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整肃怀柔(中)
事实就是如此无奈,国人天xìng如此,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改变,就算是全身都笼罩着穿越光环也不行。
当晚间庞煌与县丞李锐、典史高昌三人对坐而酌,渐渐弄明白了大家的心思,才不禁心里有些失望。
按照大明官场的规矩,地方官员就要住在衙门之内,高昌一直住在县衙,而教谕李锐被庞煌召为县丞以后,也住在县衙的西苑,今rì开会的时间比较长,除了庞煌所制定出的罚款之外,还布置了一些chūn耕前的准备、和大家商量了保安团的存留问题。
中午县衙管饭后,又到了下午申时末才算结束,很自然的,怀柔县的三大巨头要碰碰头,互通一下今后的情况。
当庞煌有些疑惑的说出罚这么多钱,为什么没有人心疼或者表示反对时,高昌倒是没有说什么,倒是历经六个知县的李锐,说出了其中的缘故。
首先庞煌低估了怀柔县富庶的程度,由于钢材的大量生产,带动了军工产业,而军工产业则是最能带动地方产业的行当之一。
可以想象的到,火药可以带动烟花爆竹的发展,钢材可以带动农具、民用设施的发展,而制造兵器的器械、各种淘汰下来的工艺,又可以带动手工业的发展。
就拿当初庞煌为了加大炼钢炉所设计的风车、水车,现在已经广泛的用在了农业上面。根据炼钢炉,改造了琉璃的制造工艺,加大炉温后再尽量提纯原料,所生产的玻璃已经成了怀柔县最大的支柱产业之一。
总之,种种类类,十分熟悉怀柔县情的李锐掰着指头给庞煌讲了半天,把当事人说的都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给怀柔带来了如此大的变化,这一点是他没有想到的。
不过是以前想做富家翁时的无意之举,谁知道造就了如此多的产业,杨老太爷怪不得不心疼,区区一千五百贯,只是当时庞煌为官前抛售自己名下的产业,杨老太爷收购之后的获利的十分之一还不到。
估计杨老太爷就拿这点钱当做还人情了!庞煌苦笑着想。
其次,庞煌低估了人xìng中的投机xìng,这当然不是李锐说的,而是庞煌根据李锐的话进行的总结。
当初庞煌身在京师,大明的通讯又是落后不畅,难免会让人心惶惶,刘大叔莫名其妙被抓、三个儿子也被抓走、怀柔出现jiān细、怀柔商会被封、清华义学被人告发,这一系列的事情下来,大部分人都以为知县大人大势已去,不知道得罪了哪方面的大人物,要整死庞煌。
再加上北平府的知府大人亲临,要是人人都还能安安静静的呆在家里,那才叫做一个怪事呢。
就算是没有什么用心,就算去旁敲侧击一下大概的情况,也要去拜见一下知府大人吧。
说到这里,算是饱读诗书的李锐仿佛也有些不以为然,他和高昌都去拜见过知府贾大人,当然也例行孝敬了东西,不过价值不高而已,但是也没有逃脱庞煌的责罚,照样处于三倍的罚金,包括怀柔商会在内,包括柳若秋在内,谁也没有跑掉,被知县大人突如其来的一棒子统统打翻在地上。
而且在闲谈中,对于庞煌这种不管老鹰只抓小鸡的行为,显得极为不服气,在公堂之上,可以说要顾忌上官的面子,但是下了公堂,在闲谈之中,一向比较耿直的李锐就直接说了出来。
自古以来,就算是朝廷严惩贪污腐化,也大多是处理官吏,很少问及送礼之人的,除非是出了大问题,比如说有了利益的出现,比如说是谋反篡权、比如说是买官鬻爵。
但像是知府大人驾到,众人纷纷前去拜见,带一些小礼品那也是人之常情,庞煌如此做,真的有些公报私仇的嫌疑。
李锐虽然没有说,但是从他和高昌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对于知县大人这么处理事情的方法感到有些不妥。
庞煌只好再次陷入了沉默,穿越的光环虽好,但唯一的坏处,那就是不能什么事情都说明白,因为你越说越不明白。
不过心里还是暗暗下了决心,至少暂时在怀柔县,非要把这股子风气刹住再说。
沉吟了一下,说道:“二位也许有些误会,但是本县却真的不是那么想的。”
李锐、高昌同称:“不敢!”
庞煌知道他们所谓的“不敢”和“不是”完全是两种概念,遂也不做深究,问道:“怀柔多土地,但是本县所产粮食,除去税赋之外,也仅仅够自给自足,这一点本县说的可正确。”
“不错,怀柔地多人少,且粮食产量偏低,一年一季的粮食,终比不得江南的一年两季,甚至福建、两广有些地方的一年三季。”
这是李锐回答的,所谓读书知天下,作为读书人的李锐当然要对大明的现状要了解一些。
庞煌趁势问道:“既然仅仅够自给自足,那么刚才两位说怀柔富庶,请问这富从何来?”
“自然是商业使然,怀柔商贾众多、作坊林立的结果,那是大人您统御有方,才能使怀柔如此富庶?”这是高昌,回答问题也忘不了小拍一下马屁。
“那我们去年上缴府衙税赋的比例如何呢?”
“商业税五成、农税三成,其他诸如矿税、盐税等各种税赋两成。”这又是李锐的回答,去年的这些事情都是出自他的手笔,自然是很清楚明白。
“官营盐铁二税,尚且比不过商业税三十税一的半数,这一点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我们怀柔的商业已经及其发达了。这一点你们可有意见?”
李锐和高昌一起摇头,表示没有意见。
“那两年前呢?”庞煌问道:“可能你们没有注意,但是本县却是翻看过,数额上先不说,但从比例上看,农税为五成、商业税为两成、其他盐铁等税占三成。”
“这样的数据代表着什么?你们知道吗?”
李锐和高昌对视一眼,有些真的不明白了,这样代表着好事啊,怀柔发展了,显示出了知县大人的政绩,又能让老百姓过上舒服的rì子,能代表什么呢?
但明明眼前的大人并不是在表功,他们也搞不明白,所以也不敢乱回答了。
“发展的太快,容易使人产生错觉!”庞煌叹息道:“甚至有些人会以为,只要有了钱,就什么都能买,什么都能去做!”
“应该不会吧!”李锐有些狐疑的问道。
“不会?”庞煌自嘲的笑笑继续说道:
“去年三房六班的推举,就有人叫嚣着有钱什么买不到,不过那是本官还不是知县,而这么说的人毕竟还是少数,虽然有些作弊行为,只要纠正过来,暂时就影响不了大局,但是经过三房六班的这个甜头,本县相信,明年的换届推举三房六班,只要本县宣布延长三房六班的任期为三年到五年,恐怕就会有人出大堆的银子出来卖了,首先咱们要防止这种事情出现。”
“还是去年,蓝都督引兵救援怀柔,击溃蒙古骑兵之后,竟然有大户联合起来,想要犒军,送出去一些鸡鸭鱼肉、粮食美酒,甚至还有些银钱,别以为本县不知道,蓝都督都已经告诫我了!”
李锐有些茫然,但是高昌却是低下头来,当初的犒军,他也参与了其中,不能不说有些欠妥,事后才看了邸报,洪武六年,南京沈万三助修南京城墙、申请犒军,被皇帝流放了。
怀柔这点事,虽然比不上南京城那么轰动,但是真的让有心人告了状,那还真说不定会不会触怒皇帝,也幸好蓝都督和庞大人的关系好啊!
庞煌没有理会个人心思,继续说道:“知府大人来了,大家都知道送上财物、礼品,那样就算本县真的倒了,也不会连累到他们,而如今,看到本县回来了,明知道做了本县不喜之事,还是准备借钱消灾,看来很多人都以为,钱真的什么都能买到了。”
这席话,说的有些狠了,特别当着两个送过礼的人,李锐和高昌都曾经带着礼品去拜见过贾道。
听闻此言,连忙想要分辨,庞煌却摆摆手,说道:“你们不用解释,本县知道那时事态不明,两位也是想打探个虚实,真的有所图,那么也不会就带那么一点东西!”
“两位的情分,本县记下了!至于罚金,本县也替你们拿出来,毕竟你们也不宽松,听说李县丞送出的,是你恩师赠给你的字画,有机会的话,本县会替你拿回来。”
两人连称不敢有劳,却又纷纷站起谢过。想来送礼加上罚金,的确给二人带来了一点困惑,有人帮忙解决的话,那自然是好的,而且这个县太爷,原来在当官之前,可是怀柔有名的富贵人。
庞煌含笑不语,对于两人的情况当然了然,要不也不会说出这种话来,但是罚金还是要交的,就连柳若秋送的一些礼品,也折成了价值,翻倍了罚金,更何况眼前这两个展示的左膀右臂,更要做出点表率呢。
不过心中一动,又说道:“最近本县有些想法,暂时还不成熟,所以就不说了,如果能行,那么本县所有的公务人员,将会再增加一些养廉的银子,那么诸位就不用再为了升斗小事烦心,可专心为朝廷办事了。”
两人自然再次谢过,看看天sè不早,庞煌吩咐两人回去休息,明rì还要陪自己去怀柔义学办些事情。
078 整肃怀柔(下)
开除学生的余波终于算是告于段落,对于绝大部分不明真相的学生,还是觉得有些不安,但是渐渐的总算平息下来。
清华义学偌大的校园内,伴随着上课的钟声,显得悄无声息,只有数班分布的地方,才有着偶尔穿梭的老师,但奔走的却是一个方向。
今天,怀柔知县兼义学的校长庞大人莅临清华义学,带着县丞和典史大人,亲自考核数班的学习情况。
说一句实话,数学在大明乃至整个古代都不太受到重视,往往别人提及,就会联想起那些账房先生来。
真正的文人,一般是不屑于去深究这门学问,所以也就有了各种古诗词中含糊其辞的数字。
虽然华夏上下几千年有着祖冲之这样的天才人物,也曾经领先于世界,第一个计算出圆周率(π)值计算到小数点后的第七位。但是依旧不能掩饰数学在整个中国古代的尴尬地位。
庞煌在担任县丞期间,曾经查过历年怀柔县所记载的账簿,作为一个理科生,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无力。
大明现在的记账办法,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能够jīng确,约数多,比如某年某月某rì,计收到西河村税赋约四千五百余斤,或者是某年某月商税计四百五十余贯......。
一个“约”字,一个“余”字,代表了无限的遐想,往往在最后计算总数时,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这还只是一个县的些许账目,要是换成北平府呢?要是换在整个北平行省呢?要是放在整个北方呢?
更不要说整个大明的账目,庞煌用脚趾头想象一下,也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这么一本糊涂账,要想让人不起贪墨之心,那真的是很困难的事情。
之所以会这样,官吏们为了省事是一个方面,因为账目是朝廷的,时间却是自己的。亏盈只要不大,也没有人去追究,何必给自己找这么多麻烦。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数学概念被忽视,文人诗词以约数为先,是为了词句更加优美动人,但是所有人的仿效,特别是记账之人仿效,就会成了“画虎不成反类犬”了。偏偏在官府中,能够有记账资格的,最低也会是一个落地的秀才,酸腐之气未褪,用于账目之中,那还了得。
最后一个原因,庞煌总结可能就是与数字的表现形式有关系了,大明计账,可能是怕人作弊吧,不是简写成的“一、二、三、四”。而是繁体中的“壹、贰、叁、肆”等等,真让人看得眼花带缭乱的。
阿拉伯数字,也就是所谓的印度数字,现在只是流向西方,在大明闻所未闻,所以,庞煌建立清华义学数班的同时,就开始认真的推广和普及阿拉伯数字,这种简单的计数符号,有着它得天独厚的发展前景。
辅佐于加减乘除,和最原始的计算机——算盘,让效率大大的提升,遗憾的是,庞煌并未学过统筹和财会等课程,在大学刚刚毕业的他,对于这一块又是陌生的可怜,只有慢慢的先从基础开始教起。
李锐和高昌有些不明白,心里也有些不耐的坐在庞煌的下首,面向正在考试的学生,目前数班年满十七岁的学生,有三十一个人,现在全部都在下面做着各自的题目。
用的是雪白的宣纸,而考试的题目就写在庞煌身后的黑板上,黑板是用玻璃拼凑而成,用黑漆刷过,然后将有黑漆那一面扣于墙上,就成了黑板,辅以熟石灰做成的粉笔,虽然反光的程度大了一些,但是极易清洗掉原来的痕迹,还是颇受大家的欢饮。
看看摆在桌案上的座钟,近一个时辰过去了,下面的三十一名学生,有的已经做完,有的还在埋头苦思,叹了口气,庞煌想起自己在学校考试的情景,本来想要结束的他,有延迟了一会。
出的题并不难,而且还允许学生自带算盘进入,已经可以算的上开卷考试了,不过是庞煌把他经过的一些小学级别、初中级别的运算题加以变化,代入了大明这个时代的特sè改编而成。
没有什么要求,第一要求正确,第二要求jīng确。
很快一刻钟又过去,待到庞煌看基本上学生都做完了试题,才象征xìng的敲了一下桌案上的铜铃,表示考试结束。
但并没有收回试卷的打算,而是要求呼唤考卷,进行批改和评分,又在半个时辰之内,轮换了四次,终于每一张试卷都经过五个人的手进行了评分之后,才让柳苏下去将其收了上来。
然后拿到教师的一角,由柳苏这个数字变态天才亲自做最后的核查。
喝了一口茶,发觉已经冷了,不由皱了一下眉头,高昌连忙过来换过,趁着这机会,庞煌轻声的说道:
“大家可能对于这次的考试,有些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要进行这次考试,是吗?”
下面的学生无言的询问着,庞煌继续说道:“在我看来,你们是大明第一批接受数学教育的学生,对于你们能够放弃更好的机会,投身于数学的行业,我是很欣慰的。”
“但是,大明现在用人在即,怀柔也等不了那么久的时rì,所以今天就提前考核,考核结果出来之前,我先宣布一下对你们的安排,若有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在这里直接向我提出,今rì,就在这里,我不再是怀柔的知县,身份就是你们的先生,说出你们的心里话,就是你们尊师重道的表现。”
“是的,先生!”学生站起躬身行礼,李锐和高昌这次才发觉,从今天进了清华义学,庞大人还真的没有以官职自称过,不由有些诧异,但是看见学生如此,也不好说话。
“对于这次考核的结果,我有一个想法,取成绩最优者三人,特聘为清华义学的数学老师,将你们这一两年所学,交给更多的人,以后,但凡进入清华义学的人,数学是一门必修的课程。”
顿了一下,继续说着:“聘用期限为三年,聘用期间的薪水为比义学教谕低两成,随之而变。三年后若是你们还想为人师表,那么义学将会优先聘用,若是不想教书,那么将会优先参与到县衙的各级推举之中,印象分加三成。”
这个条件是比较优厚了,清华义学名誉上的校长庞煌是不拿工资的,自己办的学校自己发工资,庞煌的脸皮还没有那么厚。
除了名誉上的校长之外,就是教谕这个实际的校长薪水最多,虽然没有县学、府学教谕的官方职称,但是薪水却是县学教谕的三倍,也就是当初李锐俸禄的三倍,按照几百年后的说法,这三个如果被选中的学生,待遇基本上就等于大学里的客座教授了。
三十一名学生的眼睛,齐刷刷的往角落正在核算的柳苏方向看了一眼,露出火热的表情。庞煌心里苦笑,暗道如果一会你们知道其他学生的安排,那可能就不会那么眼馋了。不过还是不动声sè的继续说道:
“剩下二十八人中,择选出第四名至第十七名,县衙将成立统计局,这十四名学生作为统计局的第一批成员,局长由我来兼任,主要负责审计怀柔县各类账目,待遇与六房书吏相同。”
“再剩下十四人,将会被北平银行直接聘用,前往北平筹建钱庄事宜,以后北平银行,我希望的,是面向全大明的存在,希望各位多加努力!!”
果然不出庞煌所料,当县衙统计局和北平银行的聘用抛出之后,对于一些平时很自负的学生,马上就露出懊悔的神sè,对于他们,县衙和北平银行的吸引力,远远大于在清华义学教书。
虽然名誉上好听一些,但是实际上不如后者的见效快。人们对于眼前的利益,总是显得重视一些,就连这些十七八岁的学生也不能免俗。
这也是庞煌将三名教师的待遇提高,并提升他们以后升迁的条件的原因。
庞煌在六百余年后,身边多得是这样的例子,身边昔rì的高中同学,辍学的当了大款,有关系的当了公务员,可怜庞煌无依无靠,经常和一些**丝打屁时说一些读书无用论,提及某某老师,当年学习多么好,但是现在有的同学成了千万富翁,有的同学成了zhèng fǔ高层,有的同学多么有门路等等,可怜的这个老师,当初因为成绩优异留校教书,拼了十来年的命、教出了无数学生,却连一个副教授的职称也评不上什么的。
庞煌可是不想让这种风气继续下去,读书无用论要是蔓延,对于本来文盲率就极高的大明来说,那才是致命的,对于整个华夏的发展也是极为不利。
所以他聘用义学的老师一般都是以三年为期,三年期满承诺在不违背法律jīng神的前途下,对于其从政或者经商,给予一定的方便作为回报。
不过,大明的读书人,真的想要去经商的还是应该会少的可怜,庞煌如是想,这种自命清高的作风,真的也需要改一改了。
但是又怕矫枉过正,只好暂缓到以后再说。
079 春游
到了惊蛰节,锄头不停歇。
过了惊蛰就是chūn分季节,北平附近的chūn耕也纷纷开始了,chūn分并不仅仅代表着chūn耕就要开始,而且还标志着万物复苏,北方昼短夜长的天象结束,昼夜平分,此时太阳直shè赤道,chūn暖花开,莺飞草长,宜农作,田间管理;观光出游等。
庞煌最近一直挺忙,他终于尝到了自己所为mín zhǔ的苦果。还是关于保安团的去留问题,在怀柔县发出了不同的声音和论调。
有一部分人,坚持怀柔保安团的继续存在,北方的战火未熄,chūn天来了,也到了那些蒙古鞑子打草谷的季节,他们不会放过任何掠夺的机会。
怀柔县城经过去年的毒蛇缠绕,今年哪能不害怕井绳的,这种呼声以怀柔县城的商贾为主,而三房六班内的分别是怀柔北部村镇的一些代表,也赞同这个决定。
另外一部分人,则不赞同保安团继续存在,理由也很充分,经过去年的那场大胜,北平的一些百姓对于朝廷军队的信心自然是大增,而且怀柔保安团乃是乡勇,又不是世袭的军户,不能不务正业,还是要以恢复生产为主。
这部分人,以一些读书人为主,认为怀柔保安团的身份很尴尬,夹在平民和军队之间,名不正言不顺,甚至有的人隐晦的提出,这只保安团背后有着知县大人私军的影子,作为地方行政官员,是坚决不能这么做的。
剩下一小部分人,则保持中立,为了和气提出裁员的办法,保留部分编制用于治安,或者并入衙门的帮闲序列,而大部分人,还是以生产为重,但是也渐渐被争执最激烈的两派所分化,现在还没有得出一个结论。
没有结论更好,庞煌心里想着,没有结论的话,那保安团就一直在哪里存在着。
一直争论到chūn分时分,庞煌才好像有些不耐的,将他们纷纷赶到了各个村镇,去督导chūn耕的开展,并吩咐每人都要带着一个统计局的人员,回来他要各种详细的数据,但是却不说是想要什么数据,任由大家zì yóu发挥。
人都走了,怀柔县衙也恢复了清净,高昌去北平行省的衙门里去送文书,顺便将自己准备呈送给皇帝的密折带到指定的地点。
为了保持在朱元璋心目中一直存在,庞煌坚持着每月至少一封密折奏报,不管是什么内容,先让朱元璋记得有这么一号人再说。
反正也知道,朱元璋有个坏习惯,那就是事必躬亲,比如说暗卫的密折,他没有看之前,谁也不要想看,看了那就是要掉脑袋的。
庞煌不明白的是,老朱哪里来的这么充沛的jīng力,全国上下据唐门说,大约近两千名暗卫啊,像是自己这样有密折专奏权力的,不会少于三百个。可能自己勤快点,每月一封密折,其他的就算是两月一封密折,也够朱元璋看的了。
天天光密折都够费时间了,他还要上朝处理国事,还要做很多事情,哪里来的jīng力造了二十六个儿子和十六个女儿呢。
这个皇帝不简单啊,不但手腕硬,jīng神硬朗,有些地方估计更是硬的不得了。
联想起自己,穿越到大明马上就两年了,但是还是孜然一人,柳若秋和苏柔雪的事情已经提上了rì程,不过按照庞煌的想法是等去了北平再办婚事,那样会热闹一些,到时候北平银行的总部也会落定,双喜临门的机会可不多。
二月十四,按照六百多年后,应该是情人节,但是换算成大明历来说,谁知道是什么rì子,不过这天的天气真的很不错!
庞煌游兴大起,不由分说,就带着柳若秋、柳苏兄弟二人,还有苏柔雪,刘家的三兄弟龙、虎、安作为保镖兼车夫,他们一起到西面的燕山脚下踏青。
县丞李锐犹豫了几次,想要对庞煌作为父母官和治下子民这么出去玩,是不合体制的,但是想到了他们两家的关系,还是长叹了一声,继续在县衙自己的文书工作,三房六班的人都走了,总要留一个管事的人在衙门里,用来应对万一的突发事件。
早晨出发,巳时未过就到了燕山脚下一处偏僻的丛林中,淡淡的烟岚在一片葱绿中袅袅升腾。只听见数不清的奇禽异鸟竞相欢鸣,山泉泊泊流淌,顺着山间涌起一簇簇银花,飞溅出一颗颗玉珠。
太阳此时已经快要悬挂到头顶,转过一个低矮的山崖,是一个漫坡,漫坡上长着一片嫩绿的青草,一条清溪穿坡而过。
“大家就在这草坡上歇一会吧!”庞煌驻马征询着大家的意见,说道:“肚子也饿了今天,我们就在这里吃午饭。”
当然没有人有意见,刘安连忙跳下马车,找个稍微平坦的地方,和苏柔雪一起将柳若秋搀了出来,并引导他下了马车,刘安遂放手,将马车赶往别处,以免碰撞着柳若秋了。
庞煌、柳苏、刘龙和刘虎他们四人是骑马的,见到这种情况,也跳下马来,刘龙、刘虎过来,将其他两匹马接着,牵到有青草河水的地方,将马儿栓在那儿。
庞煌在草坡上一块青石边蹲下去,两腿一伸,同时拍拍身边的草地:“若秋,过来歇歇吧。”
苏柔雪抿嘴笑笑,将柳若秋扶了过去,找个妥善的地方安置好之后,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就走开了,作为唯一的女子,他要为大家的午饭做一些准备,而且,他知道先生肯定有话给柳若秋说。
庞煌呼吸了一下山间的新鲜空气,看着旁边溪水清碧如镜,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水底的鹅卵石耀着闪烁的光斑,几条游鱼悠闲自在地逆水嬉戏,不断吐出珍珠似的水泡。
刚想指给柳若秋看,却是想着柳若秋的情况,险些说漏了嘴,只好尴尬的干咳了两声,转头看着在马车边玩弄着几乎不离身的弹珠,而刘龙、刘虎在四周jǐng戒,刘安和苏柔雪正从车上搬东西下来,准备开始做饭。
笑了一声,刚准备说话,但是柳若秋开口道:“北平chūn天的味道一点也不好闻,都是荒山野岭的气息,我感到了一片的荒芜,山中似乎还有猛兽!”
于是收回心情,不由好奇的问道:“那山西的chūn天呢,是什么味道?”
摇摇头,说道:“快忘了,但是给我的感觉很好,至少有种家乡的味道!像是这时的季节,原野上都是浓浓的麦香,参杂着一些肥料的味道,给我的感觉很真实。”
“但是在怀柔,只有一中荒凉的味道,可以这么说,人烟的气味很淡很淡。”
庞煌默然,过了会说道:“会好起来的,怀柔会渐渐的富饶起来,而若秋你也不是没有回到家乡的机会,再过几年,我陪你回去一趟,让我也感受一下你说的麦香。”
“亲人都没了,乡亲们也都在这里,还回去作甚,算了吧!”柳若秋叹了口气,似乎又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转而说道:“对了,其实对于保安团的存留,你心中早有定论了,是吗?”
“嗯!”庞煌顿了一下说道:“保安团不能留太久,去年是徐大将军设计引诱蒙古鞑子,才造成北平地区的空虚,所谓的乡勇,估计当初也是造出一个假象而已,既然大胜了,听说徐大将军说,五年之内,鞑子不要想越过长城,有了这句话,地方xìng质的武装,也都没有用了。”
“在强行存留,反而是害了这些乡勇,朝廷万一让他们参军,加入正规序列之内,那他们就要转化为军户,世袭军户可是不好当,我想很多人都不会愿意去的,到时反而是违抗朝廷的指令,罪名更大,不是我能担当起来的。”
柳若秋手摸索着地面,不知道从哪里抠出一块石头,奋力的抛向水流响声发出的方向,却抛过了头,砸在了对面的一块岩石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不好意思的拍拍手,说道:“难道真的解散,那真的有些可惜了!”
“解散倒是不至于,我有些想法,但是手头却是没有人!再等等吧!”
“什么想法,能不能说来听听?我看能不能帮你!”
“估计你是不行了,现在整个北平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传言你的产业大半都是我的,只是给我我一直不要,只是偷着拿而已,现在说你不是我的人,他们也不相信啊!如果再牵涉到这件事,该有人说我图谋不轨了。毕竟自古以来,私军是大忌!”
“怕什么?给你你不要,反而落了一身的不是!咱们又问心无愧,就算是到皇上那里也不怕啊!”
“我也没有说不要,清华义学不是那笔钱支撑下去的吗?这叫做基金,说了你也不懂!”庞煌打趣了柳若秋一下!继续说道:
“说一句实话,我怕的就是咱们那个皇上!”庞煌认真的说:“还是那句话,现在给你说了你也不明白,再过几年,你就知道厉害了!”
回味着历史书上朱元璋的种种暴虐,庞煌不由心悸了一下,自己这般忙乎,不知道有用没有,一定要在老朱发飙之前有一定的资本,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别看自己是暗卫,那杨宪、毛骧、蒋瓛,那个不是检校、暗卫的出身,不还是一个有一个的栽到皇帝手里,这个君权大如天的社会,好像是什么都不堪皇帝的一句话威力大,怎么才能从这里面撕开一个裂缝呢?
080 偶遇女真
“听你这么说,做官这么辛苦,做的这么担惊受怕。还不如做一个富家翁,那你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做县丞呢?”
听了庞煌含糊不清的唠叨,柳若秋笑道:“也没有人强迫你,记得刘大人走之前征求你的意见,你也没有表示反对!”
庞煌无奈的说道:“限制太多,那时我想到做了官吏之后,办很多事情都会方便些,现在看来,受到的制肘更多,真的有些后悔了。”
“凡事有得必有失,这是老天的旨意!”柳若秋淡淡的回答道:“比如老天不让我任何东西,但却给了我无比灵敏的耳朵!比如说,我现在就能听见官道上有马队经过,但是你却不一定能够看见。”
由于刚刚开chūn化冻,土地比较松软,且带着一种黏黏的感觉,再加上他们一行骑马乘车,自然有些不方便,所以他们出来chūn游现在歇息的地点,距离官道不远,大约也就四百步左右的样子,不过丘陵叠嶂,他们还真的看不见官道上有什么。
庞煌笑道:“你不光耳朵灵敏,鼻子也很厉害,火药那么多种配方,你闻闻就知道是那种配方,谁还能比的上你?你现在闻一下,咱们的午饭做好没有,吃了之后,我在领你去感受一下森林的气息。”
本来是说笑,但是柳若秋却当真似的皱着眉头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说道:“不对,马队硬该不是咱们这边的,是胡人的马队。”
真的假的,庞煌有些不相信,这可距离四百多步那么远,相当于他所知的七八百米那么远了,都可以闻到,但还是向刘龙打了个招呼,让他去高处看看。
由于去年的不愉快,朝廷早就断绝了和蒙古人的互市,而断绝互市,并不是怕和蒙古人再起冲突。而是最原始的一种经济制裁而已。
蒙古人身处内陆草原或者沙漠,常年食用肉类,大明的盐和茶叶成了他们的必需品,常年不吃盐的后果大家都知道,而茶叶又可以用来中和油腻,是蒙古人不可缺少的。
而且,自从大明将蒙古人赶往关外,之前一直在华夏作威作福的蒙古人,享受惯了南方的丝绸、瓷器,还有金银珠宝饰品之类的,现在到了关外什么都没有,怎么能让那些蒙古的贵族忍受的了。
所以互市成为满足蒙古人必需品和奢饰品的唯一途径,当然也有走私的,也有从高丽那边互市的,但蒙古各个部落的人口还是蛮多,单单靠走私或者高丽互市,是远远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
断绝互市,就成了制裁胡人的一种手段,最早可以追朔到汉朝时期,也是最有效的手段。
在这断绝互市的关口,在怀柔界面上有蒙古人的马队出现,那就需要查探一下了,庞煌让刘龙去看看什么情况,但是心里也没有当成一回事。
此时,已经从马车的位置,传来了一阵阵的香味,苏柔雪做饭的同时,刘安已经将另外一辆马车上装着的桌椅板凳拿了下来,在一处平坦的地方架设好,并铺上了白sè的桌布,这种布置,在荒郊野岭的别有一番风味。
没有等刘龙的回话,庞煌亲自搀着柳若秋去那里坐着,山里的湿气还是比较大,在石头上坐的久了对身体可不是太好,偏偏庞煌和柳若秋又都未练过什么武术健身,却是不敢长久的坐在那里。
等待饭菜的过程自然只能说一些闲话,好在刘安随车带了一些干果,而且茶水也烧好了,端了上来,可以稍微解闷。
但是没有过多久,刘龙就骑马赶了回来,不但他自己回来,身后却还带了三个人,正确的说,是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
好熟悉的装束,但绝对不是蒙古人!
庞煌看到的第一眼,就是这么样的感觉,两个大人很是壮硕魁梧,由于从关外来,那里的天气较冷,所以头上都带着毡帽,穿着的竟然像是兽皮缝制的长袍,花花斑斑分不清是那种野兽的皮毛。
让庞煌感到熟悉的是那个小孩,大约五六岁的模样,本来应该是充满稚气的脸,却是有着很深的线条出现,不是皱纹或者伤痕,好像是自然形成的线条,显得一张脸有些英气勃发,可能是小孩不畏冷,头顶上的毡帽被他拿在手里,露出像是野猪尾巴的一条小辫。
就是这条野猪尾巴似的小辫子,让庞煌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看看刘龙,眼光中带着疑问。刘龙马上躬身回答道:
“大......公子,这些人是辽东女真部落的野人,今年要开chūn市了,他们来看看情况!路过怀柔,听高丽人说怀柔好,就想去看看,但是不知道怎么走,所以前来问路。”
问路刘龙自然知道,但是刘龙不知道是否该告诉这些女真野人,在他眼里,这些野人甚至连蒙古人也不如,连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就敢出来见人。
“女真人?”
庞煌恍然大悟,朝廷禁止了和蒙古人的互市,但是对于高丽和女真部落的,还是限制的不多,毕竟在打压一部分的同时,要安抚另外一部分。
显然这几个女真人懂得汉语,听到刘龙说自己是“野人”的时候,眼里闪过一缕怒气,双拳也不由握紧了一下,但是随即就松开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真汉子,上前一步,没有抱拳却是鞠躬一礼后,很冷静的说道:“建州斡朵里部辉候见过这个公子,能告诉我们去怀柔县该走那条路吗?”
“灰厚?”庞煌听着生硬的汉语,不觉微笑了一下,但并未回答问题,却反问道:“你们应该去北平,去怀柔做什么?”
“我们饿了,而且听说怀柔很.......很厉害,我们想去看看!”那个灰厚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怎么形容怀柔,只有用“厉害”这两个字来形容,反正在他们眼里,厉害可以代表很多层的意思。
“很厉害!”庞煌惊讶了一下,又问道:“谁告诉你们的?”
灰厚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自然是有些走私的商贩说的,而且他们有很多东西都是从怀柔走私过去的,这个他纵然不知道大明的法律,也觉得是万万不能轻易透露,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于是愣在了那儿。
几个人早就跳下马来,那个留着辫子的小孩,却好像什么也不怕,竟然趁着灰厚一个不留神,就跑到了庞煌的旁边,眼巴巴的看着桌子上的干果流口水。
就算庞煌对于女真这个词汇一点好感也没有,但也不会和小孩一般见识,看到其萌的比较可爱,还是从盘子里掂起一枚干果,在身前晃动了一下,笑着问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给你吃!”
小孩愣愣的看着在庞煌手里晃动的干果,却没有反应,后面的灰厚上前一步,却被刘龙挡住,只好在远处回答道:“我儿子孟特穆,他听不懂公子的汉语,还望见谅!!”
灰厚瞄了一眼刘龙手中的短火铳,似乎有些忌惮,似乎见过这种火铳的威力,再加上儿子就在人家身边,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谁知道庞煌听到“孟特穆”这个名字,手里的干果一顿,掉在了地上,却被那孟特穆飞快的捡起来塞进嘴里,眼睛露出得逞的幼稚。
以前作为大学生的庞煌,本来就是一个粪青的存在,对于满族女真这些人,说不上的有些厌恶,由于厌恶,所以了解的也就多了一点。
孟特穆,又叫做猛哥帖木儿,可是满清视为鼻祖般的存在,没有想到,现在还是个小屁孩!
恶作剧般的捏了捏孟特穆的脸、鼻子和耳朵,近距离的亵渎了满清所谓的鼻祖几下,觉得颇为心里愉快,这种阿Q似的解气办法,还真的很管用。但是却不能让庞煌乱了心神。
“你们不能进怀柔!直接去北平吧!”
因为庞煌知道,怀柔去年经过蒙古人的围城,对于异族的愤恨已经到了一定的程度,这批人到了县里,怀柔人才不管你是蒙古人还是女真人,反正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明面上的打击说不定自己还能压制住,但是破坏了和谐,就不是庞煌心中所想了。
看到了小屁孩孟特穆,庞煌突然升起了一个养成计划,在计划实施之前,实在是没有必要有所分歧。
转而对刘龙说:“告诉他们本官的身份,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去北平,估计过些rì子,本县也要去北平,到时候自然会去找他们!”
得到允许,于是刘龙将庞煌的身份,特别是北平府同知和怀柔知县的身份强调了一下,弄得灰厚面容失sè,他没又想到问路却问出了一个大人物,当然了,在他们女真人的眼里,一个知府知县,已经算是很大的官了,那毕竟是天朝的官员,丝毫怠慢不得。
于是厉声喝回了刚刚吃完干果,正在眼巴巴看着桌子其他干果的孟特穆,生怕冒犯了眼前的这位大人。
庞煌丝毫不在意,反而让刘安过来,收拾了一小口袋的干果,递给孟特穆,并拍了拍他肥嘟嘟但是线条却是分明的脸蛋,让他回去了。
灰厚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躬身行礼,并悄然退去,果然不敢再去怀柔,直奔北平城不提。
这只是一个插曲,并不耽误众人的游玩兴致,今天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自然要好好的在四周转转,一直到了天黑才回去。
081 南京事端
还是南京紫禁城的御书房内。
灯火没有往rì那么通明,御书房内摆放的十二根牛油蜡烛,现在只有四根在燃着,书案上两根,在后面的字条房两根。
偌大的御书房只点着四根蜡烛,可想而知里面昏暗的程度,以至于皇帝在观看墙上的小纸条时,要亲手拿着一盏油灯,闪烁的灯火在不断的移动着,衬托着朱元璋那张狰狞的面孔,的确让人觉得有些可怖。
看罢了字条,朱元璋又亲自拿着油灯,走到正对面的一副大地图上观看着,油灯所指的方向,正是北平行省和辽东的范围,脸sè虽然没有刚才那么可怖,但是依然yīn沉。
熟知皇帝秉xìng的邓顺公公,则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以至于憋的胸口有些难受,更不要说再往里面走上那么一小步,连挪动一下他都不敢。
就这样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二更的鼓声都响过了半天,皇帝才从里面出来。
默默的坐在那里一会,遂头也不抬的问道:“太子走了吗?”
邓顺连忙回道:“太子爷还跪着呢,不肯起来,刚才皇后娘娘来了劝了半天,也不肯起,奴婢这正担心着,太子爷这么娇贵的身子,已经跪了快一个时辰了,天气还凉,对身子骨不好!”
“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阉人来cāo心!”朱元璋叱喝道:“去,把太子请过来,就说朕有话说,然后你去皇后那报一声,让皇后也宽宽心!!”
邓顺愣了一下,连忙躬身退了下去,按照皇帝的吩咐去办了。
过了一会,太子朱标走进来,抖落身上的尘土,刚要跪下给父皇行礼请安,却被朱元璋制止,让他坐在对面的一张椅子上。
“你知道错了吗?”朱元璋沉声问道。
朱标愣了一下,没有想到父皇上来问的却是这个问题,不过马上欠身回道:“儿臣知错了!”
“错在哪里?”
“儿臣不应该和父皇顶嘴!”朱标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放屁!”
朱元璋刚刚掂起一只毛笔,就被朱标这句话气的把那只上好的狼毫远远的抛在墙角。指着朱标说道:“你这还叫知错?”
“儿臣还是那句话,请父皇饶了魏老师吧!”朱标也是倔脾气,脖子一梗便回了过来。
朱元璋看着满脸不服的朱标,勉强压住自己的火气,心里叹道,估计也就这点倔脾气有些像自己了。语气缓和一点,说道:“你可知道,你母后刚才在外面劝你半天,但为什么就是不进御书房为你求情呢?”
“那是母后不想父皇为难!”朱标咬着嘴唇,想着刚才母后脸上的泪迹斑斑,不由有些心软。
“连你母后这样的妇人都知道这个道理,那你怎么总是要让朕为难呢?”
“魏老师不一样,从洪武元年,魏老师就启蒙儿臣和各位弟弟读书,儿臣绝对相信,魏老师乃是坦荡君子,不会是那种心怀叵测之人。”
父子君臣二人,所争论的焦点,都是聚集在早朝时的一个奏折之中,这本奏折是经中书省转呈,由苏州卫指挥使蔡本奏报。
内容是弹劾苏州知府魏观,把知府衙门修在张士诚的宫殿遗址上,在大明建国之前,张士诚把苏州的官府改为宫殿,而把府治衙门迁到都水行司。
魏观上任后,觉得都水行司地方狭小,不方便办公,于是又把衙门迁回原址。于是蔡本弹劾魏观“兴既灭之基”。
最重要的六个字,那就是“兴既灭之基”,在朱元璋看来颇为刺眼,张士诚在大明建立之前,和朱元璋同称“吴王”,也是后期抵抗朱元璋最为顽抗的力量之一,为了剿灭张士诚,朱元璋可是耗费了不少力气,虽然自己实力很大,但是张士诚在苏州一带很得人心,所以在大明立国之后,对于江浙苏杭这些地方,朱元璋十分苛刻,称其民为刁民,重收税赋,迁其富户往中都,对于打压苏州各方面,用尽了一切手段。
上次派了个陈烙铁当苏州知府,虽然用的手段龌龊点,但是朱元璋内心觉得很是解气,所以尽管有人弹劾陈宁,他也疏远了这个人,但还是升迁其为御史大夫,这次派魏观去,只是想缓和一下矛盾,施加一些恩泽,但是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想到这里,朱元璋心里一动,望向御书房内屋贴的密密麻麻的字条,转过头来说道:“人心,不是你想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子的。”
“父皇,儿臣从懂事起,就是魏老师教授儿臣和弟弟们,就看在这层情分,罢了他的苏州知府也就算了,父皇何必要起杀心呢?”
朱标自小就跟随在朱元璋的身边,不管是南征北战,还是巡视各方,基本上都是在一起的,深深知道父皇会怎么处理这种事情,不过有时还是听自己劝说的。
“好吧!”
朱元璋对于自己这个儿子也颇为无奈,已经哭哭啼啼的在外面跪了这么久,毕竟是太子,有些面子还是要给自己的这个儿子的。沉吟了一下,说道:
“朕再派御史台的人前往调查,就是那个张度,就派张度去调查一下,果然如你所说,魏观是无辜的,朕自然不会追究。”
朱标大喜,不由站起来跪下,连称:“谢谢父皇!”
摇摇头,朱元璋想着这个儿子,竟然连自己这么明显的敷衍也看不出来,自己让御史台去调查,就算是没有罪,也会有罪的,不过稍稍拖延了一点时间而已。
作为已经成年的太子,这么好糊弄,可不是一件好事,虽然是自己糊弄自己的儿子。
看来太子要出去历练一番了,于是问道:“你觉得徐达这个人怎么样!”
犹豫了一下,不知道父皇又有什么心思,朱标于是小心翼翼的回答道:“破虏平蛮,功贯古今人第一;出将入相,才兼文武世无双。这是父皇的评语,儿臣深以为然!”
“这句话回答的还算得体,但是却不是朕想听到的答案!”朱元璋说。
“儿臣对于徐将军的印象,只限于小时候的玩耍,最近这么多年,徐将军一直南征北战,儿臣所知甚少,所以只能按照父皇所说,想必父皇肯定不会看错人的。”
“也不一定!”
朱元璋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遂不再往下说,转而说道:“最近几rì,随着天气回暖,为了防止蒙元残余sāo扰,徐达要回北平驻守,朕想让太子替朕巡视边关,不知道太子可有意见。”
“父皇有旨,儿臣自然领命!不敢懈怠!”
朱元璋摆摆手,说道:“那就这样说吧,这几天和你母后好好聚聚,明rì我会召见徐达,告诉他说此事,但是有一件事,你必须要心里清楚......。”
“请父皇明示!”
“就是刚才那个问题,徐达这个人到底怎么样,朕希望你能用自己的双眼观察,待到从北平回来,再回答朕这个问题。”
“儿臣遵旨!”
朱标得偿所愿,心满意足的告退回自己的东宫去了,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由于自己坚持要救魏观老师,但是却又间接害死了好多人,不过这是后话,对于朱元璋来说,也是一件小事。
仁慈的人,就要有好心做坏事的觉悟,朱元璋不会提醒儿子,因为以儿子的xìng格,像是这样的错误,以后还会有,只有让他吃过几次亏之后,才能醒悟过来,明白不要擅用仁慈的道理,特别是作为未来的皇帝,仁慈之心决不能滥用。
待到儿子走后,朱元璋仍然坐在那里没有动,静静的想着刚才的那些事情,想到了仁慈,北平的那个庞煌,似乎也有些优柔寡断了一些,最近又在怀柔那个县里捣鼓什么chūn耕,因为乡勇的问题为难,光是顾着这些小事情,却不知道朕让他做北平府同知的意思。
看来需要提醒他一下了。
刚想到这里,邓顺回来了,向皇帝禀报过皇后娘娘的放心和欣慰,又善意的拍了皇帝的几下龙屁,说了几句太子仁慈之类话,却没有想到正好碰到了朱元璋的痛处,不由大骂道:“住嘴,说过了,你个阉人知道什么?再多说,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邓顺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吓得连忙跪下求饶不止,朱元璋也不是真的想把他怎么着,过了一会,问道:“太子是怎么知道早朝奏折的事情,让你查,查清楚了吗?”
“据陪太子读书的人说,好像是宋学士和太子说了两句,回来之后,太子未回东宫,就直接来找皇上了!”
“多事!”
朱元璋暗暗骂了一声,心里一动,想到宋濂好像有个孙子叫做宋慎,暗卫回报说曾经和那个庞煌见过两次面,谈的还算投机。
不如就让他去怀柔顶了庞煌的知县,让庞煌去北平好好为朕办事。想到这里,让邓顺备好笔墨,沉思了一下,写道:
“谕吏部:古称任官唯贤。郡得一贤守,县得一贤令,足以致治。今北方有民稀事简的郡县,而设官与烦剧的郡县相同,俸禄、供给未免疲民。可根据情况加以裁汰。”
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朱元璋想着,放下笔来,目光深邃!!
082 尴尬丞相
一轮鲜丽的红rì,将南京紫禁城内照得一片辉煌。
奉天殿偌大的广场内异常静谧。从丹墀到奉天门中间的道路两旁,肃立着盛装仪卫,一个个纹丝不动,如同石雕。
油亮的铺地方砖,洁白晶莹的汉白玉栏杆,紫红sè的高高宫墙,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琉璃瓦,金碧辉煌的奉天大殿,屋脊上栩栩如生的行人走兽……在丽rì晴空下显得格外壮观,威严肃穆。
辰时之后,皇帝退朝,大臣们纷纷鸦雀无声地退出奉天殿,各自目不斜视的走出紫禁城,虽然都是同僚,但是一直到出了午门,也罕见有人互相招呼一声。
中书省,就在紫禁城御道东侧,对面便是五军都督府,包括中、左、右、前、后五军都督的办公所在和太常寺、钦天监等处。
而中书省这一侧,包括宗人府、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工部,以及翰书院、詹事府、太医院等。
以胡惟庸为首的文官,步入中书省的那一刻,胡惟庸看着正走进五军都督府的徐达,目光中露出复杂的意思。遂也不停,带领着文官一系,走进了红sè的大门。
进了大院之内,各位同僚才相互行礼,各回自己的衙门办公去了。
左丞相的大房内,胡惟庸低头浅浅小酌着杯中的茶水,半晌才开口说道:
“子润,你也不必气馁。”
面对垂头丧气的属下杜泽,这位在宦海沉浮十多年终于坐上百官之首的左丞相安慰道,
“你血气方刚,虽然心怀大志,然遇事务须冷静、持重。意气用事,锋芒毕露,往往是事倍功半甚至会招来麻烦。”
“大人鞭辟入里,卑职铭刻深心,”杜泽俯首说道,“我见皇上对魏观一案果决,使飘飘然忘乎所以,一念之下,就想乘兴直言,将高启的情形面奏圣君。”
“老夫当时便已察觉,就想阻止你,但又不便插话,几次暗示,你却都没有看到。我不是吩咐过么,对魏观、高启一案须持慎重、稳健方略,可是……。”
“学生当时不知怎么一时冲动,昏了头脑。”
“我见皇上对回奏魏观逾制之说,并未以为然……,可见太子从中起了一定的作用,这件事你让皇上看着办就是,不要再管了,你现在不过是户部的给事中而已,别以为皇上给你了封驳旨意的权力,你就可以乱用。”
“可是魏观一案,明明是那蔡本挟私报复,何来逾制说法,将区区衙门搬迁上升到谋反的角度,那蔡本也够狠的。”
“看,你又冲动了。”
胡惟庸示意杜泽喝茶,坐下,语重心长地说道:“其实是你在圣上面前显得有些浮华,却忘了是在面君奏疏。你那种态度,要是换了别人,皇上早已震怒责罚。也算你走运,总算给事中是皇上金口许下的权力,他才不好反悔!”
“谢老大人指点!”
“但是这样,本官觉得你暂时不适合留在南京,回头会把你调入詹事府,陪伴太子北上,如果有机会,你就在北平那边暂时待上一段时rì吧。”
杜泽不由一愣,他本是山东临沂人,洪武四年的科举出身,作为一个给事中,已经是觉得很委屈了,但不管怎么说,给事中也是京官,有面见皇上,以后升迁的机会也会很大,但是如丞相所言,竟然是将自己发配到北方了。
“丞相大人......?”
杜泽不由着急的想要说话,被胡惟庸制止住,随后说道:“别以为是冷落你,这是给你一个避祸的机会,也是给你更大的上升空间,至于怎么回事,自己回去琢磨吧,你可以退下了。”
犹豫了半天,始终不敢再纠缠,杜泽心里知道,自己一个七品的给事中,和官居一品的左丞相相比差的太远,要不是自己家里还有些钱财,而胡丞相这个人又贪财了些,恐怕连散朝之后的这几句话都不会和自己说。
能说到如今的地步,在对方眼里恐怕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杜泽愤愤的想着,难道是自己家里最近给的少了吗?
不管杜泽怎么想,下去之后,胡惟庸并没有处理文书,而是惬意的将眼睛闭上,将头仰靠在太师椅的后背,仿佛在等着什么人?
果然,只过了片刻,户部给事中杜泽的身影还未消失在门口,御史中丞涂节就在门外叩见,遂进入内室详谈。
“刚才那小子你老准备处理他?”涂节想到刚才自己看到的身影,不由的问道。
“子润还年轻,需要磨砺一下,我准备让他去北平呆上一段。”胡惟庸面无表情的说道。
涂节“呵呵”干笑了两声,在他看了,去北平就等于被冷藏起来,谁让这个杜泽这么多事,在苏州知府的事情上乱插言,一点也没有看清楚丞相的立场。
看到涂节的笑容,胡惟庸的脸sè慢慢的冷峻起来,说道:“你也别笑,本相也不是将他发配出去,现在的人才难得,这个杜泽还算是可以,到时候说不定能救你我一命。”
“毕竟,现在敢说真话的人很少了!”胡惟庸一副悲天悯人的神sè,悠然道:“皇上的戒心越来越重,咱们的差事也越来越不好办了!”
想到皇帝防备的种种手段,胡惟庸心里不由的发冷,他这个丞相不好做啊!
去年刚有点苗头说让自己做中书左丞,皇上便停了科举,谁不知道科举是中书拉拢士子新贵的最佳时机,皇上早不停晚不停,偏偏自己要做一朝首相的时候,就停了下来。分明是防备着自己拉拢人心。
对于自己做中书左丞,胡惟庸也觉得不过是皇上觉得自己根基浅薄,而对于皇室没有一点点的威胁,自己才能顺利上位。
皇上不放心李善长、徐达、廖永忠等人,让自己这个没有什么功劳的太常寺卿入中书省,进中书省不到四年的时间,就做了这中书左丞,升迁之快,可谓空前绝后了。
但是胡惟庸毕竟是从基层慢慢一级一级干出来的,从这种升迁中,渐渐的嗅出一丝危机来。
今天以中书左丞的身份亲自上奏,称吏部主事人太多,奏请将吏部主事李xìng改任户部。
但是就这个小小的面子,皇帝也不给,并下令六部官员不得轻易调动。说:自古设官分职,以理庶务,因政有繁简而设官有多寡,当因时而宜,不可拘泥一律。何况初入仕作官,政务不熟,必久而后通。若未满考便急忙调动或升迁,是使其旧职未习而又理新务,如此下去,事何由治,职何由称,为使事治、职称,从现在起,六部官不得轻易调动,如才高资深,可在本部升用。
讲了这么多的道理,不是不想自己染指六部吗?胡惟庸想到这里,脸上露出冷笑,现在他这个中书左丞的职司,真的十分尴尬,六部染指不成,三寺权微势单,而可以掌控的御史台,皇上又生生的插进来一个六部给事中,分掉一部分的权力。
军权全部在皇上,或者是徐达手里,自己不过是一个空壳而已。
涂节慢慢的观察了左丞相的脸sè,知道他心里不高兴,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张度请我来问丞相,这次苏州之行该如何处置!”
“太子都北上了,还用的着我说怎么处置吗?”胡惟庸冷哼一声,不愉的说道:“该怎么查就怎么查,魏观错就错在他在苏州太过笼络人心,去年皇帝想让他迁任四川参知政事,听闻了苏州百姓竞相请求其留任,心里本来就不高兴了。这次蔡本奏折,正合了皇上的心思,怎么能不严办!”
“下官记下了!对于有件事,下官一直不明白,还请丞相解惑!”涂节终于说出自己来的真正目的,而胡惟庸好像也早知道他来的原因,手抬了一下,示意他继续说。
“关于这次太子北上,还有皇上要jīng简北方官员,这两件事有没有一定的关联呢?”
犹豫了一下,胡惟庸似乎在考虑该不该向眼前这个涂节说,想了会,觉得还是提醒一下比较好,于是道:“徐达也被陛下疑心了,这个倒是你们御史台的一个机会!”
“丞相的意思是.......。”涂节的眼睛一亮,他知道丞相是在鼓励他们弹劾徐达,但是他怎么没有看出一点端倪呢?
徐达没有被减去任何权柄,而且陛下还连着召见几次,这次又让太子和徐达一起北上,可见对于徐达的忠心很有把握,为什么丞相会这么说呢。
“不错,本相就是那个意思!”
胡惟庸接着揭开了疑团,说道:“表面上看,没有一点关系,徐达被疑、太子北上、jīng简官员表面上看,这三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自从洪武元年开始,北方一直是徐达经营,开始为了保持将士们的军心稳定,皇上对于徐达所请官职,无一不准,可以说,经过了六七年的时间,在经过南北气候差异,咱们南方人不愿意去极北之地做官,就造成了北方官员,十有七八倒是徐达举荐而来的。”
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皇上肯定是觉得心里不安了!这次jīng简官员,你没有听说宋慎也要随之北上,随太子北上的还有几个年轻学子,估计都是为了北方准备的,而这次jīng简官员,肯定会意徐达举荐之人为主jīng简,而太子前往,不过是代替皇上收拢人心,安抚华云龙之举,还有一个用意,那就是估计江浙、苏州肯定皇上要有大的动作了,省得太子在身边制肘。”
涂节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的道道,其实没有说的,胡惟庸心中还有很多,但就算是这些,也够涂节惊讶的了。
作为御史台的中丞,对于皇上置换官吏和惩罚官吏,当然大大的有兴趣,想到这里,涂节不由又兴奋了许多,渐渐淡忘了继续追问下去。
083 将去北平
当庞煌知道太子要北上的消息时,正从兵器制造局里出来,由于没有战事,也没有接到五军都督府或者是北平行省的指令,也不敢大批量的制造火器。
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兵器制造局一直都是处于研发阶段,要研发怎么能少得了庞煌这个工科生在旁边看着呢?
金属弹壳的事情,是绝对没有办法解决,至少以现在大明的冶炼和制造水平,庞煌完全没有办法解决,他只是工科生,是冶金和机械双学士学位,但毕竟倾向于民用的多一些,对于军工制造,还是没有办法的。
只能暂时用纸来代替弹壳,作为一次xìng的消耗品,由此推演,他的后膛炮也根本没有办法解决,炮弹和子弹的大小差距在哪里放着,后膛炮需要更大的火药量,那是纸没有办法包裹住的,就算是有办法,发shè后纸屑形成灰烬,会严重的影响火炮的使用,所以只有僵持在这里,慢慢的从威力着手,而效率慢就慢一点吧。
虽然在去年的怀柔之战中,火器取得了令人刮目相看的成绩,也在大明引起了足够的重视,但毕竟现在在皇帝的眼里,消灭蒙元成了次要的问题,一个大好河山需要治理,北方只要暂时不动,大明就有时间恢复各种元气。
大明需要恢复元气,但是怀柔兵器制造局就处在了尴尬的地位。
购置原料、试验的消耗、工人的工钱、包括炼钢炉的消耗,这本来就不是一笔很小的开支,每月的银子花花的出去了,但是却是接不到军方的订单,又不敢卖给私人,你说尴尬不尴尬。
没有办法,好在还有炼钢炉在冒烟,稍微削减一下质量,作为民用的钢铁,还是得到了周边各地的青睐,就连山东、陕西、山西的一些商人,都来怀柔进货,算是稍微弥补了一些不足。
但是长久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
于是庞煌干脆让百工堂暂时参与到兵器制造局中,除了留出少数人继续研发火器之外,其余的全都转向民用设施的研究。
今天刚刚结束对压水井的制造,什么都完备了,但是却卡在了一张薄薄的橡胶圈上,弄得庞煌颇为无奈,没有橡胶圈,就没有办法密封,水自然也就压不上来了,用布、兽皮做代替品,又极为不耐用。
所以说,今天从兵器制造局出来,还是颇为扫兴,但是还没有等回到县衙,就看见李锐急匆匆的拿着文书过来找他。
文书是北平行省发出的,内容很简单,让庞煌准备一下,这几天尽快去北平商议关于迎接太子北巡銮驾的问题。
太子南来?
庞煌稍微楞了一下,他印象中可没有这回事,太子不一直跟在老朱的身边吗?除了去几次凤阳,去了一次陕西西安回来还死了,没有听说太子出过这么远的门啊!
是蝴蝶把他扇过来的,还是自己一个工科生对于历史根本就是一知半解,或许有过但自己不知道?
但是很快的庞煌便释然了!
是不是自己所知道的历史,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现在出现在大明,而这次太子来,可能对于自己也是一个机会。
恢复了平静,让李锐回县衙,先回复前来送文书的官差,就说自己三天之后出发,前往北平行省衙门报道。
然后本来准备回县衙的他,却又不回去了,折了一个弯,去了怀柔商会。
到了怀柔商会,庞煌自然是熟门熟路的不用通报,用手制止了门房的请安,自己就随意的往后院走去。
因为他知道,此时的柳若秋肯定正和苏柔雪柔情蜜意,虽然是发乎情、止乎礼的温言温语,庞煌也想看看到底两人的尴尬模样。
可是,尽管已经很轻手轻脚的他,走进了小楼书房,还是看见两人隔桌相对的情景,一个正在绣花,一个正在抚琴,好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但是庞煌还是从琴声中听出一丝慌乱,看见了苏柔雪几乎将一双鸳鸯绣成山鸡。
摇摇头想到,终于还是避不过柳若秋的耳朵和嗅觉,想要偷偷的观看一下,真的是很难啊。
咳嗽了一声,表示自己来了,屋内那两人,装作很惊讶的模样,柳若秋停止了抚琴,笑吟吟的问候道:“知县大人来,也不事先找人通报一声,我这边也好出门迎接您啊!”
从语气中听出了一点被打断好事的气急败坏,而苏柔雪更是手忙脚乱的福了一下,然后小碎步的跑了出去,不知道是准备茶水,还是害羞而逃。
庞煌笑眯眯的看着一向镇静的柳若秋,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但相信柳若秋肯定能感觉到他此时的表情,笑道:“这地方本来也有我的一部分,进来那不和自己的家差不多吗?还用的着通报?”
“你可是一县的父母官啊!”
果然,柳若秋虽然看不见,还是被庞煌的表情打败了,无奈的问道:“今天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听说这一段衙门的事情你都没有多管,只是cāo心兵器制造局的事情吗?”
“最近比较轻松,除了正在修的路,也没有什么大事,我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建设了三房六班,如果自己还忙的手脚不停,那还不如不建立呢。”
“你这不叫无为而治了,叫做甩手掌柜!”柳若秋闷哼了一声,反驳道。
庞煌面容一紧,正sè道:“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还远远不够,什么时候,怀柔有知县和没有知县,都能正常运行不出问题的话,那才能说成功了一半。”
“那你也不怕皇上知道,罢免了你这个知县,让你去种地去,看你怎么偷懒,偷懒就偷懒吧,偏偏还要找个光明堂皇的理由。”
“不是找理由!”庞煌摇摇头,继续说道:“给你讲个故事吧!”
柳若秋伸伸手,表示请便,庞煌整理了一下思路,想了下怎么把几百年后的故事转化成现在的语气说出来,然后开始讲了。
“从前有个学问很大的人,专门教商贾们怎么经商,他所教授的全都是大掌柜,做很大生意的那一种,有一天,有人问他,我做到什么境界,才能算是一个成功的商贾呢?于是这个学问很大的人,让所有的大掌柜都把手机拿出来.......。”
“等等,什么是手机?”
庞煌倒是把这个忘了,听到柳若秋打断自己的话,才想起了手机这玩意大明现在别说传说中没有,就连想也不敢想这种东西。一时有些怪自己大意,不过还是解释道:“就是一个能千里传音的机器,从前商贾们都是通过他来只会自己的各个掌柜的。”
“是什么样子的,多大?”
“很小,手机、手机,就是手拿着就行了,我以前也有一台山寨货,但是没有带过来?......。”
“等等,什么叫做山寨货?”
说的越多,错的也就越多,庞煌又听见柳若秋问,不由的恼羞成怒,大声说道:“用心听故事,别问那么多!”
柳若秋遂不语,但是庞煌却忘了讲到哪里了,想了一会,才继续说下去:
“把手机全部都打开,放在桌子上,看谁的响的次数少,就证明谁的生意做得最成功!果然,生意中做得最好的那个,手机放在桌子上一天,都没有响过,也就证明了根本就没有人来找他。”
“都没有人找他,生意怎么会做得好呢?”柳若秋忍不住又插嘴了。
庞煌突然觉的柳若秋有些向苏德那个话痨发展的趋势,是不是和苏德的姐姐在一起时间久了,被传染上了。于是恶狠狠的回道:
“告诉你了,是下属联系掌柜们的工具了,下属不来找他,就证明了他的各个店铺没有问题,这一点你听清楚了吧!”
柳若秋点点头,说道:“你的意思就是说,如果安排的得当,下级职责分明,上面基本上就不会有太多的事情,事情多了,就是自己没有安排好的意思,是吗?”
“大概是这个意思!”庞煌被折磨的没有继续讲下去的yù望了,虽然还有其他的道理,他也决定不讲了,什么时候有心情了再说吧。
这时,苏柔雪端茶走了进来,也打断了这个话题,轻轻将沏好的茶,放在旁边的茶几上,脸sè已经恢复了正常,问道:“先生,这次来可在吃用饭?”
听到苏柔雪问,庞煌才想起了自己此次来的真正目的,不由为自己最近的放松感到一阵的吃惊,回道:“在吧,晚上我和若秋有些事情要交代,肯定要晚一些的。”
转而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太子要来北平了!不知道苏德会不会跟着太子回来,最近他没有写信回来吗?”
摇摇头,苏柔雪回答道:“没有,就之前来过一封信,进了宫,估计管得严了些。”
庞煌想想也是,毕竟苏德是以侍读书童的身份,进入皇家的书院,那里都是龙子龙孙的,那有这么多的机会写信,就算是能写信,哪里有机会找人送出来呢。
点点头,嘱咐道:“太子来的事情,大家都暂时不要往外说,以防止上峰不喜,我还想有机会带太子来怀柔看看呢。要是提前说出去,估计到时候会有所阻碍,毕竟我们怀柔有被围城的经历,而上次蒙古人的jiān细看上去是扫清了,但其中还有没有,那就不好说,安全第一,知道了吗?”
柳若秋和苏柔雪连连点头,而后者听说庞煌要在商会用膳,马上就去准备了,留下两个男人谈正经的事情。
084 迎接筹备
太子代皇帝北上巡视,自然是北平所有官员的头等大事。
蒙元时期的皇城,经过数年的封锁,虽然留下了二百多个太监、宫女负责清洁打扫,但毕竟已经荒废经年,不修葺一下实在难以让大明的储君居住。
但是要修葺,不但但需要的银子,而且没有圣旨的允许,谁敢动蒙元皇城的一块瓦片。这是犯大忌讳的。所以在知道太子即将北巡,要驻跸北平的时候,在以华云龙为首的北平行省官员就已经急报中书省,请求进一步的指示和授权。
好在太子北巡,并不止仅仅来北平这一个地方,行程的安排,首要太子要在清明时回中都,祭拜祖坟的所在,这是在替天子应节尽孝。
然后就会由淮安坐船,沿着运河北上,沿途巡视徐州、济宁、德州、沧州等地之后,才经由通州进入北平。可能是随行官员的刻意安排,想等到北方稍微暖和一点,再让太子的銮驾驾临北平,因为朱标的身子稍微显得有些文弱,大家都不敢冒丝毫的风险。
这样以来,就留给了北平行省相当大的商榷空间和往南京请示的时间,太子要在四月初,才能驾临北平,期间往中书省的奏折和请示,应该由充足的时间得到回音,并随之做出相应的安排。
三月十七,信使从南京回来,带来了足以让大家呆滞的结果。
太子驻跸燕王府,允许北平行省动用国库银五千贯,从秋赋中扣除,这叫什么意思?要不是太子颇受皇上的器重,而陛下也没有易储的念头,众人甚至怀疑这次前来的是太子北巡,还是被发配到边塞的皇子。
正在官员们都暗暗叫苦的时候,庞煌来到了北平城。
除了影子一般的柳苏之外,就只带了县丞李锐,是为了学习各种礼仪,还带了保安团的郑岩、刘彪两人,作为随从和保镖。
柳若秋要在怀柔做一些准备工作,庞煌说过,有机会了一定会让太子来怀柔看看,到时候若是没有能吸引太子的东西,那么不是白费力气。
刘龙、刘虎和刘安三兄弟肯定不方便再来北平,身份的敏感再加上他们三人曾经是庞煌强行从华云龙手里要走的人,再次来北平,那不是和打华云龙的脸差不多。
庞煌不想打华云龙的脸,因为已经有人想要打了,想打那个人正是当今的皇帝,庞煌可是不想争这个活,不管怎么说,华云龙也是军方重要的人物,满身功勋的开国元老,他庞煌偷着打脸可以,但是明着,还是要恭顺一点。
所以在北平行省内的会议中,庞煌偷偷坐在一个没有人注意的角落,看着脸sè难看的华云龙和众位北平行省主官,什么也不说。
也轮不到他这个刚刚升迁的七品北平同知来说话,庞煌这才发现,原来北平行省的官员还是蛮多的。
什么平章政事、左右丞、参知政事等等的老头们坐在上首,就连华云龙也只能靠边而坐,六部齐全、加上各州、府、县,一个北平行省的衙门竟然坐的慢慢的,大约三百余人的样子。
所以庞煌并不显眼,他也不希望在此时受到重视。
默默听着大殿内的吵闹,有人说燕王府现在还还在修葺,根本没有接待太子銮驾相应的物品,而且就算在太子来之前加紧修葺,那样也来不及置办家具、器皿,甚至连一张像样的床铺都没有.......。
有人说,五千贯根本还不够安排通州的一次迎接典礼,更不要说太子一行在北平的花销,需要再次奏报朝廷,增加相应的预算......。
有的说现在chūn夏即将交替,正是蒙古人sāo扰边关的时候,应该调兵遣将,增加军备来保证太子的安全......。
......。
总之很多很多,但是没有一样能说到点子上,朝廷中书省的谕令已经下达,再次奏请不说时间不够,就说藐视中书省的决定这一条,就足够耽误这群老家伙的升迁知道。
庞煌撇撇嘴,遂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思绪当中,不去听这些没有一点营养且没有用的东西。
心里想到,看来老朱要对北方动刀子了,竟然用的是这种手段。
随着太子北巡的消息传来的,还有朝廷最近的邸报,中间说了一个皇上广施恩泽的消息,对于下层官吏也算是一个福音,邸报上说:
皇上谕中书省臣说:天下诸司典吏俱无俸禄,当商议给俸,又如南人在北,北人在南,远离故乡,当冬夏加给衣服。
中书省臣据此定议奏报:应天府典吏月给米八斗,中都典吏月给米六斗,二府所属州县及其他各府州县的典吏,在土府州县的,已免二顷田杂役。今拟府州县典吏,土著者免本户夫役,不给米;其田役在远方之人,月给米五斗,冬衣给绵布二匹,夏衣给麻布一匹、疗布一匹。皇上批准施行。
也就比如说,怀柔典史高昌,原本怀柔本地人,可免去他家直系亲属的差役,若是高昌不是怀柔本地人的话,那每个月就可以发五斗米、每年发各sè布四匹。
放在怀柔可能不值一提,因为怀柔的一切官府开支,除了朝廷那可怜的几石米之外,大部分都是靠怀柔的商业税来支撑,高昌没有俸禄之前,每月已经所得不菲,根本不会在乎,但是要是放在其他的一些偏远贫困县里,倒是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邸报中的小小恩惠,只能让天下小小的叫一声好,称赞一下圣上仁慈,连不入品级的典史都能想到,但其中心意思不在这里,而是在邸报之外。
庞煌暗卫的身份,使他得到另外一个相关的信息,那就是皇帝想要jīng简北方的官员了。而且力度不会小。
安抚最基层的典史,就要动上面的官员,这不失为一个稳定人心的办法。
而太子此次北上巡视,是不是代表着另外一个含义呢?
每过一州县一府一省,太子的銮驾都要受到相应的接待,而路过的这些省府县可是没有北平这么充沛的时间去准备,去奏请,那么只有动用公款迎接,这一点会不会成为今后jīng简官员的一个借口呢?
北平有时间筹备,也奏报了朝廷,还是这么为难,庞煌不把这看成一个局,那是不可能的。
就看是谁掉进去了!但是无可否认的是,华云龙已经掉进去了,就算是他不掉进去,也会有人让他掉进去的。
庞煌看着在台上侃侃而谈的华云龙,不由从心里为他生出一股悲哀。
商议结束的很晚,也大都是少数的几个能够说得上话的人在哪里争执,大多数人都是以观望的态度在哪里沉默。也并不是他们没有话说,而是在这个场所,根本就没有他们说话的余地。
散会后,庞煌眼见着华云龙被几个老态初显的几个行省官员劝慰着走出大殿,然后另找地方商议什么,已经是暗卫的他心里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是无力阻止,也不想去阻止。
回到驿站,觉得很是疲惫,原来开一天的会,就算是不说话,也能使人这么累,刚想让人倒点水洗把脸,但是门口却传来一阵熙攘的声音,心中不耐,还是带着柳苏走了出来。
庞煌本事北平府同知,按照道理应该住在府衙之内,但是同知这个职司,在北平已经缺任了两年,原来北平府同知的住所,现在已经荒废,不经过一阵时间的整理,根本没有办法住,而庞煌还兼任着怀柔知县,那是他的主管所在,所以也一直没有整理,这次来北平,和往常一样,住在官府设置的驿站内。
类似原来的zhèng fǔ招待所xìng质的官方驿站,占地面积很大,庞煌为了情景,还特地找了一个角落居住,但是没有想到还这么吵闹,越往门口走,声音越大,其中竟然夹杂着小孩的惊叫和哭泣,还有一种听不懂的语言。
还没有走到门口,就见刘彪面sè难看的走了过来,看见庞煌,忙禀报道:“大人,有几个女真的野人在门口吵闹着要见你,你看这怎么办?”
女真的野人?想着刚才听见小孩的惊叫和哭泣,难道是他们,庞煌嘴角露出笑意,吩咐道:“让他们进来吧!”
说着不但不出去,反而又走回屋内,等待着童灰厚和孟特穆他们几个人进来!!
李锐随即也赶了过来,听说是大人想见女真人,心里有些不满,特别是在群官云集北平城的情况下,见异族人,很容易被人诟病,但是庞煌不怕,他也不好说什么。
片刻,果然是童灰厚和孟特穆父子二人,还有两个女真年轻人,一男一女跟在童灰厚的后面,不过从身材、面容上看,倒不像是女真人,也不知道是谁。
不像是庞煌之前见过的一些蒙古人或者女真人,见到朝廷的官员就会磕头,童灰厚至少未来将是一方部落的首领,还保留和一些矜持,只是鞠躬了事,庞煌也不强求什么。
童灰厚的汉语还能过得去,见过礼后,只用了一小会,就让庞煌明白了他此次来的目的。
很简单,原来童灰厚一行人,前来北平请求朝廷开通对女真部落的互市,但是正好遇上太子北巡的消息传开,不但没有人在理会他们的请求,而且就算是他们想回部落也不行了,北平行省怕太子北巡的消息传扬的太快,传到金山部或者其他蒙元残余哪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下令所有在北平的异族人全部不能够出城,一直到太子回归之后,才能允许他们离去。
而童灰厚所带来的这一男一女,却不是女真人,而是高丽人,男的叫做李芳雨,女的是李芳雨的侍女。
李芳雨的名字庞煌不知道,但是其父的名讳说出来之后,不能不让庞煌正视几分,因为李芳雨的父亲叫做李成桂。
085 华云龙的试探
李芳雨,高丽大将李成桂长子。
此时的李成桂以万户身份,凭借赫赫战功,逐渐已经进入到了高丽的朝堂之上,为右侍中,不过常年不在汉城,而是在沿海一带对抗倭寇的侵犯。
李芳雨这次出现在北平,却也不是出于政治目的,竟然是连庞煌也熟悉的两个字:“留学”,前来大明留学,本来想去南京的,海上倭寇横行,只好选择陆路,但是却因为太子北巡,他的身份问题,被暂时留在了北平。
还有一点想不到的是,李成桂竟然和童灰厚的父亲范察的关系不错,既然两人都留在了北平,而且又住在同一个地区,那自然要守望相助,所以一般情况下,也都在一起。
童灰厚等一百余名女真部落的牧民,被困在北平城,要吃喝生活,那本来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还不说这些部落野人每天无肉不欢,无酒不喜,天天过着大鱼大肉的生活,这要是在部落里面,还能坚持一下。
但是这次来北平,不过是来商谈互市的事情,自然不会带很多的物品作为交换,而他们手中肯定也没有银子或者宝钞供他们挥霍。
结果还不到十天的功夫,他们带来的野兽皮毛、长白山野参等等土产就被变卖一空,当然少不了jiān商的层层盘剥,根本卖不出好价钱的缘故,变卖出来的钱,全部交给了客栈和变成了肚子里的酒食,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了。
而李芳雨也前来大明学习,纵然其父有着不菲的身家,也不会带太多的银两上路,只是周济了童灰厚几天,便有些吃不消了,在这样下去,估计别说去南京留学,就连回高丽的路费都成问题。
没有办法,好在官府虽然禁止了他们出城,却没有禁止他们在城中的zì yóu,今rì晚上正在街上闲逛,却看见了庞煌的马车从旁边经过,是孟特穆首先发觉了这个当初给他干果吃的汉人。
于是就告诉自己的父亲,童灰厚才想起在怀柔的偶遇,想想那次这个汉人曾经说过会找自己,估计有什么需要自己效劳的地方,与其在街上没有办法的闲逛,还不如试一试找找这个汉人,说不定可以暂时解决自己的燃眉之急。
于是就跟着马车,看着庞煌下了马车走进了驿站,马上就要拜见,而驿站乃是官方用来招待往来官员、信使的地方,哪里容得下女真野人进来,所以双方就发生了争执,负责保护庞煌安全的刘彪,去放好马车,回来之后正好遇见。
听见几个女真野人cāo着半生不熟的汉语,吵吵嚷嚷的要见自己家的大人,害怕给庞煌带来不好的后果,于是就匆匆忙忙禀报,以后的事情大家就知道了。
饶有兴趣的听着童灰厚讲着自己和李芳雨的遭遇,一边很玩味的看着面前的这几个人。
一个是高丽猛人李成桂的儿子,一个是女真猛人猛哥帖木儿的父亲,还有一个是小版的猛哥帖木儿,这三人也算得上是在未来辽东可以数的着的人物了,却被大明现在还没有重视的北平的一个诏令,搞得连饭都快吃不起。
天朝神威,真的是高深莫测啊!
但是注定了童灰厚的尴尬还要继续,刚刚讲完自己的处境,正在犹豫着怎么开口,试试能不能向眼前的这个同知大人借点钱周济一下自己的部属。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驿站的人来报,淮安侯派马车来接庞大人过府赴宴,庞煌愣了一下,只好摊手做无奈状,中断了这次谈话。
借钱的意思,庞煌不是没有听出来,但是他暂时不想借,一来轻易出手的人情一般都不值钱,二来能为难一下这个所谓的满清老祖宗,也算是替后世几百年后的汉人出口气,本来庞煌就有点愤青,加上一些阿Q的那种痴气,索xìng就装作什么也没有听懂。
很有礼貌的抱歉,然后顺便逗了孟特穆这个小孩一下,不过还是吩咐刘彪留下他们吃晚饭,借钱不成仁义在,管饭还是没有心理障碍的。
在李芳雨、童灰厚的尴尬中,庞煌告退进屋内换了一身便装,然后就出了驿站,坐上华云龙准备好的马车,直奔淮安候府而去。
还是那个小花厅,随人踏进大院。走过两间房子,转入一个回廊。在回廊的尽头向右一拐,到了他非常熟悉的五角形的厅堂门前。花厅前的小院内花木、石桌、石墩散落四处,一条用青石砌成的人工小溪环绕小院。
而此刻的华云龙,已经没有白天开会时的风光,眼中充满了血丝,想来这几天是cāo劳不少事务,仆役端上带盘青花瓷碗,放在庞煌身边的茶几上,华云龙抬抬手,说:
“庞大人,你尝尝,六安瓜片,是年前朱亮祖朱侯爷派人给我捎过来的,喝着倒是不错,在北平可是除了老夫这里,再也找不到了。”
庞煌端起茶碗,轻揭碗盖,便闻到一股淡淡清香。轻轻抿了一口,舌尖上感觉有种似乎是新雨后的泥土怪味,说实在的,他并不喜欢,但他却故作惊诧,连连夸赞:
“果然好茶,淡而爽口,余味甘甜不绝,老侯爷真的是口福不浅。”
“哈哈哈……”华云龙开心地笑了,笑道:“纵是好茶,被庞大人这么一夸,也变得淡而无味了,要是让那朱亮祖知道大人你如此漫不经心的夸赞他家乡的茶叶,恐怕非气的吐血三斗......不......可......!!”
可能由于笑的太狠,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咳出来的一般,边咳华云龙边拿出一方白帕捂在嘴上,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庞煌放下茶碗,正襟危坐,言辞谨慎地回答道:“侯爷见谅,下官对于茶叶真的是不太熟悉,只是偶尔才喝,所以不知道这么多,刚才孟浪了!”
眼角扫过之处,看见华云龙正放入怀中的白帕上面,就隐隐有猩红sè的斑点,不由心底一沉,随即将目光转移开,看往别处。
华云龙又喝了一口茶,压制住心中的那股燥意,稳了稳自己的心神,才开口说道:“无妨,其实老夫对于茶道之事,也是不懂,就会附庸风雅而已,不过刚才你那些话,我当着朱亮祖的面可是没有胆量说,那小子比我有种多了!庞大人以后要注意点。”
话里有话,这是庞煌的第一感觉,不由抬起头来,看着经过刚才的巨咳,而显得有些饿憔悴的华云龙,似乎在询问什么。
华云龙一笑,道:“其实庞大人上次拿出金牌,老夫就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了!”
“人老了,老糊涂了,自然就要让一让,这个我都能想到,但是我想不出,老夫将会怎么回去?”
庞煌谨慎的回道:“下官不明白侯爷的意思!”
“不明白也好,明白也好!”华云龙盯着庞煌看了一会,才继续说道:“最近北平动荡不安,因为迎接太子驾临之事,不少人为老夫出了注意,但是庞大人却是没有开过口,老夫想知道对于迎接太子的事情,庞大人有什么意见?”
“下官人微言轻、且满座的都是年高德劭、功勋卓著的老大人们,哪里轮的到下官开口,只是等待大人们坐下决断,下官照做就是!!”
华云龙没有理会庞煌的这一套官方说辞,只是继续说道:“最近一段时间,南京礼部前来布置的几个小官,都好来老夫府上叙话请安,且经常在我府中走来走去,好像在查探什么,可是老夫问心无愧,也不怕他们查什么!”
似乎在表心意了,庞煌听到,想了一下,也不知道华云龙说的是真是假,只好不说话,只是听着。
华云龙继续说:“今rì罢会,几个同僚拉着老夫继续商议,建议老夫打开蒙元皇宫,拿出些许物品来,用于接待太子殿下,老夫也拿不定注意,该不该如此做,因为皇上之前有明旨,言道不得动用蒙元故宫内任何物事,但是现在委实难以决断啊!”
“要知道,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大明的未来,迎接之事,自然要隆而重之,但是大明立国,尚未出现过銮驾北上的先例,该用何种规格,实在是没有经验,但是正因为没有经验,所需要一切龙凤用具,还有车驾等物,的确短时间内难以凑齐,但是不用又恐失礼于天下,庞大人,要是如你,该如何决断?”
庞煌知道华云龙问的是该不该动用蒙元故宫内的物品去迎接太子,而且问的也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所拥有的那块金牌。
正所谓的试探,也是试探现在皇上的意思!
庞煌心里苦笑一声,你试探皇上的意思,我怎么可能知道,刚才听你说的那么可怜,说来说去,就是试探皇上的心意,看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
但是庞煌心里知道,华云龙肯定是完了,但是这个怎么明说,难道说,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你有错没有错,皇dì dū会找借口让你滚蛋,你做什么也没有用了!
想到这里,只好谨慎的回道:“侯爷,其实下官对于这些真的不懂,但是下官知道,做事但求无愧于心,只要觉得事情对,尽管去做就是,何必在意对或错呢?”
这又是一句废话,庞煌是不在意华云龙的对和错,但是华云龙自己要在意啊,因为对和错,将影响今后的一切。
就算是华云龙猜的出皇帝想让自己滚蛋,但是走人,要有一个方法或者借口吧,华云龙现在就想知道会以什么借口让自己走人。
罪名轻了,最多是迁任、致仕,但是罪名重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其实华云龙到了现在,根本就不在乎用不用蒙元故宫里的东西,他刚才用各种事情试探庞煌,就是想知道自己会怎么走,但是没有想到庞煌如此圆滑,推得一干二净,竟然是不露半点口风。
难道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086 左右思量
回到驿站,童灰厚和李芳雨四人已经离开了,说到明天再来拜会。
庞煌想到,看来真的是穷的急了,看见了一个稍微熟悉的人,就想依靠上去,倒也不是没有骨气,肚子饿着,总是要比人矮上那么一点,这个自己倒是颇有心得,他当初在běi jīng找工作找到怀柔,好话真的没有少说,厚着脸皮几乎把口水都要说干的样子。
洗洗睡下,在驿馆里一夜未曾安枕,华云龙的含而不露,不yīn不阳的声貌时隐时现,那温和中夹带着寒意逼人的目光如悬刀在顶。
这位淮安侯虽病态显露,但谈笑自若,更是不容置辩地暗示他已经知道了一切。至于知道什么,知道到什么程度却不提不说,处事也算的是老辣,可是庞煌心里怀疑的就有那么一点,如此老辣的这个华云龙,怎么会犯下关于处理刘福通那件事的错误呢?
而且还有,华云龙到底是属于谁的人?这也是难以猜测的一点。
毫无疑问,华云龙是朱元璋的人,看他的履历就知道,当年也曾经为大明打江山立下了赫赫战功,而且见到金牌之后,马上就认出了金牌的归属和用途,对于自己再也没有起过刁难的心思。
问题是那毕竟是在战争时候,大家都齐心协力想把蒙古鞑子驱除华夏,恢复江山大统的局面,华云龙率众投靠朱元璋之后,一直在打仗,从渡江,破采石,下集庆,克镇江。参加攻灭陈友谅、张士诚诸役。又从徐达攻克大都,留守北方,应对蒙元残余的sāo扰,几乎就没有停歇过。
在战争中什么都好说,与朱元璋君臣战友,休戚相关,共患苦难,但那毕竟是以前,之前是这样,不代表现在是这样。
不算朱元璋的吴王时代,大明建国已经六年多了,而且中间华云龙一直留守北平,很少回安徽老家或者是南京,与皇帝的关系疏远也不是不可能。
华云龙从渐渐疏远中,寻找新的寄托那是很正常的事情,虽然不至于造反,但是在朝中找靠山来维持自己的地位,这个是肯定的了。
但是这个靠山是谁呢?
是徐达,还是李善长,或者是胡惟庸呢?
反正应该不会是刘伯温,身为暗卫,当然知道刘伯温眼下的处境,自保有余,扩张不足,朱元璋限制了大部分江浙官员的发展,现在任用胡惟庸,朝中的淮西系官员还是占据大多数的席位。那是朱元璋只相信自己家门口的力量,而华云龙身为定远人,也不可能投靠刘伯温这个已经失势的江浙系官员。
庞煌枕肘苦笑,心想,我本来就是一工科生,怎么能是搞政治的材料,官场上的事情,纵然是倒退几百年,也够自己琢磨半天而透彻不了的。
想到其中的错综复杂,庞煌心道这还没有开始,真的到了四大案的时候,那可……想到这里,庞煌心中发毛。慨叹宦海险恶,真不如当初不做官,自己在南方找个地方,优游林下,学严子陵垂钓清溪,放浪形骸吟诵风月……。
就这样想着,直到三更之后,他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
习惯xìng的早起,无论是在大学时代,还是在穿越之后,庞煌总是在清晨大约七点左右起床,在院内散了一会步,将昨天发生的事情理了一遍。
遂不去管去淮安候府的事情,华云龙无论怎么表态,但是自己坚决是不能表这个态度,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对于对方都有着很深的忌讳,庞煌忌讳自己根基不深,华云龙忌讳皇帝的善变。
既然不能开诚布公的谈,首先想到的就是自保,只有先保护好自己,庞煌的理想才能够有实现的可能,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有了这种想法,庞煌打定了主意不去理会北平行省的安排,暗卫有暗卫的职司,首先要召集北平所有的暗卫,将清查jiān细、隐患的任务布置下去,庞煌手里有北平一带所有暗卫的名册,是唐门交给他的,凭着百户的暗卫腰牌,他可以调动一切,现在正是时候熟悉这支属于皇帝的黑暗力量了。
整个北平行省,连同所属府县,共计暗卫十三人,其中在军队六人,地方各处七人,力量可以说是比较单薄,但是每个人都身在比较敏感而又重要的部门,算是弥补了这个缺陷。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密云县知县叶强,也是暗卫之一。不过庞煌的级别要稍微比他高一些,叶强只是总旗的腰牌,而且还是旧的,原来是属于唐门管辖,现在唐门没有来却把腰牌给了庞煌,自然也要听庞煌的命令。
召集了暗卫,布置下去防卫的要点,对于特别需要注意的人,做了重点的安排,好在其他暗卫不像是庞煌根基那么浅薄,手下也有亲信,虽然不是暗卫的身份,但毕竟是可靠的多,可以用来做一些监视、防卫的工作。
庞煌交代,对于淮安侯华云龙、北平府知府贾道、北平行省的平章政事崔建等十余人,做了重点监察对象,在太子北巡期间,要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争取做到一rì一报的地步。
布置完公事,庞煌想起了童灰厚和李芳雨等人,对于这次的见面交往,倒是一个机会,至少庞煌从表面上,不会像是其他官员一样,对于异族充满敌意和蔑视,这样的表现,给童灰厚和李芳雨应该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这次太子北巡,估计北平知府要做到头了,自己是不是会顶替上去,谁也说不定,但是庞煌心里感到这次机会挺大。
至少唐门曾经暗示过他,而淮安侯昨夜也暗示过他,看来大家都看好他,那么庞煌自己没有理由看不好自己。
而且,庞煌还有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先知条件,朱元璋这次jīng简官员,自然是为了下一步的裁撤行省有关,在庞煌的记忆力,最后朱元璋改行中书省为“承宣布政使司”,实现了地方上的三权分立,也算是一种进步,但庞煌就是记不起来,是在胡惟庸被灭之前,还是之后改的,但是现在做好准备,总是没有什么大错。
既然这样,有些事情就要提前准备了。
首先北平银行在北平府的筹建工作,自然要暂时停一下了,把节省下来的钱,送到李芳雨和童灰厚居住的地方,暂时接济他们一下,施恩之后,看能得到什么样的回报。
不过庞煌不会出面,出面的是李锐和柳苏两人,对于这些异族人,庞煌自然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和高度,否则很容易让对方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见到了李芳雨这个古代留学生,庞煌更加坚定了当初见到童灰厚时的想法,要扩大清华义学,在怀柔就有些不行了,把怀柔商会负责北平银行筹建的人偷偷的找了过来,让他们在北平城内先行选择一处地方,暂时不动,随时准备清华义学在北平的筹建。
当然,这一切都是需要金钱的支持,庞煌最大的底气,就是将要在北平落户的北平银行,这个已经在怀柔取得不错成绩的北平银行,开始是靠自己在怀柔的威信和近似于财神爷的手段。
但北平城的大户们,可是没有那么好糊弄的。不拿出点真材实料,根本很难进行下去,好在听说,大明宝钞由于在南方的发行与使用状况良好,皇帝已经下旨正式成立宝钞提举司。
司设提举一人,副提举一人,吏目一人。
下属抄纸、印钞二局。局设大使、典吏各一人。宝钞行用二库,库设大使各二人,副使各二人,典吏各一人。
规定的清清楚楚,看朱元璋如此决心,是要强制使用大明宝钞了,到时候无论是哪个大户家的真金白银,都会暂时变成一堆废铜烂铁,除了打一些首饰、器皿之外,什么用途都没有。
大明宝钞的强制使用,对于自己的北平银行筹建和发展,有着良好的契机。
但是庞煌还是在犹豫一件事,到底趁着这次朱标过来,是不是将银行办成半官方xìng质的银行,那样就可以承接宝钞的发行,更有利于收拢真金白银,把控市场的走向。
相信银行这个行业,限于现在大明人的见识,还远远看不到其中的好处,但是往往无论百姓还是商贾,又或者是那些大户和地主,都对官府有着一种盲目相信的心理,如果把银行改成半官方xìng质的机构,是不是会更有利于发展呢?
但是有利也有弊,有了官方xìng质,银行恐怕很快的就会被朝廷掌握,从而成为大明王朝的吸金石,在君主出口成宪的前提下,人人的财产更得不到保障,恐怕那样自己的好心反而却变成了坏事。
庞煌就在这种心态中权衡利弊,的确纠结了好几天。
四月初二,天刚刚亮,还未起床的庞煌忽然接到北平行省平章政事传谕,要他于辰时三刻之前赶往行省衙门随北平行省大小官员去通州码头迎接太子殿下的銮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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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 太子驾临
辰时三刻,也就相当于庞煌所知的八点半左右,而在北平此时的季节,天亮也就接近辰时了,于是换上七品知县官服,匆忙赶往北平行中书省衙门。
衙门前的小广场上站满了黑压压的一片人,什么平章政事、左右丞、参知政事以及各衙门八品以上官员以及各府县的父母官,军方的都督、指挥使什么的主要官员都已到齐。
文武官职根据不同品位或骑马或坐轿,在数百名骑兵和仪卫的导引下,浩浩荡荡出北平南门往通州赶去。
庞煌坐在一顶小轿内,心中稍显郁闷,自己北平同知的身份,不过是才是七品芝麻官,比起前面那些三品五品的官儿,实在是名卑位贱,恐怕这次跟太子说话的份儿也轮不上,倒也省了很多麻烦,不过稍后迎接,少不得要顺着众人的礼仪而行。
太子以大明国储君的身份,说不定要行跪拜之礼,这个自己今天走的匆忙,倒是忘了请教一下县丞李锐,看来只有别人如何,自己跟着做就是,却是身在官场,半点矜持也要不得,庞煌自从穿越后坚持了很久的底限,看来要在今天被打破了。
伸手轻轻地将轿帘儿挑开一条缝,但见官道两边人头攒动,每隔几步便有一名持枪荷戟的侍卫,间有几处香案,道旁柳枝头上,飘拂着彩旗,前边官道zhōng yāng是一块很大的圆形草坪,草坪上摆满了上千盆姹紫嫣红的花草,这是临时从各处调集来摆设的。
几十名穿红着绿的吹鼓手和艳抹浓妆的舞姬在草坪上侍立待命。这气势,这场面,庞煌依稀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在大学时举校迎接领导的场面,还是在电视上看到的呢。
正在万分感慨,忽然前边鼓乐大作,轿子也停了下来。
打开轿帘,庞煌挽袖低头,走出轿来。
但见运河岸边旌旗飞扬,北平行省左丞华云龙等北平大小官员都穿着各种不同款式品级的官服,按品位一字排开。
数百名骑、步兵组成的仪卫明盔亮甲,佩执刀枪,在明媚的阳光下闪烁生辉。
和暖的chūn风拂面吹来,一面面彩旗迎风摆拂,每个人表情肃穆,似是一尊尊彩塑兀立河岸,只有好动的坐骥不习惯不耐烦这种出奇的寂静,时而昂头振鬣,挪动四蹄,发出一声声嘶鸣。
忽然,右方宽阔的河道上出现一片片引人注目的白sè风帆,帆借顺风,排浪迅疾驶来……旗鼓手立刻挥动角旗,顿时三声炮响,同时鞭炮齐鸣,鼓乐震天。
庞煌下意识地理了理冠服,随着众人引颈东望,运河上,阳光下水波叠金,浮光耀彩。河上船队浩浩荡荡,为首的两条船上,环侍着披挂整齐、佩刀肃立的兵勇。
接着,便是一艘巍然壮丽的三层大船,凌波履浪,缓缓驶来。船头上,一杆金银丝绣字“代天巡狩”的大旗在风中飘扬,两排衣着锦绣的仪仗,簇拥着一些庞煌看不懂的旗帜。三层大船后边尾随着几十艘约十余米长的快船,应该是随行的禁卫吧。
在鞭炮和鼓乐声中,转眼间三层大船已经靠岸,华云龙、孙恪等官员排列于码头两侧,随后珠帘挑开,大明皇太子朱标从仓内缓步走到船头,江岸官员齐行两拜大礼,齐声说道:
“臣下,参见太子殿下!”
朱标矜持的顿了一下,遂朗声说道:“各位爱卿免礼。”
朱标今rì头戴金冠,身穿盘领绊袍。腰束玉带,脚踏粉底云靴。面sè白皙红润,双眸炯炯有神,透露出勃勃英姿,正如庞煌心目中的一个文弱的太子形象。
虽然自己很久之前就对这个太子很有好感,但是回到大明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高级的人物,但是庞煌的眼睛再往后看,太子朱标的随从之中,并无苏德的出现,不由露出一些失望的神sè。
……当朱标缓步从庞煌面前走过时,当然不会看他这个小小七品同知一眼,迈步走向停放在前边的一乘高大华丽的马车。
……庞煌的思絮再次被一阵激烈的鞭炮声和锣鼓声打断,他看到为太子殿下准备的銮驾正驶向北平的方向。
车、马、轿、仪仗的队伍浩浩荡荡,过了半个时辰左右,进入了北平城内,又转过几条大街,进入专门接待太子殿下而专门布置的燕王府。
燕王府地处蒙元皇城边上,门楼宏丽壮观,五间飞檐抱厦顶覆琉璃瓦,两侧逶迤一sè青砖墙。中为正门,左右各有两个边门。正门门楣上俯悬宽大匾额,却是还没有题写府邸的名字。
但是进入大门的院内,古木参天,夹道繁花,爽气袭人。穿过几座临溪假山。四周花木葱笼,数十间粉墙青瓦jīng舍呈孤形抱立草坪。
有月洞门通入花园,花园的另一边,一座座四合院式的屋宇依傍地势高低栉比鳞次,错落有致。
屋宇之间,以曲廊相连,廊外两旁,修篁簇拥。穿过曲曲折折的雕栏彩廊,拾级而上,一栋三面临水的两层红楼掩映在天水一sè之中,太子殿下朱标便下榻于此。
巳时迎接,待到一切就绪,已经是过了申时,除了太子殿下在房中稍稍的用了一些参茶点心,北平的官员都是滴水未进,有些苦不堪言,害怕太子的召见,又没有诏令散去,只好在那里等着。
朱标虽然自幼跟在朱元璋身边学习政务和君王之道,但毕竟年龄还不过二十,想不到那么多,而下属又纯心想让太子殿下立威,故也没有人去提醒,就这样懵懂懂的过了半天。
等太子朱标想起,却是华云龙试探着邀请太子殿下用膳,小心翼翼的提醒太子殿下,现在太子行宫的门前,有很多官员候着呢。
朱标这才诧异官员们竟然都没有吃饭,于是稍稍显得有些尴尬,命有司准备膳食,太子虽不参与,却是赐宴北平所属官员,才算的让人松了口气。
但是,太子朱标没有见北平所属官员,却将邀请他用膳的华云龙留了下来,之所以留下华云龙,不独因为他是北平除了徐达之外的最高军政长官,更主要的是华云龙当初跟随朱元璋南征北战时,见过不少次年幼的朱标,俩个人说起来算是熟稔。
华云龙被人将他领进太子行宫时,朱标穿着一身淡雅的便衣在书房迎候,华云龙行礼后,笑着说:“殿下这一身打扮,乍一看微臣差点没有认出来。”
朱标摆了摆手,随意的指了下旁边的椅子。说道:“华叔叔最近几年发福了,孤远处南京常想着小时候华叔叔抱我出去看俘虏的事情,现在孤家还是不能忘去的!”
华云龙连忙说道:“怎敢劳动太子殿下思念,老臣真的恨死惶恐。”
寒暄之后,太子朱标单刀直入地说:
“华叔叔,本宫此番千里迢迢,奉旨北巡边境。需亲大同、雁门关、山海关和居庸关各重要关隘,督察查访,望华叔叔通力协作……。”
朱标如叙家常,语调平和,表情坦然,华云龙忙抱拳说道:“太子殿下奉旨巡边,下官自然俯首听命,请太子明示。”
“华叔叔,”朱标英俊的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继续说:“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父皇在孤来之前,交代了本宫,这次北巡回去,华叔叔跟着孤王一块回南京吧!”
太子朱标的语气坚定,不容分辩。
“这……”华云龙摸摸须发,对太子突入起来的说法,弄得一时心神大乱,竟然在短时间内忘却了礼仪,在太子面前发起呆来。
朱标看他没有答话,问道:“华叔叔有什么顾忌么?不妨事的,只是孤家很是想念你,在南京,见面的机会总是会多一些的。”
“不,不,”华云龙连忙摇手说:“下官谨遵太子殿下谕示,理当报效用命,这次太子殿下北巡,下官听候差遣,北巡之后,自当护佑太子南下,那是下官的责任。”
“华叔叔......。”太子朱标用手揉揉白皙的脸皮,依然轻声慢语地说道:“另外,本宫这次北巡,徐大将军和蓝都督在南京由于有事耽搁,估计要晚来半个月......!”
顿了顿,接着说:“华叔叔,孤之所以夤夜约晤华叔叔,只因你素得父皇信任,关系特殊之故,但是孤王在北平的巡视,华叔叔应该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还望华叔叔费心了。”
华云龙将头深深的低下来,哽咽道:“殿下万万不可再称呼老臣为叔叔,折煞老臣了,殿下但有所用,老臣无不听从。”
刚才华云龙坦然的听着朱标一句一个华叔叔的,都没有什么反应,但是从侧面却听到了自己今后的命运,不觉得暗暗心惊,知道太子如此说,应该是要保住自己的今后,但是在皇帝的威严之下,就不知道太子如今能不能做到。
现在他只能听天由命,尽量的去做每一件事,争取能够戴罪立功,争取自己的一个善终吧。
但至于带什么罪,立什么功,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了。华云龙不由在心里庆幸着,自己能遇到了这么个温和、念旧的太子殿下。
088 小小误会
庞煌很郁闷!
从早上起床,到匆匆忙忙感到通州迎接太子大驾,正午时分赶回北平城,又在所谓的太子行宫门前静静等待了一下午。
结果什么事情都没有,太子进了暂时作为行宫的燕王府,就再也没有了声息,直到临近傍晚了,才传出了赐宴的消息。
早已经是饥肠辘辘的官员们,齐声称赞了太子的仁德,却没有想到过是谁让自己在这里饿了一天。仿佛这些事情是天经地义的一般。
庞煌却不认为是天经地义的,所以他心里很是郁闷,几乎所有的北平行省主官,放下了几乎所有北平行省的政务,来迎接太子殿下,对于他这个草根出身的北平同知来说,无疑是一种很奢侈的事情。
至少庞煌认为,迎接是必要的,但是迎接后各回衙门办公不算了,为什么还要让在这里等待,最可恨的还不让去吃午饭。却是没有去想,太子不过是年仅十九岁的小青年,又在朱元璋身边久了,难免会忽视很多基层上的事情。
吃了一顿极为没有意思的赐宴,不过是北平行省临时在酒楼调集的宴席,官员开始还想着太子殿下既然赐宴,说不定会露上一面,所以开始就餐的时候,还是比较矜持,细嚼慢咽的眼角不时瞄向厅门口,以免太子出现了自己失礼。
但是伴随着时间慢慢的过去,宴席开始上整条清蒸鱼的时候,官员们才知道太子殿下不会过来了!
一般宴席的规矩,每当上鱼的时候,就代表着整个宴席的进程过了大半,既然上了清蒸鱼,不但太子没有见到踪影,就连淮安侯华云龙也没有露面,有经验的官员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才放下了心事,把注意力转向已经渐冷的酒菜之中。
庞煌一如既往的在一个角落里,同几个衙门的主事坐在一起,谁也不认识谁,寒暄过后,自然也没有太多的话要说,就在那里慢慢的品尝着饭菜,他不喝酒,特别是在陌生人的面前不喝酒,这是一种习惯。
咀嚼饭菜的时候,庞煌心里有些奇怪,这次迎接太子殿下的大驾,却是没有看到徐达和蓝玉的随行,按照道理,徐达要北上驻守北平,和太子一起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偏偏就不正常起来。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想到这里,庞煌就很痛恨这个时代,在大明这个时代,有很多东西都是靠猜测的,而且是凭空的猜测,通讯的落后,让一个消息往往在发生数rì乃至十数rì之后,才能被大家知道。
要是在几百年后,面对这样的问题,也就是一个电话的事情,很多人就会做出正确而又合理的反应,但是偏偏就是现在,让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哪怕有条短信,有封电报也行啊!
想到了电报,庞煌想起了自己教会柳若秋的盲文,那是自己在大学时做义工的收获,虽然远远不够纯熟和完全,但是他和柳若秋之间玩的是不亦乐乎,这个关于他们两人的秘密,甚至现在柳若秋对于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就仅仅用盲文记录,除了庞煌,谁也看不懂。
又想起了自己教会苏德使用的摩斯密码,那本来就是电报的一种表达方式,不过是庞煌将他和拼音结合,通过文字、图像和声音的形式传授给苏德的。
有了这个前提,自己能不能做出电报机呢?
虽然落后和限制很多,但是远远比信鸽、猎鹰和骏马靠谱和快捷的多。
在饭桌上,别人推盏交杯的时候,庞煌却是一脸平静的回忆着所谓电报机的先决条件,首先那当然要有电,电池、铜线、电磁感应器也是必须的,庞煌想着想着,摇摇头.......。
硬件缺失的太多,小型手动的发电机他可以慢慢的做出来,但是铜线呢!包括包裹铜线的橡胶,更不要说现在还犹如天方夜谭的电磁反应了。
自己要是潜心个一段时间,加上一些技术工匠的协助,短距离的有限电报还是可以做出来,但是无线发报,有些遥远,虽然有可能,但自己现在毕竟走的是从政的路线。
走从政路线的同时,去搞技术流,估计死的会很快,就算不死,让朱元璋发现自己的用途,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被圈养起来,作为皇家私人御用技术员,就像是二战之后,美国佬从各国抢去的科学家一样,默默无闻的存在于世界上,甚至于大明的历史中,都不会有自己存在的信息。
那这次自己不是白白穿越了一回。
庞煌自嘲的笑了笑,抬起头来,宴会已经进行到了尾声,虽然刚才大家都喝的很热闹,但是毕竟都是官场之人,有一定的自制能力,没有酒醉之人的出现,但是有的官员却是已经悄然无声的退场回家了。
觉得自己吃的也差不多了,惦念着驿站里面的柳苏,看见桌上有整盘未动的糕点,于是拿了几个,从自己袖中拿出没有用过的白绸手帕包了起来,准备带回去给柳苏吃。
耐心的做完这一切,庞煌向还在吃喝的同桌官员们说了声抱歉,便走了出去准备回驿站,自然也没有人问他的去向,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各怀心思。
步行回驿站,官轿本来就是北平行省准备的,现在自然不能用了,再说轿夫也要吃饭休息不是,从通州到北平走个来回,那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
近半个多月的北平生活,让庞煌对于附近的街道颇为熟悉,大明时代的北平城,除了蒙元故宫之外,大部分都是由错错落落的四合院组成,远远没有庞煌所知道的běi jīng的十分之一,自然不会迷路。
拐了四个弯,过了两座桥,再跨过三条街,隐约间就看见驿站小门的影子,小门并不是驿站的大门,但却是距离庞煌所住的院落是最近的入口。
近了,远远的就看见柳苏在小门口处,不断地张望着。
心里不由一暖,摸摸袖中用白帕抱着的糕点,心道,柳苏现在对自己依赖很大,但是自己也不坏,无论什么都能想起柳苏,看来两人的关系,可能会因为这糕点更近一些,说不定柳苏什么时间能为了自己开口说话也不一定。
心里得意着,庞煌加快了速度,不多会就看见柳苏那yīn沉委屈的小脸,难道就离开这么一会也不行了?
右手伸进袖中,庞煌已经准备好了糕点,似乎还温着,却没有拿出来,他想给柳苏一个惊喜,此时似乎已经看见了柳苏那激动的表情。
柳苏听到脚步声,头迅速的抬了起来,看到越来越近的庞煌,本来委屈的脸上,更是露出yù哭的可怜表情,好像有千般万般的心不甘情不愿。
走近,谁知庞煌正准备将袖中的糕点拿出来的时候,柳苏却是迎了上来,一把拉住了庞煌的右手,却是再也不肯放开,边拉着,边往驿站里拽着庞煌,似乎想让他赶快进去。
这个场景很诡异,让庞煌立即向四周扫了几眼,好在是已经入夜,这个小门又很是偏僻,所以也没有人,要不真的可能会让人误会。
大明时代,虽然没有什么基情四shè,但是却有些大户人家也养着兔爷,甚至在北平的青楼,庞煌还听说有着相公的存在,类似几百年后的牛郎,做着皮肉生意。
这一幕若是有心人看见了,别误会自己身为北平同知,却好那口,那可就麻烦了,要知道,庞煌自从穿越之后,还是大明皇朝的处男呢。
顾不得拿糕点,赶快随着柳苏走进驿站小门,没几步就是庞煌所住的院落,刚进院门,就看见刘彪急匆匆的应了上来,看到柳苏的表情,不由一笑。
转而向庞煌禀报道:“大人,太子随驾中,有个叫做宋慎的大人前来求见,已经在客厅等了半天了!”
“宋慎!”庞煌喜道:“原来他来了!”
心里正愁着没有消息来源判断当今的形势,谁知瞌睡了就有人送来了枕头,宋慎从南京过来,对于有些事情应该知道一些,虽然不一定会告诉自己,也不一定有用,但是总可以作为自己的参考,来判断下一步该怎么去做。
看见柳苏仍然拉着自己的手,要自己去客厅的方向,庞煌无奈的说道:“我肯定要进去的,但是你这样拉着我进去,成何体统呢?”
刘彪在旁边窃笑,低声又禀报道:“大人有所不知,柳苏少爷被人抢了,心里正难受呢!”
庞煌从来不把柳苏当成自己的书童或者是仆人,也不允许别人这样看待柳苏,所有怀柔人都知道,但是却没有办法定位柳苏的称呼,看见大人拿柳苏当做兄弟一般,干脆就喊柳苏叫做少爷,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是也能让大家接受。
庞煌听见刘彪这么说,不由大吃一惊,忙问道:“被抢了,谁干的,怎么回事?”
言语中竟然有些责怪的意思,好像有些责怪刘彪没有保护好柳苏,刘彪却是能听出来,不由苦笑着摊开双手,道:“柳苏少爷都没有办法,属下也的确不好插手啊!”
“怎么回事?”
感到有些蹊跷,而此时柳苏拽着庞煌的手也渐渐的松了下来,不由的问道。
但是刘彪还没有回答,就感觉到脊梁上被一件硬物顶住,伴随而来的就是弹簧被拉动的机械咬合声、击锤撞击声,发出“呯”的一声脆响。
089 前来交接
枪是庞煌在蒙元火铳的基础上改造而成的,弹簧是庞煌改进炼钢工艺后的另外一个产物,而击锤则是跨越了几百年,被庞煌带到了大明时代。
再也没有人比庞煌更熟悉那个声音,是扣动扳机,所发出的清脆撞击声,虽然没有随之而来的那一声要命的巨响,但庞煌的汗还是“唰”的就流了下来。
四月的天,北平已经趋向暖和,但是在夜间还是有些清冷,所以庞煌在官袍内还穿着一件小夹袄,如果没有这个薄薄的夹袄,相信庞煌身后的那个人,就可以看到庞煌的官袍被迅速汗湿的场景了。
但是不要命的汗水,还是顺着鬓角悄然渗了出来,庞煌失措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转身看看,到底是谁?
心里不由发出不甘的叹息!怪不得柳苏被整治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只会站在门口等待自己这个援兵,看来自己也没有办法,这个亏白吃了。
宋妍儿!
大学士宋濂临老得的女儿,宋慎的小姑姑,临安公主的闺蜜,还有让人头大的“刁蛮大小姐”称号。
在南京时,什么东西都是她先玩,绝对没有柳苏和苏德的事情,在他没有玩够之前,别人谁也别想插手。
别说宋慎、方孝孺等人拿她没有办法,就连多了六百余年历史经验的庞煌同样拿他没辙,但是,但是宋妍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北平?
她不是在南京吗?宋濂又怎么会舍得放自己的这个宝贝女儿北上呢?
庞煌不由疑惑的扫视了一圈,除了宋妍儿得意的一脸坏笑,柳苏的愤愤不平,就只有刘彪满脸尴尬之sè的苦笑。
突然想起,刚才宋妍儿在自己的身后,刘彪显然是能看到的,但是却震慑于宋妍儿母老虎的雌威,不敢出声,现在却做出这种无辜的神sè。
不由大怒,正巧鬓角的一滴汗水从眼前滑过,更是激起了庞煌心里的怒意,柳苏没有枪,宋妍儿更不可能有这东西,这枪肯定就是刘彪的了,好你个刘彪,把自己的枪给别人,让别人对着大人我。
指着刘彪,点了两下才说道:“下次,如果有下次,你再让别人那枪指着我,我就让郑岩毙了你!”
刘彪不由惊呆的张起了嘴,像是一只青蛙般的呆滞,半晌才回过神来,不由讪讪的道:“大人,这枪的炮子属下可是全都拿出来了,还检查过一遍。”
“那也不行,当初保安团三令五申,枪口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对准自己人,她不知道,难道你不知道吗?”
刘彪无语,心里以为大人是掩饰自己刚才的惊惧,也没有当回事,只好听大人继续训斥道:“你这是严重的违反军令,这次先饶了你,但是却要罚饷三个月作为惩罚,记住,没有下一次了!”
看着刘彪的模样,就知道没有听进去,不由语气中带了一些森然,道:“以后,不允许任何人,记住我说的任何人都不能拿枪指着我?否则的话,要你也没有用了!”
刘彪听见大人的语气不像是在玩笑,连忙正视起来,双腿并拢,以立正姿势喊了一句:“是”,随即便动了起来,闪身到庞煌的身侧,迅速的将宋妍儿手里的枪给夺了回来,并插在自己肋下的枪袋内。
原来宋妍儿发现庞煌竟然不理会自己,还在那里训斥部下,心想着分明是给自己脸sè看,当然不甘心,又偷偷的拿枪准备吓庞煌一下,却被刘彪发现,把枪给夺走,还被带了一个趔趄,差点没有摔倒。
站稳了,不由恼羞成怒,指着庞煌就要开骂,但是被庞煌瞪了一眼,抢先问道:“你怎么了,令尊没有教你学礼貌吗?再这样,我就让人把你绑了送回南京去。”
“庞煌,你好大的胆子!信不信我回头告诉太子哥哥,你欺负我,让他砍了你的脑袋!”
“果然是小孩,输了就会搬救兵,除了这个,你大小姐还会什么?”庞煌对于宋妍儿的话嗤之以鼻,冲天一怒为红颜那是杜撰出来的,漫说太子朱标不会,而这宋妍儿应该也不算是朱标的红颜知己吧!
模样还可以,但就这xìng子野了点,朱元璋那会看得上,估计朱标也是拿他当个小妹妹般的看待。
宋妍儿被噎的满脸通红,再说就是承认自己是小孩了,不说心里又不甘心,于是僵持在哪里。
“啪!啪!”
从客厅方向传来几下击掌的声音,宋慎应声而出,身后跟着黄子澄走了出来。还没有走进,就说道:“庞大人身为地方父母官,没有想到治军也是颇为严整,真的是很佩服了!”
宋慎一发话,却是给宋妍儿解了围,自然也暂时不敢惹庞煌,却是闪身拉住旁边的柳苏,硬生生的拖向旁边的厢房内,柳苏极为可怜的望着庞煌,但是后者却是不想惹这个麻烦,心知刘彪所谓的柳苏被抢,估计是宋妍儿又抢了柳苏的各个玩具,现在去的厢房,却是柳苏住的地方,估计又去翻腾好玩意去了,只好由得她这样,自己才能清静一些,算是牺牲柳苏一下吧。
遂不再理会,正过身子面向宋慎和黄子澄,躬身互相行礼,转而将他们二人又迎进了客厅之内,让刘彪传人准备茶水等等。
三人坐定,庞煌笑道:“两位是伴随太子船驾而来吧?今天本官去迎接太子,倒是眼拙,没有看见二位。”
“哪里,人山人海,哪里看得到这么多,庞大人客气了!”宋慎倒是彬彬有礼,自谦一下,反问道:“刚才的那位,就是鼎鼎大名的怀柔保安团的乡勇吧!”
“不错!”庞煌神sè不动,却jǐng觉了一下。
“果然是身手了得啊!”宋慎恭维了一下,黄子澄却在旁边yīn测测的问了一声:“刚才听闻庞大人安排,说不许任何人用那火铳指着你,在下听出来了,说的任何人?”
“不错!”庞煌憨笑了一下,道:“下官有些怕死,倒是让两位见笑了!”
“但如果是太子殿下同你开这个玩笑,不知是不是包括在庞大人的任何人当中,要被你的手下制服呢?”黄子澄又追着问了一句。
别说庞煌,就连宋慎听了这话也不由的皱了眉头,这种话分明就是一个陷阱,庞煌的眼睛眯了起来,望着黄子澄,心里想着,这个书呆子,到底是暗恋宋妍儿,纯属看不惯刚才宋妍儿受气而言,还是别有用心之语呢?
“子澄兄说笑了!”
只是片刻,庞煌便舒了口气,笑道:“太子殿下乃是国之储君、未来天子,岂能同我们这些凡俗之人相提并论,本官乃是朝廷命官,却是不能允许此等不尊的言语,此次就看在宋兄的份上,那也就算了,下次休要再提。”
客厅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起来,正巧驿站内的茶水送了过来,各人端了一杯热茶,用来掩饰刚才的紧张。
“宋兄,事先不知道你过来,看来到了北平,太子不召时,咱们要好好的找个机会盘桓一下,眨眼间就已经是数月未见了。今夜突然造访,恐怕不会是想喝我这杯茶水吧!”
庞煌打开僵局,率先说道。宋慎一笑,回道:“当然不是,不够也巧,在下也被安置在这个驿馆,看见了刚才的那个少年柳苏,才听闻庞大人在此,所以特地来看看。”
原来祸事是柳苏自己惹出来的,看来自己不管他被宋妍儿拉走是对的,没有事出去乱跑什么,结果被人家逮着了不是。
“倒是劳烦宋兄了!不过令祖竟然能让宋姑娘过来!倒是让人意外!”
宋慎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宋妍儿磨了自己几天,想一起过来,自己是坚决不敢答应,谁知道她怎么说动了黄子澄,混在了队伍里,等自己发现,船队已经过了徐州,就算是送回去也晚了,自己正发愁怎么向祖父交代呢。
不好回答,那只好把话题带开,宋慎从袖中拿出一纸公文,歉然的说道:“不过就算不死偶遇,在下还是要找庞大人的。”
说完,就把手里的公文递给了庞煌,接过一看,却是吏部行文,任命宋慎为怀柔知县,直接把自己给换了!
看了一遍,确信没有遗漏,笑着把公文递还给宋慎,玩味道:“我说呢,原来是宋大人新官上任,前来抢班夺权了!”
“不敢!不敢!庞大人见笑了!”宋慎一老实人,被这句话倒是吓了一跳,看见了庞煌脸上的笑意,才放下心来。
新旧交替,最忌讳的就是两任之间心有缔结,而且当初听闻庞煌刚做知县不久,还颇有政绩,自己突然顶替了上去,问了好几个人,却都不知道庞煌的安置情况,只知道庞煌还有一个职司是北平同知。
但是一府的副职,怎么能和一县的主官相比,宋慎真担心庞煌心里有些不喜,那样虽然勉强遵命交给自己,恐怕以后两人也会心有缔结,甚至都做不成朋友。
宋慎对于庞煌还是比较欣赏,不想失去这个朋友,而且,他还受人所托,想要交好这个人,却是不能交恶了。
却听见庞煌问:“宋兄来怀柔赴任,这个倒是知道了,但不知道子澄兄这次来北平,又是接何职司呢?”
庞煌话音刚落,就看见黄子澄脸sè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090 被指婚
黄子澄并不是来当官的!
这个和庞煌差不多大小的可怜人,胸怀壮志的前往南京参加科举,却遇到了皇帝暂停科举取士,想要拜在宋濂的门下读书,但是宋濂却被皇帝召为侍读学士,专门教授皇子们读书,不能再收别的学生了。
想要为官,没有了科举之路,那么只有靠人举荐,黄子澄家中虽然很是宽松,也算的上是富裕,但是举荐这件事,不是靠有钱就行的,更多的是要靠自己的名声和人脉。
这两点,黄子澄可都没有,那他只有等待了,自负满腹经纶的他又不甘心回乡等待,在南京城久了,也总不能老是赖在宋濂家里,虽然他和宋慎的关系不错。
就是如此尴尬,听闻宋慎被举荐为怀柔知县,遂以幕僚的身份跟随过来,只是说长长见识,为今后自立门户打个基础。
所以刚才庞煌问及的时候,才会显出一种尴尬扭捏的神态,而之前的言语刻薄,无非是心有怨怼罢了。
但就是一时的怨怼之语,让庞煌对于这个黄子澄有了深深的戒心,对于这根非著名的搅屎棍,庞煌就算不熟知历史,也能知道一些,虽然到最后死的算是很壮烈,但是朱允炆后期的昏庸之举,和黄子澄、方孝孺等人的书生论国,有着怎么也分解不开的关系。
自己的怀柔刚刚起步,他试探过宋慎,相信无为而治经过自己的诱导,宋慎应该是如今大明适合接任自己的人之一,但是要是加上个黄子澄,那就不同了。
庞煌怎么也不能让怀柔有意外发生,黄子澄也没有想到,可能自己刚才说的解气,却无心中给自己埋下了不安的因素。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庞煌向宋慎稍微介绍了一下怀柔的现状,还有自己对于今后发展的看法。
有意无意的引导宋慎的同时,也知道了最近南京所发生的事情。
徐达将军被留下了,而蓝玉则也留在南京,协助招募新军,应该是朝廷对于云南的事情动了肝火,没有任何掩饰,摆明了招募新军就是为了平复云南所用。
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苏州魏观案爆发,皇上震怒,但是在太子的请求下,皇上愿意派御史复查等等。
但是宋慎却不知道皇帝对北平的态度,比如华云龙的去留,和北平知府贾道的去留等等,都不知道是什么一个详情,但是太子既然北巡,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还未上任的知县,能知道这么多,已经是靠宋濂教授太子的情分。
再有什么,估计太子也不会和宋慎商议,毕竟宋慎还不够资格参与到朝廷的事务中去。
知道了,等于不知道。
庞煌心里想到,对于魏观一案,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就知道在案子中,有一个叫做高启的人被腰斩了,关于为了什么,他也不清楚。
但是他更不知道的是,在他和宋慎夜谈的同时,太子朱标和华云龙的谈话也接近了尾声,并且有着天大的好事在等待着庞煌,至少当时的华云龙是这么认为的。
“太子殿下,你说的是真的吗?”
华云龙觐见太子,知道了自己的去向之后,心里反而放下了大半,看来自己在北平呆不下去了,但是能有太子保护自己,估计最坏的结局也就是回定远老家做个富家翁,凭借自己的赫赫战功,难到自己做了富家翁之后,谁还敢为难自己。
心里轻松,就陪着太子朱标多聊了一会,不料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怀柔县令庞煌的身上,太子对之问的很是详细,华云龙却是猜出了庞煌暗卫的身份,但是他料到太子肯定不知道皇帝的这些勾当,所以尽量婉转到来,对于庞煌是褒多贬少,甚至有些夸赞的意思。
谁知道朱标话锋一转,言说有意召见庞煌,说是父皇来之前,曾经让太子考察一下庞煌在北平的官声,可能会召庞煌为驸马,尚临安公主。
华云龙听了这些话,才有些吃惊,有些失礼的问是不是真的。
朱标点点头,有些无奈,妹妹临安公主,乃孙贵妃所生,今年十六岁,按照道理该是成亲的年纪了。
而父皇也在满朝文武中选择合适的官员的子嗣,但是孙贵妃一直不太情愿,只想女儿能嫁个平常人家。过了年后,孙贵妃病重,在病重恳求朱元璋,让女儿嫁离南京,找一个小康之家过些平凡的rì子就好,朱元璋无奈之下,只有答应。
选来选去,庞煌这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人就浮出了水面,恐怕庞煌自己也不会想到,还是那盘跳棋惹出的事情。
朱元璋有rì在**之中,看到几个子女在哪里玩跳棋,于是就问是从哪里来的,然后多嘴的朱樉就将临安公主外出的事情给抖露出去,听说是庞煌所献,而且庞煌又是唐门所举荐的暗卫,忠心程度应该可以,而且正好符合孙贵妃的要求,远在北平的一个知县,于是就暗暗定了下来。
和太子说了一声,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定下来,眼看着孙贵妃病重,有个亲事冲冲喜也好,说不定能让孙贵妃的病好一些。
就算是病好不了,也可以了却了孙贵妃临终前的心愿。
朱元璋这样的安排合情合理,既让女儿成了婚,又了却了孙贵妃的心愿,但是当事人,包括庞煌和临安公主,基本上还被蒙在鼓里,太子只知道父皇对于母妃孙氏的情意很深,但是华云龙却在旁边惊讶的不得了。
华云龙算是一个旁观者的角sè,毛骧的无意之举,让华云龙知道了庞煌的暗卫身份,而华云龙又知道蓝玉和庞煌的关系甚好,间接中,庞煌也算成了徐达的心腹。
他没有想到,当初可以任意搓揉的角sè,无形中却有了这么深的底蕴,万一庞煌尚了公主,成了驸马都尉,那么他的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了。
无论历朝各代,朝廷对于驸马都尉的限制,无非不能统领兵马的限制最为严厉,但是其他若为地方官,前途自然是很大,到时候为一方的封疆大吏也不是不可能的。
华云龙不由暗暗的羡慕庞煌,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华中,现在南京无所事事,文也不成武也不成的掉在哪里,要是自己儿子尚了公主,自己还用的着在这里惶惶不可终rì吗?
且不说华云龙的羡慕,面对这样的事情,他自然也没有资格阻拦,这是天子家事,虽然是好事,轮不到自己家,那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太子问过之后就倦了,多rì坐船和接见地方官员,让本来身子骨都不好的朱标有了一种不堪重负的感觉,于是华云龙见机退下,让太子休息不提。
第二rì,昨天被赐宴的百官,自然又到太子行宫前往请安,这次得到了太子的接见,询问了一番北平行省的政务之后,太子随驾公布了太子最近几rì的行程,听说太子要深入边关巡查,北平的官员自然是劝阻不已,但是只是表面上的功夫,太子决心已定,大家随之从善如流,自然先由官员们前往边关布置。
同时通知边关守将,最近几rì要严防死守,甚至要主动出击,防患于未然,确保太子的安全。
相关的官员散去后,就去安排太子的下一站,也就是山海关附近的巡视工作,但是作为即将卸任的怀柔知县,却被太子指定为伴驾随侍的一员。
估计除了华云龙之外,包括庞煌都是莫名其妙,宋慎的交接之行,看来又要推迟了,不过对于庞煌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他正想着怎么把太子引入怀柔,如果能打动太子定下一个基调,那么就算是宋慎做了知县之后就算对于有些制度不满,那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了。
随后,庞煌只好留在太子行宫之内,以备太子殿下随时咨询。中间被召见了两次,朱标给庞煌的印象却是颇好,至少平易近人,彬彬有礼这两条,就远远不是庞煌所熟知的那些故作小资的官二代们所比拟的。
但就是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什么对于自己的身世这么感兴趣,经常问及一些自己在海外的事情,不过正好也对了庞煌的心意,这正是让太子朱标开阔眼界的时候,于是尽量的将一些六百余年后的基本制度,代入到大明这个时代的sè彩,将给朱标听。
慢慢的两人的关系渐渐开始熟络起来,未及几天,朱标便把朱元璋的意思告诉了庞煌,并表示了自己对于庞煌这个妹夫比较满意的态度。
庞煌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在稀里糊涂中被指婚了!
虽然对于数月前见过的临安公主还是有着好感,但毕竟临安公主不过才十六岁,按照庞煌的理解,十六岁的女生,应该还是在学校对着明星发花痴的年纪。
一转眼,就要成自己的妻子,想要推辞,说一句实话,庞煌还不敢明目张胆驳朱元璋的面子,但是不推辞,对于找个十六岁的少女做妻子,心里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091 太子病了
接下来陪伴太子殿下巡边的rì子,是庞煌前生后世的经历中,第一次公费旅游,而且是陪伴未来的国家领导人公费旅游,尤其这个国家未来领导人竟然是自己的大舅哥!
看着比自己还小几岁的朱标,虽然张嘴闭嘴的喊着“庞爱卿”,但是越来越把自己当做自己的妹夫去看。
这种感觉让庞煌心里有些狼狈,甚至有些时空错乱的诡异。
说句实话,庞煌今年二十三岁,比临安公主只是大了七岁而已,这个差距无论是在如今的大明,还是几百年后,都不是一个很大的差距,而且庞煌心里对于这门亲事倒是不太抗拒,至少他所知道的历史中,朱元璋对于自己的直系亲属,要是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错误,找个公主做老婆,那就等于多了一道护身符。
好像除了有个叫做欧阳伦的驸马,因为走私被杀了,别的还真的没有听说朱元璋针对自己的子女什么的下手,包括临安公主在历史上的丈夫李祺,李善长被抄家,也没有被连累到,只是撵出了南京居住,得以善终。
庞煌感到诡异的原因,就是这次蝴蝶的翅膀一扇,真的不知道把自己所熟知的历史扇去到了那个岔道里,估计以后他所能借鉴的历史知识会越来越少了。
很多人都知道,临安公主在庞煌所熟知的历史中,嫁给了李善长的儿子李祺,从而这个婚姻,让李善长得以有了后代传宗接代,否则李善长被抄家,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李祺自然免不了一刀。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问题,无论李祺也好,李善长也好,庞煌闻其名不知其人,现在几乎是管不到的事情。
重要的问题是李善长失去了和朱元璋做亲家的机会,还会不会复出,据说李善长现在凤阳当包工头当得不亦乐乎,几年后由于临安公主嫁给了李祺,然后李善长才又回到南京,之后被牵连到胡惟庸案中,善长不得善终。
没有了临安公主嫁给李祺,李善长可能不会复出,李善长不复出入朝为官,那么胡惟庸案还会不会牵涉到李善长,那么朱元璋还用什么办法一网打尽呢?
小小的一桩亲事,到底会带来多少连锁反应呢?
计算不出,也不敢去计算,陪伴太子朱标的rì子,庞煌也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事情,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从山海关出发为起点,一路上喜峰口关、将军石关、北口城等,一直到居庸关,太子朱标几乎是马不停蹄,车不留辙的走了一遍。
一眨眼二十多天过去了,庞煌渐渐的品出了一点味道,估计朱元璋派儿子感受一下军旅气息的同时,还让太子笼络人心来了。
看来朱元璋已经对徐达开始有些不放心了。
到底是哪一点徐达做的让朱元璋不放心呢?历史上不是论证了徐达是病死,善终而且功萌子孙,一直到大明结束吗?
庞煌有些想不通,但是也不好问,在二十多天伴随朱标的rì子,庞煌慢慢的观察朱标,的确是大明最合适的继承人,可能从小朱元璋就对其抱有很大希望,朱标受到了儒家最正宗的教育,以宽仁为本,待人和蔼,基本上很少发火。
但是自幼的太子生涯,又让朱标养成了不怒而威的气质,让人很喜欢和他说话,而且不知不觉中就会说出很多东西。
对待事情不骄不躁,就算是庞煌和他说起一些几百年后的稀罕事,朱标也不过是扬扬眉毛,表示一下惊讶,绝对不会做出过分举动,也很少去刨根问底,光凭借这一点,庞煌就自愧不如,不得不佩服朱元璋教育的彻底!!
不过,有些小事,庞煌还是看出来了,那就是朱标很累。
刚刚十九岁的朱标,竟然比自己这个两世为人的穿越大众还要宠辱不惊,这需要多大的克制力,十九岁的朱标以不符合他年纪的生活方式生活着,怎么会不累。
看着朱标,越来越像自己当年高考前的同学,更像是当年高考前的自己,单单是那几个月的功夫,庞煌已经觉得心神疲惫,但是朱标几乎是天天高考,这样的心态,要是能长寿,那才叫一个怪事。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庞煌自认为对于朱标的早死,有了一个新的推测。
如果能改变这种现状,朱标会不会因此而不会早死呢?
如果朱标不早些去世,那么就不担心朱棣再起什么别的心思,最多是个比较跋扈的王爷而已,就像是周王朱橚、厉王朱彝一样,不是乖乖的被镇压了吗?
这个意外的想法,让庞煌心动不已。
虽然在庞煌经历过的历史中,朱标的名气远没有当时的其他诸人响亮,因为一生没有登上帝位,长时间做着太子,上头又有这么一位雄才伟略的父亲,几乎不让人记得他有什么作为,所以他的名声即便连当时的那些文武大臣如李善长,刘伯温,徐达,常遇chūn都不如。
但是朱标并不是表面上看的那样,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不单不是,而且正是因为朱标之死,使得明初的政治格局再度发生了变化。
朱标虽然文弱,但毕竟是嫡长子,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而且从十二岁那年,大明建国立即就被立为太子,在朱元璋刻意的安排下,朱标同沐英、常茂、平安、蓝玉等人几乎同时成长,待到朱元璋百年之后,是绝对可以压得住阵脚的人物,而且由于是长子,自幼几个弟弟就在他的看管之下,比如什么朱樉、朱棡、朱棣、朱橚等等,谁不是他看着长大的,朱元璋的长幼尊卑,又看的极重,所以朱标在兄弟们的威信也无以伦比。
也就是说,年轻还未成长起来的一代,都牢牢的在朱标手里把握住。
未来的藩王和未来的武将都在朱标的手里,假以时rì,就可以慢慢的撤换老人,不用像是朱元璋那样急火火的乱杀一通了。
而且朱标自幼接受的是儒家思想,这样以来,又极为容易被士大夫阶层接受,等于说朱标是个完美的皇位继承人。
如果朱标不早死,那么什么结果都有可能出现,但是所谓的靖难却绝对不会出现,大明不出现那次最大的内耗,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庞煌很是期待啊!
但是仔细的思量,却是觉得困难重重,朱标之所以压力这么大,那就是因为常年陪伴在朱元璋身边缘故。
老朱要用自己的言传身教,打造一个完美的太子,塑造心目中最佳的未来大明帝国继承人,可这偏偏又是朱标压力的最大来源。
要切除这个压力来源,是最困难的一件事,事关皇位继承人的问题,朱元璋是不会允许任何人插手的。
这就又循环回来了,这也是朱标常年陪伴在朱元璋身边的原因。
庞煌想的头都大了,这是一个犹如绕口令般的死结!
总之朱元璋不会让朱标长时间的脱离自己的视线,而朱标一直在朱元璋的光环压力下,一步步走向郁闷致死的道路。要想不让朱标早死,就要脱离朱元璋的光环压力,但是朱元璋不会让朱标长时间的脱离自己的视线.......。
无尽的循环,永远也不会有结果,如果没有庞煌的出现,无论历史重演多少次,朱标也要郁闷死和被压力压死。
想通了这一点,庞煌也不在无尽的循环中打转,只是默默的注视着由于他的到来,已经变了样的大明。
这个将由于他改变的大明,还会不会给他更大的惊喜呢?
太子銮驾巡视一周,在居庸关驻跸两天,本来还要往西去怀来那边看看,却得知李文忠率部已经由大同到达了北平,奉命前来北平练兵,准备前来求见太子殿下,说有事禀报。
朱标知道这只是一种善意的劝解,潜在的意思就是太子殿下不要再往前走了,前面有危险,待微臣去接你回来。
本来就从善如流,再加上李文忠和自己乃是表兄弟的关系,而且两人的年龄虽然相差十六岁,但却没有什么代沟,关系那是极好,反正不能往前走了,还不如回北平去,于是下令回驾,经由昌平会北平城,去见李文忠。
庞煌心里却是心里敞亮,自己千等万等不来徐达和蓝玉,却等来了李文忠的换班,徐达看来最近真的不太受信任,不由心里不舒服。
趁着这个机会回北平,能怂恿着太子遂自己一起去怀柔交接,那也算是一种收获,庞煌没有白白浪费时间,伴驾这二十余天内,早就和太子约定,前往怀柔去看看兵器制造局,还有观赏今年的第一季旱稻种植,还有自己的炼钢炉等等。
太子朱标也算是比较好奇了,以他那么沉稳,能表示出要去看看,第一是给庞煌这个妹夫面子,第二,他也的确想看看被庞煌吹嘘的神乎其技的东西。
但是回到北平以后,仿佛老天爷都不让他们如愿,庞煌自然还是暂时不能和宋慎完成交接过程,只能写了一封信给柳若秋,然后嘱咐了李锐一些重点,再找宋慎谈了近半夜,才独自让宋慎单独去怀柔上任。
但是黄子澄却是不能去怀柔,庞煌早已经打定了主意,趁着机会将黄子澄推荐给了太子朱标,暂时作为伴驾的书记,就是记载太子銮驾经过某些地方的记录等等,就等于秘书之类的闲差,而且太子銮驾什么时候会南京,黄子澄还要继续留在北平,而庞煌早就给他在清华义学留好了位置,至于去怀柔做宋慎幕僚的事情,想也是别想。
庞煌不能去怀柔卸任的原因,是太子病了!
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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