪的消息应该要比朝廷快很多。

    但是半年过去了,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刘彪,却是依然没有消息,这一点让庞煌保留着一丝丝的希望,但愿这个所谓的刘半仙是假死吧,虽然觉得希望渺茫,但庞煌还是乐意这么想一会儿。

    而另一个人的死,却是让徐达长出口气,但随即心里又沉甸甸的。

    扩廓帖木儿,也就是王保保也死了,这个曾经把徐达打败,把大明将士逼得不敢出关长久的蒙元最后一个猛将,卒于哈剌那海的衙庭,据说临死之前,恳求蒙元伪帝放弃前嫌,将兵马和金山部的纳哈出合并在一起,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得住蒙元剩余的势力,王保保害怕大明趁着自己的死,强攻大漠来灭蒙古的根基。

    蒙元伪帝听之,但是行至一半的距离,王保保旧伤复发,卒于路上。

    徐达听说细作传回来的消息之后,据说在将军府对着夜空喝了半夜的酒,一直都没有去休息。

    他和王保保打了半辈子的仗,要说没有一点点惺惺相惜是不可能的,虽然说王保保是胜少败多,但是以残余的兵力和徐达打的也是有来有往,特别是洪武五年,还将徐达杀的大败一场。

    虽然在洪武六年被徐达重伤,但是以伤病之躯,仍旧能维持蒙元残兵斗志不息,特别是去年,李思齐去劝降,还被其斩落一臂,回来后就死了。

    由此可见,王保保深知统兵之道,也是个顽强的敌人。

    但是徐达并不是叹息这些,而是感叹着,王保保死了,估计自己在北平的rì子也将要结束了。

    皇帝最近十年,一直让他在北平统领兵马,并不是对他完全信任,而是作为牧守一方,应对像是王保保这种敌人的。

    现在王保保既然死了,而纳哈出的长子还在南京被扣押着,想来也翻不出什么大的浪花来,北方基本上算是在几年内不会有大战出现,徐达的使命算是完成了。

    这个道理不但徐达自己知道,就连庞煌也能看出来。

    庞煌记不清徐达之后,到底是傅友德还是李文忠在北方继续统领兵马,所以趁着徐达还在北平的时间,他努力的去做着一些事情。

    在大明宝钞发行顺利,北平银行的业务趋向稳定的情况下,庞煌又发起了他的一系列举措。

    借助这次大明宝钞的发行,诸商家感到左右为难之际,庞煌宣布北平商会正式成立!并亲自参加了商会成立的仪式。

    北平商会的全称是:大明北平行省工商行业总会。

    说白了,这个工商总会,在初期庞煌只能让他成为在官府控制下的一个机构,不会盲目的给他们什么权益。

    进入北平商会的首要条件只有两个,必须缴纳暂定的每年十五贯会费,必须在官府登记记录在册。

    门槛比较低,十五贯的会费,在平时也就是商贾们较为奢侈的一顿酒菜而已。之所以这么低,庞煌考虑是在考虑会费高或入会比较麻烦的话,会流失去一部分商贾,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十五贯的这个数字,是经过几番推敲,在不让人望而却步,却又想进来看个稀罕的数字。

    而且,庞煌也没有太多的优惠政策展现给商贾们,说一句实在话,很多事情庞煌只是作为一个北平知府,也没有太多的自主权,而且过分的话,很容易让朱元璋jǐng觉,从而让北平商会胎死腹中,彻底沦为朝廷的官方机构。

    目前,庞煌只能做出承诺,但凡入会商户,缴纳会费之后,对于百工堂所发布的新品有优先的选择和购买权。

    至于都有什么新品,庞煌在主持的仪式上,只是展示了一小部分,就已经改变了很多准备旁观商贾的想法,临时加入了商会的序列。

    风车、水车、手摇式抽水机、玻璃制品、水泥,这些在怀柔已经是比较常见的商品暂且不算,单单是玻璃镜、榨油机、纺织机等等很多新品,都让商贾们看的目瞪口呆,他们深知,这些东西可能在北方还算是用处不大,一旦制作贩卖到江南去,将会有多大的利润。

    而且会费将会被用于响应朝廷的诏令上,每一个季度都会公开账目。

    说到这里,庞煌也不能不承认,有时候朱元璋所下的诏令,立意也本来是好的,比如说今年年初,皇帝下诏,命天下成立社学。

    所谓社学,在庞煌的理解中,应该就是指他所熟知的乡村小学了,皇帝说:成周之世,家有塾,党有序,所以百姓无不知学,教化行而风俗淳美。现在郡县皆有儒学,而乡社百姓及其子弟未有学习机会。应令地方有司,在乡村立社学,聘请师儒,以教民间子弟。这样,也可以做到民知学习,风俗淳美。社学兼读御制颁行诸书及新定《律令》。

    但是各地建立社学的诏令,却因为所谓资金问题,久久得不到妥善的贯彻执行。

    虽然个村镇乡里,都有大户地主等存在,但是让这些人拿出钱来办学校,他们宁愿请个比较有名气的先生教授自己的子弟,心善一点的,也不过是让自己族内的子弟参与学习,但是真正的穷苦人家,还是得不到应有的教育。

    现在北平商会的会费,主要是用于建立社学之用的。

    别看每年之有十五贯钱的会费,但是架不住北平的商贾基数多,北平商会成立三天,被暂时定为商会副会长,山西移民走商出身的范瑞粗略的统计一下,其中收拢商会会员一千三百余人,会费两万贯左右。

    当然,这其中不乏一些小商户,纯粹是当十五贯买张门票看热闹的人。但是距离北平七县四州的商户基数,还是差了很多。

    庞煌也不着急,着两万贯的钱,至少可以解决一部分的问题,于是吩咐走商范瑞,考察几处比较贫困偏远的地区,选好校址,准备建立社学。

    副会长是范瑞,会长一职却是没有人敢去做,只好暂时在那里空着,其实大家心知肚明,肯定是知府大人说了算,但此事毕竟不好明说,当做一个暗地的规则执行下去就好。

    而为什么庞煌会选择走商范瑞,可不是范瑞出身怀柔,又是山西移民而得到庞煌的认可。

    所谓走商,原本指的是没有固定营业场所的小商贩,但是范瑞却不是因为这个而被称为走商的。

    范瑞家从宋开始,就是开镖局出身的,在山西一带也算是颇有名气,一起移民到怀柔之后,眼光也是十分独到。

    几经周折后,又重拾旧业,而且借着去年怀柔乡勇面临解散的问题时,能紧紧跟随庞煌的步伐,竟然聘用了三百余名怀柔乡勇,其中因为战争而伤残的乡勇,也被范瑞收留下来,并签订了多年的契约。

    这样等于说帮庞煌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问题,而且随着三百名乡勇的加入,范瑞的镖局营业范围逐渐扩大,早就先庞煌一步来到北平发展,并且在北平的商贾圈子里算是闯下了不小的名声。

    特别是在北方边陲之地,商贾们最重要的是自己货物的安全,每次从各地进货,都要延请镖局进行护卫,北平原先也有镖局,但是那里有怀柔保安团那么大的名声。

    毕竟是经过战争的乡勇,要比别的镖局,更加容易让商贾们信任。

    而且范瑞这个人比较识时务,比如说庞煌说过,往北方走私不行,有的商贾想要牟利,偷着想往蒙元残余哪里走私一些物品,遇到这种问题时,无论商贾们出的价钱再高,范瑞也不会承接这种生意。

    不但不承接,而且会私下知会官府一声,这一点让庞煌比较满意。所以在这首届的北平商会副会长的名誉选举中,暗中cāo作了一下,让范瑞做了副会长,只接受自己的领导。

    因为下一步,庞煌所要做的事情,就是重新组建保安团,用保安团来有效的控制商贾、大户们的私人力量。

    只是现在还不成熟啊!

    一下子这么多的举措,总要给大家个喘气的时间,要不把商贾、大户们逼得太紧了,事情会有相反的结果。

    而且,如果庞煌没有记错,明年,也就是洪武九年,将会是朱元璋撤去行省,成立承宣布政使司的一年,现在北平行省参知政事自华云龙之后,虽然自己一直在兼任着,但却没有实际的权力,几乎等于一直空置在哪里。

    到底是将会是首任的北平布政使,是自己吗?

    庞煌不敢想,毕竟自己资历太浅,甚至都没有往上面考虑,只是想看清楚到底是谁,然后在做决定下一步的发展力度。

116 更改官制

    虽然庞煌对于自己做布政使的几率不敢多想,但是却是忙坏了南京城的满朝文武大臣们。

    裁撤行省,设承宣布政使司的计划,早在洪武六年,胡惟庸刚刚就任左丞相时,就接到了皇帝的授意,但是一直只是中书省有限的那几个人知道。

    传出去肯定是轩然大波,这预示着什么,预示着大明上下的官员,要有一次清洗换血的过程。而对于有些人,可能也是代表着一次分享荣华富贵的机会。

    而今年四月,朝廷改制都指挥使司的举措,也是为了明年的官制改革做一次提前的预热。

    大明立国前后,一直是在各行省置行都督府,设官与五军都督府相同。然后又设立都卫,成立各都卫断事司,以理军官、军人词讼。

    一直实行到今年,皇帝下诏,并改在外各处所设都卫为都指挥使司,简称都司。于是,改燕山都卫为北平都司、西安都卫为陕西都司等等以此类推,一共设立山西、浙江、江西、山东、四川、福建、湖广、广东、广西、辽东、河南等十三个都司,又改西安行都卫为陕西行都司、大同都卫为山西行都司、建宁都卫为福建行都司。在京留守都卫改为留守卫指挥使司;原辖天策、豹韬等八卫俱为亲军指挥使司,水军左右二卫为指挥使司,俱隶大都督府。

    这样以来,等于把原来的军队建制打乱,重新收拢了一遍,胡惟庸十分开心,至少心里暗暗的高兴,想到皇上这么做,无非是对徐达有了忌惮之意。

    但是再想到明年的官制改革,又代表什么意思呢?

    中书省左丞明亮的办事厅内,胡惟庸和汪广洋相对而坐,两人都在思索着这个问题,其实汪广洋参与,不过是个摆设而已,胡惟庸只是不想让人家说自己专横独断,所以才将汪广洋请了过来。

    大家从汪广洋的从政记录上,就可以看出他的跌宕起伏。

    大明立国之后,先是山东行省参政,后入京任中书省参政。不到一年,又出任陕西参政。

    在陕西干了不到一年,由被召为左丞相,因为和当时的右丞相杨宪不和,被弹劾后远远的贬至海南,在海南钓了会鱼,也不到一年,杨宪倒台了,又被召回南京,封为护军忠勤伯,做了正二品的中书右丞,还是不到一年,也就是洪武四年,又被正式升为正一品的中书右丞相,那时候,胡惟庸只是正二品的中书左丞,还在汪广洋之下。

    但是不到两年,胡惟庸和他就换了个职位,同时中书省丞相,胡惟庸成了左丞相,而汪广洋却迁任广东行省参政,由到海边钓鱼去了。

    钓了一年的鱼,回来之后,又干了一年的御史大夫,可能是皇帝看着实在是中书省胡惟庸一家独大,而汪广洋和李善长又素有间隙,既然胡惟庸是李善长提拔上来的人,那么就让汪广洋做了右丞相。

    两个人搭起了班子,朱元璋以为达到了相互平衡的目的,但是却没有想到,汪广洋经过如此剧烈的跌宕起伏,几乎大明立国这几年,他光是走南闯北的在路上度过。对于官场上早已经失去了往rì的雄心了。

    现在中书省有左右两个丞相,但其实还是胡惟庸一家独大的局面。

    再说,皇帝也没有给汪广洋留多少发展自己嫡系的空间,他的存在,纯粹是为了牵制胡惟庸而存在的,对于这一点,汪广洋心知肚明,他也懒得去忙前忙后的不招人待见。

    而且他深知胡惟庸的小心眼的个xìng,在这种情况下,汪广洋每天只是饮酒吟诗,索xìng当了个不言的丞相。

    平素汪广洋虽然不言语,但是不代表他心里不明白,今天胡惟庸请他来一起议事,不过是多个人垫背而已。

    而且这次参与的人,不但有汪广洋,还有中书省参政冯冕,虽然兼着刑部尚书的差事,也是一个只会埋头做事,从不会乱说话的人。

    当然,像是这样大规模的官员变动,也少不了吏部尚书詹同的出现,不过已经七十多岁的詹同,已经向皇帝提出告老提出了好几次,要不是要和宋濂一起编纂《rì历》,也就是今后的《皇明宝训》,恐怕早就回家养老了。

    如此以来,偌大的中书省成了胡惟庸的一言之堂,这次召集大家在一起议事,不过是确定一下关于明年各地布政使的名单。

    之前拟定了一份,却被皇帝发回来,命重新议定,胡惟庸看了半天,都看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皇上的心思,所以才会想着让大家一起来议议看。

    十三省布政使、十三省的按察司,大大小小各级官员的定论,让大家头疼不已,偏偏就落在了他们几人身上。

    虽然有的官职是换汤不换药,只是变更一下名称,但是胡惟庸怎么会不想到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人手再安插进地方上一些,那样以后做起事来,也会更加方便。

    “本官看不出来!”汪广洋说道。

    “老夫看不见啊!”这是倚老卖老的詹同,他可不想因此而得罪胡惟庸,刘伯温是前车之鉴,自己也没有几天官能当了,总要为自己的子孙留点余地是不。

    “下官愚钝,看不出来!”冯冕避无可避,只好拿起名单仔细的看了一会,还是摇摇头叹息道。

    胡惟庸心里一股怒气升腾的同时,又感到一阵的惬意。

    几年的积威之下,看来自己的手腕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不过还是苦笑道:“各位大人如此说辞,岂不是一切都要着落在本相的手里,那怎么担当的起啊!”

    这就是一个区别,虽然汪广洋是右丞相,名誉上和胡惟庸平级,但是在中书省内,还是只有胡惟庸自己敢称呼自己为“本相”,汪广洋只能自称“本官”。

    “那胡相就多多费心,所谓能者多劳!如此大事,岂能是我们能插上嘴的。”冯冕接着说道,他本来也就不想多管这么多事情,不过他又是中书省参知政事,又是刑部尚书,这件事他怎么也跑不掉,心里正在郁闷。

    郁闷什么呢?

    说一句实话,这个名单什么时间呈报给皇上的,都是什么内容,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按照道理,先不说参知政事这个官职,就说他是刑部尚书,各地按察司的名单也必须先由他拟定,然后交予中书省议定后,再呈报给皇上。

    但偏偏就是他这个主官不知道,要不是这次被皇上打回来重新议定,估计胡惟庸还不会找他们过来。

    “要不,詹老看看!”

    说着,胡惟庸把桌上的卷宗亲自拿给詹同,对于这个对自己没有一点威胁的老家伙,胡惟庸才不担心,所以先让詹同看看。

    既然胡惟庸都说出来了,詹同颤巍巍的接过卷宗,就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在哪里足足看了一盏茶的功夫,然后放在那里又沉思了一会,才说道:“以老夫看,皇上所关心的,无非是北平、浙江、山西、陕西这四处的官员分配情况。”

    “愿闻其详!”胡惟庸充分表现了对于长者的尊重,不由问道。

    “浙江就不用说了,那自然是皇上多年来一直关注的对象,必须派遣能吏治之,皇上才能够放心。”

    在场其他三人皆是点头,这一点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

    “然而陕西、山西和北平三地,大家不要忘了,三个皇子都即将成年,皇上总要为他们就藩做些准备不是?”

    胡惟庸恍然大悟,此时的二皇子朱樉被封为秦王,眼见过了年都二十岁了。三皇子朱棡被封为晋王,过了年也十八岁,该是到了就藩的年纪。

    但是四皇子朱棣,今年才满十五岁,会那么早吗?

    胡惟庸将充满疑问的眼光看向詹同,詹同一笑,说道:“胡相不要忘了,徐大将军过了年就该回来了,既然边关无事,胡相觉得徐大将军还有去北平的必要吗?”

    胡惟庸听到这句话,眼睛不由眯了起来,他和徐达虽然是老乡,但是两人素来有些不睦。

    而且随着最近两年,胡惟庸做了丞相之后,一直是顺风顺水,在南京乃至整个大明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sè,更是把中书省打理的和自己家的后院一般,但天下间还有好几个人一点都不给胡惟庸面子,其中徐达就是最嚣张的一个。

    至少胡惟庸是这么想的,请客不到场,送礼不要,一个堂堂的大明丞相,好像徐达连正眼看都不看一眼,这是让胡惟庸最不舒服的地方。

    詹同的这番话提醒了胡惟庸,不由狐疑的看了詹同一眼,心道这老狐狸在打着什么算盘,明明是提醒我该面对徐达了。

    又和这次的地方官制改革有什么关系,不过提醒的也对,自己的确要做些准备来面对徐达了,之前你是统兵大将,本相奈何不了你,但是你回到南京,一旦没有了兵权,难道我还奈何不了你吗?

117 所谓私访

    庞煌才不管南京城里的官员们在耍着什么心眼,反正也轮不到自己。已经临近年底,洪武八年就要结束,只要不派来类似陈烙铁那样苛刻的人做北平布政使,他就可以完全放下心来埋头发展。

    临安公主已经渐渐的从悲伤中摆脱出来,但毕竟是在热孝中,每天在都在灵堂守孝,为死去的孙贵妃吃斋念佛。

    庞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像是这样的过下去,临安公主非大病一场不行。

    两人虽未行房,但是毕竟做了快半年的夫妻,看着妻子这样,庞煌自然心里也是不舒服,平时公务繁忙时倒还不觉得,但是到了年底闲下来时,却害怕别闷着了临安公主。

    于是找了个晴天,因为那样在十二月的北平会暖和一点,庞煌命人收拾了一下,准备仿效下自己的穿越前辈们,出府在北平城微服私访一番。

    私访不是目的,庞煌主要是想让临安公主出去走走,别整天闷在家里。

    但是东西都收拾好了,庞煌亲自去喊,临安公主却说自己尽孝期间不想出去,女子服斩衰,并须以生麻束起头发,梳成丧髻。

    而且所穿丧服,是用最粗的生麻布制做,断处外露不缉边,表示毫不修饰以尽哀痛,服期三年。

    看了妻子的这身打扮,庞煌不由叹了口气,不过才十六岁的年纪,却要尽孝三年,当下也不强迫,安慰了一番后只管自己出去了。

    毕竟庞煌还有自己的事情。

    从侧门出知府衙门时,庞煌已经换了便装,出了柳苏之外,他还带了两个怀柔保安团出身的两名乡勇。

    郑岩不愿意到北平城来,而刘彪又被自己派往江南,只能从怀柔保安团中又抽出两个人,作为自己的保镖兼随从。

    都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肤sè较黑的叫韦五。肤sè浅一些的叫做郑虎,却是郑岩的弟弟,虽然不是山西籍的,但总算是能让人信得过,而且做事也比较心细,很合庞煌的心思。

    柳苏是指望不上了,庞煌早就死了让柳苏侍候自己的心思,带柳苏在身边,不过是对柳若秋的一个承诺,面对着这么一个自闭的少年,庞煌一点办法也没有。

    出了知府衙门,一行四人直接就往庆寿寺而去。

    庆寿寺在西长安街上,创建于宋朝,乃金国金章宗所建。在蒙元时期又重修过一次,因为新建二塔,故又俗称双塔寺。

    据说在宋朝时的金国就很受重视,是金国当时的庆寿宫,蒙元时期又赐给皇太子作功德院。

    但是大明光复北平之后,这里的香火rì渐凋零,已经不复当rì的辉煌,在两侧竟然沦为了菜市,每rì集市热闹非凡。

    庞煌等四人走到庆寿寺,只见寺前广场上人如蚁聚,沸声嘈杂,算命的、卖唱的、玩杂耍的、卖香火的、小摊杂物、各种小吃,热闹极了。

    靠近庆寿寺对面有条沟渠,水流还算清澈,岸上有家小小酒楼,蓝幡高悬,绣着几个白字:北平酒家。

    显然是新开的,因为北平这个名字,也是光复之后,由朱元璋定的名称,之前北平被蒙元人称之为大都。

    他们从围着一层层的人群边绕过去,进了酒楼。

    酒楼不大,但是还是很干净,庞煌心里越发好感。他们在店小二的引导下,顺着木板楼梯上了二楼,进了一间雅座。三面开窗,南面是正是庆寿寺的二塔,可以清晰的看见塔尖上的风铃;西窗外沿河小街,行人来往,远方孤立突兀的山脉隐隐在目;东窗则俯临庆寿寺门前的闹市广场。

    坐定之后,随意的喊了几个小菜,他们此行并不单单为了吃饭而来。

    酒菜上桌,柳苏却已经径直坐下,庞煌也招呼韦五和郑虎两人一起坐下吃饭,庞煌抿了两口酒,竟然是出自于蒙古人手中的一种烈酒,脸上顿时现出红光,越发显得如英俊书生。

    只是吃了一会,便听见闹市方向传来一阵嘈杂声,庞煌示意郑虎去看看,不一会,郑虎脸sè有些尴尬的进来,说道:“大人,你还是亲自看看吧!!”

    庞煌站了起来,转脸往窗外看去,只见一个瘦高个儿的男子和另两个青年,正将路边卖小食的挑子、卖瓜果的摊子一齐掀翻,没被掀的小贩儿挑起担儿匆忙逃窜,就有一个卖鸡蛋的小姑娘紧抱着瘦高个儿的大腿哭喊道:

    “你赔我鸡蛋……我买了鸡蛋还要给nǎinǎi抓药呢……。”

    瘦高个踢踢腿,小姑娘还是紧紧抱住不放,那两个青年便将她两只胳膊扯起扔了老远,瘦高个儿两手又腰,高声嚷嚷道:“知府大人早有告示,小商小贩沿街摆摊设点,有碍观瞻,只准到指定的地方摆摊,你们是聋子瞎子吗?”

    按住兀地站起的盛怒的韦五,摇摇头。庞煌今天就是为了看这个而来,但是却没有想到,扯了半天,牵涉到自己的身上了。

    “诸位客官少管闲事!”

    店小二忽然出现,小声说:“这三人是北平城有名的泼皮,平rì里专门沿街寻衅,对小商小贩敲诈勒索,名曰收取摊费。他们可是知府衙门的人,公差大人们都让着他们三分呢。”

    一听说竟然是自己衙门的人,庞煌不由苦笑不已,怪不得提醒自己的人,一副忌讳的模样,敢情他也不知道这班泼皮到底是不是自己衙门的人。

    韦五更加七窍生烟,便要冲下楼去。郑虎不动声sè地悄声说道:“看我的!”说罢伸手拿起桌上的三块骨头,刷刷刷!快如闪电,只听那三人几乎是同时哎呀一声,都痛得双手抱着脑袋,面面相觑,不知从何处飞来之物砸他们,不由四处张望。

    庞煌不由暗笑,却是将窗户掩上一点,继续问店小二这三人的来历。

    但是还没有开口,眼角就瞥见那瘦高个儿可能是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砸自己的元凶,于是发泄般的朝正在观望百姓照脸一拳,那人跌倒在地,牙齿顿时出血。另外两人,更是逮到路边看热闹的人便打。

    庞煌的脸顿时黑了下去,既然连店小二都知道他们是知府衙门的人,这么做,不是给自己脸上抹黑吗?

    使了个颜sè,韦五一见,骂了一句“狗娘养的!”纵身跳下楼去,而郑虎却是不急不忙的在窗口上看了一会,他知道韦五的身手,想来不用自己帮忙,而且自己还要保护大人呢。

    见楼上跳下人,想起适才被砸招得路人取笑,恼羞成怒,三人像疯狗一般向韦五扑上来。韦五左推右击,几招下来,三人毕竟是市井无赖,而韦五却是上过战场的军人,在他手下当然不堪一击,只是眨眼间,其中的两人便喊着“大哥、大哥”朝瘦高个儿这边跑来,瘦高个儿脸sè也不好看,没有想到会遇见这么一个愣头青,难道不知道自己是知府衙门的人吗?

    郑虎生怕事情闹大,毕竟大人身在闹事,不比其他时候,连忙下楼双手抱拳,笑着对那三人说:

    “三位仁兄,我这个兄弟粗鲁无礼,多有得罪。”

    看见又下来一个,三人一惊,正想逃走,郑虎这么一说,求之不得,连忙说了几句场面话,匆匆就溜走了。

    庞煌其实也就是听说自己的治下,有一些欺男霸女的情况出现,所以借着这次临安公主不出门,衙门里又没有太多的事情,才决定过来看看,要是临安公主跟着出来,他们肯定是要出城玩玩,万万不会来这样的闹事。

    但是自己就偏偏没有想到,偶然的一个决定,却遇到了这种事情。

    店小二说这三人是知府衙门的人,自己怎么就不知道这三人属于那一房的,三房六班的编制在那里放着,而且三房的人,庞煌基本上也都见过,怎么就没有一点点印象呢?

    难道是最近才新当差的吗?

    庞煌知道此事肯定有什么原因,当下又问了几遍,店小二却也说不详细,说这三人绝对是知府衙门的人,已经在附近收取费用三年多了,一向都这个模样。

    而急切的劝着庞煌等几人赶紧走,这般市井无赖,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而且在附近都没有吃过亏,这次吃亏了,肯定会找人过来,要是找官府的人倒是不怕,最多罚点银子就算了,万一这三人找群无赖过来寻衅,那几个客官就要吃大亏了。

    庞煌觉得也有道理,遂也灭了微服私访的念头,他要赶快回知府衙门把事情搞个清楚明白,怎么自己衙门还有这样的组织。

    这不是庞煌记忆中所谓的“城管”吗?怎么大明也有呢?

118 发现端倪

    三天之后,庞煌就已经弄明白了自己所要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子的怪胎。

    去年,朱元璋下旨令吏部裁撤北方各级官员时说:古称任官唯贤。郡得一贤守,县得一贤令,足以致治。今北方有民稀事简的郡县,而设官与烦剧的郡县相同,俸禄、供给未免疲民。可根据情况加以裁汰。

    皇帝的意思很清楚,那就是说北方人少,所以事情也少,那么官员不必太多,有一个主官只要这个人能干就够了。

    皇上那么说了,大臣们也这样做了,经过吏部的考察,一次xìng裁撤了河南、山东、北平行省所辖府州县官三百零八人。对于庞煌来说,已经是很难能可贵了。

    他在怀柔做知县的时候,知道整个怀柔县,就行政官员而言,就知县和县丞有朝廷的俸禄,其他不如典史,也就是前年才给予一定的补助,但是也不是以俸禄的形式出现。

    而是本地户籍的典史,给予免去一定赋税。而外地来北平就职的典史,才有粮食或者衣服的补助,要钱还是没有。

    庞煌在怀柔县组建三房六班的时候,就曾经遇到过这样的问题,三房六班的酬劳肯定不能算是俸禄,因为只有朝廷拨款的才能被称之为俸禄,称之为薪水也不合适,倒是和商贾手下的伙计差不多了,有些不雅。

    庞煌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能称之为津贴,也就是以补助的形式出现,按照粮食的数量进行补助,而衙门按照当时的粮价,给予三房六班的书吏、衙役等三成钱、七成粮的补助,但是至于在怀柔的属下到底有多少,据衙门的备案记录,攻击一百八十七人。

    县丞一人、典史一人、书吏十二人、捕头六人加上所属的一百六十七名各sè捕役、快手、差役。

    这个数量不算多,也不少了,怀柔县不到十万人口的中县,庞煌是这么感觉。

    而李锐和高青山两人,每到农忙或者秋粮收获的季节,都要向自己禀报,说衙门人口不够用,需要额外暂时雇佣一些人手,也就是所谓的帮闲、白员,由于在怀柔县庞煌实际处理的政务不多,也没有多想,任由他们按照老规矩办事就好了。

    也可以说,庞煌在怀柔县的任上,很少处理基层的事务,有县丞李锐带着六房书吏,典史高青山带着三班衙役,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而且李锐和高青山都是庞煌能信得过的人物。

    特别是李锐,一个老学究出身,为人本来及比较方正,很少去和别人卖弄什么心眼。

    但是也就是自己忽视的这个小问题,如今让庞煌感到十分的头疼!!

    当初在闹市中作恶的那三人,已经被庞煌暗中的控制起来了,其中那个瘦高个,叫做马杰,却是个回回人,手下那两个年轻人是兄弟俩,老大叫做熊申斌,老二叫做熊申峰,看着名字都很有学问的模样。

    但其实除了那个马杰之外,熊家的那兄弟二人根本连大字也不认识一个。

    这一马二熊,在庆寿寺附近的几条街上可是名声极大的人物,但不是好名声,而是恶名,手下还有一班泼皮,大约有二十余人的样子,绝对的长安街一霸。

    那rì幸亏店小二劝解的快,而庞煌等人又从善如流,早早的离去了,就在他们走了不久,一马二熊就领着那班无赖找上门来。

    寻人不获,却将那北平酒楼砸了个稀烂,也是庞煌想的周到,回到府衙之后,二话没说,就让郑虎去找范瑞,让范瑞找了几个信得过、身手还不错的人去北平酒楼,原来的意思是为了保护和查探消息,却未曾想到遇见那班无赖正在逞凶,没有费多大劲,就将人拿下,只有两人见势不妙,偷偷的溜走,其余的都被庞煌扣押在大牢之中。

    明察暗访,当厚厚的一叠卷宗摆在了庞煌的面前,等他看完之后,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冰山一角显露出来,原来不但那一马二熊算得上是北平府衙的人,甚至他们手下的那一班无赖破皮,也都可以算是府衙的人。

    按照庞煌的理解,估计也就是临时工xìng质的城管。

    继续追查下去,却发现不但是城管范围之内,就连其他部门纷纷的牵涉其中。

    北平府七县四州,别的地方先不说,就说北平府治的范围之内吧。按照大明洪武六年所定,分天下府为三等;粮二十万石以上为上府;二十万石以下为中府;十万以下为下府。

    北平地处大明极北之地,虽然是蒙元时的大都,但是按照缴纳粮赋的数量,依然是中府的级别,庞煌是正四品的知府。

    所以北平府设知府一人,同知一人、通判两人,推官一人。

    下属有经历司,设经历一人、知事一人。照磨所,设照磨一人,检校一人。司狱司,设司狱一人。

    知府掌一府之政,宣风化,平狱讼,均赋役,以教养百姓;同知、通判分掌军纪、巡捕、管粮、治农,水利,屯田,牧马等事;推官理刑名,赞计典;经历、照磨,检校,受发上下有关文书,磨勘六房宗卷。

    最后还有府学设教授1人,训导4人。

    这是朝廷正规的编制,也就是只有这些人有朝廷额定的俸禄,另外杂职尚有医学、yīn阳学、僧网司、道纪司。这些都是有官而无禄,自然也算不得编制内的职司。按照北平府的占地情况来说,这么多官员不算多。

    可能朱元璋也正在悠然自得自己的英明果断,可以用减少官员来减轻朝廷的负担,但却是没有想到,他这么的做法,却构成了一个潜在而又庞大的利益集团。

    这个集团的人数,就连庞煌也觉得有些心悸。

    还是暂时只说北平府治的范围的问题,首先城防,作为行政官员,特别是北平府的行政官员不用cāo心,唯有推官负责治安、刑名等事情。

    北平府正式在册登记的各种衙役大约是:门房两人,皂隶十六人,马夫十二人,禁卒八人,轿夫六人,更夫四人,库卒四人,仓夫四人,捕役七十人、快手八十人。

    加上三房六班的主管书吏、捕头一共二十七人,这个编制,真的让庞煌下了一跳。但是还有更让他吃惊的东西。

    庞煌组建三方六班,按照府一级的编制,将每房书吏设置成三人,三班衙役的管事也设成了三人,这样来说,就是二十七个人的正规编制,在设立这个数目之初,庞煌还觉得似乎有些不够用。

    但是现在看,自己的担心完全都是多余的了。

    自己好不容易设置的三房六班,竟然也有编外人员,经过多方的查证,书吏这同一职位上也存在三个等级。北平府的书吏不过十八人,但是有一种被称为“经书”竟然有一百多人,这还不算“清书”和“小书”是经书的徒弟,统称白书,数目与师傅相近。

    庞煌没有想到,自己只是直接领导了十八个书吏,但是每个书吏的下属都要比自己多,超出了正常编制的十几倍。

    庞煌不由想,知府衙门只是负责这十八个书吏的开支,其余多出的十余倍,这些人的费用从哪里支出的呢?怎么自己一点也不知道。

    再说衙役的身份也分两种:捕头等这些属于长官类型的为良民,而其属下的皂、快、捕、仵作、门房为贱民。

    因为贱民衙役包括子孙三代之内都不能参加科举,也不准捐纳买官,为很多正经人家所不齿,严禁自己的子孙从事。

    正经人家不屑,不代表没有人愿意去做,一干游手好闲的无赖泼皮,往往在衙门里面挂了名号。根本不靠薪水生活,他们的主要收入来自陋规。多数衙役的规费,属于书吏和衙役分享。

    前几rì庞煌遇到的所谓一马二熊,他们那里来的薪水报酬,而纯粹是靠着打着官府的旗号,在集市上变相的收一些保护费作为生活来源。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冰山一角,其他还有很多,大多数都是蒙元时期那些投机之人所遗留下来的陋习。

    比如俗称“牢子”的狱卒,也分三等,有正牢子、小牢子和野牢子。正牢子是编制内的正役,小牢子和野牢子都是不务正业之徒,这样的人仅北平府就有超过百人。

    还比如皂隶,也就是衙门内的差役。编制外的皂隶叫“小弓兵”和“直司”。小弓兵大概相当于皂隶职位上的临时工,“直司”的地位排在小弓兵之后,可能属于二等临时工。

    从这一方面,庞煌似乎有些熟悉的感觉了。大明这个时代似乎和他经历过的那个时代,虽然相差六百余年,但是xìng质上差不多,位子坐稳当了,就想把脏活累活交给临时工做。临时工干久了,位子也坐稳了,又会招徕和支使二等临时工,同一职位上就可以形成三个等级。

    这是一个难以解开的结啊!

    庞大的编制外人员,牵一发而动全身,甚至你想下手都找不到落刀的地方,但是既然庞煌察觉了这种陋习,又不能不管,于是陷入了两难之中。

119 苗头

    非不可治,只是难以根治罢了。

    庞煌要是只是想出口气,表面上处理一下,那只用召集下面的同知、通判、推官等人过来议事,表示出自己的不满即可。

    估计用不了多长的时间,这些所谓的编外人员就会得到清理,但是有什么用呢?

    稍微松懈一些,这些人又慢慢的聚拢了在衙门附近,就算是自己一直控制的都很严格,只要自己在任上一天,就不允许有编外人员的出现,那么自己离任之后呢?

    会不会出现反复,这个答案是肯定的。

    而且暂时也不能动,庞煌不是朱元璋,可以挥刀乱舞,大杀四方,一个府的行政事务,还是需要有人去处理,自己猛地将编外人员清除,那么一直清闲享受编外人员劳动成果的在编人员,会不会有什么反弹?

    要想一个比较妥善的办法,从根本上来解决问题,才是最恰当的,庞煌虽然不是完美主义者,但也知道除恶务尽这句话。

    于是,让郑虎等人放出风去,就说知府大人去庆寿寺为故去的孙贵妃娘娘诵佛,却在附近遭到了一些自称为府衙之人的冒犯,回到府衙之后大怒,将几人全部拘禁起来,不过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

    之所以这么传言,庞煌是暂时不想打草惊蛇,只要扣押着这一马二熊,估计早晚会有人跳出来说话,到时候就可以试一试,这水到底有多深!!

    而且,他还没有想好,真的把这些编外人员去掉,会引起什么样子的后果,会有人消极怠工吗?而且,北平府这么大,说心里话,庞煌不认为只是区区几百人就能完成所有的事务,但是这些编外人员所做的事情,该以什么名目,什么薪酬,他都没有想好。

    谁也说不定,只有慢慢的来,先拿着关于一马二熊的事情开刀,看看大家有什么反应再说。

    庞煌就那么静静的等着,快过年了,却是有人就要等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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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胭脂般的夕阳倒shè云天,光华耀目,无比壮丽。

    牛云雷背着双手,正沿着青石铺成的横街匆忙地朝着西城疾走,眉宇间打着个细细的小结,在鲜艳的夕辉涂染下,不容易使人透过那微蹙的眉结窥测到他心中的愁郁与愤懑。

    街上的行人很多,他概没在意,几个和他招呼的人因为他的置若罔闻侧身而过弄得有几分尴尬,而他却依然是目不斜视,旁若无人,匆匆而行,好像是跋涉在落rì之前的无边的荒原中。

    耳边只嗡嗡地萦绕着刚才推官大人,那些扑朔迷离难以捉摸的话……。

    牛云雷加快脚步,转过横街,穿过十字路口,每rì必经的北平府衙的高大门楼又到了,一对饱受风雨面目模糊的石狮在夕阳中刻板地雄踞两旁,好像是在作一个无休止的梦。

    北平府的大牢就在设在府衙大堂口右角,主要是便于随时提审犯人。监门内有一照壁,通道只有一面,为了防止囚犯逃跑。一入监门,就有接连拐四个直角、五道门的甬道,接着是一条约一米多宽的胡同。

    胡同的两边是两排低矮的监房,关押一般的杂犯;胡同再往前走的南尽头,往东拐直角弯是内监所在,专门关押死刑重犯。内监是四合院形,东西南三面是普通式监房,北面有两幢无窗窑洞式监房,这是关押死刑犯或者是女犯的监牢。

    不用进去,牛云雷就可以感受到监牢里的一草一木,他在这里当差五年了,五年换了两任知府、三任推官,但牛云雷依然在这里当差,可能是由于他生xìng冷僻,不喜和人交往的个xìng决定了他适合这个职业。

    但不可否认的是,牛云雷是个正直的人,在府衙大牢当差这么多年,基本上就没有收过犯人们的好处,当然,他也没有机会收。

    牛云雷是管理内监的牢头,内监是最没有油水的地方,因为里面大部分是死囚,对于死囚,一般家属是不会再往里面花钱的。

    但是没有想到,前几天知府大人竟然将几个无赖关押到自己的内监来了,才惹出了他心中的不满。

    不满肯定不是针对知府大人的,而是针对有些事情。

    今天推官张大人亲自召见自己,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隐晦的提出,要他照顾内监新来的那几个犯人。

    一马二熊,这三人无赖的名声,作为一个北平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偏偏推官大人要自己照顾他们,怎么照顾?难不成还要把这几个无赖供起来不成。

    深深地叹了口气,耳边又响起张大人的嘱咐:“……这几个人,本官都不愿意招惹,你见机行事,一应予以方便……驸马不过是一时气愤,等他气消了,事情自然也就淡了,但是你还要在北平生活,不要给自己找太多的麻烦……。”

    “……一应予以方便……。徇私枉法么?……”

    牛云雷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噤,竟然是连大牢也不想进去了,他从张大人眼里也看出了无奈,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相信自己了。

    先回家吧!牛云雷想到,转身进入了一条狭窄的巷子中。

    由于是冬季,巷中两边的墙壁上,斑驳长满黄sè的青苔,枯黄的野草从砖缝中探出腰肢,巷子将尽处,一带残垣断壁中有棵树,枝丫上支着个鸟巢,他路过时,正好觅食的乌鸦飞来,那巢中立刻伸出几个细细脖子黄黄嘴角的雏鸟头儿,发出哇哇乱叫的乞食声,老鸦似乎稍稍犹豫一下,将口中食物塞进了一个幼鸦的嘴里,又一刻不停地展翅飞去……。

    牛云雷怜爱地看了一眼那些留在巢里的黄嘴细脖子的小生命,加快脚步,走出巷口。

    一个白发苍苍的盲人拄着竹枝伸着手,无目的地呻吟着:“可怜可怜我吧……。”

    一面用竹枝细心地点捣着地面,眼看着就要踏进小河,牛云雷紧走几步,拉住了盲人,说道:“老人家,靠着那边墙走,这前面是河,要当心啦!”

    将盲人搀扶到靠墙的地方,从袋中取出几枚铜钱,塞在老人的手里,说:“老人家,这点钱你拿回去用吧。”

    “多谢,多谢!”盲人双手紧紧攥着铜钱,连连作揖,“您是一位好人,大善人啊!”

    牛云雷没有说什么,迈开大步,跨上河上的小石桥。

    夕阳下几只不知道是什么鸟,在淙淙流淌的河水上盘旋呢喃。回头看看,那盲人已经转过大墙,心中不觉升腾起丝丝迷惘,眼前似乎感觉母亲正堆着笑脸朝他走来,拄着杖,牛云雷连忙下意识地趋前数步,迎面而来的是几个活泼乱跳的娃娃,唉,一个幻觉。

    看来,自己真的要为家人着想一下了,父母把自己养大不容易,何必和这群无赖一般见识,而让父母担心,让家人受累呢?

    心里下了这个决定,自然走路也畅快的多,他也不敢再往下想了,迈开脚步,朝着自己的家匆匆走去。

120 探监

    腊月初八,卯时过后,北平府衙的监狱内依然一片静寂。

    而且天下着小雪,高墙上的数盏风雨灯昏黄暗淡,几名值更的狱卒提着灯笼在院内巡视,敲打着更梆。

    大院一排排的号房里黑灯瞎火,犯人们蜷缩在cháo湿、、臭气熏人的草铺上冻的瑟瑟发抖,只有少许几个犯人发出哭泣的声音,在风雨暗夜中越发显得凄凉。

    转过前面几排牢房,一带青石垒成的墙上有一个月洞门,嵌着铁栅,门前岗棚里亮着灯,两个持刀站立的狱卒守护着。进入月洞门,是一个荒凉的小院,碎石铺成的小径连接着几间平房,背负高大的牢墙,哨楼里灯火通明。

    这就是北平府衙所谓的内监,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从森严秘密的外观看让人觉得里面是关押着要犯或死囚,等待着行刑。

    但是现在却其实不然,看着这内监的特殊囚房,每间都有一床一桌一椅以及盥洗器具等等。竟然有了一丝丝新年的气息。马杰被收监之后,庞煌就指命将他幽禁在这里。

    马杰独处一室,除了不能到监外zì yóu自在行动之外,生活起居都很自在。一rì三餐俱都有人专门送来,过的倒是十分悠闲。

    十多天来,一直未曾传讯堂审,也未见衙中官吏过问,不上不下地被搁置一边。

    “到底为了什么?我什么时候得罪了知府大人了呢?”马杰仰望着哨楼上昏暗的灯火,心里想怎么也想不透。

    “但是妹妹怎么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只要她开口,妹夫是行省里能说上话的大官,是决不会坐视我这样的,只消他暗中说些好话,说上三言两语,北平府衙岂敢违抗上司?还不是乖乖地放我出狱?”

    原来这马杰竟然还是有些背景,他有有个妹妹许给了北平行省的一个官员做小妾,虽然是在外面养着不敢带回家那种,但听说极为受宠,这也是马杰的一点倚仗。

    要不是他不学无术,每天游手好闲的,恐怕他那个妹夫还会出面给他弄个县丞、主簿或者是典史当当,也用不着天天在外面,为了混个零花钱东奔西跑。

    不过自从将他关在这个特殊的号子里后,府衙大牢一应给予优厚方便,连脚镣、手铐都没有戴上,他就断定是因为自己的所谓妹夫的面子,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你就算是驸马爷做知府,也要给个三分薄面,而不敢堂审用刑。

    同时,还允许家里过来探望,狐朋狗友又在看监的头目和狱卒身上花了许多银子,这些人明知是知府大人送过来的要犯人,但知道马杰的来头,连知府大人也没有发话拿他怎样。既然得了银钱,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处处宽松,甚至让他在夜间走出囚室,在小院中来回踱步。

    前天晚上,马杰chūn情大发,善解主意的几个狐朋狗友,不惜花上二十贯钱从九凤楼租来了一名浓妆艳抹的窑姐,只说是马杰的表妹前来探监,狱卒中就算是有人认识这个窑姐,也装做不知内情,带着将其送到马杰的囚室,又将门反锁起来。

    其中一名矮胖役卒轻手轻脚踅到马杰的囚室外,循着栅门朝里看去,嘿,马杰将一丝不挂的窑姐按在床上,正在干那活儿……。

    唯一让马杰有些不爽的,就是关于内监牢头牛云雷,他这些特殊待遇,都是趁着牛云雷不当值的时候才有的,只要牛云雷当值,就会板着他那张臭脸,好像我马杰欠他多少钱似的。

    连你们的什么驸马知府都不能拿我怎么样,你一个小小的牢头,怎么敢如此对我。想到这里,马杰就咬牙切齿,恨恨地骂道:“只要一出牢房,老子就要让你这个臭牢头尝尝厉害,就不相信,北平城谁敢惹我们兄弟!!”

    窗外响起阵阵的鞭炮声,已经是腊月间了,顽皮的孩童开始偷着拿家里的鞭炮出来炫耀,但是马杰听了,想起了外面的快活,不由急躁的像笼中的野兽般的在囚房里转起了圈子来。

    又是新的一天到来,辰时刚过,内监的铁门打开了。马杰从四室的铁栅中忽然看见马六福跨了进来。

    马六福是他一个远房的哥哥,四十三岁了。一直在老家通州附近种地,最近几年才来到北平城跟着马杰厮混,到底是叔伯兄弟,比别人可靠的多,所以马杰对他很信任。

    “小杰!”马六福走到铁栅前,问:“最近还好吧?”

    “我很好!三哥,现在外面的情形怎样?”

    “一切顺利,但情形不是太好。”

    “噢?快说说看。”

    “小杰!”马六福松开铁栅栏,毕竟是冬季有些冰手,说:“你下狱之后,我就去找娇儿了。”

    “见到妹妹了么,她怎么说。”马杰急切地问。

    “哥哥深知娇儿和你兄妹情深!!”

    马六福转着一双显得浮肿的眼睛,鼻下侧两条深沟诡谲地动了动,说:“听了你下狱之后,娇儿又急又气,急的是怕你受不了牢狱之苦,又不知道你犯了什么事被抓起来?……当即下令丫环到西城去请老爷。”

    “妹夫怎么讲?”

    “咱妹夫一见娇儿便说:‘我都知道了。’然后是勃然大怒,大骂小杰你平时横行惯了,竟然连驸马爷也敢得罪,按律当诛,又把我训斥一番……。”

    “……。”

    “娇儿已经央求妹夫,无论如何要拯救公子于危难之中。妹夫喟然叹道:‘估计要等驸马爷气消了才行……。’”

    “驸马爷气消了?”马杰震惊地插问道:“他不消气我就在这里坐一辈子吗?”

    马六福不可置否。便把自己探知马杰犯了什么事情的原委一一说了一遍。听说自己进来坐牢,竟然是在菜市场收那几个钱惹得祸,马杰不由哭笑不得,焦急地问道:

    “妹夫究竟如何想处置?他没有明示吗?”

    “小杰,这不是秃子头上虱子明摆着么?妹夫岂有坐视不救之理?必然尽力在各衙门会同诸大人斡旋,设法开脱,这些瓜瓜葛葛,盘根错节,相信那个知府大人也都清清楚楚。他虽然是驸马都尉,当然知道天高皇帝远的道理。小杰你最近的待遇,还不就证明了这一切吗?但是总要给驸马都尉一些情面,让他消消气之后,才好说话。”

    “嗯,”马杰点点头,露出了一丝笑意。马六福瞥了一眼监外狱卒,接着说道:“为了做到万无一失,我打着妹夫的旗号,在知府衙门里暗里周旋一番,常言道,庙多菩萨多,哪股香烧不到都不成,你安危乃眼下第一重要,只要不惜重金打通关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马杰听说又要花钱,着实有些心疼,可是自知得罪的不是一般人,生死倏关,也就不吱声了。

    马六福正要说话,见狱卒走来,赶忙煞住话头。

    “时辰快到了。”狱卒提醒说。

    马六福见是城南的旧识街坊,伸手掏出几张小额的宝钞,塞在他的手里:“李爷,晚上到找个地方喝一杯吧。”

    那个所谓的李爷,将宝钞揣进身上,小眼眯成一条缝说道:“多谢,多谢!”

    狱卒刚一转身,马六福便说:“徐大将军的管家徐福寿。我知道妹夫与他过往密切,特意备厚礼晋见。徐管家听说你被拘,十分气愤,说是一定设法营救你的。”

    “嗯。”马杰拢了拢鬓发,说,“这徐福寿虽然只是大将军府的一个门房,可他毕竟是大将军的家人,神通广大,听说北平城里各衙门上至平章大人下至衙役轿夫他都认识。倒也是个人物,希望他有办法吧!”

    马杰苦笑摇摇头,马六福轻击一掌,说:“在北平,还没有人敢惹徐大将军的,虽然只是一个门房,咱们也不能放过,花出去的钱,以后自然再赚回来,多处撒网,自然会有收获的一天,而且徐福寿这条线,不一定能用的上,那样花钱就不会太多了!!”

    “唉,也是我一时疏忽......。”马杰感叹地说道:“那天本来就有些蹊跷,但是我就是没有往那上面去想,还想着带人找回场子,却被人抓了个正着!”

    “你放宽心。”马六福抹了抹山羊胡子,鼻下的两条藤纹更深了,继续说道:“哥哥断定,年前估计妹夫会找个由头为你说情,释放你出去。”

    马杰咧开了一嘴龅牙,他的脑际闪过前几天那窑姐的娇艳面孔和白嫩肌肤……连忙将马六福拉近身旁,在他的身边叽咕了几句,瘦老头儿连连点头,忍不住笑了起来……。

    等马六福走了之后,从隔壁囚房的窗缝中闪过一道人影,马六福和马杰堂兄弟二人的对话,都被他记录了下来,唯一感到棘手的,竟然是这些人手眼通天,竟然牵涉到了徐达大将军,所幸徐大将军应该不知情,只是下人捣鬼。

    要不然,驸马爷就有些为难了!

    但就是这样,驸马爷面对的也是一个什么畸形的怪物,通过这几天的明察暗访也知道了不少,郑虎这边有些为大人担心了。

121 到底值不值

    庞煌看着摆在面前的各种卷宗,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现在面对的不是所熟知的朝堂争斗,而是面对的一个很不知名的暗流集团。不到半个月,顺藤摸瓜的竟然牵涉到了上千人的关系。

    这些关系盘根错节,动一发而牵全身,端的难以下手。

    整个北平府的官员,加上朝廷允许编制内的小吏才有多少人,按北平府这么一个府治之地来说,正式官员还不到十位,再加上二十几位书吏,此外还有约二百名额设衙役,但是仅仅这些,庞煌最近顺藤摸瓜,竟然找出了千余人的编制外人士。竟然超过朝廷规定编制的三倍左右。

    这是什么概念,非正规编制超过了正规编制的四倍!而且这个数字还在增加中,而且这只是代表了北平府治的数字,要是普查一下北平府的七县四州,会有多少人呢?庞煌都不敢继续算下去。

    这也是庞煌迟疑的最大原因之一,而且他还要考虑,现在正规编制中,有多少人浮于事,是滥竽充数之人,还要考虑,府衙猛然少了如此多的编制外之人,会不会耽搁了正常政务的运营?

    最重要的是,庞煌现在没有可用之人,基本上他原先的属下都在被监察中,除了刚刚组建的三房六班中,有近一半是新招募过来的,还没有来得及发展自己的势力,剩下的一半,却是分成了几个派系,让人十分头疼。

    行中书省之中左右丞相、平章国事、右丞、左丞好像都有牵连,就连自己这个挂名的参知政事不是也正在整顿队伍吗?更不要说那些根深蒂固的蒙元旧臣了。

    平章国事张鼎,是蒙元时期的户部侍郎,大都光复改名北平后,由徐达举荐为平章国事,只是一个守旧的人物,但是在北平经营二十多年,下面的门生、学生不在少数。

    左丞相刘忠,应该是胡惟庸的拥趸者,定远人,蒙元时举人出身,胡惟庸由太常寺少卿晋级太常寺卿之后,曾经做过近一年的太常寺少卿,前年出南京,以北平行省左丞相参政,虽然不显山露水,但无疑是胡惟庸派过来牵制徐达的人物。

    不过刘忠根基浅薄,人脉不广,也就把握住一个行省礼部,应该翻不起什么浪花。

    右丞相孙亮,乃是燕山侯孙兴祖的族弟,原来一起在徐达手下担任大将,现在其侄孙恪是都督府佥事,和蓝玉是同僚,肯定也是徐达在北平行省安置的一个棋子。

    中书左丞钱思安,乃湖广人,背景不祥,不过胡惟庸曾在湖广通判,很有可能是胡惟庸一派。

    中书右丞李潜,定远人,这个不用查庞煌也知道,李潜是去年自己做知府之前派来具有暗卫身份的最大官员,要不是自己的驸马身份,估计还要听命于这个李潜。

    不过庞煌最忌讳的也就是这个人,因为李潜也有直接向朱元璋奏报的权力,除了不受自己节制之外,其他和自己的待遇一样,就是不知道老朱从哪里找来的这个人,竟然庞煌所熟知的历史中,一点点他的消息也没有。

    当然,这里只是稍微有代表xìng的几个人,其他牵涉到各个衙门的还有不少。

    庞煌就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一当官,就要开始拉自己的队伍呢?包括自己在内,开始在怀柔时,庞煌开始甚至想小面积的杜绝这种陋习,但是随着时间的慢慢发展,自己也开始拉起了山头。

    真的是自己人才好办事吗?

    可能吧!要是把这些人全部换成自己的人,那么自己做起事来肯定就会得心应手的多了。但是可能吗?

    先不说这种决定会不会违反庞煌的初衷,就说朱元璋会允许自己那样干吗?估计也就允许他老朱放火,绝对不允许自己这个女婿点灯的。

    作为一个外戚,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

    考虑着这个问题,庞煌慢慢的拿起了一个人的卷宗,正是北平府衙监狱内监牢头牛云雷的卷宗。

    目前为止,也就这个人能够进入到庞煌的视线之内,为人比较方正,但却没有宁折不弯的倔强,懂得圆滑和忍让。

    要不也不会在北平府衙不拉帮结派,也能平平稳稳的干这么多年。

    正在想着,黄子澄敲门而入,看见庞煌面前乱糟糟的一大堆,不由眉头一皱,难道大人最近还在忙着顾那些小事吗?

    稽首一礼,黄子澄道:“府尊大人,如无意外,那晚生明rì就启程回乡过年,元宵节后即回,请大人放心!”

    “哦!”庞煌醒过神来,说道:“今rì就已经初九了,也改回去,不耽搁和家人先过个小年,如此也好!”

    “大人还在忙那些‘白员’的事情?”看了庞煌手中的卷宗,黄子澄问道:“晚生以为,不值得!”

    关于清理所谓帮闲、白员的事情,庞煌也没有隐瞒过黄子澄,毕竟黄子澄是外地人,在北平做不了什么手脚,也没有什么根基,而庞煌也十分需要一个很了解大明如今形式的人做参谋,所以有保留的让黄子澄知道了大半。

    “那子澄说说,何事为值得,何事为不值呢?”庞煌不露声sè的问道。

    “府尊乃一方太守,掌一府之政令,总领各属县,宣国政、治百姓,审讼案,稽察jiān宄,考核属吏,征收赋税等一切政务皆为府尊职责。”

    “这些本官知道,子澄不妨说说,本官身为北平知府,该做些什么?”

    “如今皇上将各府按纳粮分级,纳粮二十万石以上为上府,二十万石以下为中府,中十万石以下为下府。而北平地广,却始终勉强徘徊在中府于下府之间,未免影响府尊的官声。”

    “晚生以为,府尊大人应该鞭策百姓,鼓励农耕,将北平纳粮之数在短时间内上升为上府,才是紧要之事,和一些胥吏纠缠,吃力乎!无功也!”

    庞煌摇摇头,果然不出所料,黄子澄还是这般的老生常谈,跟了自己快半年了,始终纠正不过来,光说一些空话有什么用呢?

    意思就是要把政绩放在首位,做些形象工程,非要把北平府的中府等级提升为上府待遇,那才算有成绩。

    至于怎么做,就只会喊口号,实际的cāo作你真的问,黄子澄还能啰啰嗦嗦的说一大堆,但绝对不会有一句有用的。

    上下几千年,不缺的就是这种人,做些形象工程当政绩,把数字做上去,就是自己的政绩表示,要不是庞煌现在身边缺少人手,真想让黄子澄过了年就不要再来了。黄子澄这种观念不改变,只要自己还能压制,黄子澄就不要想去做具体的事务。

    因为这种人只会好心办坏事!

    思索了一下,庞煌说道:“刚才子澄说了,本官也有考核属吏之责任,现在农闲,本官做为何不值呢?难道非要等到农忙,需要用人的时候再整治才算是好吗?”

    “非不值,而不为!府尊大人,胥吏之说,自古就有,已经成为定律,不过是为官者手中之刀,不趁手,换一把就是,何必为此事cāo心,而耽搁了府尊的正事呢?”

    言下之意,对于胥吏极为轻视,却也没有想到,他此时也不过是庞煌手中之刀,用来解决一些庞煌所不懂的事情,和胥吏干的事情差不太多。

    庞煌摇摇头,知道多说也无益,黄子澄这种心态估计也代表了如今大明相当一部分人的心态,看不起手中的工具。

    殊不知,刀用的好,自然得心应手,用的不好,也难免会伤到自己。

    而庞煌就是怕伤到自己,才决定伸手试着管一管,借助这个君权至上的时代,自己手中的集权能力,说不定还有可能会有些成效。

    至于成功与否,庞煌不敢说,六百余年后仍然是个遗留问题的临时工问题,自己能解决好吗?

    没把握啊!所以才要尝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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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权介绍:
大明洪武五年,太子朱标未结婚、燕王朱棣刚换齐牙齿、胡惟庸崭露头角、汪广洋去广东钓鱼、李善长当起了工头、刘伯温怕死不敢回家、徐达初尝败绩、方孝孺还在求学,黄子澄科举不成,齐泰也在求学,姚广孝游山玩水,明初四大案未见踪影,开国功臣们正在逍遥,朱元璋却已经在磨刀霍霍,而就是这年的春天,刚刚失业的屌丝庞煌,上网回家途中穿越到了一群移民队伍中,试看他怎么带领群臣,向皇帝郑重提出: 除了祭祀;臣要有不跪拜任何人的权力! 皇上错了;臣要有可以指责拒绝的权力! 同僚犯错;臣要有不无辜被牵连的权力! ……………… 一个穿越了的草根向另外一个成功当皇帝的草根要权力的故事! 一个穿越到明朝初年屌丝的成长史! 一个草根皇帝的维权史! ...... 【新书需动力,精彩在后面!请各位看官《加入收藏》后养肥再杀!】 ......臣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臣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臣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