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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受伤的害虫     臣权txt下载     臣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64 心事(四)

    而作为皇帝的朱标为什么后知后觉,因为他被数字迷惑了,在庞煌的建议之下,他在朝堂之上,一直强调用数据说话,但是自己却迷失在一串自己没有估计到的数据中。

    商业税无论多少,还是一直在增长着,农业税也是一样。

    朱标一直在看着数据,却忽视了由于他的来到大明所发生的变化,数据增长是不错,但是却一点也不合乎现在大明的发展比例,再由于国库开支巨大,冲淡了数据的敏感,使朱标一直都感到大明是在发展,并且势头还不错。

    要知道,无论是商业税还是农业税都是以千万贯计算的,近年来国家一直在建设,开支并不少,还要背负着西方朱棣远征大军这个包袱,而大明的水师预算也在逐年增加着,所以才使朱标没有很早的发现其中的弊端。

    每每想到这些,朱标北上都嗖嗖的冒着冷汗。要不是前些年利用各国战俘整修大明水利,保证了粮食稳定增产,使百姓的生活还能维系下去;要不是大力发展工业、海运,在大明境内创造出无数的就业机会,要不是自己提前将日本、朝鲜和琉球等地收入大明疆土,使大明空前稳定,要不是……。

    有太多的可能了,繁华下面隐藏的危机丛丛,自己一手缔造了繁华,也产生了忧患,更是被自己隐藏的严严实实,到现在才发现。

    但是他不相信,就算是自己没有看出来,朝野上下。也不会只有陈瑄等少数人看出来。

    至少这些瞒不过方孝孺、解缙和杨杰这些政治场上的老狐狸,但是自己重用他们这些人。为什么没有人来提醒自己呢?

    就这个问题,反思了很久都没有一点头绪。直到杨杰提起裴纶可以娶丽江公主之事开始,朱标才幡然醒悟。

    一切都缘于私心而已,这种危机中,永嘉学派一方获益最多,当然不会提醒自己整肃商贾和海关、税收了。

    而方孝孺和解缙等人,看着自己一直扶植永嘉学派之人,觉得不可正面对抗,当然不会为政敌拾遗补缺,他们是在等待着皇帝自己发现。等待着永嘉重商学派的错误暴露,届时就可以反戈一击,让对手没有翻身的余地。

    而杨杰他们正是看清楚方孝孺等人的做法,才有一种危机感。才会多方寻求出路,以商贾为主要助力,企图寻求附和自己利益的代言人。

    事情慢慢的明朗化,作为皇帝的朱标看的越来越清楚,但是心里也越来越厌恶起来,他之前是没有治国经验。但是二十多年的执政生涯,也让他对于政治这东西有了比较深刻的认识。

    政治确乎是个怪物。上下数千年,历朝历代,都不乏出现如此的局面。也是严重限制国家发展的弊端。有些人不是无才无德,否则也不会官运亨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贵。操管着国运大权。

    偏偏这些人有权尽为个人的发财、作福、作威、享乐上用,从不顾及国家的存亡。百姓的死活。就是因为常常出了这种人,才有了朝纲的败乱。政权的倾覆,黎民百姓的遭殃。而这类人物的产生,又常常是与党争连系在一起的。现在局面的出现,正是这样。

    每个人的出发点也许都是好的,就比如说朱标一样,他将农业税折合钱钞收纳,原意也就是为了避免“踢斛淋尖”等事情发生,也是为了让百姓方便,谁曾想会变成商贾们敛财的渠道呢?

    而永嘉学派的提倡功利之学,反对虚谈性命。的确算的上儒家比较务实的学派,而永嘉学派不像是复古学派那样歧视商贾,反而主张“通商惠工,以国家之力扶持商贾,流通货币”,认为应该大力发展工业与商品经济,并指出雇佣关系和私有制的合理性。

    并且这种学说在南宋时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造就了南宋那短暂的繁华,但是永嘉学派毕竟还是儒家的分支,再加上蒙元时期学派的断层,空有理论而缺少实践,让他们也是处于摸索阶段。

    知道主张“通商惠工,以国家之力扶持商贾,流通货币”,认为应该大力发展工业与商品经济,但是对于税收的制定,法规的约束还是在萌芽阶段,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而方孝孺等复古学派之人,一向是主张重农轻商的,看到皇帝鼓励工商,心里说一句实话,一直想证明自己是对的,而皇帝的决定是错的,怎么会在一旁协助呢。

    可以说,从表面上,除了少数的人之外,大多数人都是没有错的,大家都在为自己的信念和信仰而努力,都想证明自己的观点才是最正确的,但恰恰忽略了广大百姓的感受。其中,朱标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

    朱标认为,自己在另一个时空多出的几百年历史知识,再加上作为另一个时空公民的感受,不免会有一种不可避免的想法。

    那就是大明上下,谁也没有朕清醒,谁也没有朕看的远,因为朕在另一个时空的几百年后了解的更多,但是却忽视了他在另一个时空中是处于什么位置看待事情,而如今当了皇帝之后,又该处于何等身份去看待事情。

    不可否认的是,朱标每一个决定都考虑了民计民生,但是却忽视了现在大明的执行能力,还有人才储备问题,要知道,单单是税收一项,就要涉及到多少学科,但偏偏缺少熟知这些学科的人才。

    认真的却考察太祖高皇帝的统治,再阅览史书去看历朝各代的君王统治,就税收之说,基本上都是处于君王的想当然而为之。也就是税收的多少随着君王的喜好以及情势的变幻而定,很少有科学依据。比如说税收要定多少、南北差异该如何、减免税赋的情况该怎么判断等等很多事情,涉及了数学、统计学、经济学……。

    而现在大明不缺乏读书人。缺乏的正是这种种学科的人才,就连朱标做皇帝久了。也不可避免的犯了类似错误,那就是凭着自己的想当然去做事。当然会漏洞百出了。

    教训是惨痛的,错误是不可挽回的,朱标现在才清楚的认识到做人和做皇帝的真正区别。

    他可以做一个好人,但是做好皇帝还有一段距离。之前他沾沾之喜所自以为是的仁君之说,现在成了讽刺自己的绝好借口。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事情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朱标很想搞明白这件事情。就内厂、锦衣卫等处反馈过来的情报而言,现在大明的官吏阶层腐化并不是很严重,甚至比洪武年间朱元璋的滥杀之下时的吏治还好一些。

    官员们贪污的情况不是太严重,这些是因为永嘉学派系官员的加入其中造成的。永嘉学派之中的官员,大部分都出身于殷实之家,不缺少钱财,缺少的是名望,所以他们很少贪污,甚至不惜倒贴来完成自己的政绩。

    在他们的衬托之下,复古学派一系的官员相对也老实很多。

    现在官员中,官商合作,也就是官商勾结者居多。不过这种勾结也就是为了达成一个商业上的共赢,不排除看不上小钱的缘故,所以不太明显。

    欺压百姓也算不上,包括商贾在内。也不过是利用政策上的漏洞敛财,真正为富不仁者在大明不多见,至少从各地方的刑事、民事案件呈报上可以看出来。朱标实行的汉族百姓利益高于一切的国策起到了部分作用。

    在大明境内,汉族人的地位陡然高了很多。欺压百姓的代价是很大的,特别是汉族百姓。大部分的百姓都有自己的田地,就算是以前的穷苦人家,也可以上辽东、东亚诸岛以及安南等地,以十分便宜的价格购买土地自己耕种,现在大明境内的地主们,为了使自己的土地不荒芜后被官府收回,对于佃户的待遇还是不错的,而且为了弥补人手上的不足,还会去购买或者雇佣异族人来耕作,阶级矛盾也得到了部分缓解。

    现在主要的矛盾就是,官员的依赖问题,也就是主动性不强的官僚作风。

    这和中国几千年来的封建君主制是分不开的,官吏们太依赖于朝廷的诏令,而且皇权至上的情况下,害怕自己做错了事情,所以就索性不去主动做。

    所谓的多做多错,不做不错就是这样产生的。而二十余年来自己的强势,加上军事上的屡次胜利,大明疆土的拓展,军事威胁下的四夷来朝等等,都让官吏们有些举步不前。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事情就不可收拾了,所谓的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方孝孺他们已经开始以自己的利益为主,去拥护自己的代言人,那么自己在位一天,可能情况就会保持一天,一旦自己死了,所有的矛盾就要爆发出来了。

    要改变这个现状,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让朝廷之中有竞争的出现,只有那种情况出现,各派系才会围着老百姓的利益为主,而不是围着自己这个皇帝为主。才会让所有人的积极性,不分派系,不分你我的爆发出来,达到一个生产力的提高和社会的进步。否则,就算是自己在少活几年,努力做到面面俱到,但是自己的子孙们当了皇帝呢?他们从那里来自己这多出的几百年历史知识。恐怕所改变的这一切都要随着自己进入棺材,而国家经过某种因素依旧会恢复原来的模样。这种现象在历史上已经出现了很多次了。

    想到这里,朱标又迟疑了,自己是大明最大的地主,难道自己要革自己的命吗?

    真的非要这样做吗?朱标摇摇头。不知不觉的,在朱标改变这大明的同时,大明也在改变着他,几十年的皇权生涯,让朱标也陷入了一个困境之中。

    朱标也是有私心的,他已经习惯了皇帝这个身份,已经融入到朱氏子孙的角色之中,在他潜意识中一直有着一种想法,那就是:大明是朕的大明。是朱家的大明,也应该永远属于朕的子孙。

    虽然清醒的状态下。朱标可能会在嘴上否认自己的这种想法,会说:大明是天下人的大明。大明是汉族人的大明……。

    但是自己又怎么能骗的了自己呢?

    但是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要重整山河吗?朱标已经很累了,长久的操心国事,已经使他心身疲惫。也很久没有歇息了。

    他是帝王,虽然享受着常人所不能有的权威,但也像其他帝王一样,把自己困在金碧辉煌的高墙内,开始了自己的闭门造车生涯。

    虽然改造了锦衣卫,使其成为类似大明中情局的部门,但是也犯着历代帝王同样的错误。那就是多疑,害怕对事情失去控制。所以有保留了内厂的建制,并成为皇帝私人武装,现在除了各地的奏折之外,依旧靠内厂提供让自己放心的情报。

    作为一个皇帝,纵然是自己明白历朝各代君王的利弊得失,也会陷入如此的怪圈,那么自己的子孙呢?恐怕更会如此吧。

    鉴于这些问题,朱标做出三个儿子一起扶植的原因就很显然了。当然。他不是对朱雄英的失望,也不是想从三个儿子中择优立为储君,因为那样,还不如将朱雄英调回京师在自己身边重新教导了。

    朱标当然有他更深一步的想法。但是他也不知道这个想法是不是能实现,所以一直在努力着。

    在皇帝这种莫名其妙的安排中,很快的朝野之间也乱套了。无论是当世大儒,还是封疆大吏。仰或是平民百姓、商贾地主,他们都没有更多的依据来判断皇上的这次举措。就算是最博学的方孝孺和解缙,也不过是揣测皇上有择优而立的念头。所以每个人都不想让自己的利益代言人落于下风。

    等到景泰二十六年,朝野之间的形势已经很明显了,太子守辽东君临天下;二皇子在西安协调朱棣;而三皇子在福州署理航海事宜。每个皇子身后都有大批的追随者。

    皇上虽然沉默不语,但是朝堂之上的争斗却已经变成几个皇子政绩的博弈。除了少数人之外,大部分人都认为那个皇子能做到最好,那个皇子就有机会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上,有了这种判断,那么在朝堂上的唇枪舌战已经没有意义了,那样只会引起皇上的反感,还不如做一些实事比较好。

    趁着大家都在互相拉拢的时间,朱标迅速出手,将大明司法部改成立法院。并诏谕,任何法律、条例都需经由立法院通过,并由皇帝签署、公布后才有效力。

    立法院主要行使三项职责:立法权,即按照法定程序行使制定、修改、废除法律的权力;财政权,即通过审议财政法案,对朝廷的财政收入和支出实施监督;行政监督权,即财政监督权以外的监督权力。主要采用弹劾、质询、投票等形式。

    首届立法院的院长,朱标出人意料的没有使用三方派系之中的人,而是使用已经沉寂已久的铁铉。并训示,除了首届院长之外,以后院长必须由各届委员之中互选产生。任期为四年,不得连续任职两届。

    铁铉是真正到现在还属于朱标的人,从兵部尚书的位置上退出后,一直在大明军事学院和参谋部等处任职,随着天下的平定,这些地方慢慢的显得不惹人注目,而铁铉离开大家的视野已经很久了。

    这个举动大大超出了方孝孺的想法,在去年,方孝孺和一班学生刚刚定出进军司法部的决定,谁曾想到皇帝突然做出了这个决定,虽然让复古学派的人有些措手不及了,不过已经抢占了一定的份额。

    方孝孺的眼光还是十分锐利的,他看出了司法部今后在皇上眼中的分量,一直在筹谋着插手其中,谁知道刚刚一年,皇上已经决定改司法部为立法院。并且规定,暂时保持原司法部编制,不再扩充。

    司法部原来在众人的眼里是一个养老之地,在不成熟的条件下,朱标规定原则上是从致仕的大臣中,以自愿的形式选出。没有品级,没有爵位,也没有规定相应的职责,所以大家以为不过是皇上的一个参赞部门,和参谋部一样,是皇帝的顾问。

    在方孝孺觉司法部重要之前,人数大约六十余人,这个和儒家的乡土观念是分不开的,离职之后,都想着衣锦还乡,谁还会在京师中逗留,去参与一个没有明显职责的部门呢?

    随着方孝孺的门徒参与,司法部刚刚扩展到八十余人,皇上就下令停止扩充,保持了八十六人的编制,暂时封闭起来。

    然后开始划分片区,京师、北平、山东、山西、河南、陕西、四川、江西、湖广、浙江、福建、广东、广西、云南、贵州等十五个汉族人聚集之地浮出水面,皇上下令,各省布政司推荐,每省可以推荐三到五人参与立法院的预选。(未完待续。。)

665 心事(五)

    根据比例,由各省布政使推荐,内阁考核和立法院的投票,以票数多者每省选出两人作为立法院的委员。任期同样为四年,不得连任两届。

    这样以来,立法院扩充至一百一十六人,方孝孺由于提前的介入,还是占有很大优势的。正在感到欣慰的同时,朱标又做出了一个决定,海外各藩王的成年王子,作为免考察人员,也加入到立法院的序列中来。

    这样,又多了十一个席位,成为了一百二十七人的立法院团队,仗着自己的威望,朱标强行通过了这个决议,并且为了作为试验立法院工作流程,朱标自己一下子提交了诸多法案,交与内阁观摩后,然后提交立法院通过。

    其中有:

    《置制工商联合会案》:设“大明工商联合会”,作为统筹商业的额外机构,大力发展对外商业,此机关除了研究商业的方案、规划财政改革外,亦规范行业自律,并将从中抽取所谓的红顶商人给予爵位鼓励,作为参选下一届立法委员的条件之一。

    《方田均税案》从景泰二十七开始执行,分“方田”与“均税”两个部分。“方田”是每年的固定时间举办土地丈量, “均税”是以“方田”丈量的结果为依据,制定税数。

    《借贷法案》规定各府县民户或者是商户,可以由大明通商银行借贷出一定数量的钱或粮食做本,按照其在当地的信誉程度鼓励其种田或者是经商,在规定的时间之内。借贷者再按规定的利率还粮钱。

    《募役法案》由州县官府自行出钱雇人应役。雇员所需经费,在税赋中扣除。但是原来不用负担差役的女户、寺观。也要缴纳半数的役钱,称为“助役钱”。

    《兵役法案》整顿现有军户。改革军户制为义务兵制,废除军户之说。规定但凡年满十六岁的。无论家族身世,都有向朝廷表示忠心的义务,至四十五岁止。服役期限战时为五年,平时为三年。退役后,返回原籍登记造册,转为预备役,地方官府负责定期召集操练,但是不能在农忙时进行。给予一定的补贴。

    《军工部设立法案》重新建立军工基地,特别是在太湖中洞庭东、西二山设立军工基地。在工部外设军工监,负责监督制造武器;并且招募工匠,致力改良武器。

    ........等等诸多法案,其中牵涉了个地方的利益所在,内阁备案后,交与立法院讨论,必须有超过七成的人通过,然后将通过的法案报于皇帝签署执行。

    朱标这也是无奈之举。快六十岁的年纪了,必须要加快步伐,从前顾虑过的多种因素也要强制实行,因为在自己约束下的阵痛。远远要比自己死后,儿子在儒家的操纵下进行的阵痛要好的多。

    他看出了儒家派系的争斗,也很清楚这些人争斗的后果。所以他不允许自己所改变的世界再回到原来的轨迹上。

    而且朱标也明白,正是自己的改变。造就了当今如此庞大的国家机器,可能终自己一生。也无法彻底的看出隐患,但是隐患的确是存在的,只是现在一直淹没在前进的步伐之中,一旦步伐停滞,或者遇见自己的子孙有了守成的打算,那么所有的隐患都会显示出来,一下子击溃整个体系。

    不过皇帝的这次明显下放权力,也落入到了很多人的眼里。

    之前,皇上成立内阁,由内阁主理三司六部的日常事务,大家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是毕竟皇帝每天还是会处理大量的国事,内阁不过是将各处的奏折筛选过一遍后,选择出必须皇帝签署的部分,那等于减轻了皇帝的负担,再加上有层层监督,内阁之内要有表决的通过,才能觉得那些奏折是由皇帝决定,那些奏折由内阁自行处理。

    那样的话,天下还是儒家的天下,还是皇上的天下,但是这次立法院的成立,每个人都有些不安起来,原来的八十六个委员还好说些,都是一些致仕的官员和当代大儒担当,大家虽然政见不同,但都是读书人,还算可以。

    而由藩王长子作为委员,那是皇帝为了安抚藩王,增加皇权,也无可厚非。可是各省选择出来的那些委员就不好说了,三十人之中,大部分身后都有商人的背影,或多或少的有些牵连。

    虽然占得比例较少,但是让读书人和这些人坐在一起议事,那就有待商榷了,心里那种别扭就不要提了,反正是浑身上下不自在。

    四年一届,原来以致仕官员为主的委员肯定会有离开的,若是皇上还以此为依据添补委员的话,久而久之,那不是立法院充满了一股铜臭味吗?

    从立法院的职责上可以看出,立法院有左右朝政的能力,虽然暂时没有显现,但是以众人的政治眼光来看,肯定有左右朝政的能力,比如说国家开支预算,立法院不通过,内阁和户部就要不断的去迎合立法院的步调来调整,因为皇帝说了,立法院不通过的议案,皇上不会批复的,哪怕就是紫禁城的修复,也不会批复。

    换而言之,就拿储君之位来说,如果立法院通过另立储君的议案,皇上也会批复。那天下不大乱了吗?

    而有些人认为,如果皇上有意换储君,但是立法院不通过,皇上也是无可奈何了。

    立法院是把双刃剑,就看拿在谁手中,但是皇上却好似无意去握剑柄,因为皇上在立法院成立伊始,就宣布,他每年只有一次可以驳回已经通过议案的机会,金口玉言一旦说出,很难更改的。

    而此时,无论是方孝孺,还是解缙、杨杰等人。都把眼光钉在立法院的席位上来,一百二十七个席位。十一个席位属于藩王世子的,谁也不敢去动。因为都默认那是皇帝的力量。

    而其余的一百一十六个席位中的委员们,立即成了天下炙手可热的人物,《大明周报》连续数天,对于每个委员的详细情况给予了报道。除了各方的力量之外,剩余的无派系人物成了大家争取的对象。

    谁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个结果,原来令人不屑一顾的司法部成员,现在的风头却比六部尚书还要引人注目。

    在大明立法院成立不过一年的时候,朱标知道肯定会遭受到很大的阻力,要不是自己的强势。根本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成目标,但是现在大臣们都是在自己的鼻息下小心翼翼的遵从,一旦自己震慑不住了怎么办。

    几千年的封建君主制度,已经在人们的心中生根发芽,就比如说历朝各代重农轻商的观念,再加上商人逐利时的不择手段。不光是士大夫阶层对其有些轻视,就算是寻常百姓家也不见得对其有什么好感,个别乐善好施的除外,就连商贾本身估计也有些轻视自己了。要不然。就不会在永嘉学派的支持下,拼命的寻求政治途径。

    寻求政治途径的原因,就是源于自己的自卑,想光宗耀祖。想直起腰板做人。

    现在朱标给了他们这个机会,看见一点曙光,商贾们肯定就犹如饿狼出来觅食一般。绿油油的眼珠不断的寻求着猎物,企图找到果腹之物。当然,不是真正的果腹之物。而是满足他们已经没有很久的自尊心。

    而士大夫阶层肯定也不会让这些满身铜臭味的商贾和自己平起平坐,一方是高人一等,一方是充满自卑的希翼,对撞的结果如果失去一个强势而又持平的君王做保证,后果是可怕的,过程也是艰难的。

    朱标根本就不给众人喘息的时间,由于各省刚刚经历过立法院思想的冲击,朱标不想逼的太紧,所以只好拿海外藩王开刀了。

    朱标下诏朝鲜、本州、九州、四国、琉球、安南、爪哇、苏门答腊、苏禄、彭亨、真腊、古里、暹罗、阿丹等地的藩王,责成他们在各自的藩国内成立参议院,模仿大明京师的立法院建制,在藩国内实行区域性质的立法。并以一年为限,一年后要看到具体的实施奏折,否则就割除藩王的封地,改封其他藩王。

    对于海外藩王属地的改革,由于不是在自己本土,朱标更为大胆一些,给各地藩王的意见就是,在藩地之内以府为单位,每府选出固定数额,或者经过人口统计后,按照人口比例制定出合理的数量来成立参议院。最好是辖区百姓直接选出。

    报于京师备案后,藩地之内的律法修正、制定必须由任意五名以上参议院成员联合提出,审议通过时必须由参议院出决定,必须达到全体成员七成以上的人数同意才可提交审议通过。然后呈报京师备案后,直接可以根据当地的情况就地实施,看实施情况的好坏。作为藩王袭任与否的依据。

    任命当地府衙以下者由参议院审核,朝廷原则上尊重各藩参议院的审核结果,视情况给予实施。但是一旦发现集体作弊的行为,参议院所有成员都有责任,后果就是举家迁往别处作为庶民,而非汉族人直接沦为苦工。

    由此一来,朱标更加累了,每天要处理很多事情,因为他要对付很多官员们不明白的名词,时刻根据官员们提出的问题修正自己不成熟、也不熟悉的立法院流程。

    朝野之间被这一百多个席位调动了起来,大家都为每一个可能性的名额而争执不休,作为皇帝的朱标则采取了听之任之的决定,他不想参与到其中来牵涉自己的精力,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皇事院的改制问题。

    已经是戌牌时分,漳州城内一处院落依然喧嚷万千,从大门到院内回廊客舍门前处处张灯结彩。大院西边的漫坡上隔着一道花砖粉墙,中开壶形大门,称之为水月洞天,是专门接待贵宾的场所。

    今天的小壶天琉璃瓦覆盖的精巧门廊檐下悬着一对红色纱绢大灯笼,灯笼上贴着剪纸“囍”字,两扇黑漆门大开着。一副鲜红的楹联墨迹晶晶,赫然醒目:“鱼水千年、芝兰百世”.

    门外。披着锦衣戴着红花的吹鼓手们不断吹奏百乌朝凤之类的乐曲,鞭炮的红屑飞溅遍地积了厚厚的一层。跨进大门。卵石铺地,修篁夹道,翠竹枝上挂了许多小巧灯笼。曲径深处,是假山,鱼池,那后面便是水月洞天中有名的碧松精舍了,福州省所出的第一届立法院委员陈青松便下榻于此。

    陈青松是汉人,据说是南宋时抗元义军首领陈吊眼的后裔,陈吊眼死后。蒙元对于其后裔大肆捕杀,所以陈青松的祖先就逃到了南洋谋生,并在那里建立了一定的基业。朱标开放海禁之后,由于思念故乡,陈青松从南洋来大明经商,起初以协助水师剿灭海盗有功,所以被封了一个思乡侯的爵位,但并没有心思进入官场,以漳州为基地经营海运。不仅获得厚利,而且操纵了当时西南洋与闽省整个的贸易势力,成了著名的豪商。

    接着他又利用自己的财力和商界的地位,活跃于福建各个方面。并且乐善好施,又肯出钱建设家乡,所以在整个福建省都有很深的人脉。这次朝廷下令各省推荐立法院委员的名额中,陈青松被首先提了出来。并顺利通过了各方面的考核,成了立法院的委员。这次是他在漳州的最后几天了,稍后就要赶往京师,往立法院报道。

    陈青松的实力不可低估。他和弟弟陈青柏既精于航海,又拥有百多只海船。这次放下这么大的生意,往京师中任职,也让他颇为得意,他的祖先陈吊眼虽然是抗元义军首领,但在某些时候,还曾经是占山为王的强盗,一直得不到南宋的承认,这次能平步青云,在陈青松的眼里,当然是朝廷对祖先的一种肯定了。

    今日是陈青松纳第五房小妾的燕尔新婚,本来不想铺张,但由于自己要去京师立法院任职,为了自己走后,给弟弟造成一定的声势,想想还是大宴宾客,漳州所有的官员几乎都应邀光临。除此之外,广州、福州等地的士绅们也来了不少,这让陈青松颇为得意。

    漳王朱志堩也意外收到请柬,让大家不可思议的是也到了婚礼现场,不过现在已经离去,只留下庶务管家金大虎在这里表示尊重。

    此刻已是夜阑时分,轰闹的洞房里还剩下大约二十多位宾客,按照传统闹房的风俗,人们可以尽情无忌地喧嚷起哄。

    大家一心想细看新娘子的面容,拼命挤进轰闹的圈子里。四盏大红纱灯的光辉映着粉红色的床帐,新娘的红衣红鞋新郎的红级带大红花,一片红光,一派喜气。陈青松酒喝的太多,踉踉跄跄东倒西歪,不断地说话不断地打着酒嗝不断地喷着一股浓酸的酒气,他醉眼睥睨,上下左右盯着低头不语咬着双唇手里不断地缠着手帕的小妾。

    金大虎在喧嚷的人群十分沉稳的站立,如霜的白发在夜风中飘着,可能是喝了酒加上累了的缘故,被小丫头搀着的陈青松竟然歪着脖子似乎要呼呼睡着了,人们又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嗒、嗒……”金大虎的手背在后面好像是无意识的动作,声音不大,但眼睛却注视着新娘子。

    像走在无边的荒原时失魂而被人猛然叫醒一般,新娘子一愣,环顾左右,似乎在寻找什么。

    “小兰!”不知谁又轻轻地喊了一声。

    “谁?”新娘子奇怪了,她仰头张望着,黑压压的人群,一张张陌生的脸,笼罩着一片红光的新房。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就站在人群中的金大虎,但是她朦胧地感觉到,这声音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又是那么遥远。

    “他醉成这个样子,还闹什么呢?”见寻不到声音的来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看见两个小丫头将陈青松的靴子脱去;将他那矮胖的身躯移放床上,挂下脸来对大家说:“各位请回去吧,恕不奉陪了。”

    简直是下逐客令,没有尽兴的闹客只得悻悻然纷纷离去了。

    金大虎没有动,新娘子这才注意到她。

    “小兰!”金大虎望着她的眼睛,低声唤道。

    “你……你是……?”小兰愕然,醒悟到喊她闺名的原来是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老人。 然后马上就发现这老人头巾处绣着的隐约莲花图案。张嘴刚想说什么,但随即醒悟过来,再看了看四周。

    “不错……,”金大虎说:“明天正午,我在后院等你。”

    新娘子小兰有些紧张的连忙点点头,她知道头巾上绣莲花图案是什么含义,白莲教内,除了教主,没有人敢将莲花图案绣在那么高的位置上。

    小兰是陈青松从南洋带回来的女子,而在南洋时,由于白莲教开始的百无禁忌,再加上错打错着,救活了小兰的母亲,因此也就入了教,成为了白莲教圣女之一。(未完待续。。)

666 心事(六)

    后来道教进入,白莲教受到打压,小兰的身份就隐藏了起来,她接近陈青松是白莲教的意思,但是叫他接近陈青松是为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陡然直接面对教主,让小兰的心里十分激动,虽然听说了教主是个男人,但没有想到竟然会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也没有想到会在自己新婚时遇见。

    要不是房内还有丫鬟、奴仆的存在,小兰早就拜倒在地上了,不过即便是这样,小兰还是象征性的将双手举在胸前,摆了一个莲花手势,表示对教主的尊重。

    等到回过神来,金大虎已经离去,闹房的人群也已经散去,红绣帐里的陈青松像睡猪一样打着呼噜,不禁为未能现在就接受教主的教诲而感到惋惜。

    向小兰暗示后,金大虎便出去了,因为最近有几件事困扰着他,使他烦闷,思虑,焦躁。要不是陈青松的身份敏感,想通过小兰控制陈青松的举动,他也不会以教主的身份亲自前来见一见这个教内的子弟。

    最近白莲教的发展很不顺利,在东南亚诸岛所发展的根基已经几乎荡然无存了,道教自己建设的不算太快,但是破坏力却远远超出了其他人的想象,也可能不是在大明本土的缘故,道教在东南亚诸岛上,根本就不顾及大明的法律,而且藩王和官府又全力支持,他们之前所发展的势力,又渐渐的收缩到漳州与海丰、海阳一线,而且有了枯萎之势。

    而且曾阿牛在惠州府传道时被捕一次,要不是靠着自己王府管家的身份。而白莲教又在沿海经营得力,花了不少钱才使曾阿牛移办漳州。在漳王府的斡旋下,各衙门勾结谋划将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头来说不定生出其它是非,让朝廷觉察到自己还在世的风声了。

    还有一件事是风言风语传闻现在的漳王正在受到锦衣卫的监视,他将信将疑。信,是因为漳王府在这几年里多次往返东南亚诸地,难免会受到朝廷的注意。

    不信,则是漳王对于白莲教也不知情,只有前任漳王朱尚炳对于他们白莲教处于默认的态度上,而现任漳王由于在朝廷里面任过职,也有带兵的经验。不是朱尚炳那样的懵懂无知,所以这几年金大虎一直以生意为借口,瞒着朱志堩的。

    那么朝廷怎么会监视现任漳王呢?金大虎有些不明白。

    慢慢的想着,金大虎信步穿过熙熙攘攘的厅堂,在后院的小花园里徘徊。他要观察好四处的地形,白天和所谓的圣女见面,为了保险起见,他要周详的安排一番,错过了这个机会。小兰就要随着陈青松往京师去了,而南京城,是另金大虎所畏惧的,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踏足。

    “谁?”金大虎警觉的大喝一声,身怀武功的他,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但依旧是耳聪目明,在他走神的一瞬间。突然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在跟着他。

    喊出声后,随即低下头来。猫起腰在树木之间潜伏。

    没有人应声,也没有再发现任何动静,但是那种不安越来越在金大虎的心里沉重起来。凭着几十年逃亡生涯的经验,他断定刚才不是错觉。

    越静越有鬼,刚刚办过婚宴的院落,虽说有些晚了,但怎么会没有人的走动,金大虎第一个感觉就是朝廷的眼线,随即准备从正门走出,但是听见弓弦一响,金大虎连忙驻足,一道寒风从身前掠过。

    来人竟然动手,无论是地点还是时间都让金大虎摸不清到底是谁,来不及多想,就脱兔般往院后飞奔,忽见院墙挡住去路,那墙高约丈余,吃了一惊,但也不敢回头。于是灵机一动,急忙后退数步,再迅疾冲向墙边,借着冲力,猛地向上一窜,双手抓住墙头,轻引身体,猴上院墙,没有观察身后是否有人追过来,马上就跳了下去。

    顺着一片灌木林往前疾奔。他非常熟悉这个地区,三弯两转,便钻进一条通往四弯街的小巷。回头看看确信无人追赶,这才理了理衣冠沿着黑黝黝的巷子朝四弯街走去。

    这次的突袭大乱了金大虎的计划,他不敢直接回王府,而是在外面兜了一个大圈子,才从一处偏门闪身而入,这偏门平时只有下人们搬运粪便、潲水等脏污所用,十分隐蔽。在王府中歇息片刻,才开始仔细琢磨此次遇袭的因由。

    绝对不是朝廷的人,如果是,既然知道自己身份,明刀明枪上王府锁人不就好了吗?难道是道教的天兵、天将,也不应该啊,这些天兵、天将到了漳州,怎么能瞒得过他的眼线,在漳州,还算是白莲教的天下,暗中发展的弟子不少。

    任何势力介入漳州境内都不会瞒过金大虎的眼睛,那会是谁呢?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亮的通彻,金大虎就乔装了一番,仍旧从侧门而出,在漳州城内绕了几个圈子,确定没有人跟踪后,来到了林氏保镖行的后院之中。一跨进大门,立即将门拴上。

    “让林三过来,老夫有急事!!”对正在练武的临时保镖行中人说。而林三正好没有外出,闻讯很快的就赶了过来。

    “师傅,唤徒儿来有什么事?”

    “先不说事……!”金大虎打断林三的话,说道:“你现在就派人往四百岭通知赛儿还有阿牛,让他们做好一切应对的准备,最近一段时期,没有老夫的命令,谁也不准下山,可能有祸事要来了!”

    “是。”林三马上就答应了,喊来了白莲教的弟子嘱咐,待到传信之人走后,才问道:“师傅,什么祸事要来?!”

    “不知道,反正老夫感到有些不对。最近你快些出海吧,不要在漳州呆着了。回来之前打听清楚再上岸。”

    “噢?”林三心里一惊,他从来没有见过师傅如此郑重过。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有内奸!”

    “师傅怎么知道的?”

    金大虎把昨晚遇刺的情形告诉林三,林三听了之后,马上就有些着急了,连忙说道:“那还等啥,弟子马上就去召集师兄弟,就算是把漳州城翻一遍,也要把这个人找出来,弟子就不相信谁敢这么大胆!”

    “不行。”

    “为啥?”林三不解地说:“师傅,这可不是小事。万一您出事了,那怎么办,依着徒儿说,应该叫赛儿和阿牛带着人马过来,然后徒儿往王府内增派人手,严防不测。”

    “敌人是谁,我们还没有弄清楚,就这样大惊小怪,那不是落人口实吗?难道老夫现在还保护不了自己吗?”

    “那也要尽快查寻真凶。光是猜测也不知道谁是主谋啊。”

    金大虎摇摇头,说:“老夫也很为难,但此时绝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你只管听我的话。出海去吧。”

    林三一听就急了,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师傅您随徒儿一起出海,咱们去爪哇国去。”

    “不可……。”金大虎皱起眉头。厉声说道:“就按照为师说的去做,老夫自有计较。”

    沿着城墙向南。小河的石桥在星光下现出朦胧暗影。曲建甩开双脚,走过桥去。过了桥,就是林三保镖行的后院所在。

    “教主,什么事情这么着急的把属下唤来?”曲建走进一处隐蔽的柴房,金大虎正在那里等着他,于是马上行礼询问。

    “当然有急事……,”金大虎说:“今日晚饭之后,漳王爷派心腹亲卫朱利传来回谕,要我今夜亥时之后,子时之前去王府后堂,有机密要事谕示。”

    “哦?”曲建稍微有些惊讶地说:“这个属下倒是不知道,王爷没有吩咐过属下,可能是有些生意上的事情,不方便让长史处知晓吧?”

    金大虎摇头:“我看不像。若是那样,漳王只消把所吩咐之事着人告诉我便是,何必传我单独夜半觐见?”

    昨夜的遇刺,使金大虎已经有了忌惮之心,长久的隐姓埋名生涯使他更加小心翼翼,今日正午后去见陈青松的妾室小兰时,他也感觉到似乎有人监视,匆匆装作路过,把一个并不熟悉大明局势的白莲教圣女搞的莫名其妙,最后不了了之。

    这种不安怎么在心里也难以消除,下午金大虎并没有回漳王府,而是去了自己的别院,让教中的几个弟子循着自己回来的路搜索,到了晚上,去搜索的弟子还未回来,金大虎正在纳闷时,王府内的朱利却赶到别院,说王爷今天月中有请。

    这不合乎常规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发生,也不能不让金大虎有所警觉,当下,他并没有着急着回王府,而是派心腹将王府长史曲建找了过来,试图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但是曲建也是不知,当下,金大虎将从昨日遇刺到今日被人跟踪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对曲建讲了一番,意思十分明显。

    “教主是怀疑漳王?”曲建惊忧地说:“教主的意思是您的身份已经暴露,漳王为了自保,把教主骗进王府拘押起来灭口?”

    曲建的表情也慢慢的严肃起来,不过他并不是为了金大虎的安慰担心。严格的说,曲建不算是一个白莲教徒,最多只能算是编外的顾问模样身份,白莲教可以被利用,作为他在漳王府的一个筹码他不介意,但是如果金大虎一旦受到牵连,曲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进退该将如何?

    看着曲建严肃的模样,金大虎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看你说到哪去了!我曾说过,漳王虽然觉得我们可能会带给他麻烦,但离开我们王府也转不开,断不会有此恶举,你大多虑了。我想,漳王夤夜密谕,必有用意。”

    “啊,对了,属下想起两件事,好生奇怪……。”曲建端起茶杯浅饮几口,继续说道:“今日听一些王府护卫在那里议论,说漳王的哥哥朱志均也来到漳州了。而且就住在这水月洞天的一处。”

    “朱志均?”金大虎的眼前立即浮现出那个身材瘦削,满袖清风的王子形象。朱志均是现任漳王朱志堩的哥哥,但不是正妃所生。是以当初立漳王世子的时候,也根本没有考虑过朱志均的存在。

    “他来漳州做什么?不是说他和老王爷一直不和,而且朝廷怎么会让两个王子共处一藩,这是大忌啊。……。”金大虎拂开思绪,又拍拍曲建的肩膀,说道:“曲长史,如果这个消息不假,估计又要有枝节发生了。咱不要去惹他,免得生出麻烦。”

    “还有。属下今日在王府内,看到了那老瘦猴儿了。”

    “哪个老瘦猴?”金大虎茫然。

    “陈青松的弟弟陈青柏呀!”曲建解释道,“这老儿十多天没露面了,昨日就算是他哥哥纳妾,他好像也没有露面,为什么今天突然出现在王府,你说怪不怪?”

    金大虎皱起眉头,看着桌子上的灯花。

    “俺看那老猴精鬼鬼祟祟,就叫虎头跟着他。盯着他,看看他到底耍哪门子把戏?”

    金大虎没有理会这事,回到正题:“现在已是戌时,再过一个时辰就到亥时了。待会儿你陪我去见漳王。”

    “这样不好吧!”曲建欠身说,“我们一起,不是让漳王心里不舒服吗。”

    “顾不了这么多了……。”金大虎虽然感觉到不对。但是到底是哪里不对,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心里骤然下了决心,他要和漳王借助这个机会谈一谈。

    当然。这不是金大虎的一时冲动,这种想法已经在他心里已经酝酿经年了,这几十年来,白莲教虽然一直在发展,但是却一直在走下坡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白莲教之所以有市场,那就是要有天灾**作为他们散布谣言的依据,而且要有足够的民怨,才能让势力慢慢扩大,可是自从陕西逃出来之后,白莲教变成什么了,变成了下乡上山的游医,变成了念咒驱鬼的神棍,虽然有一定的市场,可是百姓碍于自己的见识,相信是相信了,为了白莲教捐钱还是可以,但是为了白莲教和朝廷作对,谁也不想。

    特别是朝廷宣布了白莲教的非法之后,开始对百姓还可以说是官府的打压,可是时间久了,白莲教就慢慢的变质了,甚至连教名都隐藏了起来,自称为“弥勒会”、“莲花会”……。

    再这样下去,还会有白莲教的存在吗?现在已经从教转化为会,那下一步要怎么改变呢?金大虎心里有个主意,他必须去做。

    正在此时,大门忽然被推开,虎头风急火燎地闯进来。

    “虎头,那老猴儿有啥动静?”曲建劈脸问道。

    “回老爷,”虎头—边揩汗一边急促地说:“老爷吩咐之后,小的便紧走几步,盯上了陈青柏。他出王府之后往左拐,俺悄悄地跟随着他们,只见他们照直往码头走去,我心里正嘀咕,忽见码头上突然多了几艘快船,好像他们挺熟,眨眼工夫,陈青松便上了船,现在还没有出来。”

    “怪事!”金大虎、曲建几乎同时脱口说道。曲建伸手推了推虎头,叱责道:“你小子怎么不跟进去,看看船上到底有什么,难道码头上还有人敢拦你吗?”

    “老爷说的是,”虎头捋了捋袖子,说道:“事情怪就怪在这里,漳州往来的客船,谁不认识我虎头是王府长史的人,可偏偏那几艘船好像第一次来的,硬是不让小的上去,小的也不敢暴露身份。”

    “正在无计可施,从船上下来一个菜农,是咱一个村的,我向他打探那船上的事情,老乡拉着我走到僻静处才说,那船上可都是兵啊。”

    “啊!竟有这事。”两个人大惊失色,曲建道:“怎么,码头上靠了水师的船只,我们竟然半点也不知情?稍后我马上报告漳王爷。”

    虎头摇摇头,道:“哼!那老乡给我说,这事儿就是漳王爷关照的。那船也不是水师的战船,兵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兵,只是得到王爷亲卫的召唤去送菜给船上,开始他也以为只是普通的商船,谁知道上去之后,才发现里面没有货物,全是配着刀剑的兵。”

    金大虎紧握双拳,超出自己控制的事情,总是会让人有些恐惧。

    虎头叹口气接着说道:“那老乡念我是同乡同村,嘱咐我千万别多管闲事,说是那船上的人来头很大,他听过什么有圣旨在手什么的,说是王爷也不敢管。”

    曲建黯然地看着失神的金大虎,心中也涌起疑云:“难道……这一次……真的是冲着他过来的,白莲教要完了吗?”

    不,我不信。

    星光暗淡,一弯金色的上弦月钩沉在浩瀚的天海。金大虎紧跟着曲建,急匆匆地朝漳王府走去。漳王府门前的小广场一片阒寂,朦胧的月色下,仿佛正做着血淋淋的恐怖的梦。

    “教主,一会由属下说话,”将近王府后院大门时曲建低声嘱咐道,“教主不要多说话,看我的眼色。”(未完待续。。)

667 心事(七)

    金大虎的腮帮抽搐了一下,天黑,看不见。虽然他是教主,但是到了王府,他只是庶务管家,而曲建是王府长史的身份,所以要以曲建为首。

    跨进了石狮雄踞两旁的王府后院大门。王府护卫拦住了他们,叫他们在耳房等候传讯。不到一袋烟工夫,漳王心腹亲卫朱利走了进来。

    “金管家,让你久等了,”朱利躬身笑道,“不过王爷现在正在会客,可能还要金管家再等一会,王爷想召曲长史先进去。”

    曲建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脸色有些变的金大虎,咳嗽了一声,随着朱利进去了。

    朱利打着灯笼在前,曲建走过他十分熟悉的大院。他在王府已经近十年了,当然不陌生。此刻的大院空寂无人,树影模糊,他随着朱利,进了厅堂,绕过一道屏风,从后门穿过一个大天井院,这已经是王府后堂的所在了。

    走到第三进房屋,出了边门,朱利放慢脚步,并小声叮嘱说:

    “请曲长史在此稍候,待在下禀报王爷。”

    朱利提着灯笼,轻手轻脚地向横在一旁的几间房子走去,他踏上青石台阶,挑起厚厚的双层夹棉绸帘——一线灯光透露出来——随即又闭上了。

    漳王在书房中与人密谈,曲建想道,他太熟悉这个漳王爷日常操办业务的署所了。五间宽敞的书房,南北各有四扇六尺高的糊着白色绢纱的雕花格子窗,每个窗户下都有一只双层半圆型小茶几。春夏秋三季窗户洞开,茶几上的盆花衬托着墙壁上悬挂的字画。总是那么洁净淡雅。

    曲建注意到,书房的每扇窗户都遮得严严密密。透不出一线灯光。他很清楚,每当漳王朱志堩夜晚与人家密谈,八个大窗便都放下厚厚的黑绒窗帘遮掩着。

    不一会朱利又挑开门帘,踏下台阶。曲建赶忙趋前几步。

    “曲长史,”朱利阻止说,“王爷吩咐,请您再等候片刻。”

    “是。”曲建跟着朱利往外走,边走边问道:“朱护卫,谁在书房和王爷叙话?”

    朱利不说话。挑着灯笼在前引路,他们穿过空荡荡后堂大院,踏进大堂后门。

    “王爷难着呢,”朱利在大堂停住脚步,压低声说:“是王爷的庶兄朱志均正在书房,两位王爷都不说话,面色都很难看,在下也不敢禀报。王爷问我啥事,才敢回说二位来了。”

    “啊?大王子来了?”虽然早就知道。曲建还是作出一副惊诧的模样,反问了一句。 “朱护卫,大王子此次来……。”他截住了话头,当了十余年的王府长史。当然知道王府的规矩,有关皇室之中的事儿,不该打听的就不能打听。

    朱利叹口气。摇摇手,“曲长史。王爷犯难啦!至于为了什么,稍后长史就会知道。还是你招来恁多麻烦。”

    “朱护卫……。”

    “长史,您在王府多年了,知道有些事在下不能说的,请长史海涵……”

    曲建想起了在外面烦躁不安的金大虎,默无声响地退回了原地,寂静的夜空中忽然传来西山铁钟敲击的洪亮声响,夜深人静,钟声格外清越。

    已经是子时了,曲建、金大虎还分别滞留在两处等候召见。

    而漳王府朱志堩的书房内,朱志堩和哥哥朱志均两人面对面的坐着,房子里灯烛辉煌,一排整洁的书柜,插架琳琅,秋山乱叠,正面墙上挂着一幅显得和室内有些不搭配的《牡丹富贵图》,格外扎眼。

    “金刚奴有些急了!”停了手下的汇报后,朱志堩微微欠身说,他那扁平红润的脸上堆满笑容,看不出他才是一位二十多岁年纪的人。双目有着与其年纪不符的老练,声若洪钟,说,“曲建也熬不了多久了。”

    在弟弟的王府内,朱志均能说什么呢,只是笑笑,眼光流离在四周,好像不在意的模样。

    “大哥,你又何必拘于俗礼。”朱志堩瞟了一眼桌上的两只小盒,微笑地说。

    “这区区薄礼,却不是我的,是太子殿下给王爷的一份心意。”朱志均的目光在朱志堩斜对面的一盆兰草边停下,谦躬地说。

    侍女端上带盘青花瓷碗,放在朱志均身边的茶几上,换下已经冷的茶水,朱志堩抬抬手,说:“大哥,你尝尝,谷雨前的福建白毛雾,是我们漳州东面的特产,此茶你在北方是不多见的,汤色清亮,味香隽永,实为难得珍品。”

    朱志均端起茶碗,轻揭碗盖,便闻到一股淡淡清香。他轻轻抿了一口,舌尖上感觉有种似乎是新雨后的泥土怪味,说实在的,他并不喜欢,但他却故作惊诧,连连夸赞:

    “果然佳茗,香而不腻,淡而爽口,余味甘甜不绝,堪称仙品。王爷口福不浅。”

    “哈哈哈……”朱志堩开心地笑了,话锋一转,说道:“哥哥,在自己家里,何必一句一个王爷的叫着这么生疏,大哥喊名字就行了。”

    朱志均放下茶碗,正襟危坐,言辞谨慎地回答道:“王爷,这次我来是为了公务,所以以王爷称之,稍后几天的家宴之上,再叙兄弟之情吧!”

    “也好,不过真的要这么办,要不是有太子的手谕,本王实在难以决疑,也没有想到大哥现在是在为太子效力。”

    “王爷,你也知道,金刚奴实在是个祸患,留在王府之内,迟早会连累于王爷,还是早些让他走为妙。”

    “呵,要不是大哥前来,我还不知道原来的朝廷钦犯一直在王府之内藏匿。此犯重触朝廷律例,要是早些知道,本王必杀之无疑。”

    “唉。王爷,”朱志均探了探身子。说道:“王爷真的不知道金大虎就是金刚奴,如果真的是那样。又何必我亲自奔波,夤夜拜访漳王府呢!”

    “大哥,你过于审慎了,金刚奴虽是钦犯,但当时传言其已经被朝廷诛杀,而且弟弟一向在外从军、从政,王府的事情,的确知道的不多,再说了。金刚奴为患的时候,大哥与我都还小,也没有见过,谁会想起呢?”

    “漳王爷,我虽平庸弩钝,但谨遵皇上谕旨,铭记太子训示,食君禄,报君恩。惟鞠躬尽力,殚心虑事,夙夜勤谨不敢苟且……不过,此次白莲教之事干系重大……。”

    朱志均压住话头。瞟一瞟朱志堩,而后者轻闭眼皮,正听着他说话。没有任何表示。朱志均只好离开座位,走到朱志堩身边。压低声音说:“太子的意思,漳王爷真的清楚吗?太子想保住漳王爷。希望不要辜负了太子的一片苦心,否则传到朝廷,无论漳王爷怎么辩白,都少不了一个失察之罪……。”

    “嗯?”朱志堩一惊,但仍不动声色。

    “……而且金刚奴一事,和父亲也脱不了干系,漳王爷您的……”

    “不用说了!”朱志堩摆了摆手,他不用睁眼,似乎已经看见了这个哥哥得意的模样。哥哥是父亲朱尚炳所纳的侧妃所生,据说这个侧妃是当年父王在西安城出游时遇上的一个山野女子。

    这件事是秦王朱樉一系的耻辱,朱志堩现在依旧不能忘记在京师中那些堂兄弟对着自己家族的嘲笑。

    当时的秦王朱尚炳,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朱尚炳因事出城。当他来到一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庄时,面前出现一条小河。河水浅浅的,清清的。一群村姑,正沐浴着温馨的春阳,在小河边浣纱洗衣。河既浅,自然没有桥,朱尚炳一行只能驱马涉水而过。

    河床虽浅,但并不平整,马儿虽有河水清凉的舒适感,却也走得并不那么平稳。朱尚炳怡然骑在马上,只顾浏览四周景色,并没把岸边的浣衣村姑们放在眼里。也是合该有事。不想正走着,马蹄在河底的卵石上一滑,没有防备的朱尚炳猛然震了一下,差点被颠下马去。

    就在他扶稳马鞍,将头抬了起来的那一刹那,他的双眼陡然亮了,心里猛有一种如入仙境的感觉。眼前分分明明婀娜着一位明眸皓齿、如花似玉的女子。

    那女子虽是山野中人,却是茅屋里的西施,是个风月中尤物,岂肯甘于村野的清寂?何况丈夫又是个老实巴交的作田人,不懂得柔情,更少床笫密趣,使她早已厌倦难忍了。这天意外遇到一位风流公子,凭那双直勾勾紧盯着她的眼神,也明白了几分。

    他既有心,她何能无意?自来这情意挑逗之事,是无师自通的。何况那些漂亮女子,更是与生俱来,那女子自然不会例外。她只细眉轻扬,亮眼微微朝朱尚炳一挑,就活生生地将对方的三魂七魄给勾走了。

    女子的家,离河边不远,虽是泥墙草顶,却也清爽干静,且四面果树相绕,鸡鸣犬吠之声不绝。朱尚炳跟随那女人回去后,才知道女人姓柳,男人到田里劳作去了。

    刚才跟这女子如鱼得水般的欢乐,使他也有不同一般的乐趣。他当时年纪虽轻,却也本是风月中的老手,奇怪的是在他染指中的众多女子,都不曾有过这女子的这般乐趣。朱尚炳也是舍不得她的呀。于是用重金安抚那个女子的丈夫,并将柳氏带回王府纳为侧妃。

    这偶然的一回风流,竟然种上了孽种。在柳氏去到当时的秦王府的十个月后,便生下一个五官端正的小男孩。朱尚炳给这小男孩取了个朱志均这个名字。

    朱志均算是秦王长子,但由于其母的原因,一直受到宗人府的质疑和排斥,最后在宗人府改为皇事院,承认了其长子的身份,但由于不是嫡子,只被封了一个郡公的爵位,在朱志均还不到三岁的时候。朱尚炳被贬至漳州为王,柳氏那是已经由原来眼里的如花似玉变成了黄脸婆。

    朱尚炳并没有带她南下,只是让他留在西安城内。柳氏离开王府之后,唯一的出路就是嫁作民妇。从此朱志均就没有见过母亲了。由于这个原因,朱志均一直和父王朱尚炳关系不太好。后来因为出身原因,一直没有能封王才流落到北平投奔太子。

    其实作为朱志堩,根本看不上这个民妇所出的哥哥,他的眼前浮现出朱志均的形象,那两颗叠错外跑的门牙,那如同涂抹胭脂的瘦削的双颊,那两道横在窄窄前额的浓眉,不由厌烦地皱了皱眉头。

    暗暗想道:“得到太子的信任,就那么值得兴奋吗?”

    但是把柄在对方手里。也等于是在太子手里,想到这里,还是不禁打了个寒噤,但外表上依然平静如常。呷了口茶,指指座椅,示意朱志均坐下。

    “哥哥,现在你可以说说,太子打算如何处置白莲欲孽了吧?”

    朱志堩盯着朱志均,话音不大。但字字清晰。

    “漳王爷……,”朱志均一副十分诚挚地模样,说:“皇上对于白莲余孽的愤恨,王爷是知道的。此事落到皇上的耳中,肯定会牵连王爷,但是太子不同。太子以宽恕为本,只要白莲教能为大明所用。那就是大明的子民,断然不会赶尽杀绝的。”

    “嗯。”朱志堩鼻子哼了哼,没有说话,他一眼就看穿朱志均在此事上的审慎圆滑。他很清楚,所谓的被大明所用,那就是被太子所用。

    太子想利用白莲欲孽做什么呢?难道太子不知道此事皇上知晓之后的严重性吗?但是话说回来,纵然是这样,朱志堩依然不敢冒这个险,慑于皇上威严,朱志堩决不敢公然抗法支持太子的行为,这是在漳州的地界上,漳王虽然不理政事,但那也是犯了失察之罪;

    但是另一方面,金刚奴没有死,而且毕竟是父王的提携,自己的纵容,此时传到皇上那里,就算是皇上宽容,可是内阁和皇事院这两个地方,也必然不会轻易通过,这就是殃及一门的大罪啊,从父王朱尚炳到自己的子孙,恐怕谁也落不到好处,被废为庶民估计都是一种奢望了。

    故而朱志堩此时进退维谷,于是把这个包袱准备甩给朱志均。他心里忌怨这个哥哥,明明是帮太子来拉拢威胁自己,可是自己偏偏连拒绝的勇气都没有。

    “哥哥,”朱志堩压住怨愤,从椅子上站起来踱起方步,说道:“你对朝廷忠心不贰,对太子尽公尽职,弟弟十分钦佩……。”

    “漳王爷……。”朱志均连忙插话,也从座椅上站起来,躬身辩解,朱志堩挥了挥手,继续说道:“法不阿贵,法不私亲,哥哥所作所为,光明正大,合理合法,无可非议。哥哥既然奉太子谕旨,自当全权审处,哥哥依法办案就是,何必有私亲之虑。”

    啪!朱志堩将包袱又扔了回去。朱志均品味出漳王朱志堩话中寓意,句句藏锋,如芒在背,惊出他一身冷汗。

    “王爷对朝廷确是一片赤诚啊……。”

    “哥哥莫提此事了,”朱志堩打断他的话,走到窗前,掀开窗帘看了看时辰,才醒悟到金大虎和曲建两人已经等了好一会了,于是问道:“哥哥,您想先见那一个人?”

    “我带来的人去擒拿金刚奴!!”朱志均想了一下,道:“请哥哥府上的人配合一下,把声势搞大一点,趁着这会,我先会一会王爷府上的这个曲长史!!!”

    且不说曲建忐忑不安的被朱利喊去见朱志均和朱志堩兄弟二人将有什么遭遇,但说金大虎,也就是金刚奴在后院的耳房中突然感到心中一股剧烈的不安。

    这是几十年的习武经验告诉他的,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无时无刻的不在他心头萦绕。屏住呼吸,他似乎可以听见外面枯枝折断的声音,虽然是那么轻,那么的微弱。

    已经等了很久了,金大虎心里一动,试着打开耳房的窗户,却发现已经被钉死了,知道不妙,索性拉开房门,刚想走出去,便被几排整齐的黑影逼的不能前进一步,但是那群黑影似乎没有抓他的意思,也似乎没有看见他一般,根本不予理会。

    金大虎只好退回房内,暗自思量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太大意了,也许多年的安逸,使他放松了警惕。而南方距离京师遥远,最近几年又背靠漳王府,组织了自己的势力,以为漳州已经在自己的控制之下,甚至觉得就连漳州知府的控制力也不会比自己强。所以纵然觉得有些危险,他自己也能处理的了。

    过于的自信等于自大,金刚奴老了,他忘了自己是在和一个国家机器对抗,也忘了他始终是生活在大明的空隙之中,他自以为在漳州庞大的势力,其实在朝廷的眼里,基本上是不屑一顾的。

    就在曲建走进漳王府书房的那一瞬间,一盏红色的孔明灯升上天空,金大虎所处的耳房周围,十分整齐的响起一阵枪栓转动的声音。

    “白莲余孽金刚奴,你已经被包围了!”

    在房中刚刚坐下的金大虎骤然站了起来,一副目瞪髯张的模样,听到呼喊,立即向前迈了一步。心中顿时惨然。

    “我乃王府庶务总管金大虎,你们是谁,敢在王府中喧嚣!”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一个军卒吼道:“林旗长,破门,将这刁徒拿下,敢顽抗者格杀勿论!”

    “是!”有人答应一声,对排成长队的手下吼道:“破门……!”

    还没有等兵卒上前,门骤然打开,从黑漆漆的房中飞出几道黑影,是椅子,而后金大虎也随之飞跃出来。(未完待续。。)

668 心事(八)

    刹那间漳王府后院耳房处发生了一场激战,金大虎双手各抓着一只长条板凳,飞奔冲出,左右挥去,三把两把将三个黑衣人撂到了两个。一眼瞥见对手有数十人,知道不能恋战,而且敌人手里有传说中军用的火枪,急忙飞步向王府外墙冲去,其间狂怒地将板凳挥舞,逢人便砸,杀进重围之中。

    “杀死他!杀死他!”指挥着吼叫,跺脚。数十名黑衣人举着刀剑把金大虎团团围住。

    金大虎杀红了眼,板凳飞舞,如铁龙点头,在月光下血溅飞花,他自己也满身是血,且战且退,而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将金大虎逼向墙角,已无退路。

    “兔崽子们,来吧!”

    金大虎心中暗道,不过他也有些奇怪,厮杀了半天,刚才还听见有枪栓的转动声,为什么围困自己的人要和自己肉搏,而不用火器一了百了呢?

    不过此时厮杀已经进入了尾声,金大虎已经无力反抗,王府的围墙也不是他能迅速攀援而上的,而对手似乎想生擒于他,并不着急。

    咱们再把场景转换到漳王府的书房之中,曲建心里揣测万千的进入了书房。

    “曲长史,别来无恙?”

    曲建看到漳王兄弟二人正坐在书桌两端,一副把手言欢的模样,而书房内也多了几个侍卫,心里立即警觉起来。

    “啊,参见漳王,参见大王子!”曲建连忙抱拳行礼。

    “不知大王子来到漳州。未能远迎,请大王子恕罪。”曲建打心眼里生出一股敌意。所以只是请罪,但却不再往下进行。书房内一时陷入沉寂。

    “在下奉皇上之命,协助漳王爷剿灭白莲余孽而来,初来乍到,为了不引起白莲欲孽的警觉,故才隐匿身份,曲长史可知为何吗?”

    朱志均这么的直截了当,不但使曲建心惊肉跳,就连漳王朱志堩也大感不解,一起怔怔的看着朱志均。

    “向闻大王子在北平叙事。一南一北相距随员,但有大王子通力勘核,白莲欲孽自然不难落网。”

    “看来曲长史对于白莲余孽在漳州之事已经认同了……,”朱志均沉下脸来,颐指气使的说:“既然曲长史已经知道,为何不禀报漳王呢?”

    “属下不知道,但是大王子既然说有,那就是有了,何况大王子言道是奉皇命而来。属下岂敢质疑。”

    “你听……。”随着朱志均的提醒,书房内静了下来,外面传来阵阵的厮杀声和刀剑撞击声,正是由后院耳房的方向而起。曲建看向朱志均,不解的问道:

    “下官不明白大王子所指的意思是……?”

    “不是在下的意思,乃皇上与太子的意思。”说着从袖中取出牒文递给曲建。说道:“烦劳曲大人过目。”

    曲建展开牒文:

    查漳州府庶务总管乃钦犯金刚奴所伪装等,伙同林氏保镖行、四百岭盗匪犯上作乱。击杀官兵,罪属反叛大逆。敕令漳王府协助通州郡公朱志均,火速拘捕金刚奴、林三等一干案犯,地方府衙不得干涉……务必一网打尽。一经捕获,即按大明刑律就地正法,斩首示众,并出榜公告,昭谕百姓。

    牒文下方的签押印鉴证明了,此牒文乃是由太子起草,皇上御批后的东宫牒文。

    曲建看罢,倒吸了一口冷气。

    “看来这次金刚奴在劫难逃了。”他在心里嘀咕道,不过牒文中并没有提到他的名字,应该是没有发现曲建的身份,也不由使他舒了一口气。“倘若金刚奴等真被一网打尽,就再也没有人能戳穿他的身份了。”

    “曲大人,看明白了么?”朱志均背着双手,斜睨着他,阴阳怪气地说:“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有皇上与太子的批复……。”曲建做恭顺状,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就不劳大王子教诲了。下官自然遵照谕示,决无半点含糊。”

    说罢,小心收起牒文,强压心头的惊惶,双手递给朱志均。

    朱志均诡谲地一笑,说:“曲长史为什么不问问为何牒文上没有自己的名字呢?”

    “下官为朝廷命官,食国家俸禄,自当效忠皇上,尽心尽职,秉公执法,岂敢苟且懈怠,玩忽职守,所以自然不会有下官的名字。”

    “说的好,说的好!大人忠心可嘉,本公敬佩。”朱志均对曲建的一语双关不知是没听出来呢还是故意装佯,“曲大人,本公还有一事相告,这牒文……。”

    “牒文已有明令,下官自然唯大王子马首是瞻!”曲建连忙截住朱志均的话头,说道:“捕杀钦犯乃是大明人人之责,下官自当遵命,不过……。”

    “下官记得金刚奴在景泰四年已经被诛杀,所以王爷和下官才会一时不防,有渎职之嫌。自然不方便多言了!”

    好厉害,曲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自己从干系中挣脱出来,还指出当初朝廷的公示错误,让人一时间也找不到破绽,要不是朱志均有备而来,还真的会让曲建骗到。

    不过此语正中朱志均下怀,他一路上研究了整个卷宗,觉得曲建这个人是有利用价值的,也不想让朱志堩知道曲建与此事有所瓜葛,听曲建这么一说,赶忙顺水推舟。侧身吩咐随侍,去后院耳房观察战斗情况。

    刚才还为金刚奴担心的曲建,现在又唯恐金刚奴不死了,这也许是出于人自保的本性,朱志均自然也不是只有这一点打算。又寒暄了一阵,漳王朱志堩基本上始终没有说话,任凭朱志均在那里和曲建交谈。过了一会,前往后院查探情况的随侍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回禀郡公。金刚奴逃走了!”

    “什么?!”

    曲建,朱志堩惊诧地站起。同时说道。心中有数的朱志均故作愤怒地掷碎手中茶杯,厉声吩咐道:“立即给我追,晓谕缉拿逃犯!”

    金刚奴就这样莫名其妙的逃走了,连金刚奴自己也想不明白,这么多人围攻自己一个,有火器不用,攻而不杀,还让自己从后院又杀到耳房附近,那里的围墙矮了点。他才能越墙而过,逃出了漳王府。

    他知道肯定里面有猫腻,但是为了保命,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也不敢往林氏保镖行遁去,因为他也不明白昨天还是暗杀,为什么今天就光明正大的开始擒拿了。

    林氏保镖行也不保险,金刚奴想了想,还是往城外逃去。仗着自己一人,想往四百岭去寻找唐赛儿和曾阿牛等徒弟。谁知道城外的各要道已经被官兵封锁,金刚奴只得在西山之中隐匿起来。

    天亮后,在漳州独霸一方的林氏保镖行。也受到了官府的围剿,至于为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不过由于林三当日就出海押运货物往爪哇,所以避过了这一劫。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幸运,统统都被抓住后关进了漳州府的大牢之中。

    太平很久的漳州府热闹起来。众说纷纭。由于官府并未解释这次行动的真正目的,搞的有些商人有些自危,以至于惊动了即将启程的立法院委员陈青松,也到了漳王府以及漳州府衙询问根源。

    这真的是一次失败的追捕,抓了一批小鱼小虾,涉案主犯全部逃脱,别说是颇有能力的朱志堩,就连心怀鬼胎的曲建,也感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

    朱志均此举,该怎么向皇帝交代呢?难道劳师动众,不惜从渤海水师之中抽选兵卒,由北平军镇抽选军官,几千里海路的奔波,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与其这样,还不如皇上直接下旨给朱志堩,然后朱志堩命人在饭菜里下毒,一下子就可以要了金刚奴的命。这样一来,朱志均不是庸才,那肯定在后面有着极为厉害的准备,朱志堩的心里暗暗警惕着。

    他的哥哥朱志均对他的隐瞒使朱志堩有些不安,但是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为了避免嫌疑,他只能选择缄默。但是看着哥哥已经快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心里也是踹踹的,不知道哥哥想做些什么。

    朱志均的志愿当然不止于此,他想趁着这次机会,将以前所失去的都拿回来,一个王府长子,因为母亲的出身,处处受人诟病,特别是在他们兄弟几人之中,只有他只是一个郡公的爵位,其他的都已经封王就藩了。

    而且他这次虽然是受到皇命来漳州剿匪,但是主意却是那个智光大师面授的机宜,智光现在已经在东宫,取代了方孝孺的智囊地位,此时的北平,方孝孺主外,而智光大师隐然已经有了当初姚广孝的风采。

    受到太子之器重,比之姚广孝受朱棣的信任有过之而无不及,智光认为,白莲教需要剿灭,但此时不是剿灭的时候,太子的根基在北方,而南方的控制力极为薄弱,利用好了,不失为一把得心应手的好武器。

    而且智光认为,白莲教其实也是佛教的一个分支,以弥勒佛为朝拜对象,而弥勒佛又被称为阿逸多菩萨,是释迦牟尼佛的继任者,其庞大思想体系由无著、世亲菩萨阐释弘扬,深受中国佛教大师道安和玄奘的推崇。

    白莲教只是在漫长的岁月中,失去了对佛经的诠释而已。所以智光对白莲教并不排斥,并有利用白莲教渗透南方的意图。

    之所以派朱志均前来,就是看中了其对漳王一系的愤恨和不甘,智光有着非同常人的识人之能,也的确只有朱志均能不顾皇帝的谕旨,做出一些有违礼制的事情。

    金刚奴的逃脱,只是一种障眼法而已,既然由太子插手,派来的就会有太子的东宫亲卫和武卫局的特种兵作为后盾,逃脱只是暂时的,其实他一直都没有离开精锐特种兵的跟踪。

    在合适的机会,金刚奴在西山一处废弃的寺庙中落网了。武功对于火器来说,只是一个笑话。何况火器是掌握在特种兵的手中。但是金刚奴的落网,却没有被带往漳州城关押。而是朱志均亲自往西山寺中去见见这个传说中死而复生的人物。

    金刚奴被反捆着双手,眼睛蒙上黑布,由一群人推推操揉押出大殿,带到西院禅房。听见一人以温和的语气说:

    “将他的蒙眼布摘去,松绑。”

    “法师,这人年纪虽大,但是身有武功,不能松绑。”

    “松开吧。”

    被松了绑摘去蒙眼布之后,便见一片辉煌耀眼的烛光。眼花缭乱,略一镇定,渐渐看清了原来是座禅房,身边站满擒拿住自己的黑衣人。正面站着一位身材瘦削,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看着自己。

    “你就是四大天王之首的金刚奴?”

    “知道了还问,你是谁?”金刚奴知道自己断无幸理,索性就放开了不在隐瞒,直接问道。

    “我乃通州郡公朱志均,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见你吗?。”

    “这……”金刚奴语促。说实话,他真的摸不清对方的来意,总觉得自己这次被捕捉十分冤枉。

    “本公这次带了渤海水师将士一千二百人,东宫亲卫二十人、武卫局特种兵三十人。战船五艘,前来捉你,上次你以为能逃脱是侥幸吗?”朱志均笑眯眯的说道。

    “你有什么目的?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金刚奴仿佛听见一丝生机。连忙问道。

    金刚奴并不怕死,六十余岁的人了。生死对于他已经无所谓了,但是只要有生机。就算是不怕死的人也不会放弃,看来对方并不想杀了自己,金刚奴这么想着,但是朱志均的下句话却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了下来。

    “之所以我亲自过来,不过是想借你的一些东西?”

    “借什么东西?”

    “你项上的人头,还有你的白莲教用一用……。”

    “哈哈、哈哈!”金刚奴发出如雷鸣的笑声,有点怒极反笑的意味,嘲弄似得看着朱志均,道:“我的人头在这里,随时你可以来拿,但是至于白莲教,看你们能杀多少是多少吧!”

    朱志均好像有些怜悯的望着金刚奴,等他笑够了,挥手让其他人出去,身边只留下了四个人,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不妨实话告诉你,你们在漳州还有海丰、海阳、四百岭等地的一举一动,都在朝廷的眼里,之所以不动,自然有不动的道理,如今你还妄想什么,不瞒你说,要灭你们这些地方的据点,朝廷只在弹指之间而已。”

    “要借你的人头,你不但会借,而且本公敢担保你是心甘情愿的被本公借走的。”

    “是吗?”金刚奴嘲弄的问道。

    “是!”朱志均竟然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重重的回答了一声:“不错,你想听本公说吗?”

    “你说多久,我就能活多久,能多活一会,为什么不听呢?”

    “你已经被朝廷挂上了名,想逃那里有这么容易,就算能逃,那你的教众也必会无一幸免,金天王你还有一个二十年恢复白莲教如今的规模吗?”

    “不但是你,就算是林三也逃不过朝廷的手掌,鉴于如此,本公不妨给你一个建议,你听了之后再做决定如何?”

    半个时辰后,朱志均心满意足的将一封信吹干墨汁,折叠起来放入怀中,朝金刚奴点了点头,随即就走了出去。

    片刻,四个侍卫走了出来,金刚奴的人头已经在托盘上了,只是面色安详,眉宇间不但没有那副死人应该有的痛苦,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解脱……。

    金刚奴死了,他毕竟是年近古稀的老人了,一生的心血所在,哪经得起这种噩耗频传的风风雨雨?被折腾得愈显老态了,面对着朝廷的步步紧逼,白莲教的连连失利,身边又缺少很得力的人,加上大明逐渐的稳定,他愈来愈感到回天无力了。

    他已经从二十多年前的雄心壮志蜕化成自保的心态,尽管这样,好像也没有一点希望,仅仅保留住白莲教的名字都做不到,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曾几何时他不敢稍有懈怠。期望着能在这危急之秋,培养几个有希望的弟子,可以回天有术。这样,尽管拼了自己的老命,也可上不负弥勒佛祖,下不负子子孙孙。

    一想到白莲教将在自己手中沉沦,想到身为教主却只能东躲西藏,得不到朝廷的承认,以及后继无人的绝望,这一切都让他无法安睡。

    正在绝望的时候,朱志均抛来的救命稻草,让他不得不抓在手中,并看成唯一的希望。

    半个时辰的时间,能让朱志均说很多事情,而这些事情也不得不让金刚奴接受。白莲教渊源于佛教的净土宗。相传净土宗始祖东晋释慧远在庐山东林寺与刘遗民等结白莲社共同念佛,后世信徒以为楷模。

    宋时净土念佛结社盛行,多称白莲社或莲社,主持者既有僧侣,也有在家信徒。南宋绍兴年间,吴郡昆山僧人茅子元(法名慈照)在流行的净土结社的基础上创建新教门,称白莲宗,即白莲教。

    朱志均话说的很明白,白莲教想发展下去,就必须重新皈依佛门,因为两者都是朝廷打击的对象,都是道教兴起的牺牲品,如果一直这样分裂下去,只能被逐个击破,谁也无法生存。(未完待续。。)

669 心事(九)

    而白莲教想继续生存下去,金刚奴就必须死,林三也必须死,因为他们都是在朝廷挂上号的人物,他们不死,朝廷不会相信白莲教已经被剿灭,已经彻底的消失。

    所以金刚奴死了,半个月之后,林三被迫回到大明境内,在无法和四百岭的唐赛儿、曾阿牛等人联系的情况下,受到了曲建的挑唆,率领林氏保镖行剩余的白莲教弟子二百余人,趁着夜间向漳王府发动了报复性的攻击。

    诡异的是,漳州府大牢中原来关押的囚犯,但凡是白莲教弟子的都逃脱出来,参加了攻击漳王府的序列,至于是怎么逃出来的,谁也不知道,因为在这次暴乱中,所有参与攻击漳王府的乱民全部被诛杀,无一幸免。

    当然,林三也在攻入漳王府之后,被乱枪打死,但是临死前做了一个令他感到十分荣耀的事情,那就是他冲入了漳王朱志堩的书房之内,在重围之中刺死了漳王朱志堩,算是为师傅报了仇。因为据曲建说,金刚奴是被漳王下令诛杀的。

    曲建始终没有出现在漳王府的战场之上,而漳王府当时的护卫更是显得薄弱的可怜,因为在那一天,西山发现了大量不明身份的人聚集,企图谋反,漳州府所有的武装力量都集中起来,依旧害怕压制不住,还向漳王府借调了护卫三百余人。而漳王府的护卫军编制一共才五百人。

    所有的武装力量都向西山聚集,准备驱散企图作乱的暴民,而朱志均已经准备回京师缴旨了。所带来的一千三百余人,全部整装待发。并未上岸。当得到漳王府受到围攻的消息后,漳王府护卫浴血杀出重围。到了码头之后,又找不到通州郡公朱志均,耽搁了一段时间。

    找到通州郡公的时候,朱志均大惊失色,命令官兵六百人轻装赶往漳王府,而东宫亲卫和武卫局的特种兵也都赶去了,正因为朱志均的果断,才使犯上作乱的林三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但是还是没有救出漳王。痛惜弟弟之死,朱志均竟然悲伤的晕倒数次,要星夜赶回京师禀报父王朱尚炳这个噩耗,可是漳州知府张华那里敢让他走,几乎是跪着乞求朱志均留在漳州城主持大局。

    近几年来,藩王的势力虽然薄弱,无权干涉地方官的政务、民务等等,所以有很多地方知府只是表面上尊重藩王,但却不怎么惧怕。甚至在某些地方还出现布政使压制藩王的例子,可是漳州知府不过是一个五品官员,而近二十年来,朱志堩乃是非自然死亡的皇室中人唯一的一个。怎么能不让张华害怕。

    同时。福建右布政使裘庆听说这个消息,禀报了闽王朱允熥之后,也连夜往漳州府赶了过来。太平很久的大明出现了如此事情,那是惊天动地的。

    朱志均怜悯地方官员。强忍悲痛留在了漳州,同时起草奏折。由自己、漳州知府、福建右布政使等人的联名印鉴加盖,用八百里加急往京师飞报。

    奏折写的天衣无缝,声泪俱下。

    奏折中,首先肯定了朱志堩对于剿灭白莲教的功劳,将金刚奴被诛杀的事情全部推在了朱志堩的身上,后来剿灭残匪若干,捣毁异教神坛若干,基本上已经清除了白莲教在漳州等地的根基。

    可是白莲欲孽林三,以鱼死网破之举,趁着大军休整,纠集漏网之鱼一千余人,趁着月黑风高,杀入漳王府意图报复,漳王率领护卫军殊死作战,不辜太祖遗风,力尽而亡,而朱志均在写到自己时,只是说了一句救援不及,请求赐罪等等……。

    后来在奏折中提及漳王朱志堩无子嗣诞下,所以在漳州知府的请求下,暂时留在漳州城内,办理朱志堩后事兼代管、修建漳王府,请求皇上尽快封藩,朱志均好回京领罪……。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这封奏折到了京师之后,无论是皇事院还是内阁都会主张由朱志均继任漳王的位置,而皇上多半也会同意,眼前的这个通州郡公成为新任漳王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再加上从北平带来的军队威慑,所以漳州城内所有的官员和士绅对其极为恭敬,极尽奉承之能。

    因为漳州商贾云集,需要尽快的恢复正常秩序,需要安稳的经商条件,也需要有震慑力的藩王存在,漳州知府张华在他们眼里已经彻底的失去了威信,这次藩王遇刺,无论追究与否,漳州知府也不会继续留任了。所以他们还能抓住谁来依靠,当然是即将赴任的新漳王了。

    很快的,景泰二十六年已经结束了,这是景泰二十七年正月初的一个深夜。寒风在夜空中呼啸着,猛烈地推搡着门窗。屋里生着木炭火。都是些劣质木炭,没烧成的炭木头,冒着浓浓的黑烟。黑烟在屋里弥漫着,发出浓烈的呛人的气味。让人咳嗽不止,涕泪俱流。坐在桌案边的曲建受不住了,忙起身推开一扇窗户。

    冷风见隙扑了进来,将屋里的烟,吹得更是黑烟翻滚了。桌上的那盏油灯,哪经得住风的狂虐,“卟”的一下,熄灭了。正在生火的亲随虎头,忙摸黑走过来将窗户关好。

    “老爷,外面刮大风,屋里的烟,是出不去的。等小的将炭架好了,现明火了,就没烟了。”虎头这么说着,才又忙着到炭火盆边来料理。

    曲建默然无声地在桌边站着,心里还在想着虎头的话。可不是,既然窗外有大风,窗子一开,烟又怎能出得去呢?

    他在心里嘲笑自己:好好的一个王府长史不做,现在流落在这穷乡僻野的四百岭,慢慢的都变愚钝了。现在还没有虎头清醒。这使他心头浮动着一种淡淡的不安。陡然之间,他想起《论语?子路第十三》中的一段话:“樊迟请学稼。

    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先师孔老夫子回答是坦然而毫无愧意的。他老先生说得何其对呀:“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这些吹火之类的事,本来就是虎头他们去做的,又何须明白呢?这么想着,他就心安理得地坐在案边,等待着虎头将炭火烧着,将灯点亮。

    当他几案上的纸墨上罩着一圈红黄色的灯影的时候,屋子里的烟雾也渐渐淡了,成了白灰色了。也不那么呛人了。而那炭火盆中,已经袅起几丝红红的火焰。

    “老爷,你该歇息了吧?”侍候一旁的虎头这么问。

    曲建说:“火已着了,屋子里也暖和了,你也累了,且先去歇息。我还要等唐赛儿和曾阿牛打探消息回来。”

    是的,曲建是在等着唐赛儿和曾阿牛等人的求证归来。

    大家都没有猜错,朱志均顺利的继承了漳王的藩地,无论是出于保留漳王一系的血脉。还是朱志均在此时处理的的当上,都得到了皇事院和内阁的肯定,再加上朝廷如果再选藩王就藩漳州,时间又要拖上一段时日。对于漳州的海港经商地位会造成一定打击的,所以朱志均成了不二的人选。

    朱志堩被赐谥号隐王,就地安葬在漳州西山南麓。倒是和金刚奴做了一对亡命的邻居。

    朱志均稳定了漳州的局势后,漳州知府张华的结局也正如众人所猜测的那样。被迁任印度一个新建的府县就职,估计今生今世要想回到中原不用再想了。除非他能做出惊天动地的政绩,让皇上感到值得,但是他有这个机会吗?估计十分渺茫。

    新上任的知府光熟悉地方政务就要一段时间,这个空隙已经足够朱志均布置了。

    曲建成了失踪人口,在呈报中,曲建是随着漳王府的被围攻死在了乱军之中,而朱志均当上了漳王之后,曲建就拿着金刚奴所留下的遗书,来四百岭企图接管剩下的白莲教弟子,并被授予全权改造四百岭的白莲教。

    曾阿牛虽是一介莽夫,而唐赛儿虽然有了丧夫之痛,但依旧不是曲建能轻易迷惑的,而且,海阳陈家、林家等都避难到了四百岭之内,免得受到朝廷的牵连,无形中增加了一些智囊型的人物。

    他们对于金刚奴和林三的突然遭遇心里早就有了疑问,再也不肯轻易的相信朝廷的官员,就算是曲建拿出金刚奴亲手所写并画押的遗书,他们依旧不敢轻易接纳曲建和虎头主仆两人。

    现在四百岭上已经聚集了一千六百余人的白莲教徒和家眷,这点人马再也经不起朝廷的折腾了,失去了这个据点,失去了唐赛儿白莲圣母的名号,那散布在天下的白莲教徒就马上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局面,再也没有办法捏合在一起了。

    所以他们必须谨慎,派出了多股忠于白莲教的弟子出去印证曲建上山后的描述,现在还没有回来,而回来之时,就是决定是否相信曲建的关键。

    “不知道唐赛儿还有什么底蕴,这么有把握可以找出真相?”

    曲建原来毕竟只算是白莲教的外围成员,金刚奴有很多棋子他都不知道,曲建不怕印证,因为所有的消息都是他们制造出来的,没有任何破绽,当局者都已经死了,朱志均为了能够完成智光交与的任务,也绝对不会暴露他……。

    他正在脑子里这么思虑着,突然感到屋里有一股风,是门开了扑进来的风。心里不由一阵高兴,以为是唐赛儿回来了。举目一看,进来的是一位满头白发的瘦老太太。这是房主阿婆。

    “老人家,还没睡?”曲建站起来关切地问道。

    颤巍巍的老人慈祥地笑着,走到桌案边,将一个枯荷叶小包摆在案上,说:“曲先生,你太劳累了,还在熬夜。我给你煨了几个山芋,做宵夜吧!”

    看着眼前这个满面皱纹、瘦骨伶仃的老人,和从枯茶荷包里滚出来的几个香喷喷的小山芋。曲建默默地拿起一颗,还滚烫烫的。他放在手里轻轻搓揉着。连整个心都热了。

    “老大娘,谢谢你了。”他这么嗫嚅着。这里的白莲教家眷有不少人都成了孤寡。大半都是他所造成的,面前的老太太就是其中之一,老太太的儿子正是参加攻击漳王府的白莲教徒,虽然不是他杀死的,却是受了他的蛊惑,在朱志均刻意的安排下被杀的。

    现在还对他这么好,不由的让曲建心里有些不好受。

    “曲先生倒客气起来了。几个小山芋,算得什么?不是林三他们那么莽撞,把事情弄乱成这副样子。就是用山珍海味请曲先生来这穷山沟,也是难得请来你的呀。家里穷了,拿不出好东西了,就几个山芋,实在不成意思。”

    老人这么说着,一边颠颠簸簸地走了。

    看着老人的背影,曲建禁不住地两眼有些湿润。从这个瘦小的背影,他很自然地想起自己母亲。心里想,她老人家是不是也是这么瘦小了?是不是也是变得这么瘦骨伶仃了?

    自景泰二十四年那次探亲以来。已经有两年没见到自己的母亲,没见到妻儿子女了。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个都有爱母恋妻怜子之情,何况他曲建只是怕死。却不是一个无情的人。不过这次诈死,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见到母亲妻儿了。

    他虽是漳王府长史,但是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不敢讲家眷带在身边,仍然留在陕西老家之中。由于路途遥远,往往是几年不回家一次。他的母亲和妻儿,仍常出现在他的梦里。年过半百的人了,现在仍然是只有一个亲随相伴,曲建觉得有些凄凉。

    在屋里踱着,不时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亲随虎头,虎头现在三十来岁,是他从陕西老家带出来的族内人,因为父母双亡,所以一直拿曲建当做父亲般的尊敬,让他远离母亲妻儿的同时,也能感到一些家庭温暖。

    这时,窗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他听出来是曾阿牛回来了。从那脚步的钝浊和沉重,他明白带回来的不是好消息。

    果然,门被推开了,壮实剽悍的曾阿牛,裹着一股冷风,气急败坏地闯进屋里来。他双手抱拳,朝文天祥拱了拱,算是施了礼。劈头就骂骂咧咧地说:“这个该杀的朱志堩,竟敢设计杀我师傅,曲先生你没有说实话啊!”

    曲建的心里陡然变沉重感,反问道:“这么说来曾寨主是不相信老夫了,难道你查到老夫所说不属实?”

    也幸亏是曾阿牛,要是唐赛儿或者是别人,说不定能听出曲建所说的语病,能感觉到曲建的心虚,但是曾阿牛是一个神经大条的人物,那里能看出那么多。

    曾阿牛气哼哼地说:“何只属实,据细探,教主在漳王府已经遇袭,但是教主逃出来了,几进几出也没有能奈何的了教主。不过我听说是现在的漳王朱志均调集兵马,将教主在西山擒杀的,这一点,曲先生作何解释,还有一点,那就是教主都没有能逃出来,你一介书生,难道会比教主还要厉害吗?关于你如何逃出,俺怎么也打探不出来。”

    曲建听到这里,才长舒了一口气,却没有回答,又反问了一句道:“能不能请问寨主,圣母那边有消息了吗?”

    心里庆幸着,也就是口无遮拦的曾阿牛,换成了唐赛儿的话,他真的是没有这么容易的过关,只是问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无关大局十分好搪塞,看来该是找唐赛儿直接摊牌的时候了,也不是他不想和曾阿牛说。

    只是金刚奴死后,唐赛儿已经俨然成了白莲教的实际精神领袖,其中当然是有一定原因的。

    要不是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中曾经存在过的那个熟悉的名字,或许朱志均这一招瞒天过海的招数会瞒过一直注意着南方动静的庞煌,也只有庞煌对这个名字印象是那么的深刻。

    唐赛儿,记得在另一个时空小时候看连环画时就知道的人物,一直作为正面的形象出现在庞煌的脑海中。早已经知道唐赛儿在海外自称白莲圣母,然后又遁回漳州的事情,也知道其夫乃林氏保镖行的老板,发动了夜袭漳王府的罪魁祸首。

    可是庞煌翻遍朱志均等人从福州、漳州、泉州发来的情报之中,唐赛儿竟然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根本没有人提及这个人的名字。这种情况之下无非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就是自己改变了历史轨迹,唐赛儿这个人已经被掩埋在历史的尘埃之中,再也没有叱咤风云的女中豪杰本色。所以在各处的奏折捷报中都没有提及这个名字。

    另外一种可能让庞煌充满了矛盾,那就是唐赛儿隐藏了起来伺机再起,准备一次规模更大的所谓起义,为其夫君林三报仇。而庞煌的另一个时空印象中也是林三死了之后,唐赛儿才爆发出对朝廷的怨怼之心,一直到武装起义。(未完待续。。)

670 心事(十)

    为什么使庞煌充满矛盾呢,是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唐赛儿应该是一个正面的角色,可是偏偏对抗的是自己潜心经营的大明,庞煌不想几乎是自己最后残留的一丝记忆破灭,但是更不能允许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大明再次出现所谓的农民起义。

    也许是做权臣太久了,私心是存在的。从原来初出校门刚刚就业,到如今的天下惟我独尊,大明已经打下了属于庞煌的烙痕,可是在内心的深处,庞煌在空闲时还会去回忆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已经越来越远了,甚至已经快要回忆不起来太多的事情,比如说另一个时空中父母的容貌、朋友的名字、所学的知识,所以十分珍惜偶尔从心海掠过的印象。

    唐赛儿就是其中之一吗?本来不是。但是随着记忆中名字渐渐的减少,再加上对于白莲教的戒心,对于天下太平的希翼,也不得不让庞煌注意起这个人。

    聪明伶俐,武艺高超,通情达理且生性刚强。这是内厂和锦衣卫探子对其的评价,朝廷一直没有放弃对唐赛儿的监控,但是此次奏折上却一致的没有提及这个名字,据内厂的探子回报,说是四百岭上依然有人匪聚,不与山下相互联系。

    而内厂细作很难往里面渗透,因为据说上面是以畲民为主,就算是有汉族人,也都是白莲教的核心弟子,没有经过严格的筛选,根本没有上山的机会。

    畲族是散居民族。自称“山哈”。大都居住在福建、广东、江西三省交界地区。包括畲族先民在内的少数民族被泛称为“蛮”、“蛮僚”、“峒蛮”或“峒僚”。宋末元初,开始出现“畲民”和“拳民”的族称。“畲”,意为刀耕火种。

    庞煌询问过户部和礼部的一些官员。也获知了一些关于畲族的情况,畲族是闽南、潮汕的主要原住民之一。在蒙元南侵的过程中曾经有过激烈的反抗。所以备受欺凌,又从原住地陆续迁徙到闽东、浙南、赣东等地山区半山区。“山哈”是指山里客人的意思。先来为主。后来为客,先来的汉人就把这些后来的畲民当为客人。畲族自称“山哈”,是与他们的居住环境、迁徙历史有关。

    各地畲族都以广东潮州凤凰山为其民族发祥地,传说他们的始祖盘瓠就葬在这里,并把族内女人的头饰扮成凤凰形式,就是为了纪念他们的始祖。

    在畲族中,流传着属于盘瓠传说,传说他们的始祖盘瓠因为帮助皇帝平息了外患,得以娶其第三公主为妻。婚后迁居深山,生下三男一女,长子姓盘,次子姓蓝,三子姓雷,女婿姓钟,子孙逐渐繁衍成为畲族。这个传说不但家喻户晓,而且载入族谱,绘成连环式画像。称为“祖图”,在节日里悬挂出来举行隆重的祭祖仪式,祀奉甚虔。

    每一家族有一根祖杖,祖杖雕刻作龙头。这也是畲族图腾的主要标志。畲族居民现在仍以蓝、雷、钟为主要姓氏。

    隋唐之际,聚居在福建、广东、江西三省交界山区的畲族先民已经从事农业生产和狩猎活动。他们在极其艰苦的环境下拓荒殖土。到了唐代,朝廷在畲族先民聚居的福建漳州、汀州一带施政。并实行辟地置屯等一系列发展经济的措施,使畲族得到了进一步发展。畲汉两族之间的关系日益密切。

    但是帮助畲族人摆脱贫穷的同时,也加深了对畲族人的剥削和压迫。而且还实施一系列歧视政策,把他们视为“化外之民”。

    在漫长的岁月里,畲族人民被迫不断迁徙。在深受压迫的同时,畲族人民多次起义反抗。他们往往是和被压迫汉族人民一起,团结战斗,给封建统治者以沉重打击。唐代,在雷万兴、苗自成、蓝奉高等人领导下的畲汉人民反抗斗争,持续近五十年。

    种种情况都表明了这些化外之民与汉族当权者的不合,但是和汉族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从而庞煌又听到了一个自己比较熟悉的名词,那就是客家人。

    在另一个时空的香港警匪片中,总是经常听到了这个词汇,但是从来没有仔细研究过他的来源,而到了现在的大明才知道他真正的含义,原来客家人是北方南迁汉人融合极少数南方土著发展演变而来;他们甚至已经和畲族的人相互融合,分不出彼此了。

    不知道到底是谁同化谁,反正内厂的汇报让庞煌十分头痛,这也是无论锦衣卫和内厂哪一方面,都难以渗透的原因。

    如果作为一个局外人,庞煌可以称之为团结的象征,但是处于庞煌的朝廷立场上来说,那就是难缠刁顽、不服王化。

    江西、福建、广东交界的广大山区,在客家先民到来之前,本来是百越民族的世居之地。这些百越民族的居民,有着形形色色的名称:山都、木客、蛮撩、莫摇、理、理撩、山越、桐蛮、桐民,等等,不一而足。这些统称为百越的土著居民,在后世迁徙、生灭、混化、分合不定,但至迟到南宋时期,此地的土著居民已有畲民之称。

    客家先民来到此一区域以后,先是与包括畲族先民在内的各百越族土著民错居杂处,南宋后便主要是与畲族人民错居杂处,互相矛盾斗争,互相融合同化。因此,客家文化与畲族文化的关系最为密切,几乎到达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难以分辨的程度。

    其中有一个共同的地方,那就是门第观念十分深厚,门第观念深厚的后面,就有着严重的排外性质。如果是同宗同族的话,什么都好说,能攀附上关系勉强也可以,但是对于陌生的面孔以及人群有着严重的戒心。

    像是这类的人群,要往里面渗透。估计要花几十年的功夫,才能渐渐深入到其中。但是庞煌对海外以及大明之外的地方十分重视,偏偏对于这类特殊的人群开始有些忽视。一直没有注意到。

    这样也造成了现在情况的尴尬。明知道唐赛儿还在四百岭之中盘桓,但是却没有办法打听到真正的内幕,现在要弄明白事情的真相,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派兵围剿四百岭,可是庞煌又不得不考虑皇事院的感受。

    因为派兵围剿四百岭就是对于漳王朱志均的质疑,那也就是对于皇事院决定的质疑。庞煌一直想给皇事院更多一点的权力,但是皇事院新推选出来的漳王有什么闪失的话,关于立法院和内阁为首的朝野力量肯定要对于属于皇室力量的皇事院发生责难。对于下一步的计划有所冲突。

    要是在平时的话,庞煌也不会放在心上,但是明年是皇事院换届的时候,朱棡已经老了,可能是久居京师的烦闷,也可能是整日面对宗室勋戚的缘故,朱棡最近身体很差,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而且皇事院院长的职务。他已经呆了二十余年,也该歇歇,让皇事院步入正规的选举秩序了。

    本来庞煌想规定皇事院院长的任期,可是智王朱棡一直兢兢业业的沉默。经过多方的试探,朱棡也没有什么野心,再加上由于是皇室宗室的缘故。所以需要一个辈分和年龄适当的人来压制皇事院的那些宗亲们,以至于庞煌一直顾虑丛丛。没有把在皇事院实行选举、任期制度。

    但是随着朱棡的告老,这件事情也紧迫了起来。虽然是明年朱棡才能退下来,但是庞煌已经着手开始诏命立法院,讨论关于皇事院署理院长职司以及任期的法案了。

    所以在这个时候,对于朱志均的怀疑只能暂时搁置,哪怕是新的皇事院院长上任后展开调查,施展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威风呢。也不能允许在这个关口,使内阁和立法院抓住皇事院的痛处,可以光明正大的限制皇事院的职权,或者是以后每每遇见关于皇事院的法案时,都会有人拿这个事情作为挡箭牌。

    庞煌很有一种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他很无奈,但是也需要去尝试。到如今他才明白什么是民主。

    原来民主最大的靠山竟然是极端的独裁,他不知道这样想对不对,但是在回到大明以后就开始想要实施民主的他,到如今才慢慢的体会到当初朱元璋对自己所为的愤怒。

    庞煌觉得自己是在玩火,失败后牺牲的对象就是自己。

    所以他才在景泰初期强势的集权,收拢各个藩王的军事力量成立军镇,又花费很大的精力将大明周围的隐患慢慢的消除,建立一个相对稳定的集权统治。

    但是想到最近几年自己的作为,才醒悟过来,自己迫切的想得到如此庞大国家的统治权力,不过是为了再慢慢的将其放开。庞煌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也不知道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国度会不会出现。

    庞煌有些担心,他不敢想象自己失败的后果,所以他走每一步都很小心,利用着自己造就的至高皇权,去实施那遥不可及的民主,这件事落到另一个时空中的书友眼里,不知道会笑掉多少人的大牙。

    之所以这么小心翼翼,是因为他已经领会到自己放权后的弊端了,也可能这些读书人是官场的天才,他们不会放弃任何皇帝所抛出的每一项权力,就比如内阁的组建吧,庞煌尝试着利用官员们的自主之权。

    曾经有一段时期,庞煌下诏曰,内阁成员分成三份,其中四成由皇上提名,三成由内阁提名,而剩余的三成属于毛遂自荐的形式开始。都以双倍人数招收,再由京畿七品以上的官员公投决出内阁成员。

    这里先不说公投前后的热闹场面,因为大家都能想象的到,就说那三成的毛遂自荐名额,那次都会让人打破头的往里面钻,尽管设置了多道门槛,比如说致仕官员不能参与、为官不超过十年的不能参与、在地方上从政不超过三年以上者不能参与等等很多很多,但是由于大明几十年来相对的稳定,已经造就了大批官吏产生。就算是抛除这些门槛,应招者也是如过江之鲫。

    每每到了内阁产生空缺或者换届的时候。京畿之地肯定会动荡一番,甚至为了争夺名额有很多肮脏的事情发生。令庞煌不得不停止了这种自己都感到愚蠢的行为,将内阁的提名权又收了回来,但是庞煌总觉得有些不妥,自己了解的官员有多少呢?原来可以凭借另一个时空的印象,但是现在呢,只能靠吏部的评议和自己阅览奏折的经验和直觉来提名,这也是庞煌感到沮丧的原因之一。

    现在庞煌已经不相信另一个时空中所谓的民主和独裁之说,他以一个上位者的角度来观察,什么是民主。什么是独裁?

    这些不过都是当权者来博得喝彩的论调,在现在看来,没有绝对的民主,也没有绝对的独裁才是真的。民主失去了独裁的保护,很容易就会失去方向,渐渐的又转向往集权上面发展。而独裁失去了民主制约,也很容易造成当政者在极权之中的迷失,以至于造成错误。

    无论是哪一个时空,都有鲜活的例子在那里放着呢。一个叫马克思的人说奴隶社会不好,但是在中国也有春秋战国时的百花齐发,说封建社会不好,也屡屡有盛世的诞生。说资本主义国力提高,但是在另一个时空中也有贫穷的资本主义……。

    这使庞煌不由想起了一句不知道是谁说过的名言,那就是:凡是有利于百姓生活改善、有利于国家发展的。就是好制度。也可能是他记错了,但是大概意思就是这样子的。

    庞煌不甘心让朱元璋的独裁继续下去。因为他不敢保证朱标的继承者还会如同现在一样清醒,要保持长久的清醒。就必须有着集思广益的民主制约。

    而且凭借自己的见识以及能力,是绝对没有办法做到面面俱到的,他只有一个人,却要顾及千丝万缕的事情、上千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和上千万平方公里的殖民地。

    所以他想要为子孙们留下一些好的根基,所以庞煌宁愿不要所谓的景泰盛世,也要强力扩张,否则,只需要抛除朱棣那边沉重的包袱,全力发展国内经济,慢慢的经营就可以实现所谓的盛世之梦,但是庞煌从心里排斥那短暂的繁华。

    景泰十八年六月,博士黄彦清见市不拾遗,奏之上,且曰:“陛下德化!” 上书所言的意思,也就是在隐晦的拍皇上的马屁,说是在景泰帝治理下的大明帝国出现了历史上不常有的天下大治之前兆——“市不拾遗”的景象,因此上奏皇上之后,请求皇上往泰山封禅。

    朱标当时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那几年由于五城兵马司的改制,已经退役士兵的安置问题,导致了治安曾经有一段不稳,刚刚稳定不过半年,就说有大治之兆,请自己封禅,不知道是不是讽刺自己,反正朱标让其回去捡了一个月的垃圾。你不是说不拾遗吗?既然别人不去捡,你就替朕去拾遗好了。

    从那件事情发生以后,朱标更是小心身边的奉承之人,这又是导致他沮丧的原因之中的一个。

    所以必须在事态自己还能完全控制之下,有些部门在严苛的独裁下实施民主,所以暂时不能让皇事院有尴尬的事情发生,因为朱标首先是要拿宗室为主的皇事院开刀,那就必须要保持皇室中良好的名誉。

    既然暂时不能让皇事院尴尬,那也暂时不能理会朱志均等人的奏折问题,全当都是真实的事情处理,而在暗中,朱标开始布置人手,以焦庆安为首的内厂情报处人员,开始频频往南方调动。

    而在进行这件事的同时,朱标又要去杭州了。

    皇上去杭州出巡,目的不过是途中设在湖州、苏州附近的造船工场,经过锦衣卫军备局的多年研究,集合了来自高丽、琉球、广州、福州等地,甚至还有来自威尼斯的造船工匠,经过近十年的努力,终于制造成大明历史上第一艘铁甲战船。

    当然不是实际的铁甲船只,对于解决浮力问题,如今的工匠依旧显得无计可施,现在的铁甲战船不过是部分关键地方包装着铁甲的船只。

    由于是在内湖实验,所以现在的铁甲船长一百二十尺,船头宽十五尺左右。船头像龙头,甲板上有坚固外壳,木壳上复有鳞状铁叶,酷似龟背。船上面用铁板包裹,左右各有二十二个夹板、三十二个炮口,船头也有四个。一艘船装有近百门火炮,火力很强。船每边十六支划桨,在无风作战时以便于机动灵活的游走。

    其实庞煌对于另一个时空中所谓的郑和下西洋心里早有疑惑,以大明现在的技术力量,尚且不能远洋航行,更不要郑和的那个时空了,当然,商船在宋朝时已经可以远航,但是商家求的是利润,听有些商贾说,他们的船只一般都会选择季节来计算时间,而且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距离海岸不远的地方航行,那种远洋,不过是贴着海岸线行走而已。

    木质船身的远洋能力,以及抵抗风浪的能力实在令人担忧,不能全天候,无论季节的在海上行走,那和当年与蒙元作战有什么区别呢?(未完待续。。)

671 心事(十一)

    庞煌一直建议朝廷军备局筹建铁甲船,开始实验性的加重船身的重量,但是纯金属的船只构造,无论是对于大明现有的工匠技术水平,还是对于一无所知的庞煌都显得那么陌生。

    没有办法,他们只好采取替代法,反正水师需要大量的船只,在庞煌的建议下,朱标令军备局在监制战船时,组成技术团队,逐渐的把有可能改成金属的部件慢慢增加,也就是逐渐增加船体对金属的利用。

    而这次朱标要顺路前往视察的铁甲船,已经近六成都是使用金属制成,虽然距离目标很远,但是也差强人意了。

    朱标视察过后,船厂就会全力加工,争取在半年之内组建一支至少二十艘铁甲船的水军编制,然后混合福船和现有的大明水师战舰,组成一支超过一百艘,容纳人数约二万人的远洋舰队。

    目标却不是西方,而是在庞煌印象中的澳大利亚,当然他不会把这个名字说出来,只是按照自己印象画出不准确的世界地图,把澳大利亚和美洲标出来,让这支船队前往探险,其中所有费用都是有国家支付。

    为什么选择澳大利亚呢?那就是源于大明境内铁矿石的不足,虽然自己也知道现在占领的印度、马来等地也有铁矿,但是却没有自己对于澳大利亚铁矿的熟悉,西澳皮尔巴拉地区的哈默斯利盆地有着丰富的铁矿资源,这一点他原先记得很清楚,没有理由不去利用这么丰富的资源。

    这支船队朱标准备让已经赋闲在家的齐泰带领。由在福州的闽王朱允熥负责调度,也算是给儿子一个机会吧。不过这件他只是埋藏在心里。暂时谁也没有告诉,因为他又做了一件谁也不能理解的事情。

    皇帝出巡杭州大约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按照常理,朱标要指定监国的人选,虽然只是一个表面的功夫,但是可以让大臣们揣测一些朝廷的动向。

    当大家听说皇帝的决定后,都拭目以待看看皇帝怎么安排,因为现在三个皇子都不在京师之中,太子在北平署理辽东,二皇子在西安代天子巡狩西北,而三皇子在福州署理海事。大家都认为皇帝肯定会召见其中一个进京监国。然后就可以看出那个皇子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了。

    但是结果却让他们更加迷茫了,朝野之间迷茫的原因就是,皇上这次竟然没有召回任何皇子,当然也就没有再设置监国之人,只是命立法院铁铉、皇事院朱棡和内阁当值大臣三个方面,同时署理国事,各方面需要报于御前裁决的,也将有三方共同决定,三人全部通过即可实行。

    皇帝这个决定可谓大胆。朱标再想些什么,大家都在揣测着,但是有些人却暗自的高兴起来,因为皇帝不在京师。又没有设置监国,虽然立法院、皇事院和内阁共同署理朝政,但是这些人毕竟是臣子。做事难免缩手缩脚的忌讳良多,而皇上又说不用凡是都报于御前。让三方自决,那么他们就有机会去做些平常不敢做的事情了。

    更还为了由于皇上的出巡。锦衣卫的重点是保护皇上,而那个半公开化的内厂,也需要拱卫圣驾左右,京师不敢说,但是在其他地方的控制力必然会薄弱很多,那么做事就方便了。

    皇上去杭州已经十日了,这一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明丽的朝阳照耀着山野间的杂草花木,晶莹的露珠散缀在叶片上闪闪生辉。

    南京鸡鸣寺的主持法难正与几个神秘人物在禅房相见。由于朝廷崇道抑佛的政策,鸡鸣寺的香客几乎已经绝迹,大白天的也是不见几个人影,要不是有二十多个苦行僧,恐怕鸡鸣寺里也基本的打扫寺院也顾不过来。

    佛家如此的惨淡,现在坚持下来的僧侣,无一不是意志坚定、有着深厚信仰的人,也就是为了这一点信仰,他们在苦苦支撑着,一直等到现在,才有些许希望。

    法难和尚所要见的人,却是在朝廷视野里面已经消失了的唐赛儿、曾阿牛等人,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还有董彦皋、丁谷刚、郝允中等几人,都是金刚奴亲自收的徒弟,是上次漳州白莲教劫难的幸存者之一。

    他们谈了很久才离开,法难为了安全起见,特意将他们安排到乌龙潭边一处隐蔽的精舍休息,由熟悉京师的法难和尚往京师内联系约见陈青松的第五房小妾小兰。

    法难并没有亲自送他们去,因为已经傍晚了,再不进城今日就进不了城了,唐赛儿他们不能在京师长待,而立法院委员的妾室也不是那么好见面的。大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也不敢等到皇上回京。

    法难进城,而其徒弟带着唐赛儿等五个人,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一处丛林密布、环绕着偌大的碧波粼粼的湖面,“这便是乌龙潭!”小沙弥指着湖面说。然后顺着草坡疾走,唐赛儿等跟着他往下滑,沿着一条傍水的杂石小道,蜿蜒向北。修篁夹道,一片清凉,透过竹丛,偶见三两轻舟在潭面游弋。

    “你们瞧!那是什么!”曾阿牛忽然惊叫,顺着他指的方向,其余众人也都惊诧地发现,潭中兀地窜出一条数尺长的怪物,通体黝黑,在夕阳下闪着白光,然后潜入潭中,昂首往北冲行,溅起层层水花。

    “水妖!”小沙弥并不停步,也不惊奇,漫不经心地答道,继续疾行,说:“这水妖每年可见,据说有千年道行,宋时和蒙元时都有人见过,说是一条黑龙,乌龙潭的名儿就是这么来的吧。”

    唐赛儿等面面相觑,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紧赶几步。追上了像猿行兔跃般的小沙弥。他们发现右边潭面有一个小小的水汀,上筑青瓦粉墙精舍。隐隐传来钟磐之声,唐赛儿心想。大概就住在这里吧?

    “那是月潭庵!”小沙弥似是听出大家的心声,说了一声,大家再往前,过了一座拱形桥,竖着一座青石牌坊,没多远,便见有数间瓦舍隐于松林间的一方空地上。二水环抱,由一条柳荫夹道的石堤连着。

    青黛色的大门紧闭,低矮的围墙不足六尺。墙头上长满了杂草野花。小沙弥敲门。开门的是两个只有十来岁的小和尚,见了小沙弥都喊“师兄!”

    “都安排好了吗?”小沙弥摆出师兄的架子,径直朝里走去。

    “二师兄,都安排好了。”

    小沙弥领着唐赛儿等人穿过一个小小的庭院,进入客堂。

    客堂不大,却布置得十分雅洁,三面屏门阀榭,松荫笼护,潭水掩映。水磨青砖一尘不染。倚窗摆设数张硬木椅几。堂中空悬三尺长短紫檀木鱼,案上紫铜香炉内檀香袅袅,香气弥漫。置身于室,顿觉飘然出世。没想到喧闹的京师竟有如此清静所在。

    墙上孤悬一幅墨竹。画得十分奇特。修篁数丛,竿细叶瘦,石上清泉。月色朦胧,掩映茅庐。窗透灯光。画之上方,月傍云头。端坐似有若无的骑兽菩萨……。

    小和尚送上几杯清茶,端上几碟糕点,可能由于唐赛儿是女子,容易获得好感的缘故,小沙弥见唐赛儿仍然愣着观画,便说:“女施主也喜欢此画?”

    唐赛儿虽然自小跟随小芝学习琴棋书画,特别对于作画来说有所染指。但此时却是看见了画的墨竹想起了自己已经死去的相公林三,林三生前是比较喜欢竹子的,唐赛儿看见了墨竹书画,当然有所感触。

    “师妹,俺肚子饿得像猫掏。”曾阿牛凑上来低声说道:“碟子里最后几块点心也让俺三把两眼吃光了。别光顾看画了,那玩意不能当饭吃。”

    其实唐赛儿、董彦皋、丁谷刚、郝允中四人也早就饥肠辘辘,申时已过还没吃午饭,岂能不饿?

    小沙弥转身去后院,片刻转回,请五位施主厢房就餐。

    菜肴十分丰盛。曾阿牛夹着一块肉片就往嘴里便送,一咀嚼便失望了,原来是素面做的样子极像肉的模样。

    再尝其他盘菜,均是素菜,反正肚子空了,也管不了那许多。只是觉得酒瘾来了,很不是滋味,一把将小沙弥拉到跟前,附耳叽咕了两句,小沙弥连连点头,他又转身向那两个小和尚作了交待。

    不一会,搬上一只青瓷长颈瓷坛。盖子打开,酒香四溢,曾阿牛抱着酒坛闻了闻,连声赞道:“好酒、好酒!”搬起坛子便将自家碗里注满。小沙弥又给其他人倒酒,唐赛儿连忙摇手,但也未拦住。

    曾阿牛端起酒碗与丁谷刚碰了碰,一扬脖子,咕嘟咕嘟喝干了,丁谷刚等人虽然酒量不大,但因十分疲乏肚子又空,也一口气喝了大半碗。唐赛儿端起碗闻了闻,浅浅地抿了一口,只觉得酒味浓烈醇香。

    “不瞒各位,这酒乃是本寺秘藏数十年陈年老窖。出家人是不准喝酒的,这酒只放在此寒潭浮庄内,是备以款待的……可是已经好久没有施主来我们这里供我们招待了。”

    “小师傅……,”曾阿牛一连喝了三碗,舌根便有些发硬,飘然如仙,朗声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小师傅,你也来一碗。”

    “不不不,”小沙弥连忙推挡,“五位施主尽情吃喝,小僧去客房安顿住宿。”

    “小师傅,”虽然没有喝多少,唐赛儿却满面飞红,见小沙弥离席,心中总是挂牵着如何能尽早见到小兰,便问,“不知法难大师可曾对小师傅交待,何时能安排好呢?”

    “施主们放心,”小沙弥说:“虽然现在道长佛消。但是主持大师与京师王公大臣、皇亲国戚还是有些来往,主持自有办法达成各位施主所愿。至于何时何地,还请稍安勿躁。主持交待小僧转陈各位,务必在此耐心静候,千万不可随意走出乌龙潭。更不可上街游逛。”

    唐赛儿点点头,端起香喷喷的白米饭。这顿饭一直吃到酉时。晚饭也就免了。

    饭碗丢下一会,曾阿牛便趴着桌子打起呼噜来了。唐赛儿将他叫醒。各自到客房安歇。

    小沙弥又叮咛夜里轮番巡示,不可大意。这才退回自己的住房,开始练习他这一天没有做完的禅功。

    尽管唐赛儿他们自以为十分隐蔽,但是也杜绝不了皇帝朱标的额外照顾,其实在他们一出四百岭的时候,几个人特殊的形迹已经惹起了内厂探子的注意,一路尾随着他们。

    从漳州、梅州到鄱阳湖,一直跟踪到南京城下,鸡鸣寺边。又跟踪至乌龙潭寒潭浮庄。见这群人进了浮庄一个多时辰没有再出来,负责此次跟踪的人命令手下躲在浮庄大门外柳丛中窥伺,盯着从漳州来的那几个人的动静,倘若他们出来,一定要紧紧盯住。

    “我亲自找齐大人禀报……”他说:“你们千万看好,不管他们走到哪里都要跟到哪里。”

    吩咐完毕,风急火燎地朝京师内疾走。半个时辰后,他来到承恩寺附近的小街上,很快便到了现在内厂主持人齐麓的住宅。验过令牌之后。知道是皇上钦命的漳州特使,连忙将其引到内堂见齐麓。

    行礼见过齐麓大人,便迫不及待地禀报道:“齐大人,皇上命令画影图形的钦犯。被我们发现了。”

    “噢?”齐麓当然知道他所指的钦犯是谁,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的有反应,不由有些惊愕。大喜过望,急促地问。“刘三,快说。钦犯现在哪里?”

    “就在京城!”

    “在京师?”

    刘三将如何在漳州附近认出唐赛儿等,如何跟踪到南京的情形说了一遍,末了,才说道:“他们如今藏在乌龙潭寒潭浮庄内,属下已经派人在那里密切监视。”

    齐麓的思想极其复杂,事情太突然也太容易了,他惟恐刘三认错了人,画影图形哪能十拿九稳?毕竟谁也没见过唐赛儿他们,万一惊动兴师动众,错抓了人,岂不丢脸?还可能造成轩然大波。

    退一步说,即便真是白莲余孽潜藏寒潭浮庄,去抓固然万无一失,但是皇上现在不在京师,按照规矩内厂所抓之人必须移送刑部、大理寺逐一审讯,万一出了什么乱子怎么办,他们来京师做什么,现在还不知道,冒然抓住之后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但是听皇上说,白莲余孽十分凶顽,围攻王府都能做出来,他们这次肯定是来者不善,万一不抓,惹出了什么祸事,自己身为署理内厂的主持人,回来之后肯定要被皇上责问失职之罪,那岂不是自毁前程还牵涉家人吗?

    抓或者不抓,在齐麓心里徘徊了好几圈,让刘三先去继续监视,自己在书房中沉思了好久,还是下了决心要抓,但是现在不能动用内厂的人手了,齐麓决定去见一下现在的锦衣卫指挥使,他要借调锦衣卫武卫局的特种兵来完成这个任务。

    先用抓海外细作的理由来抓捕这些人,抓捕以后,至少可以在锦衣卫外事局中首先盘问,关于海外之事,可暂时不交给大理寺和刑部审问的。这样以来,大家都可以避免犯错误。

    齐麓本来就是原锦衣卫指挥使齐泰的堂兄,而自己又在锦衣卫外事局里面任职很久一段时间,当然明白其中的关窍,也有信心可以能借调到武卫局的特种兵,当下齐麓也不迟疑,马上就命令亲卫准备车马,自己要连夜去见锦衣卫指挥使。

    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蓝勤堂估计在大家心目中应该是一个十分陌生的人,但是稍微追踪一下蓝勤堂的身世,就能发现这个人竟然是蓝玉的侄子。

    虽然蓝勤堂只有三十余岁,但是这个必须靠祖萌的时代,能做上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也是必然的,谁也羡慕不来。

    齐麓乘着轿子沿街疾走,穿过四个十字街口。过莲花桥,在成贤街下了马,拐入巷口,到了蓝家。这里原来是开国公常升的府邸,但是常升也像其父亲常遇春一样早死,当年虽然有些装疯的形式避过了朱元璋的诛杀,但是怎么也逃不过岁月的审判,于景泰二十年时病逝,其子常继祖没有继承开国公的爵位,往大明福州水师任职,一直没有在京师居住,所以这个地方就成了蓝家的府邸。

    见内厂主事晚上来访,必有要事,蓝勤堂忙将其引入内宅。将来意说明后,锦衣卫指挥使深以为然,并且答应次日傍晚将人手准备齐备,在这段时间,内厂只需要做好监视工作就行了。

    翌日戍时之后。月初没月亮,只有些微星光。在刘三的引路下,锦衣卫武卫局的特种兵约三十余人朝浮庄潜行。过了柳堤,大门紧闭,四处无声,偶尔传来杜鹃的哀啼和湖中阵阵蛙鸣。

    特种兵屏声静气顺围墙悄悄转了一周,见庄内没有一处灯光,想是皆已入睡。他们翻过低矮的围墙,进入后院。突然,巡夜的小和尚自屋里走出,提着一只灯笼朝这边走来。(未完待续。。)

672 风云(一)

    内厂诸人紧贴回廊一角,待其走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兀地卡住他的脖子,那小和尚大惊想喊叫,嘴被迅疾捂住,同时脖子被格上锋利的钢刀,并以毛骨悚然的低声恫吓道: “你敢喊叫,教你去见西天佛爷!”

    “好汉饶命!”

    “说,从南方来的那几个人睡在哪里?”

    “这……。”

    “快说!”钢刀在他的脖子上略微转动。

    “在……在……”

    “带路!”

    小和尚战战兢兢地走到唐赛儿等人居住的房前,用手指了指。

    将一块破布塞在小和尚的口中,带到靠近客堂的柱子上绑了起来,特种兵虽然训练有素,但是也不是擅杀之人,再说来时指挥使交代,不可枉杀浮庄中无干之人,以免生出太多枝节。

    点破窗纸,屋里黑洞洞什么也看不清,只听见如雷的鼾声一声接一声。看到每人的位置都已经站定,首领便示意动手。先有一人取出根长约八寸的铜管,取下两头塞子,将钢管插入宣纸中,用嘴鼓气猛吹起来。铜管里粉沫状的粉尘是一种化学物质,散入空气后便成了致人昏迷的气体。

    鼾声忽然停止了。稍停片刻,几人用力推开窗户,屋内毫无反应。

    料定迷烟起了作用,于是破窗而入。内厂中负责监视的人也随着进入屋内,点上灯。走近昏迷的曾阿牛、董彦皋、丁谷刚、郝允中床前,仔细辨认,刘三忽然兴奋地打了个响指。

    “没错。就是他们,快捆起来。应该还有一个。”轻声说,同时命手下去屋外巡视。去寻找另外最重要的那个女人。

    这四人被迷药熏昏,麻木得像死人一般。特种兵诸人用麻绳将他们手足捆紧用力也算不小,但他们竟然毫无所知。

    刘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轻松的微笑,心中感觉到终于像是放下了一块石头。遂命令手下协助特种兵将四人抬到潭边,等候其余的人搜索后将剩余的那个钦犯带过来一起撤退。

    被这么一折腾,加上凉风一吹,曾阿牛、董彦皋等人都醒过来了。

    “你们是什么人?”董彦皋发现手脚被捆,看到了围着他们的一群黑衣人,似乎有些眼熟。

    “快放开老子!”曾阿牛狂叫。同时拼命挣扎。

    没有人理会他们的挣扎,只是由内厂的刘三等人逐一核对他们的面容,挑着灯笼走近仔细打量着。

    “狗杂种!”

    曾阿牛、董彦皋、丁谷刚、郝允中同时看清了他们身上所佩戴的日月标志,马上就明白自己落入了朝廷的手中,不由急怒万分,大骂了一声。

    “我叫你骂!”刘三狠狠地打了曾阿牛、董彦皋一记耳光,随后转过头来吩咐道:“把这几个人的嘴给我堵上……。”

    刘三的话音刚落,便觉得肩膀被猛然钝击穿心般疼痛,他“哎哟”一声大叫。捂着肩膀马上蹲了下来,几个手下马上警惕的护着自己的长官,四处张望着。

    “有刺客!”忍着疼痛,刘三指挥着众人散开。自己也随之后退至乌龙潭边,踉跄中忽然被一只手抓住,脖子下冷嗖嗖地架了一把刀。

    “……来人啊!来……。”

    留下两个人看守已经被绑住的曾阿牛等人。其余的返身来救刘三。

    又听“哎哟”一声,右侧一人的后脑在混乱中被猛烈一击。一头栽倒在地,灯笼被打灭。手中的刀也落在地面。特种兵虽然有些吃惊,但并不慌乱,紧守自己的位置,四边瞅去,并无人影,也不知道有多少敌人,更是不敢妄动。

    “不要靠近,否则,我宰了他!”挟持住刘三的黑影命令道。

    “叫他们放下兵器!”接着刘三听到附耳低声,严厉而凶狠,同时觉得脖子下的刀锋似乎割进了肉里。

    而鼻端传来一阵温香,知道就是另外一个漏网的钦犯。心里不由一阵绝望,别说他命令不动特种兵,就算是能命令,他也不敢下这个决断,放走钦犯可是重罪啊。

    有人质的情况下,而且看不清架着刘三的那人模样,也不知道黑暗中有多少敌人,内厂和锦衣卫众人就是想奋力冲上去,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谁也没有料到,在天子脚下,京师重地,竟然还会有敢和朝廷对抗的力量,而无论是内厂还是锦衣卫对于此一点头绪和准备也没有,这可能也是和平太久的代价吧。

    “退到土堤之外!”黑影喊道。

    大家都站着不动,没有人听这黑影的话,刘三的脖子又感觉到割肉刀锋的压力,犹自咬牙不出声。

    “好,我们走!”

    沉默了一会,武卫局内特种兵的头目下了命令,好像无可奈何地朝土堤外走去。

    黑影掏出绳子,将刘三绑在一棵松树上,刘三硬着头皮低声闷哼道:“你最好现在就把我给杀了……否则……。”

    黑影道:“我不会杀你!等我走开,再喊那班人来救你!”说罢将刘三肩上的短箭用力一拔,倏地,黑影如利箭脱弦,消失在黑暗中。

    如梦方醒,刘三大声狂叫道:“快来人!人走了!那……那人……。”他心有余悸地瞅瞅左右,确信无人,叫道,“敌人跑啦!”

    刘三的下属等听到喊声,飞速赶来,慌忙给其松绑,刚一解开,刘三就咆哮地吼道:“别管我,别管我,小心其他那三个钦犯!”

    “有锦衣卫在那里看着呢!!”。

    手下禀报了一声,但还是急忙拎起兵器,朝潭边奔去,一看只有昏迷在地发出呻吟的特种兵,曾阿牛、董彦皋等四人已不见踪影。

    “看!”有眼尖的人指着潭水喊道:“有条船正朝对岸划去!”

    就在这时,另一条黑影如黑色幽灵迅速地飘向堤外。

    “瞧。又是一个!”

    话音未落,紧接着便传来受惊的马嘶声。飞奔的马蹄声。

    “糟!有人盗马!”

    “快追!锦衣卫呢?他们都做什么吃的了?”刘三歇斯底里地吼叫着,眼见到手的功劳给飞了。这次失去了敌人的踪影,想要再次跟踪,已经很困难了。

    “追……追哪个?”手下无可奈何的问道:“是盗马的还是水路上的?”。

    “唉!!”刘三无话可说了,但是骤然清楚了起来,马上命令道:“分头追踪,小四你把锦衣卫的头头找出来,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尽管刘三知道,武卫局的人可能早已经开始追踪了,但他还是要把这个丢失钦犯的责任分清楚。今天夜里有些莫名其妙,武卫局特种兵的大名他早就听说过,不至于这么不堪一击吧。

    连敌人有多少还不知道,就任务失败,使刘三觉得有些不值,如果不让武卫局的人参与,就凭借内厂宿卫也不至于将事情办成这般地步。他不知道其中的关窍,现在甚至有些责怪内厂主事大人齐麓的决定起来。

    乌龙潭上的小船顺着夜风,左右荡浆。船行如飞。在乌龙潭对面一条弯道岸边,急忙地催促唐赛儿等五人上岸的人,正是那个引他们来庄内暂居的小沙弥。

    当内厂和锦衣卫等趁着曾阿牛等人熟睡大鼾,以迷药致使他们昏迷。破窗而入时,正是这个小沙弥还没有睡,在黑暗的小屋里盘膝而坐完成师傅教他每日必修的一课。

    听到响动。发现灯光,知道一定有情况。他悄悄地踅到曾阿牛住屋另一面窗户下往内窥视。惊得目瞪口呆:这一帮人点起了灯,正捆绑着曾阿牛、董彦皋、丁谷刚、郝允中几人。并且听出是朝廷的人。

    他知道,自己也不会武功,怎么也不可能敌不过手执兵器的朝廷兵卒的。情急之中,他迅疾绕到唐赛儿的窗外破窗而入,唐赛儿被突然而入的黑影吓了一惊,正欲喊叫,小沙弥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说:“别出声,我是慧恪,情况危急!”

    接着十分简短地说了几句,唐赛儿比小沙弥更明白所要面对的危险,就要硬拼。小沙弥摇摇头,异常冷静,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知道唐赛儿武艺高强,便叫她拖住那个这一行人的步伐,而小沙弥的水性异常,能在水底潜行很久。借助这个机会,可以将浮庄后的一条小船推到潭边,潜入水底,只要唐赛儿能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他就能将人救走……说罢分头行事。

    微弱的灯光下,唐赛儿一眼便认出刘三是自己路上偶尔注意过的那个矮胖子,又见到众人的行动,觉得此人是一个官。便俯伏疾行,在刘三身后数十步远的松树后掩藏,刚要取出飞镖,就听到来围捕他们的人一阵大乱,队伍散开了,而刘三正好走到她藏身的树边,于是迅速伸手抓住他,将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

    ……这以后便发生唐赛儿与刘三及锦衣卫等讨价还价、拖延时间的情景,当唐赛儿拖走刘三,内厂诸人等一片惊慌时,又有人击灭灯笼,趁着锦衣卫散开,内厂刘三的部署回身去救援时,小沙弥迅速爬上岸来。但他惊奇地发现,曾阿牛、董彦皋、丁谷刚、郝允中身上的绳索已被割开,便慌忙将他们送到船上,然后顺着潭水绕了半个圈,在与唐赛儿约定好的亭子边停船,几乎就在同时,唐赛儿飞奔而来,上了船……。

    “真奇怪,是谁把你们的绳子割断的?”小沙弥问。

    董彦皋说:“我也觉得怪,割绳子那人不声不响,我还以为是师妹,听那人说‘快跑’,便消失了!才知道是个男的。”

    “难道是白……神灵下凡不成?”曾阿牛说:“难道是师傅回来保佑咱们?”

    小沙弥一个劲地朝前跑,唐赛儿眉头紧皱,跟在后边的曾阿牛、董彦皋、丁谷刚、郝允中都很纳闷,要把他们带到哪里?

    “小师傅。是不是回鸡鸣寺?”

    “不是,回鸡鸣寺很危险。他们肯定会知道我们从鸡鸣寺而来。说不定明日要直接往寺庙拿人,岂不是自投罗网?”

    “小师傅。法难大师没告诉你要把我们往哪带?”

    曾阿牛说话声音瓮声瓮气,唐赛儿连忙制止,小沙弥却头也不回,继续说:“各位放心,师傅把各位交给小僧,小僧就要对你们的安全负责,任他布下天罗地网,小俗也自有办法对付。各位不必多问,跟着小僧就是了。”

    走出丛林。是一条通向石城门横贯东西的大道,机灵的小沙弥示意他们趴在草丛中勿动,他探头回顾,忽然听到马蹄声传来,他迅速回到林边草丛伏下,四匹快马从石城门那边飞奔而来,并没有发现他们,风驰电掣般朝东奔去。

    “快走!”

    小沙弥爬起,疾如飞矢般穿过大道。唐赛儿等紧紧跟随。那一边是一排房屋,小沙弥带着他们顺着房屋后的水塘埂爬上一个漫坡,再往下去,是一条不太宽的小河。走下河堤。猫着腰,顺着温湿的河床草地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疾行。

    这时,不但是心细如发的唐赛儿。就算是有些莽撞的曾阿牛也有些奇怪,脚步不由的都放慢起来。正在他们犹豫的时候。“师傅止步!”小沙弥忽然在河床的一个草堆边停住脚。“你们暂时躲在这草堆的后面稍等片刻,小僧去去便来。”

    “师傅。你这是去哪?”董彦皋问道。

    “施主们要是相信小僧,就不要多问。”虽然这样说,小沙弥还是手指了指前方。说罢躬着身体,星光下像一条迅跑的黄猫。

    “臭死了!”曾阿牛小声叽咕道:“这和尚葫芦里卖的是啥药?”

    众人睁大眼睛往小沙弥去的方向张望着,前边只有一座石桥,并没有什么建筑,小沙弥的身影一会儿就消失在河床之中。杂草丛生的河床松软潮湿,河水似一条乳白色的飘带,泛出一股股泥湿水草的腥味,无数夜虫竞唱,响亮的蛙呜最为突出。

    没有理会其余的几个师兄,唐赛儿蹲在草地上,心思如织,被这鼓噪的蛙鸣搅得格外紊乱。在漳州时终于被曲建所说服,也觉得教主留下的遗书中说的有一定道理,白莲教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放弃门户之见,现在各佛门分则两败,合则两利,接受了漳王朱志均的设想。

    不过唐赛儿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在之前也得到了师傅的教诲,觉得必须要依附朝廷才能生存,现在有大明的储君帮助,为什么不接受呢?

    既然接受,就要彻底,于是他们受命前来京师潜伏,历尽千辛终于到了京师。昨晚睡得那么香、那么沉,以至于一点防备也没有。是因为听了法难和尚的安排,如释重荷的那种放松,竟不料乐极生悲,险遭暗算,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

    今夜之事,处处透露着诡异,唐赛儿从袖中拿出刚才拔下的短箭,仔细端详着,她刚才只是拿出了飞镖,这支短箭并不是他射出的。那会是谁呢?又是谁割断了曾阿牛、董彦皋、丁谷刚、郝允中他们身上的绳索,谁闹得乌龙潭边大乱?

    唐赛儿仔细想想,自己除了挟持那个官员外,基本上就没有动手,那是怎么回事呢?

    正在想着,忽然从石桥那边窜出几条黑影,飞快地朝他们这边逼过来。还是正在沉思的唐赛儿率先看见,头脑轰的一炸,急忙喊道:“快跑!”

    他们朝河床岸上疾跑,踏着一片泥泞的草地,被一排低矮的房屋挡住去路。唐赛儿眼疾,发现一条窄窄的小巷,便一闪身进了巷口,曾阿牛、董彦皋、丁谷刚、郝允中也紧随而入,三个人朝巷子另一头狂奔。

    “哎呀!是一条死巷!”

    不容犹豫,他们返身向巷口冲去……。

    朱棡在书房内见到了锦衣卫指挥使蓝勤堂、内厂总管齐麓,还有内厂情报处刘三、锦衣卫武卫局团长胡鑫等一同觐见。

    朱棡今天的气色不错,在那里全神贯注地听着内厂和锦衣卫的联合禀报,偶尔打断问问究竟,当说到在京师中,号称大明最精锐的武卫局特种兵出动了三十余人围捕对方五人还被其逃脱时,朱棡听得特别认真,心中琢磨此案重大,也怪不得锦衣卫和内厂要联合说明了。

    “等等,胡鑫,你说前日夜间不止一路人马出现?”

    “禀报王爷,是的。”

    “你说有军用弩箭的出现?”

    “是,虽然在现场找不到任何箭镞留下,但是从刘三的伤口上可以看出,射伤刘三大人的物事,乃是在十余年前从武卫局中退役的手弩。”

    “你怎么这么肯定?”

    “回禀王爷,锦衣卫军备局所制手弩,乃是皇上在景泰三年时所制,这种手弩,可以折叠,有效射程大约三十余部,折叠后只有一个人的手掌大小,由于射程近、威力较小,所以军备局在制作时为弩尖上装置了倒钩、凹槽,使中箭之人不易取下,而凹槽中一般是填充毒药,用于一击致命。所幸的是,此次射中刘三的弩箭并未有毒药。”(未完待续。。)

673 风云起(一)

    “这种手弩都配发过那里?”朱棡头脑里似乎闪过什么,又问道:“军用器械按照皇上的吩咐,都有编号,如果配发的不多的话,倒是可以在这上面寻出点线索。”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蓝勤堂此时闪身而出,抱拳接过问题,回答道:“王爷,下官曾经查过,军用手弩只是在短期之内装备过武卫局,除了武卫局之外,还有外事局的人员有少许配备,并未广泛的应用……。”

    “那有什么复杂,一个一个的查,谁的现在没有了,那就有可疑!”

    “下官来之前,曾经去军备局详查过,由于火枪的出现,军用手弩已经退出了军用系列,按照皇上的意思,此物要是广泛的流于民间,恐怕非百姓之福,所以已经全部收回,可是……。”

    “你说!”

    “可是今日在军备局内下官得知,军用手弩原来一共制作一千三百二十六只,现在全部在军备局的仓库内,并用油脂封存,经过查验,并无缺少或者短期内动用过的迹象。”

    朱棡屏声静气,听他说完。就觉得刚刚见到一线曙光,便随即被扑灭了。

    蓝勤堂与齐麓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这本是他们俩昨晚商量到半夜的方略,事情出在内厂和锦衣卫的身上,他们也不愿意,但是从前日夜晚出事,到了现在已经两天了,线索就到此为止,再也查不出什么了。

    无论是内厂或者锦衣卫,都有临机专断之权。但是这件事情他们再也不敢隐瞒了。此事本来应该飞速回报皇上,但是皇上在杭州或者太湖。他们只有先向皇事院的朱棡汇报,请求下一步更深的调查责任。

    以齐麓的老辣。当然想起此事的严重性,现在已经不是抓捕钦犯的问题了,现在是军用器械制造的技术外流问题,仓库内的手弩不少,但是他们用手弩射伤马匹,所留下的伤口和刘三身上的伤口一致,那证明胡鑫的判断没有错误。

    那也证明了,锦衣卫军备局的技术已经被外界知道,但是知道多少呢?谁也不清楚。但是为了几个钦犯,不惜暴露他们手中把握制作军用器械的秘密,也更证明了这几个白莲余孽的重要,千头万绪让他们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

    谁也脱不了干系,齐麓掌管内厂已经三年的时间了,关于做皇帝眼线的职责一直是十分在意,对于风声是怎么泄露的,还有京师内什么时间拥有这么一个黑暗的武装他却一无所知,不能说不是他的过错。

    而蓝勤堂虽然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只有一年的时间。但是最大的问题就是所有的事情彷佛都是由于锦衣卫的糜烂所造成的,特种兵围捕失利、已经退役的武器外流等等,他虽然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的时间短,表面上可能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从此事上不能不让别人质疑他的能力问题。

    “启禀王爷,下官已经下令彻查军备局的图纸和工匠情况,相信三天之内就会有结果出来。据下官推测,可能是军备局内有人将武器图纸外流。或者是工匠退役后被收买有关,相信很快就有定论!”

    蓝勤堂说:“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请王爷与立法院铁院长和内阁当值的大人商议,下官认为,京师在短期内应该实行宵禁,以便于锦衣卫动作,还应该准许锦衣卫进入五品以上官员的住宅之内……。”

    “本王知道了!”朱棡忽然说道,同时挥了挥手。

    “王爷……”蓝勤堂近前施礼,还想申述呈报什么,齐麓不得不狠狠地在他的腰间捏了一把。

    “蓝大人!”

    “下官在!”

    “你果然是好一副口才!”朱棡似笑非笑,望了他一眼,蓝勤堂连忙躬身回道:“下官……”

    “本王却不知道你想证明什么?难道实行宵禁和进入五品之上的官员府邸对案情有帮助吗?或者是蓝大人又想掀起一场京师内的锦衣风暴?”

    “下官不敢!”

    “你还记得朝廷所定的锦衣卫职责吗?你还记得你们蓝家在三十年前的遭遇吗?”

    “下官不知王爷是什么意思?”

    “皇上没有给你们锦衣卫擅自调动武卫局兵卒的特权吧?”朱棡突然敛起微笑,问道:“没有皇上的喻示,也没有内阁和皇事院的联合授权,蓝大人就敢调动特种兵三十人以上,胆子可不小。”

    蓝勤堂忽然愣住了,惊出一身冷汗。他没有想到朱棡会在此时追究他擅自调兵之责,但是说的处处在理,没有兵部和内阁授权,没有内阁和皇事院授权,也没有皇上的同意,锦衣卫指挥使是没有权力调动超过五人的特种兵,这是惯例,也是法制。

    “你对皇上忠心,想为皇上解忧……,”朱棡的话语显得并不严厉,继续道:“但是要顾及朝野之间的人都会说了些什么?你想让内阁问你擅自调兵之罪,还是想让朝野之间说你试图利用锦衣卫为你蓝家三十年前的案子报复呢?”

    蓝勤堂如雷击顶,脸色顿时变了,连声说道:“下官只是效忠于皇上,考虑不周,还请王爷恕罪。”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愕得面面相觑,齐麓也心中发毛,这明着是说蓝勤堂,但是也是在说他自己,谁也没有想到,绕来绕去,竟然绕到了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上,这智王朱棡到底在想什么呢?

    刘三和互信更是两腿微微发抖,他们只是下层官吏,要牺牲的话,估计朝廷第一个就会拿他们开刀,但是他们现在连申辩的资格都没有。他们的头脑哄哄作响,跪在地上哆嗦着。

    “蓝大人请坐吧。”

    蓝勤堂以为耳朵听错,不由得偷觑一眼老态龙钟的朱棡。智王的脸上没有怒容。倒是挂着一个慈祥的老人的微笑。

    “你们也都起来吧!”朱棡头稍微歪了一下,对刘三和胡鑫等人又说了一遍。

    “谢王爷。”

    “也难怪!”朱棡对蓝勤堂说:“你忠心于皇上。听齐大人说有钦犯来京师,便派自己的亲卫前去协助捉拿。其实忠心可嘉,本王都知道。”

    谁能料想到朱棡又开始为锦衣卫说话,大家张口结舌,都不知道想些什么?

    蓝勤堂再没有勇气说下去了,脑子乱成一片,只知道最后朱棡一直不提自己调动锦衣卫特种兵的事情,然后也不让锦衣卫再插手继续追查,让齐麓全权负责。直到离开智王府的书房,他一直缄默。总是割不断对今日诡异的遐想。

    “蓝大人,你也不必气馁。”回去的路上,面对垂头丧气的蓝勤堂,宦海沉浮二十多年的内厂主事齐麓安慰道。

    “也是老夫连累了大人,开始只是为了皇上效力,没有想到朝廷的律法,以至于被智王爷怪责,待皇上回来,老夫自会请罪的。”

    今日之所以齐麓没有受到朱棡的指责。那是由于内厂太贴近皇帝的**,是不能乱动的,何况齐麓作为一个混迹于锦衣卫和内厂边缘多年的官场老人,也不是像蓝勤堂这么好对付。有时甚至有人会这么想,朱棡对于蓝勤堂就算是不那么的宽容,最后齐麓也会这样帮助解脱这个罪名。那还不如做个好人呢。

    齐麓继续说道:“蓝大人血气方刚,忠信正直。确是年少为官的良好品德。然遇事务须冷静、持重。意气用事,锋芒毕露。往往是事倍功半甚至会招来麻烦。临变而不惊的本事,蓝大人还是需要多加磨砺啊!”

    “大人鞭辟入里,下官铭刻深心,”蓝勤堂俯首说道:“看见王爷一直没有排斥,所以下官想趁势把握京师中的局势,的确没有想这么多,还以为王爷默许了,谁知道……。”

    “老夫当时便已察觉,就想阻止你,但又不便插话,几次暗示,你都不以为然。对此事须持慎重、稳健方略,可是……。”

    “下官当时不知怎么一时冲动,昏了头脑。”

    “可是《大明律》详载有条,蓝大人的确犯了律例,而此事既出,无论是谁,都是想尽快和此事划清界限,谁会像蓝大人一样自己揽在自己身上呢?要知道,一旦京师实行宵禁和锦衣卫昼夜查案,皇上不在京师的情况下,谁要是同意,那就是犯了众怒,难免受到弹劾,五品以上的官员又算得了什么,立法院的那些吃闲饭的,虽然没有品级,那也不是咱们轻易能动的了啊!!”

    “一群得意狂妄的人,有什么好担心的,锦衣卫就算是查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下官就不相信皇上会护着他们而贬低锦衣卫。”

    “看,你又冲动了。”齐麓示意蓝勤堂慢行,语重心长地说道:“立法院得意狂妄,那要看谁在后面撑腰,就如同今日王爷不问内厂一样,内厂是皇上在后面,立法院也是一样,你相信不相信,如果蓝大人如果惹了立法院的委员,估计他们敢提交法案,限制你们锦衣卫的职权。”

    “噢?锦衣卫可是皇上的亲卫啊!!下官看未必!!有机会就试一试看!!”

    “蓝大人,你也不必处之极端,要么趾高气扬,不顾一切;要么灰心丧气,妄自菲薄。所谓时不至不可强生,事不究不可强成。既然王爷不许锦衣卫插手此事,我看蓝大人应该趁机脱身出来,暂时不要让下官为难了!!”

    “大人的意思是……。”

    “蓝大人现在主要的事情,就是回去后,将这次派遣之人,想法调成指挥使亲卫的序列,以免引人诟病!”

    “大人高见!”

    “还有,下官需要锦衣卫军备局的负责弩箭制作的工匠名单、档案,还请蓝大人给予方便……。”

    “见过老爷,”正在这时,齐麓家中的随侍老仆齐福忽然走过来行礼,见过二位大人后,说道:“老爷的堂弟派人从大胜关前来。有事要见老爷,现在府内坐候多时了。”

    齐麓感到奇怪。他知道齐福所指的人,正是自己的堂弟齐泰。现在大胜关军事学院内做校长,他们除了逢年过节之外,很少联系,这次猝然造访,必有原因。

    “齐大人有客,那下官先行一步了。”

    “也好。老夫即刻回府。”

    —————————唐赛儿的分界线————————

    唐赛儿等一场虚惊,石桥那边出来的几个人影原来是小沙弥带来迎接他们的人。

    小沙弥口中所谓的救星,操着一口浓重的河南腔,还文绉绉地之乎者也。虽然是衣冠楚楚,干干净净,但是让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官场之人,这个人能帮助他们做什么呢。

    来人自称叫做黄玉,在十多岁时曾为一个算命瞎子引路,几年间耳濡目染,加上他记性极好,也竟然能独立摆摊算命了;后来又得了一本《破字要诀》的书,便又学会了拆字方术。

    几年前来到南京。常在鸡鸣寺、慈恩寺一带相命测字。因为黄玉为人豪爽,有求必应,又十分谐趣友善,还免费为人相面拆字预卜未来。其中也有被测得准确者对他十分信服,无形中也算是街坊间的一个奇人。

    他们被安排在慈恩寺旁边的一个院落里面住下等候消息,唐赛儿等人都觉得这个黄玉不是普通的人。但怎么也看不出他的来历,所以每个人还是小心很多。

    唐赛儿怎么也睡不着。她感觉到现在的事情越来越不简单,此次来京师。她们虽然是受到朱志均的差遣,但是心里都明白,朱志均之所以让他们远离漳州,无非是他们的存在,使朱志均无法完全控制住白莲教剩余的力量。

    而唐赛儿也发现四百岭似乎已经受到注意,最近经畲民的口中,他们知道有很多生面孔的出现,所以也干脆放弃了那个地方,因为唐赛儿还有一个秘密,那就是金刚奴在山东留下的根基还是有的,他们这次来京师了解一下情况,完成了朱志均所交付的任务之后,看到势头不妙的话,他们会直接逃遁往山东境内隐藏。

    朱志均无非是想让他们来见朱尚炳,现在朱尚炳是皇事院的院士之一,太子方面要向皇事院渗透,唯一缺少的就是秘密武装来稳固他们的根基。而唐赛儿、曾阿牛等人,原来曾经是朱尚炳的旧部,当然可以被利用上了。本来朱志均是不想让唐赛儿来京师的,他想纳唐赛儿为侧妃,因为那样可以名正言顺的将白莲教划入自己的私军范畴。

    但是一来唐赛儿不愿意,二来朱志均也不敢冒这个险,所以只有远离了。

    唐赛儿从袖中取出那支镖,对着烛光,端详着,这是一支小巧精致的铁钉状的弩箭。长约三寸,后端无羽,箭头处有倒钩刺和凹槽,唐赛儿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武器,做的小巧精致,还真不知道是什么发射出来的,她在拔出时,能感到发射的力度很大,已经见到骨头了,拔出后又带出了一圈皮肉,真的很厉害。

    是谁呢?他可以断定不是那个小沙弥,因为从神态上可以分辨出,小沙弥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而且小沙弥会不会武功,唐赛儿一看就知道,那会是谁呢?在京师中谁还会救自己呢?

    唐赛儿越来越感到这趟差事的水是多么的深,深不可测啊。而且隐约中,她感觉到陷入了更高层次的争斗之中,这一切都使唐赛儿觉得有些后怕,心里暗暗的做出决定,等见到小兰之后,事情稍微不对,就不顾朱志均交付的任务,直接走人往山东而去。

    白莲教失去了漳州的根基照样是白莲教,但是白莲教没有自己这个圣母,还能支持多久呢?想起了金刚奴的遗书中所言,又想起了自己丈夫的惨烈,他不愿意陷入这个朝廷的争斗之中,变成争斗中一方的棋子,那和她们本来的宗旨是不相符的。

    就这样想着,唐赛儿满怀着警惕等待着机会,等找到了机会向曾阿牛等人说出自己的打算。

    但是现在无论如何,也要先见到所谓的白莲圣女小兰,也就是立法院委员陈青松的小妾,然后无论结果,她们都要离开京师的范围,女人的直觉告诉唐赛儿,这次对于白莲教,可能是灭顶之灾。

    翌日,她喊来曾阿牛、董彦皋、丁谷刚、郝允中她们几个,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他们。

    曾阿牛激动得难以自制,他和小兰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当然坚持要见到小兰了。说:“明天我直接进城,去找那个立法院的所在,让小兰和咱们一起走。”

    董彦皋说:“你这么贸然跑去岂不是跳入虎口?如今全城在四处缉拿咱们,切不可莽撞。”

    唐赛儿说:“小兰是非找不可的。现在不行,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顺利离开南京。糟糕的是,我们只要一露面,恐怕还没走几步就给擒拿了。”

    郝允中最为稳重,说:“我们五人分成三路,曾师兄和董师兄你们先往江边探路,丁师弟在此留守,我和圣母试着接近陈青松的府邸,也还能有希望。”(未完待续。。)

674 风云起(二)

    唐赛儿不赞成,说:“这样太危险,逃不出他们手心的。要去我倒是可以去,因为只要恢复女妆,不会引起注意。”

    其他几人却又都不赞成让唐赛儿去,怎么能让一个年轻女子独自去涉险呢,更何况这个女子现在是教中唯一的圣母呢?

    小沙弥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不声不响地听着他们的争议。看见众人注意他,便将身子稍微弯了一下,道:“贫僧献上一计,保管几位能见到你们腰间之人。”

    郝允中等一惊,望着这位年轻的小僧,犹疑地问道:“小师傅,有什么妙计?”

    昏暗中看不清小沙弥的表情,只听他悄悄地说道:“倘若黄半仙肯出面穿引,此计必成矣。黄半仙数年在京师设摊、游说、算命测字,灵验如神,大名远播,京师之人十有七八都识得他的大名,前往联络必不会受到怀疑,不过怎么让施主要找之人相信呢……?”

    曾阿牛急问:“那黄先生在那里,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唐赛儿用眼瞪了曾阿牛一下,转脸笑道:“那还要请小师傅给予方便,我们初来乍到,一切还要仰仗小师傅的神通了,不过,小女子想问一下,不知道法难大师现在如何?”

    “我听师弟说,就在第二天,官府忽然来了大队人马将寺院围住,口口声声说要捉拿钦犯,搜查逃犯,指名道姓要见师傅。”

    “罪过!罪过!真的是连累大师了。”

    “官衙头领放师弟出寺,叫师傅即刻回寺,不然就要进寺搜查。情况紧急。所以主持马上回寺,免得惹出更大事端。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鸡鸣寺现在依旧被官衙的人包围,所以小僧也就一直在此。不能回到寺中。”

    唐赛儿巧妙的转移了话题,等于婉转的拒绝了小沙弥的好意,说是要考虑一下。小沙弥不可置否,行礼告辞,抛下呆若木鸡的众人,径直走出房门,往前院而去。

    唐赛儿等五人愣愣地坐在房中。犹如惊雷闪电之后,阴云密涌,空气窒闷。这很可能便是暴风骤雨的前兆吧。瞥了一眼窗外的天空,真的是暗了下来,响起了一声闷雷,接着刮来一阵阵狂风,门窗被扇得哗哗直响,雷声愈来愈烈,刹时暗无天光,惊闪如银鞭利剑划入厅内,紧接着。下起了倾盆大雨。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唐赛儿喃喃自语,食指轻敲桌面,檐前的滴雨如幕,看不清厅外的一切了。

    第二天晴。在唐赛儿的坚持下,曾阿牛等四人仍旧在城郊院落中等待,而唐赛儿却独自一人。一副窈窕女子的模样,走进了南京城。

    不用黄玉这个名满京师的半仙。唐赛儿已经打听到了陈青松的府邸原来在这承恩寺南边的一条山货街上。

    挤过摩肩接踵的三山街,顺着大功坊朝北。虽然刚刚天晴,但还是那么拥挤。水磨青砖大道被行人久踩久磨显得更其锃亮,街两旁朱楼画栋,层楼栉比,一个商肆连着一个商肆,令人目不暇接,直看得眼花缭乱。

    望着承恩寺前万头攒动人流如潮的广场,唐赛儿盘划着怎样接近陈府。她随着涌动的人流朝承恩寺信步走去,经过多次试探,她相信自己的身后绝对没有跟踪之人,也相信自己决不致露出破绽,惹出麻烦。

    为防万一,她暗中在怀中暗揣一把匕首,数支飞镖。在一间明瓦廊的饮食小店,吃了一碗清粥,交了三只铜钱,店小二接过钱笑眯眯地说:“姑娘,味道如何?”

    “不错。”唐赛儿顿了顿,问,“请问大哥,到牌坊街怎么走?”

    “牌坊街就在附近。你顺着这明廊往前走,到尽头向东拐,再往前约两百步便是一个丁字路口,往东就是牌坊街。”

    “多谢店家。”循着店小二指的方向,快步走着。从明廊向东转弯处,见沿路摆了许多卖樱桃、李子、杏子、栀子花等小摊,不由灵机一动,改变了原先的主意。她走到一个巷口,见有一位姑娘提着篮子往巷里走,于是叫住了她。

    “大姐要买樱桃?”姑娘把篮子放在地上,说,“很便宜,你瞧又大又甜,不信可以尝尝看。”

    唐赛儿挥了挥手,说:“这一篮我都买了。”接着又加了一句,“连篮子!”

    “你全买……加上篮子?你得给二百文钱。”

    “这有二贯钱,你全拿去吧。”

    “这么多哇,不值不值!”

    “姑娘,我想和你商量,能不能把你头上戴的头巾和身上的花围裙也卖给我。”

    “行行!”姑娘说着便解下头巾和围裙,递给唐赛儿。尽管是这样,那姑娘还是高兴得不得了,欢笑而去。

    唐赛儿扎上花布头巾,腰间束上蓝色扎花布围裙,俨然是一个穿街走巷的卖花姑娘了。又在周围绕了一圈,才来到陈清松的府邸门前。

    “你找谁?”门房中的家丁叉着腰,喝斥着跨进门槛的唐赛儿。

    “我找五夫人。”唐赛儿不慌不忙,又补充说道:“五夫人上次看民女的绣荷包绣得好,让我改日到府上当面做给夫人看,民女顺便带来一篮樱桃,孝敬夫人。”

    门子这才注意到唐赛儿生得水灵,有些色迷迷地盯着她,笑道:“哟,倒是守信用。不巧,夫人到碧染坊看布去了,你过一个时辰后再来吧。”

    “噢……。”

    “要不这样,你进门房坐坐,喝点茶,等夫人回来。”说着伸手接过篮子,顺势在唐赛儿的手上捏了一把。

    见那个家丁贼眼溜溜地瞅着她,心里顿生厌恶之情,但因想见到小兰。便装着腼腆的样子说:“大哥,那我把篮子放在你这儿。过一个时辰再来。”她把一个丝带上有莲花图案的荷包放在樱桃的上边显眼处,说:“就是这只荷包。夫人见到就知道了。”

    唐赛儿离开陈府,心中惆怅,他能找到陈清松的府邸,对于从未来过京师的唐赛儿已经显得十分困难,至于碧染坊在那里,估计就算是问出来了,他也找不到,索性就在周围看看情况。

    偌大的承恩寺现在已经衰败,只有三三两两的香客偶尔的进出期间。唐赛儿进了大殿,便见一溜高台上全是形象各异的罗汉,殿中央矗立着佛龛,供台上亮着长明灯。

    威严又略带慈容的巨大释迦牟尼金身塑像永远是那么从容镇定,俯瞰着大千世界。供案上摆满香烛烙果,黄橙橙的大木鱼无声地骑着紫檀木架。

    掏出一些小额宝钞投入供箱,从供案上取下两把香,在长明灯上点燃,默默地跪到蒲草垫上磕头。在心中默祷此行的安全。

    抬头向窗外看看时辰,刚想出去,却猝然见小兰就站在面前,两个人对视一眼。却并未说话,错肩而过时,小兰机警地朝四周瞥了一眼。这才压低声音说,“到那边再说。”

    稍后。小兰摆脱丫鬟的跟随,两人一前一后。绕过几座大殿,顺着一个两面殿墙的狭卷走了去,踏上数十级台阶,便是一片松林,穿过去,是一个小小的漫坡,松林中掩着一座凉亭,她们走上去。

    “我们到京师已经三天了。”

    “哦,是吗?”

    “噢!忘了告诉你,半个时辰前我去牌坊街找过你,家丁说你去碧染坊了,所以……。”

    “你可曾说缘何找我?”

    “你瞧我这身打扮,纯粹像个叫卖的女子吧。”唐赛儿说:“我说是五夫人看中我卖的绣荷包了,要我来府上亲自绣给她看看。我把那只绣荷包搁在樱桃上,留在门房,我想你见了那荷包,自然就会知道是我来了。门房让我过一个时辰再去。”

    “这样也好,我先回去,半个时辰后你就去。”

    “那……万一陈清松……?”

    “别忘了,我只是五夫人,他来到京师后,又娶了一个六夫人,最近很少往我院子里面去,……再说他从未见过你,就算是见到又如何呢?”

    于是,小兰先自离开了凉亭。

    半个时辰后,唐赛儿再次来到陈府,这一次换了一个家丁,很客气地让她进了大门。在一个丫环的引导下,进了小兰待的院落。正好见小兰送一个艳妆浓抹的女子下楼。

    小兰打发走的这位客人,是另一个立法院委员的妾室,住的离此不远。三天两头来找小兰闲聊,今儿急着与唐赛儿见面,借故将这位刚来这里片刻时分的小娘子赶走。她前脚走,唐赛儿后脚便到了。

    唐赛儿进了房间后,小兰吩咐丫鬟关上院门,并在房门前守候,任何人不得进来,说是要专心学绣。

    领唐赛儿上了小楼,随手关上楼梯上的门,拉着她的手,进了卧室。推开后窗,对唐赛儿说:“圣母,你看下边这条河连着秦淮河,河西几十丈外便是内桥,河对岸是南京城著名的书坊一条街。这小楼临水而筑,窗下这棵柳树几乎探手可触,以姐姐的武功,若有特殊情形,从此处上下楼窗都很容易。”

    唐赛儿探头向窗外左右顾盼,都是临水而建的房屋,鳞次栉比,清静无人,河上偶有几叶小舟飘过,与承恩寺附近的喧嚷成了两个世界。

    看清楚周围的地形之后,对于今后如何来找小兰,如何脱身,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回过头来,看见小兰刚刚沏好茶,正在默默的看着自己。仿佛要说些什么似的。

    “小兰,跟我们一起走吧?”

    小兰摇摇头,神色竟然有些凄凉,道:“上哪里呢?”

    刚想说出山东之地,但是看见小兰的这样的神态,唐赛儿马上住嘴,遂后开始询问来到京师以后的情势了。

    就在唐赛儿见到小兰的时候,在城郊外院落中等待的曾阿牛等人也遭遇到一些想不到的事情。

    这次来京师,除了唐赛儿他们私下的想法之外。还有就是朱志均吩咐他们去见朱尚炳的任务,其余的四个人都知道。而且朱志均向其承诺,在京师中。老王爷将会动用皇室中的关系,逐渐把他们的身份洗白,成为光明正大的官府中人。

    但是一来到京师就遭遇到围捕,使唐赛儿对朱志均的承诺失去了信心,话说已经被人盯上了,怎么洗白身份呢?所以根本就不打算完成这次承诺。

    但是唐赛儿离开不久,曾阿牛等其他四人的房间内便进来三个人,除了那个小沙弥和黄玉之外,还有一个眉目清秀的小生。进了房间之后,子我介绍,说是皇事院院士朱尚炳的随从,他们家老爷有请。

    本来想等唐赛儿回来后商量再说,但是那小生似乎有些不耐烦一般,竟然取出了朱志均的手令,说是一定要立即过去觐见,因为下午之后,王爷就要进入皇事院内议事。三两天之内不会出来。

    看到没有别的借口。那小生还背着一只包袱,打开包袱,取出官差的衣帽靴子四套让他们换上,现在立刻赶往王府去。

    想到了反正是和朱志均约好的。曾阿牛他们又拖了一段时间,看见唐赛儿依然没有回来,于是只好跟着他们去了。沿着成贤街疾走。过莲花桥、北门桥,一直奔正南。又穿过几条小街,便往西边石城门方向折去。

    这时。早另外有人带了七名官差在石桥等候。见面后也未多话,便叫四个官差将自己手中的佩刀交给曾阿牛等,命那四人径自上街逛去,然后与黄玉和小沙弥告别,便领着曾阿牛等七名街役往回路走去。

    那小生领着这一小队衙役穿街过巷,旁若无人,不断碰见应天府和刑部的捕快、衙役,如猎犬般注视着每一个行人,有认识那小生模样的捕头、差夫客气施礼,而那小生仅仅抱拳还礼,很快便走,说“公务在身,改日再叙”。

    就在唐赛儿进入陈府的时候,他们来到莲花桥上。蓦地从斜刺里窜出一个衙吏,眼睛死死地盯住曾阿牛望着,众人心里一格登,糟,难道被这家伙认出了?但他很快镇定下来,不停步地跟着继续往前走,那人竟然靠近他盯着,一直来到了朱尚炳的府邸门前还未放松,但是也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董彦皋觉得不对劲,向其他几人使了一个眼神,然后疾走几步,到了那小生的身后,小心翼翼的将那有人跟踪的事情告诉他。

    那小生模样的人轻蔑的回头看了看,随口回道:“那是王爷派来保护咱们的,你们放心便是,现在你们是往王府内公差的衙门中人,谁敢怀疑你们呢?”

    曾阿牛、董彦皋、丁谷刚、郝允中几人这才放下心来,但是看着巍峨漆黑的王府大门,心中也是嘀咕,为什么朱尚炳甘于冒险,非要在自己的府邸中,这么着急的要面见他们呢?难道一点忌讳也没有吗?

    要知道,从藩地归来的王爷,王爷的爵位虽然保留,但是却没有了封号,在皇事院内,大家都是皇族子弟,所以谁也没有特权,唯一的就是亲疏关系而已,换而言之,那就是朱尚炳在表面上一点权力也没有,为什么还要这么张扬呢?

    曾阿牛、董彦皋、丁谷刚、郝允中他们四人,昨天和唐赛儿商量的结果也是如此,他们相信朱尚炳在风声如此紧急的情况下,短时间内绝对不会想到要见他们,所以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以至于如此被动。

    虽然如此,大家已经多留了一点心思,注意着四周的情况,一路上担心。但是谁也不能解决。

    ——————————风云起的分界线————————

    皇事院院士,前漳王朱尚炳,在自己京师的府邸之中骤然遇害,凶手为四人,初步怀疑是白莲余孽由于在漳州遭到空前的劫难,又突不破漳王府重重的防卫,所以来京师寻找防卫稍微松懈的前任漳王府邸,刺杀朱尚炳予与泄愤。

    由于五城兵马司接到报警后赶来的及时,所以未造成很大的伤亡,混战中,朱尚炳被刺杀于自己后院的书房之中,四名凶徒凶顽异常,看见逃脱不去,又放火焚烧朱尚炳的府邸,在熊熊的火势中一起毙命。

    这种推敲似乎无懈可击,结局也算是完美,参加行刺的白莲余孽全部身亡,无一生还。

    听到奏报后,大明上下,包括还在杭州的朱标在内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只有在北平的太子朱雄英听候镇定自若,清秀的脸上掠过一丝诡谲的冷笑。

    而在京师的蓝勤堂、齐麓等人却面如土色,因为这一切都和他们脱不了关系,一个监视不力,一个围捕失败,导致了堂堂亲王在京畿重地遇刺身亡,要是事先没有一点预兆还好说一些,但是偏偏他们却是差点没有捉住凶徒,而且又在逃脱后酿成巨祸。

    朱棡、蓝勤堂、齐麓原先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本以为让内厂主理,然后刑部加上大理寺已经公告缉拿叛匪,只要白莲余孽一露面就可以一网成擒,从而立下功劳,谁能想到凶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犯下凶案呢?

    齐麓最为郁闷,叛匪意思,这一关键线索就这么断了,成了死无对证。虽然暂时没有人追究内厂的责任,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向皇上禀报了。(未完待续。。)

675 风云起(三)

    京师内动荡不堪,正在齐麓一筹莫展的时候,内厂庞大的情报网使他又得到一个消息,那就是五个白莲余孽之中,其中的女子正在立法委员陈青松的住宅之内。一直都没有见到他出来。

    层层疑团困扰着他,但是这件事情又不能不使齐麓有些难受,因为立法委员在大明是享有一定的豁免权的,没有皇上的亲自批示,是不能擅自去搜,因为要是能搜出来还万事俱休,万一搜不出来呢,谁能承受得住皇上的怒火。

    估计马上自己就成了皇上为立法院立威的对象了。而且手下也不能确认那女子是不是白莲余孽,隔得太远跟踪是为了不让唐赛儿发现,但此时也成了不确定的因素之一。

    但是不能放弃每一个机会,齐麓感到眼下情势十分紧急严峻,如果万一是白莲余孽,如果这次机会失去又让叛匪跑掉,他真的要引咎辞职了。齐麓当下决定,立即派刘三率领精悍的内厂宿卫连夜去陈青松的府邸,以保护立法委员为名,严密封锁,不许任何人出入,不管情报是否确实,先控制住局势再说。

    于此同时,他央求内阁大臣杨荣,以做寿为名,延请陈青松一家前往自己的府邸做客,因为杨荣也算是陈青松的同乡,待到陈青松一家走出,确定没有可疑的人物夹杂其中之后,星光下,刘三率领一小队宿卫,悄悄地迅疾地沿着僻静的街道,向陈青松的住宅逼近。

    几乎就在同时,另外一拨神秘人物。穿夜行服,轻捷如飞地也朝承恩寺方向疾进。目的也正是唐赛儿。

    他们比内厂宿卫快一步,因为他们已经确定了唐赛儿的位置。按照预定的谋划,绕到河边陈青松宅第右侧院落的后墙边。仰面看看小兰居住的小楼,窗上没有灯光,搭肩梯立,猿跃爬上柳树,跨到第二人的肩上,贴近楼墙,正好挨着楼窗。

    侧耳倾听,室内毫无动静。心想此间主人一定是陪着丈夫赴宴去了。伸手轻轻推窗户,窗子是开的内里未插。为了避免麻烦,兵不刃血的擒拿住唐赛儿,他们从怀中取出钢管,插入窗棂格内,鼓气吹送迷烟……半天没有响动,确信里面的人已被熏得昏迷,于是双手推开窗户,顺势抓住窗下横衬。引身而上,跳进窗内。

    悄悄摸到床边,掀开帐子,迅如窜豹猛扑到床上!床上无人。赶快取火石打着火,点上蜡烛,见屋内整整齐齐。房门虚掩着。他提刀在手,轻轻开门。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清。便一手端灯,一手握刀。走出门外,还是一片寂静。他好像非常熟悉小楼上下的布局,很快把楼上几间房子细看一遍,渺无人影,顺着楼梯踏下,刚到楼下走廊,忽然听到墙外一片嚷嚷声,连忙吹灭蜡烛,贴在楼梯口静听,院墙外的脚步声叫嚷声听得清清楚楚:

    “锦衣卫外事局奉蓝大人之命,缉拿海外细作,请你们让路!”

    “我们奉内厂齐大人谕示,保护陈府安全,任何人不得出入!”

    “刘三,你此言差矣!难道齐大人不知,锦衣卫外事局一向百无禁忌,拘捕关禁海外细作,乃是锦衣卫外事局职权之内,任何人不得阻拦。”

    “在下也要提醒大人,立法委员有豁免之权,任何人没有皇上的谕旨,都不得擅自行动!!!”

    “刘三,你这是狗逮耗子,多管闲事!快请闪开,否则本官以妨碍锦衣卫要务之罪,对你绳之以法!”

    “胡鑫,你此举乃狗彘之行,狗屁吹灰!我劝你立即返回,不然本官以干扰内厂之名,惟你是问。”

    里面的人已听明白,锦衣卫、内厂和他们不约而同夤夜赶来,原来都是得到了相同的命令,为着同一个目的,拘拿唐赛儿而来,而目标人却神秘地失踪了。他们必须马上离开,免得撞上外边的人又要惹出麻烦。于是像夜猫一样轻捷地上了楼,踅进小兰的寝室,越窗坠楼而去……。

    院门稍后被打开了,涌进数十名手持火把的人,锦衣卫、内厂属下互不相让,推搡着,对骂着,跟着各自的主子奔上小楼。当刘三、胡鑫闯进空无一人的寝室时,彼此都同时惊叫:

    “怎么没有人!”

    他们又同时发现,后窗洞开,二人作出一样的判断:“人是跳窗而逃的!”

    又彼此责怪一番,各自命令属下赶快顺楼下河边搜寻逃犯。刘三直到快天明时才失望地回到内厂衙门。

    最后一个线索和让自己摆脱责任的唐赛儿失踪使蓝勤堂、齐麓等各自都非常吃惊。究竟是逃跑还是被杀,很难断定。

    刘三在众议纷纷中提出自己的看法:“我不相信女匪首被杀。”

    “你凭什么呢?”齐麓诘问道。

    “因为据属下来看,那女匪首叫唐赛儿,是皇上钦命注意的对象,所以我们内厂在他身上花的功夫比较多,探知出那女匪练就一身本领,又很机敏警觉,既知同党由于行刺而被诛杀,一定有所准备,想轻易杀了她,不那么容易。”顿了顿又说:“逃跑倒是很有可能的。”

    “恐怕不容易。”齐麓说:“陈府我们早已经戒备森严,看管得很紧,怎能逃脱?”

    “能!”刘三十分肯定地说:“大人没去过那陈青松五夫人的住处,自然不知那地方情形。我去观察过,小楼临窗下便是河岸,从楼窗跳下并不难。”

    “那她会去那里呢?”有人插话道:“她初来京师,人生地不熟,根本也就没有去过其他地方啊!”

    “其实,据属下认为,现在女匪首去那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陈委员的五夫人是什么关系,而那位五夫人又经常去过那里。”

    “立法委员府邸。我们昨日趁着他们不在,说是有贼人进入我们去追查已经是不容易了。但隔着立法院那一条,我们真的是没有办法查下去。”

    “她可能……去乌衣巷。”旁边有个内厂情报处的人说道,他是负责京畿之内的情报网络的,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

    “乌衣巷?”

    “对。那位五夫人在京城没有其他亲戚,只有一位舅舅在乌衣巷开个碧染坊。如果他们关系密切的话,那位五夫人一定送女匪去那里了。”

    齐麓问:“你能肯定?”

    那人点点头,说道:“因为属下最近一直在整理各省立法委员的资料,所以记得清楚。”

    刘三说:“大人,卑职这就带人去乌衣巷将她带回……。”

    不等齐麓开口。那个负责京畿情报之人就急着插话:“不妥不妥,这样兴师动众,万一打草惊蛇了,反而难办。而且在不在还是两说,让我去一趟吧。”

    “也好,这样稳妥些。”齐麓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同意了。沉吟片刻,又嘱咐刘三率人暗中渗透保护,随时进行抓捕。但不可露出破绽。

    刘三率十多个宿卫化装成推车、扛扁担。书生、行医郎中、小贩、算命先生,互相保持一定距离,跟着情报处之人,警惕地注视着来来往往的每一个行人。

    轻捷疾行。左顾右盼,从内厂衙门附近至武定桥走了近一个时辰。过了武定桥,转了几个弯。往西不远便来到熙熙攘攘的石坝街。这一带的秦淮河与青溪汇合处,水流回环。筑有石坝,故以街名。

    与石坝街隔河相望的便是东牌楼街。这两条街附近的街巷。所谓金陵六朝粉黛,几乎全部集中在附近。两岸沿河人家,门卷珠帘,朱楼画阁,招幡飘摇。河中画舫游弋,豪竹哀丝,玉软香温,风光绮旎。

    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往前穿行。迅速走过文德桥,机警地瞅了瞅四周,像流星一样闪进乌衣巷内。

    而情报处之人所料不错,唐赛儿正是在碧染坊之内。

    曾阿牛他们莫名其妙的成了刺客,拜见朱尚炳变成了行刺,而又忽然被大兵包围,无故身死,这不是一件小事,算是一个惊动天下的大事了,当然也瞒不过小心谨慎的唐赛儿,以闺中密友的身份,他一直在陈青松的府邸居住。

    承恩寺附近虽然热闹,但是到了夜间却是突然多了很多行踪诡异的人在附近,更让唐赛儿担心,特别是突然有人请客要请全家赴宴,这种规格虽然放在荣宠一时的立法委员身上不算是什么大事,却恰恰的出现在此时此刻,马上令唐赛儿警惕起来,在小兰推辞不过,跟随陈青松一起出门的那一瞬间,趁乱坠窗而下,拿着小兰的信物,悄悄地来到其舅舅家里隐匿起来,等候着小兰过来找他。

    可是没有等来小兰,却听到窗外传来一阵的讨价还价,还有议论布匹颜色的谈话声,顺着窗缝往外面看去,发现正在和小兰舅舅谈话的那个人,虽然张口闭口全部都是买卖上的失去,但是两只眼睛却是滴溜溜的打转,窥探着四周的情况,马上就联想到这个地方已经完全暴露了。

    是小兰已经被朝廷怀疑,还是小兰已经出卖了自己,唐赛儿不敢肯定,但是京师已经不是他能呆下去的地方了,他们这是在和整个大明作对,怎么能斗的过呢?

    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这次的出行,成为唐赛儿一生之中最窝囊的一次,刚来第二天就被围捕,还未站稳脚跟,四个师兄弟已经没有了性命,这算是什么事情呢?到底这后面隐藏着什么?

    唐赛儿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还是被人利用做了棋子,但为什么不把自己也干掉呢?隐藏在幕后的那只手难道还需要自己做什么吗?

    有种快要发疯的感觉,心里想着,幸亏小兰的舅舅不知道自己和小兰做的事情,否则会不会向官府举报他们真说不定。看着从容不迫和对方交易的那个老人,唐赛儿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

    那就是小兰是在海外发展的圣女,她什么时候有个舅舅在京师内做生意。而且看样子呆的时间也不短了,想到。要成为白莲教的圣女,肯定不是那么容易。身世、亲属什么的,教内肯定会有备案,但是唐赛儿怎么也没有想出来,小兰的卷宗中有这么一个舅舅,难道是小兰有诈吗?

    唐赛儿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她真的不愿意接受这个结局,要真的如同自己所想一样的话,小兰真的是太可怕了,而事情也就更加麻烦了。唐赛儿怎么也不愿意有这么一个结局。

    皇帝回到京师已经近两个月了,他很生气,两个月的时间,他有足够的将事情的原委调查清楚,而且从山东传回来的消息也令他有一种杀人的冲动。

    这个消息是,唐赛儿现在已经潜伏至山东益都卸石棚寨,虽然从表面上没有半点动静,但是已经在暗中召唤原来白莲教的弟子,在卸石棚寨积蓄着力量。当然这些官府是无法察觉到的,而是内厂的力量所致。朱标每每想到这里就不能控制自己的怒气,或许是皇帝做得久了,也有了那种天子的威势。

    不过尽管是这样。他依旧控制住了不让自己爆发,他一直在调查着这件事真正的原因。因为从各种情报的结论上可以看出,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不是简简单单的叛匪进入京师行刺,也不是简简单单的意外。更不是……。

    唐赛儿的进入京师,竟然隐藏着朝堂之上的争斗。某些人想利用这次博弈,在朝堂之上进行一次清洗吗?

    按照道理,朱标应该相信自己的儿子,相信自己的儿子们并未参与其中,这一切只是朝廷之内的党争结果,但是调查的结果令他失望了,他发现除了自己的三个儿子均和此事有关系,另外智王朱棡也在此事之中扮演着一定的角色。

    难道作为大明帝国,就不能透露出丝毫的权力下放征兆吗?

    自己只是表达了一丝意思,就引起了大明上下的争夺,这个结果令朱标十分伤心。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

    首先,太子朱雄英由于离开京师太久了,需要在南京有自己的发言人,而这些人无疑会从皇事院中筛选出来,太子召唤,自然也就有很多王爷跟随,但是身为皇室成员,所受到的限制也比较多,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招兵买马,只有暗中进行着力量的积蓄。

    所以就需要有可以绝对信任的人来利用,唐赛儿他们五人是朱志均派来京师训练这些人的,当然,朱志均是忠实的太子党,调离唐赛儿有吸收漳州白莲教的原因,最重要的是唐赛儿他们想要生存,就必须仰仗下一任国君的信任和倚重,这种相互利用的关系,在短时间内是比较可靠的。

    本来要是没有意外发生,会有人逐渐安排唐赛儿他们的身份,安排他们进入各自的岗位,太子也就是在京师中多了一些类似于锦衣卫的人员而已,对谁也造不成威胁。

    但是意外总归是发生了,刘三他们的严密追踪,使唐赛儿他们的身份提前曝光,于是博弈便展开了。

    最让朱标感到不满意的是,锦衣卫和内厂也被侵蚀了,也可能长久的关系置换,也可能是皇上的年纪逐渐变老,让很多人要为今后打算,内厂和锦衣卫的人也是凡人一个,也会被收买,也会转移效忠对象。

    根据各自的需要,他们在私下还为各方面的人效力,所以也就有了唐赛儿的行踪被各方之人得知,并利用来做了手脚。

    围捕的锦衣卫当初的出发点无疑是对的,但是由于消息的走漏,才引起了唐赛儿他们的逃脱,而唐赛儿他们的逃脱,才引起了前任漳王朱尚炳的遇刺之事发生。

    话说了回来,在曾阿牛等四人还没有去拜见之前就已经被人杀了,他们所见到的不过是一具尸体和满院子的官兵而已,不甘于束手待毙的曾阿牛等人只有死路一条,更何况他们就是想束手待毙,别人也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杀人灭口的事情,在任何一个时空都会出现,所以曾阿牛、董彦皋、丁谷刚、郝允中他们四人只有死了,唐赛儿的事情算是一个意外,但也不算是意外,作为一个女子,别人也没有朱标那种有另一个时空的历史知识,所以别人很容易忽视一个女子的作用。也可以说,很多人都没有拿唐赛儿当一道菜,除了朱标。

    唐赛儿在碧染坊看出了诡异,小兰是他们从东南亚诸岛上发展的白莲圣女,根本不可能有一个在京师开了十余年染坊的舅舅,而且唐赛儿他们的身份暴露的太快,到了竟是不过五天的功夫,就只剩下唐赛儿自己了。

    唐赛儿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逃出了碧染坊,然后潜伏在陈青松府邸的周围,看到小兰回去后,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将小兰带到承恩寺外面的小山上进行了盘问,并得知了一部分的真相。(未完待续。。)

676 风云起(四)

    小兰竟然是朝廷在东南亚诸岛上所封的藩王埋下的棋子,这个藩王竟然是三皇子朱允熥哪一派的,本来以为小兰是孩子曾阿牛、董彦皋、丁谷刚、郝允中他们四人的罪魁祸首,但是几经拷问,小兰却是对朱尚炳府邸的事情茫然不知,只是说留着唐赛儿的原因,不过是为了吸引其他同党好收集太子罪证。

    并没有参与到刺杀朱尚炳一事之中,那么还会有谁呢?难道是太子朱雄英,让他们千里迢迢的来京师送死吗?

    看问不出来什么事情,一怒之下,唐赛儿杀了小兰,含恨出了京师,直奔山东卸石棚寨,那里是金刚奴所经营的一个据点,里面看着像是普通的村庄,也按时交纳税赋,但其实全部都是有白莲教的弟子组成,这个据点十分隐蔽,除了金刚奴前期的弟子之外,谁也不知道,而金刚奴也从未动用过这枚棋子,一直在那里隐忍。

    事情到了这里,基本上算是明白了,朱标当然知道幕后都有哪些黑手了,围捕唐赛儿他们的是内厂和锦衣卫联手,作弊的可能不大,但是最后还是齐麓通知了朱棡,派人吸引锦衣卫的注意,放唐赛儿他们一条生路。

    这里面,朱棡和齐麓无疑是看好太子的人,但是不幸的是,鸡鸣山的小沙弥却是二皇子一系的人,他们想抓住太子的**,于是想让朱尚炳见曾阿牛、董彦皋、丁谷刚、郝允中他们四人,然后抓一个现场,那么谁也说不出来什么。事情一旦公开,就不是一个朱棡或者齐麓能隐瞒了。

    此时。杨杰他们出招了,杨杰的野心是有的。知道就算是二皇子那一系中得手,就算是凭借太子联合漳王朱志均放白莲教一马,又有什么用,难道皇上还会因为这个怪罪太子不成,最多也就是一顿责骂而已。

    不能伤筋动骨,那还不如不做,杨杰做的就十分彻底,他十分不屑于解缙等人的缩手缩脚,要动就动的干脆一些吧。他们利用在朱尚炳府内潜伏的人,在朱尚炳见到曾阿牛、董彦皋、丁谷刚、郝允中他们四人之前,就动手将其刺杀,然后栽赃给二皇子一系的人,让谁都有口难辩。

    陈青松府上的小兰当然不知道了,他只是外围的一个棋子,杨杰怎么会让他知道这么多的事情呢。

    随着事情的逐渐水落石出,朱标一点也不高兴,他惊心于杨杰等人的狠心。也惊心于现在朝廷局势的恶化。这几天根本就没有去见过杨蝶,因为他害怕自己一时忍不住,会问杨蝶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他不敢保证杨蝶参与到其中没有。

    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儿子。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所以这几天朱标一直在御书房内休憩,不想往后廷一步。

    几次散朝归来,他都绕路而走。这一天,他正在想着。绕过省身殿,前边便到了坤宁宫。

    当醒悟过来。朱标马上驻足,在坤宁宫前的一排柏树下背手踱步,只觉得步履沉重,双足如坠铅块,不一会儿便感到累了,身上出了些毛汗。难道真的老了么,他心里想。他看见离他几丈开外的侍卫和侍女们在一声不吭地垂首侍立,连树上的几只黄雀也停止了唧唧喳喳的啁啾,一片肃杀,一片宁静,一片死寂。

    几个儿子的争端导致的后果使他愤怒,而现在大臣们的无所顾忌又让他有些忧虑。他想,这种风气非煞下去不可,惩处还要严厉,该杀的就杀,看以后还有人还敢不敢犯禁。

    但是眼下最棘手的是如何处置杨杰了。杨杰既然这样做,估计就是不怕朕知道详情,他在内厂主事过,当然也知道朕的能力,是什么让他有执无恐呢?

    而且他又是杨蝶的父亲,自己的岳父,难道如今连他也要斩杀吗?但是他杨杰此举也太可恶,太张狂,竟然居功自傲,恃皇亲而枉法,是可忍孰不可忍!

    狠狠地踢开脚前的一块小石子,暗暗骂道:“杨杰,你这个老王八蛋,你当朕不敢杀你?!”转身回头,又往御书房而去。

    深夜,已届亥时,大明皇宫笼罩在一片浓重的黑暗中,雷声隆隆,倏忽间碰撞成一声剧烈的惊炸,捶击在嵯峨殿阁的屋脊上,飞檐上。

    豪雨如注,藉着暴风,万条雨鞭猛烈地抽打着宫墙,门窗,御道,广场,树木,发出一阵阵尖厉刺耳的鸣叫,伴和极不协调的铁马叮当的响声。那撕裂黑沉沉天幕的闪电,如同怪兽闪光的利爪凶狠地伸进每一座宫殿门窗内。紫禁城里巡夜的梆声和侍女断续的尖叫声,偶尔从片刻间的沉寂中传来,显得苍凉而遥远。那风雨中飘摇的宫灯似荒原中明灭闪烁的鬼火。

    乾清宫西阁内依然灯火通明。朱标默默地伫立窗前,看着窗外的风雨闪电,心中却如置荒原般孤寂。一道闪电破窗劈来,接着便是几声惊雷。朱标惺怵地退了一步。目光从窗外的大雨移向御案,那儿呈放着孝陵卫对这次京师动荡的详细汇报,

    立法院院长铁铉和内阁大臣杨荣的奏疏,鸡鸣寺法难主持和小沙弥的供状,朱棡和太子通讯的亲笔信函,……似一把把重锤抨击在他的心头;他双足如铅一步步移向御案,颓然坐到御椅上紧闭双目。

    “混账东西!”朱标猛睁双眼,拍案而起,愤怒骂道。

    一直垂手呆立的侍卫被皇上的突然怒骂吓了一惊,赶忙趋前小声唤道:“皇上……。”

    朱标自觉失态,向侍卫挥了挥手,振作精神,重新坐到御椅上。

    乾清宫依然一片寂静,外面的风收了,雨止了,只有隐隐雷声似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侍女送来一碗冰镇绿豆汤,悄悄地放在御案上。朱标端起碗喝了两口。似是向侍卫又像是自言自语说道:“是啊!不杀几个,的确是难以震慑今后事端。这些人不分轻重干脆统统都杀了!”

    侍卫听言。不敢仰视。更不敢答话。

    一夜未眠,直到天亮。窗外传来杜鹃的啼叫,那声音凄厉哀婉。紫禁城内巡夜的梆声,在雷雨停止的寂静中格外清远,将所有卷宗都归纳起来,放入了柜中后,才想起了今日是日曜日,不用上朝,想了一下,又从柜中取出卷宗。对侍卫说道:“摆驾坤宁宫。”

    随着侍女的跪拜,朱标旁若无人的踏上坤宁宫的台阶。

    “臣妾恭迎皇上!”杨蝶候在皇帝面前好一会,见朱标锁眉沉思,不敢惊动,此时见皇帝抬眼看见了她,赶忙躬身行礼。

    朱标正在恼怒中,见了杨蝶,不由得火上加油。也不按照平常的称呼,直接问道:“杨氏。身为贵妃,如果杨杰犯了死罪,你说应当如何惩处?”

    杨蝶一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皇帝为什么劈面诘责父亲的事?心中一寒,赶忙说道:“皇上……。”

    “你别装蒜了,难道你父亲所做之事你一点也不知道!”朱标看着茫然的杨蝶。截住她的话头,喝道。同时将侍卫手中所拿的卷宗抛在杨蝶的面前,说道:“你自己看看吧!”

    说罢转过大理石屏风向寝宫走去。杨蝶亲自弯腰下去。捡起了那厚厚的卷宗,打开来慢慢的看着,越看越心寒,双手都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

    不到一刻钟,杨蝶就明白了皇上无名之火的原因,也不由暗暗的为父亲叫苦,都这么大的年纪了,何必有这一出呢?难道就没有想到,父亲这样所为,是绝对瞒不过皇上吗?

    难道就不怕皇上知道后,祸及满门吗?

    “不怕,皇上不会怪罪的。”杨杰面无表情的说道。对面坐着的赫然正是锦衣卫指挥使蓝勤堂。

    杨杰的书房内,连一个斟茶倒水的人也没有,只有他们两个人,而蓝勤堂所带的锦衣卫围住了书房周围五十丈的范围,以防止有人窥听。

    “但是据锦衣卫侦查得知,现在矛头都在指向咱们,而且下官还听说解缙那里,还有太子一系的人也觉察到是咱们做的手脚,一直正在筹谋着弹劾你我呢。”

    “让他们弹劾吧,越弹劾,咱们就越安全!!”杨杰自得的为自己续上茶水,并将茶壶递给了蓝勤堂,继续说道:“老夫都不怕,更何况你乃是皇上的养子,也是皇室贵胄,怕什么呢?这么多年以来,你见皇上对皇室之人下过杀手吗?”

    蓝勤堂仔细想了一下,摇摇头,说道:“虽然没有,但是晚辈也不想开此先河啊!!”

    “就你这胆子,还怎么继续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坐下去呢?皇上如果知道你这样胆小,恐怕你就会被外放了。放心吧,没有事情的。”

    “晚辈愿闻其详!”

    “老夫这样做,首先是揣测透了皇上的心思,那就是皇上并不想单纯的将皇位传给太子,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发生,一切根本的原因就在皇上那里,要问罪,恐怕还轮不到老夫!”

    “皇上不质疑太子,不给二皇子和三皇子权力,一切顺其自然,老夫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有此举动,但既然有了前因,如果此时老夫不动,反而让三皇子失去了圣眷,认为三皇子没有一定的根基,对我们更加不利了。”

    “但是我们毕竟是害死了皇事院的漳王爷啊,漳王爷也是皇室子弟,死了可是非同小可啊!”蓝勤堂担忧的问道,这也是他最忧虑的。

    “朱尚炳该死,其实在二十多年前,皇上就应该灭了秦王一系,当初秦王养匪自重,还是西北最大的走私商,但是由于景泰四年的时候,皇上最大的隐患在辽东,而且当时要收拢各个藩王的人心,所以才会网开一面,易藩漳州断了他的根基,可是在漳州时,还收容白莲教余孽为自己所用。何况……。”

    停了一下,好像是在总结什么似地,然后继续分析道:“而且朱志堩之死。和朱尚炳之死基本是一样的方法,追究下去。太子的错是最大的,我们这算的了什么呢?”

    蓝勤堂点点头。他不怀疑这个结论,杨杰在内厂是有根基的,而自己把控锦衣卫,两方的情报重合,就得出漳王朱志堩之死,最大的可能就是朱志均下手,然后嫁祸于林三等人,也相信皇上知道其中缘由。

    “那皇上怎么不问罪朱志均呢?”杨杰反问道。蓝勤堂摇摇头,没有回答。杨杰就继续说下去,道:“皇上问罪是讲究时机的,之所以没有问罪朱志均,估计是和立法院的事情有关,还有就是关于智王养老的事情,既然朱志均不问罪,咱们又有什么事情呢?”

    蓝勤堂的心这一会才算是放下来一点。随即又担心道:“但是朝堂之上一旦展开了弹劾,晚辈也害怕皇上会承受不住压力的,毕竟咱们的事情已经暴露。而朱志均的事情还没有人知道啊!!”

    “呵呵……。”杨杰抚须笑道:“你以为老夫今天让你来,是做什么呢?”

    蓝勤堂的眼睛一亮,说道:“前辈的意思是让晚辈开始弹劾朱志均吗?”

    “不,那些事情有人去做。而你,要利用锦衣卫的情报网络,把林三的死因透露给在山东的那个白莲圣母。只要是唐赛儿知道自己丈夫死的蹊跷,以他的性子肯定会聚众作乱。我们现在就是需要把水搅浑了,让皇上无法动咱们。甚至让皇上怀疑是太子所为,那就好了。”

    “这个不难,晚辈回去后立即就去办。”蓝勤堂欣然答应,在锦衣卫的手中,这一点也不难办到。

    蓝勤堂告辞走了,杨杰依然坐在书房内没有动,有很多事情,他没有对蓝勤堂说出来,因为他发觉这个年轻人,一点也不像是他的爷爷蓝玉,做事有些缩手缩脚的,这可能是从小跟着皇亲贵胄生活的原因,虽然锦衣卫指挥使是武官,但是蓝勤堂却是缺少魄力,做官的经验太少,不足于担当重任。

    其实,杨杰的动作,无疑于是向皇帝进行宣战,结果是十分凶险的,杨杰和赌大小没有什么区别,因为年纪大了,也不想再等了,无论是方孝孺还是解缙,估计都是他这样的想法,要不也不会有这次事情的发生。

    几个老家伙现在是在斗谁活的长,是在斗运气了,杨杰也相信,换做是方孝孺或者解缙,也会这样去做,而且,朱尚炳之事太顺利了,不排除有人做顺水推舟之举。

    这种从暗处发展到明处的权力争夺之战,是赌皇帝朱标的心思,要用非常剧烈的事情,逼迫皇上把真实的想法表露出来,否则,就算是大家再怎么争斗下去,结果也是不可预测的。

    储君位置的决定权还是在皇帝的手中,皇帝要保护谁,谁就可能是今后的储君人选了,而杨杰赌的是,皇帝想退位了,这个是杨杰多年锻炼出来的政治嗅觉所感触到的,皇帝做了很多事情,包括立法院,内阁等等,都是自古以来没有过的东西,皇帝造就这些的目的就是为了分权,但是没有理由是分自己的权力吧。

    唯一的就是分今后皇帝的权力,但是分权会不会影响大明江山的稳固,皇帝必须做出监控,那么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禅让给其中一个皇子,然后自己做太上皇在一旁拾遗补缺。直到制度完善为止。

    杨杰相信,大明上下,除了自己之外,绝对没有人能看明白,他从皇帝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就一直在身边被倚为重臣,每天都在观察着皇帝的一举一动,每一个决定杨杰都要详细的推敲,才得出的这个结论,他相信不会错的。

    而且和女儿的闲谈,女儿的话语中也表露出皇上的不堪重负,对于国事的厌倦和疲累,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从一些言谈中能听出来,杨杰自信,自己是最了解皇上的人之一,甚至了解皇上的程度要超过自己的女儿,他有这个把握。

    但是解缙呢?

    解缙此时正在春雨园中,笑着和解纶、黄金华对酒而饮,同样是无人侍候,但是却是再春雨园中的长亭之内,四周空旷,根本不可能有人接近而不被发现,所以说话也大声很多。

    “人都处理了吗?”解缙问道,问的同时喝了一口酒,脸上露出惬意的神色。

    “朱尚炳府上的那个小子已经身上绑着石头,并丢进了秦淮河了,这一会估计已经进了鱼肚子里面,二弟的计策的确高明,谁会想到,那小子不但收了杨杰那边的钱,还收咱们的钱,死了活该!!!”

    所谓的那小子,正是当初领着曾阿牛他们进朱尚炳府邸的那个侍卫模样的人,他是朱尚炳的亲卫,但是却同时又受到杨杰和解缙的收买,死的一点也不冤枉。

    “所谓的顺水推舟嘛!!这件事情,就算是杨杰不去做,我们也会去做,既然他们要做,何不帮他们一把呢?他死比咱们死要好的多。”解缙有些得意。其实那个收两遍钱的家伙,也是偶然间被他知道的,这次他足足比杨杰多话了三倍的价钱,才有这种物有所值的情报在手里。(未完待续。。)

677 风云起(五)

    “现在太子和白莲教有染,而三皇子的部属为了权力害死朱尚炳,和咱们一点关系也没有,怎么不是两全其美呢。”黄金华说道:“哥哥的意思,是不是该我们大明周报出场了?”

    解缙点了点头,随即又摇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让方孝孺的学生和杨杰他们狗咬狗去吧,等咬够了,我们再出场,到时候看谁还是咱们的对手,哈哈……。”

    得意的笑了几声,解缙端起了酒,向周围的解纶、黄金华示意庆祝,然后一饮而尽。

    “但是我担心,方孝孺那老头不会这么甘心束手被擒的,他们会做出什么反应呢?而万一他们不弹劾杨杰,不作出正面攻击怎么办?”

    “那我们就帮他做出决断,呵呵,老夫自有办法。”

    解缙仔细品味着酒的香气,似乎并没有打算将什么办法在此时公布,但是却不知道,现在的局势,已经对他十分不利了,他没有朱雄英加方孝孺的根基深厚,也没有杨杰加朱允熥那庞大的情报网作为后盾,自己只有朱允炆的儿子,也就是皇帝的孙子这么一点优势,但是皇帝的孙子会有很多,这种优势能保持多久呢?

    更要命的是,解缙自以为很了解皇帝的心思,但是他有杨杰了解吗?他没有杨杰分析的透彻和深远,就注定了某些事情的被动。

    朱雄英这段时间心情愈发不好。就在不久前,朝廷连发调令,北平布、按、军镇总督三个方面的掌印全部换人。

    立法院院长铁铉之子铁福安任北平布政使。云南按察使裘磊平调北平,而北平军镇总督一职则由济南军镇副总督何天光接任。这三人朱雄英先前都不熟悉。待上任后略一接触,除了裘磊还较好说话外。铁、何二人均是表面恭敬,骨子冷淡。

    这摆明了就是父皇派来限制自己的。正当为北平官府被父皇控制而忧虑不已时,三个月后,京师又传来惊天消息:福州布政司布政使田雨霖参劾漳王朱志均品行暴躁,虐害军民,且和白莲余孽瓜葛不清。朝廷得奏,马上将朱志均废为庶人,带回京师囚禁于皇事院内。同时朝廷诏谕,废除漳王称号。在漳州不再设置藩属。

    这是父皇在明着打击太子一系了。尽管朱雄英也听说朱志均对于上届漳王,也就是已故的漳僖王朱志堩之死有着很深的疑点,平日做事也有些出格,但于如此敏感之时被削,朝廷又岂是为了惩戒这么简单呢?

    紧接着,朝廷诏旨又下:致仕官员杨杰、解缙等十三人被颁布了禁足令,也就是说没有皇上的谕旨,这十三个人永远不能出府门半步,也不允许有人探视。

    锦衣卫指挥使蓝勤堂调任云南军镇总督。齐麓接任锦衣卫指挥使的职务。同时京城之中,以朱尚炳遇刺一事,又牵涉数十人入狱,皇上有好生之德。广施仁政,钦判这些人为苦役,发于东行舰队之中为水手。永世不得上岸。

    一场这么大的风波,就被自己的父皇如此的压制下去了。朱雄英由内心深处生出一阵阵的寒意,这次风波中。受损失最大的,果然是太子一系,解缙、杨杰他们只是禁足,数十人的苦役,而且其中也有太子一系的干将。

    而自己呢,折损了一个藩王,而原来一向不理会北平吏治的父皇,却没有征求过自己的任何意见,就将北平上下的官员换了一遍,这是为什么?

    朱雄英突然产生一种身心俱疲的感觉。父皇步步紧逼,他的自信心已渐程不支之势。自己刚想伸手南方,就被父皇给砍了下来,难道父皇真的不想传位于自己吗?

    朱雄英忽然觉得愤怒:自己在北平戍边十余载,虽说没有什么大的功劳,但是作为太子守国门,又因为老师方孝孺的缘故,吸引了大批的文人儒士前来效命,同时也带动了辽东的经济,教育等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且自己平日又谨慎恭顺,哪有什么过错可言?为什么要设置这么多的障碍给自己呢?

    就这样暗暗想着,心中先是愤怒,继而恐惧,到最后却又感到一丝悲哀。忽然,一个念头从他心中冒起,朱雄英隻然而起,急匆匆的在房中转了几圈,却又颓然坐下。仍是拿不定主意。终于,他一把推开槅门,对侍立在远处的侍卫喝道:“去法云寺将智光师傅请来,快些!”

    四月十五乃太祖高皇帝忌辰。这一日北平太子东宫上下尽皆缟素,太子朱雄英与太子妃率领在北平的宗室来到位于寝殿右面的宗庙,面对太祖灵位行祭奠之礼。

    朱雄英行礼时眼泪滚滚而下。在他的带动下,宗庙内一片哀嚎之声,气氛十分哀戚。之所以如此悲痛,一方面固是为人子孙的应有的孝义,更重要的却是为自己前途惨淡而心伤不已。

    从宗庙出来,朱雄英命太子妃率众人回宫休息,自己则带了侍卫前往东殿议事。

    当朱雄英踏进殿门时,方孝孺、方中仁、方中宪父子三人与智光和尚已经奉命在殿内等候多时,同在殿内的还有东宫詹事府的张宗浚。

    刚刚坐稳,朱雄英就说道:“孤准备前往京师探望母后,不知各位有什么意见?”

    当然,朱雄英所谓的探视母后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真正的目的,还是想见见他那个深不可测的父皇朱标。

    “殿下怕了?”别人不敢出声,但是方孝孺却敢反问道。

    “怕和不怕有什么区别?”智光和尚也应声而出,继续说道:“贫僧认为,殿下何苦舟车劳顿,皇上现在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太子不往京师还好。去了,往往是越做越错。不去,或许有一线机会!!!”

    “住口。太子决议乃是政事,哪能允许你这个和尚插口……。”方孝孺年事已高,但是脾气却是不减,厉声喝问道。他的想法虽然和智光差不多,但是就是不想由和尚插手东宫事务,而且方孝孺隐隐感觉到,自从太子见过这个老和尚之后,心性变的有些不稳,做事也没有了分寸。这是一个不好的兆头。

    更何况方孝孺是过来人,他还记得当年的姚广孝在朱棣心中的地位,就算是许久不见,姚广孝带着帖木儿侵犯大明,但是在事情稳定之后,朱棣将鞑靼的金帐所在之地,命名为道衍城,以表示纪念。

    这些和尚平时满嘴的慈悲为怀,张口就是无欲无求。闭口就是阿弥陀佛,但是吃起人来,从来是不吐骨头的。皇上现在抑佛崇道,太子这样亲近僧人。无疑在别人的眼里是和皇上唱对台戏,而这一点正是皇上会如此对待东宫的原因之一,方孝孺是这样认为的。

    “老师……。”朱雄英看见方孝孺如此对待自己的师傅。虽然在积威之下,不敢对方孝孺斥责。但是已经露出不愉之色,但是智光却好像没有事的人一般。

    双手合什。朝方孝孺一躬,神色自若的道:“贫僧知错,但是方大人难道不认同老衲之言吗?”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儒家的礼教思想让方孝孺闷哼一声,但是却不好再理会智光,只是将头转向一边,任由智光说下去:“老衲以为,皇上如此做,却恰恰是在维护太子,最近京师朝堂之上并不安稳,朱尚炳、朱志均父子二人之事,若真的追究下去,恐怕马上所有的矛盾都会暴露出来,到时间皇上想不杀人都不行了。”

    “殿下想想,此时牵涉太子以及两个皇子,三方大臣的争执,一旦挑明,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刚刚创立的繁华大明就要受到朝堂之上的影响,皇上要不就效法太祖皇帝的雷霆之怒,妄动杀机,引起朝堂之上的腥风血雨,那是,无论是三方的那一方,都要承受牺牲的后果,皇上为了均衡势力,绝对不可能偏袒任何一方,而且一杀就没有了尽头,殿下试想,结果会是怎么样?”

    朱雄英点头,方孝孺也将头转了回来,这一点他早就看透了,但是没有想到这个和尚也是看的如此透彻,也不能不让他承认这个和尚的确有过人之处。

    智光继续说道:“不过那样的话,有违于皇上的仁政思想,所以皇上选择了不杀,也只有息事宁人,但是朱志均涉嫌两任漳王的遇刺,都和他脱不了关系,唯有拿他开刀,才能不牵连太子的声誉。”

    智光的一番分析,让本满脸愁云的朱雄英如沐春风,一时精神大振。和颜悦色的问道:“依师傅所见,孤王下一步该如何去做呢?”

    智光微微一笑说:“殿下做事,那岂不是是授柄与人?殿下其实什么都不需要做,自然有他人会去做一切的。”

    方孝孺眼角一跳。他当然明白这个他人是谁。当然就是指的方孝孺自己,这个和尚到底看出了什么,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这个时候把自己抛出去。

    看见朱雄英沉思之余往自己这边偷看,因此此时也不点破,只颔首道:“也罢,此事由老夫亲自布置!”

    “那就有劳老师了!”朱雄英正好乐得方孝孺自己站出来,也省的他难以开口,听到方孝孺如此说,马上就欣然答应。

    时近傍晚,方孝孺父子三人才拖着疲惫的身躯从东宫而归,在路上一直是愁眉不展,两个儿子也不敢打扰父亲的思绪,所以在进入到方孝孺的书房内之前,都颇为沉闷,十分压抑。

    但是进了书房,等老家人方显将茶水糕点端了上来,然后又掩门而出后,方孝孺的眼角却爆发出一种慑人的光芒。

    重重的拍了一下桌面,低声说道:“这个智光不能留。”

    方中宪和方中仁两人没有一点思想准备,所以吓了一跳,谁也没有想到一向温雅从容的父亲会说出这番话来。不由一起怔怔的看着方孝孺。

    “这个和尚想让我们方家送死,他好独占太子的信任……。”方孝孺眉头越皱愈紧,思索着说道:“以他先前的见识。不可能看不出现在朝廷的局势,但是依旧怂恿着太子让咱们方家出头对抗皇上。其心可诛。”

    “不会吧,父亲。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方中宪一向老实,最像方孝孺年轻时的性格,看人一向不把人往坏处看,所以他左想右想也看不出智光的用心。

    “二哥,我觉得父亲说的有道理!”方中仁说道:“太子明明最需要的是提防两个皇子的坐大,但是在智光嘴里,却成为了直接和皇上对抗,有可比性吗?”

    “中仁说的对,皇上想息事宁人。现在为父无论怎么做,采取的办法是多么的牢靠,是多么的合乎情理,都是瞒不过皇上眼睛的,也是皇上所不允许的。换一种说法,现在的局势就是谁动谁死……。”

    方孝孺有了支持者,当然可以放心的往深处思索,继续说道:“太子在北平,远离京师。是最不容易受到牵涉的,而且就算是有矛头指向太子,皇上也会以太子便宜行事为由给予解释,不予追究。所以太子之下,为父等人现在依旧没有受到皇上的惩罚,而解缙、杨杰等人却受到禁足的惩戒。这就是证明。”

    “但是皇上将北平布政使、按察使和北平军镇的总督全部撤换,这是为何呢?”方中宪问道。

    “谁说是撤。一个也没有撤,只是换了而已。你们想想,原来北平布政使、按察使和北平军镇的总督只是调换去别处,没有一个丢掉官职的。这个举动是皇上要告诫,让太子在一边看朝廷的举动,不要多事的意思。”

    “但是皇上为什么这么做呢?他不希望树立太子的威信,然后让太子顺其自然的登基吗?”方中宪又问道:“皇上难道真的想更换储君,而不希望太子反抗?”

    “太子就是太子,要登基还管什么顺其自然?幼稚!”方孝孺瞪了儿子一眼,斥责道:“关于皇上为什么这么做,为父也在想,无非是为了激励太子而已,再说了,皇上现在春秋鼎盛,自然不想太子坐大,历朝各代你见过有权力过大的太子吗?如果不打击太子,就是纵容太子坐大,所以为父觉得皇上的做法没有错。”

    “父亲!”在一旁沉思了半天的方中仁终于开口了,但是话到嘴边又有点顾忌似得,吃吃艾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看见父亲脸上已经有了怒气,才大着胆子说道:“父亲,孩儿有一种想法,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有什么话就说,现在房中就咱们父子三人,难道为父还会吃了你不成?”

    “父亲,孩儿有一个想法,也是原来在家乡时,从接触的传教士口中获知的一些知识……。”方中仁说道这里,不由低下头来,有斜眼瞥了一眼父亲,而方孝孺闷哼一声,因为当初就是不满意儿子接触那些红毛绿眼的怪人,所以才有了两父子的隔阂,现在听到儿子又说,虽然没有大声喝骂,但是心里已经是不以为然了。

    那些蛮夷知道什么,连礼义廉耻都说不出来的人,能有什么见解呢?但既然让儿子说,方孝孺也不打算打断儿子的思路,只有不出声了。方中仁看见父亲没有反应,才大着胆子继续说道:“孩儿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但是觉得皇上现在的所为,似乎有一些轨迹可循,所以才大胆的假设一下。”

    “孩儿的假设,正好和父亲相反,但也不是皇上有易储的念头,而是皇上根本不想传位给任何一个皇子……。”

    此言一出,真的是石破天惊,方孝孺马上站了起来,而方中宪却是张口结舌的不知所以。

    “逆子,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要是传了出去,我们方家还会有活人吗?光是朝堂之上的口水,都可以使我们方家九族皆灭了!!!”方孝孺虽心中十分恼怒,但是对于这个敏感的话题,还是不敢大声的喝骂儿子,只有压低声音低吼道。

    “孩儿是胡乱猜测,但是心里隐隐觉得会是真的,也许孩儿的假设是错的,也可能是孩儿的表达不当,以至于父亲和哥哥误会了……。”方中仁低语道,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是多么的惊人了。如果皇上不准备传位于任何皇子,那么想传位给谁,传位给别人还会是现在的大明吗?

    这本来就是一个帝王的大忌,但是在方中仁心里却有着十分强烈的预感,但是限于儒家思想的桎梏,他不知道该如何来表达,因为在当时的士大夫阶层之中,就算是有这种想法也是一种罪过,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过。

    方孝孺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不知道如何是好,他真的害怕儿子的冲动害死了全家族人的性命,所以根本就不允许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且他还要想办法尽快打消这个念头。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了,然后继续着关于怎么对付智光的话题,在方孝孺心里,是绝对不允许太子身前有一个威望超过自己的人存在,特别这个人也正在针对着他方孝孺进行着筹谋,他更不允许这个威胁继续发展下去。(未完待续。。)

678 风云起(六)

    在方孝孺的心里,皇上是受过儒家教育的人,根本不可能逃脱儒家的思想禁锢,就算是强势如太祖皇帝又如何,不是照样需要按照立长立嫡的传统继续下去吗?否则也不会有当今皇上的现在。

    而当今圣上也不会破除这个规律,他就算是对太子不满,就算是觉得太子不是继承大统的人选,但是为了大明的千秋万代,也会按照游戏规则继续下去,否则怎么规范皇位的继承,太祖皇帝不敢破坏这个规则,当今圣上也不会的。

    正因为有这种想法,方孝孺此时才将怎么对付智光和尚作为首先的要务,因为他根本不担心太子的地位问题。

    但是正当方孝孺准备布置对付智光和尚的时候,大明上下传出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太子妃有身孕了,太子要有后了。

    这个消息无论对那一方,都是一个剧烈的冲击,而方孝孺在欣慰太子地位更加稳固的同时,也对那个智光产生了深深的忌惮。将其铲除的心思也更加坚定了,这个和尚不简单,要是继续留在太子身边,自己在世时还可以和其对抗,一旦自己老去,恐怕太子登基后,无人可以超过这个和尚的尊崇,大明坚持了这么多年的崇道抑佛的政策也会随之改变,那么在佛教的报复之下,不知道有多少道教的人会受到株连。

    对于宗教的事情方孝孺并不感兴趣,但是对于自己的地位问题,他就不能不正确对待了。在方孝孺下决心的同时,京师的朱标会怎么想呢?

    五月十八日之后。陕西都司徐辉祖、提刑按察使张亮、西北军镇总督楚越、以及秦王府长史杨镇等奉旨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京城。

    几天前还颇有凉意的南京忽然暴热起来,这几位封疆大吏在府中或者驿站里汗流浃背又累又乏。但各人的心里都惴惴不安地猜测着皇上突然召见他们的原因。几乎都思虑到十有**是皇上垂询重大问题,他们排除了因许多日常军事、政务被召见的可能性,都想到是最近风声最劲的西北勇王之事。

    特别是徐辉祖、楚越认为,这期间关于勇王朱棣的流言蜚语,是影响皇上最近决策的主要原因之一。传言是这样的:

    朱棣在中亚一带的战事十分顺利,用分化的办法,离间了奥斯曼帝国的几个王子和其君主之间的关系。然后逐个击破,基本上将奥斯曼帝国瓦解了,就算是留下部分的参与。短时间内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朱棣也是损兵折将,本来应该驻军整肃的,可是不知道朱棣吃错了什么药,也不知道朱棣有什么目的,竟然在安哥拉附近开始聚拢人马,但是好像又不是继续围剿奥斯曼帝国的残余,或者是进攻拜占庭帝国的打算。

    而且据一些威尼斯来的商人声称,朱棣因为大明国内的储君问题十分担忧,也很担心没有稳定的后方。所以准备给大明皇帝施加一定的压力,不排除会挥师东进,以逼迫皇帝快速下定决心。

    这些传言,连徐辉祖他们自己也并不知其究竟。将信将疑,也以为未必是空穴来风,那些商贾们的消息灵通着呢。但是他们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召见他们进京。难道要对朱棣进行防范吗?但是在他们进京之前,二皇子仍旧在陕西对于供应朱棣的军需进行调度。皇上也没有明令阻止,而且五月初才为朱棣运去一年之中最大的军需筹备。看着有点不像啊。

    而且,这些和秦王府长史还有提刑按察使张亮有什么关系呢?军政分家,他们都是各属于藩王和刑事的范畴。

    但是蛇有蛇路,鳖有鳖路,螃蟹有斜路。不到两天,这几位大臣通过各自的途径打听到皇上召他们晋京的意旨:竟然是审查二皇子的军需账目之事,朝中御史们有人上了密折,举报二皇子包庇贪墨之人,暗中侵吞送往西北朱棣之处的军需,皇上震怒,要亲自动问。

    徐辉祖、楚越闻讯大惊,提刑按察使张亮则处之泰然。杨镇作好如实奏明真相的准备,同时心里都想,难道皇上是准备拿二皇子开刀吗?

    说一句实话,西北最近就是不太平,不但有地方的军政长官,还有一个实权的藩王朱有炖,有一个代天巡狩的二皇子朱允炆,更有一个在西北待了二十余年的徐辉祖,几方的权力已经有些重叠了。

    这种情况下,对于有一些官员已经不知道该听谁的号令,但是在徐辉祖等人的号召下,也正在往二皇子一系之中靠拢,难道皇上害怕陕西成为二皇子的天下,所以将他们召回,防止二皇子的坐大,或者是为二皇子的这次军需短少风波做替罪羊吗?

    在一片惊涛骇浪中,杨镇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秘密的被召至驸马府,请他去的,正是大长公主的驸马梅殷。

    与此同时,徐辉祖回到了自己很久没有回到的魏国公府邸之中,徐家的魏国公府位于南城大功坊内,因徐达死后追封中山王,京师百姓亦通称其为中山王府。

    这一日中山王府前的徐府街上鼓乐齐鸣,刻着太祖御笔亲书“大功”二字的牌坊下,世袭魏国公徐辉祖终于算是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宅院。这时,徐增寿一直在朱棣麾下效命,而魏国公府中,只留下参谋部佥事徐膺绪与徐家的三小姐徐妙儿,一起迎接哥哥的归来。

    当初徐妙儿和徐增寿两人支持朱棣,而徐膺绪保持一定的中立,所以在事态稳定后,徐增寿被遣往勇王朱棣的麾下效力,帮助其节制三万余的北平汉军,徐膺绪一直在参谋部作为闲职出仕。而徐妙儿进宫为女史,一直进七年了,才得以皇帝恩典。遣出宫外嫁人,但徐妙儿此时已经心灰意冷。一直没有出嫁,在家里幽居。因为在宫内呆过,所以很多人不敢擅自上门提亲,再加上朱标并未赐婚,也没有任何的暗示,是以徐妙儿一直安稳到现在。

    方过己时,徐辉祖便已远远行来。头戴乌纱折上巾、身穿红色盘领窄袖袍,标准的公爵常服打扮。长子徐明旭跟蹑其后。待车舆停下,徐膺绪稳重,徐妙儿沉静。两人便欲行礼,徐辉祖伸手虚为一托,随即笑道:“弟弟妹妹何必兴师动众,倒让为兄觉得生份了!”

    徐妙儿却并未领情,只是淡淡说道:“兄长为国效力,久出不归,我们身为徐家之人,虽是亲兄弟妹,却也要以家主之礼迎接的。”说完也不等回话。直接行了参见家主之礼。

    徐辉祖微微一愣。自己虽然在西安城内为官,但是却三两年也回家一次,但是没有见过妹妹这么生疏过,难道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心里这样想着。但是进府后,徐辉祖并未入主厅,而是直奔徐家家庙而去。在那里。他以家主的身份,恭恭敬敬的向父母的神主行了一跪三叩之礼。徐明旭也跟着一阵跪拜。待行完礼,一行人才返回主厅。

    待回主厅坐下。徐辉祖又堆起满脸笑容,对弟弟妹妹嘘寒问暖。借着这个机会,对妹妹为什么是这种态度旁敲侧击一番;可此刻徐妙儿尽拣着亲情话题相叙,徐辉祖虽心中有结,但也不好强言。过了好一阵,见时辰已差不多,徐膺绪起身笑道:“饭菜现已备好,还请大哥移步!”众人经他一说,才发觉时候不早,便一起向餐厅走去。

    处处透着蹊跷,杨镇进入了驸马府内,徐辉祖回到了魏国公府,而陕西按察司按察使张亮却进入了太常寺卿解纶的府邸之中,他本来是想找解缙的,但是却早在邸报中知道了解缙被禁足的事情,他只有先找到了解纶了解一部分情况。

    谁料这位太常寺卿矢口不谈任何敏感的事情,环顾左右而言他,兴致勃勃地向张亮描述自己过大寿的情形,又带他游逛后园竹林,听唱小曲……张亮一再询教解纶,皇上宣召的圣意究竟何在?解纶也只扑朔迷离地说,皇上召见封疆大吏乃常有之例。朝中复杂,各怀深意,凡事不必锋芒毕露,且自揣度情形,模棱两可,方可自保无虞。解纶的这番话,分明是暗示他对传言要警惕言行,静观动静。张亮以按察使的身份当然粗中有细,心领神会了。

    从这些小动作中,很多知道内情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次皇帝召见的诸人中,竟然包涵着各个皇子的势力范畴,皇帝到底在想着什么呢?事情的根源在那里呢?

    这就要从按察司今年三月间遇到的一桩案子说起了。三月初,江南已是桃红柳绿,春意盎然,地处西北边陲的凉州城却难能察出春天来临的迹象。

    一连刮了几天西北风,沙尘蔽空,一片迷茫,凉州城街上的行人瑟缩着脖子,诅咒着扑面阵阵鞭劈的风沙。横在城北的三岔河,翻滚着褐黄色的挟着泥沙的浊浪。夜里息了风,天空没有片云,朝阳冉冉升起,岸畔的柳林在艳丽的朝晖中寒怯怯的舒展着腰肢,一点点,一条条,一片片吐出的新绿,小心翼翼地窥探着迟来的春色。成群的麻雀在柳林中喋喋不休地聒噪着,偶尔有几只离群飞去,扑向城门北边的河桥,啄食着散落在桥上的谷粒……。

    辰时左右,桥头的铁栅门前人头攒动,一片喧嚷,牛车、马车、手推车,互相抢道,肩挑手提背驮的你推我揉,粗声大气地吼骂着、怪腔怪调地尖叫着,凉州海关的数十个役吏手执刀棒,向着拥挤的人群大声呵斥着商贾排好队,好接受依次的查验!

    因为每年的春季,正是商贾们拥挤的时候,大明虽然鼓励商业,但限于西北的天气,整个冬季几乎很少会有商贾在大漠或者草原之中出现,都受不了西北严寒的天气和肆虐的风沙,所以冬季基本上都是等待的时间,然后从三月之后,大家在开始西行经商。

    而往往这个时候,也是走私猖獗的时候。仅凭着海关的力量,绝对是无法杜绝的。只能起到威慑的作用而已,尽管是这样。仍旧不敢和大明官府作对的人,还是比较有持续的等待检查。

    所以看到今日如此森严,便有几个赶车、挑担的人掉头溜走,沿着河边,绕过城门,朝柳林那边走去,虽然知道是走私之人,但海关那边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前去追赶,只好暂时放过。顾住眼前再说。

    河桥边空身人三五成群或说或笑,或紧或慢地从右边的小门里走上浮桥,左边依然是排着长长的队伍,役吏们挨个打开包袱,拆开口袋,翻检大车上的货物……确信没有禁运的物品,便高声吆喝道:“过桥!下一个。”

    许多人顺利地通过了栅门,海关的吏役也渐渐松弛下来。他们估计今天不会再有人明目张胆的铤而走险走私了。

    海关的官员偷闲将一只脚跷在栅栏上,同时取出烟袋。准备装烟叶,见走过来一个穿着湖兰色长衫的年轻人,两颗外跑的牙齿特别刺目,尖尖的下巴。两颊泛红如同抹上胭脂一般。他手捏一把折扇,脸上浮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迈着方步。大摇大摆似乎没把吆叱的海关吏役们放在眼里。

    这种人让人看了就有几分讨厌,但是再往其身后仔细观察一下。就可以让海关的人顿时收敛住了轻视之心。

    因为这个人身后跟着一条长长的车队,车队前后。数十名明盔亮甲持枪佩刀的军卒,或骑马或步行,护卫着浩浩荡荡的几十辆马车。那车上插着狗牙彩旗,迎风飘拂,加上车轮滚动在石板地上发出的隆隆轰鸣声,蔚为壮观。

    凉州百姓很少见过如此庞大的车队,如此排场的仪仗,纷纷站在道路的两边看热闹。他们不敢喧哗,不敢仰视,偷偷地窥视着,但见车队前两个骑马士兵高擎着一面粉红色镶黄边坠黄穗的狭长招幡,上的大字是:“奉圣旨犒劳塞军”。车队中间是一乘考究的三匹马拉轿车,黑色板壁、藕荷色窗帘,轿顶上跳动着一簇耀眼的红缨。轿车两旁,两匹枣红色马上端坐着两位美俊的卫士,看上去雄壮威风。

    车队旁若无人,渐渐逼近凉州城的浮桥。雕梁画栋的小楼紧傍着桥头,河桥上的铁栅紧闭,望着威风而来的车队,海关的役吏们似乎惊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站住!”一声呼喝,向着直冲近前的一个骑兵厉声喝道,同时举起手中的棍棒。

    “让开!”长着两撇胡子的骑兵轻蔑地挥手嚷道。

    吏卒们拔出刀剑,严阵以待。他们不是没有见过那面旗子,也不是不知道那面旗子代表着什么,但是如果是二皇子送往西北勇王军中的军需,为什么他们没有事先接到支会,而现在也不是往西北运送军需的季节,有些与常理不符,在平时也有人冒充官府之人偷运货物出关,他们也抓住过,但是这么大的阵仗,还第一次见到。

    “二皇子钦命的运送军需车队到此,快快闪开!”

    “这位兄弟!”九品的海关巡检使抱拳见礼,说道:“凉州海关奉命督查,请多多鉴谅。”

    “嘿嘿!”嘴上有两撇八字胡子的骑兵冷笑道:“小小凉州海关,竟敢太岁头上动土,二皇子钦命的车队也敢查么?少废话,快快打开栅门!不然惟你是问!”

    两方陷入了僵持之中,也不知道那个九品的海关巡检使为什么这么大胆,一直扣着要么见到二皇子,要么就要有正规的货物出关文书,他们要详细的查探。并声称,前天刚刚扣留了一个假冒二皇子之名的商队,所以不能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言下之意,竟然是质疑这只车队的真伪了,看着势头不妙,刚才那个穿着湖兰色长衫的年轻人挤了过来,笑道:“敝人乃是秦王府庶务总管赵保,凉州知府刘大人认识我,还请行个方便,不要耽搁军需车队的行程才是,不然耽搁了时辰,别说是二皇子生气,万一勇王爷生气起来,那也不是好玩的。”

    “赵总管有礼,下官听说过赵总管的大名,知府刘大人乃是赵总管的妻舅,这一点纵然下官见识浅薄,也不会不知道的,下官乃是凉州海关巡检使郑隆,见过赵总管。”

    “啊,郑大人!”赵保抱拳还礼,说道:“士卒粗野,请多包涵,既然能确定我的身份,就请郑大人打开栅门,让车队过桥吧。”

    “赵总管,在下海关小吏不敢冒犯运输军需的车队,”郑隆谦恭地说道:“不过,圣上有旨,敕令河桥关隘严加查检,防止走私货物出境。”

    赵保心里一愣,随即镇定地指着那面招幡,笑道:“郑大人,这车队乃是二皇子代天子巡边,奉圣旨犒劳边塞将士,难道郑大人不知陕西都司的谕示么?”

    “赵总管,”郑隆正色地回敬道:“你说这车队是二皇子谕旨运送所为,那就请总管大人拿出二皇子的谕旨,卑职当奉旨行事!”

    “你……”没想到一路上车马横行,浩浩荡荡,所过州县关隘如过无人之境,州官府官县官无不俯首听命。这凉州海关的九品小吏难道吃了豹子胆,喝了**药了?公然藐视二皇子的意思,这还得了!

    但想想不便发火,因为这几十辆大车上毕竟装的都是犯禁的私货。于是强压震怒,冷冷地说道:“你没见这招幡徽号么?我乃秦王府之人,二皇子又遣派在下押运车队,并有陕西都司、布政司衙门派兵护送,就是凉州知府刘大人也是知道的。郑大人,话已挑明,快快打开栅门,贻误军机,那就不能客气!”

    “下官明白。”郑隆依然纹丝不动,沉下脸来说:“你说是奉旨押运,我当然不敢阻挡。不过,根据朝廷颁布的律法上说,钦差巡视当有圣旨,军资运边应有兵部牒文,请问赵总管,既然没有圣旨,那么请出示兵部牒文。”

    “这……”赵保恼羞成怒,变了脸色,喝道,“大胆,你识趣些,快将栅门打开!”

    “你既无二皇子谕旨又无兵部公文,那就得例行公事。”

    “例行公事?哼,你要怎么例行公事。”

    “查验货物!”

    “你敢!”

    “份内职责,奉皇上诏命行事,言何不敢?”说罢此话,那郑隆竟是命令属下暂时关闭闸口,拿着武器和车队对峙起来,非要检查不可。

    看到要动真格的,赵保慌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对身边的一个军卒吼道:“林总旗,命令护卫,将这帮刁徒统统拿下!”

    “是!”林总旗答应一声,对排成长队的护卫士兵吼道:“将他们统统抓起来!”

    本来是一个十分常见的缉私行动,在双方的强势下,展开了一场争斗,正要进入白热化时,突然西北军镇介入,将双方都控制了起来,要拿回西安城调查清楚,这件事就正式开始扑朔迷离起来。

    真的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缉私行动吗?(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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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洪武五年,太子朱标未结婚、燕王朱棣刚换齐牙齿、胡惟庸崭露头角、汪广洋去广东钓鱼、李善长当起了工头、刘伯温怕死不敢回家、徐达初尝败绩、方孝孺还在求学,黄子澄科举不成,齐泰也在求学,姚广孝游山玩水,明初四大案未见踪影,开国功臣们正在逍遥,朱元璋却已经在磨刀霍霍,而就是这年的春天,刚刚失业的屌丝庞煌,上网回家途中穿越到了一群移民队伍中,试看他怎么带领群臣,向皇帝郑重提出: 除了祭祀;臣要有不跪拜任何人的权力! 皇上错了;臣要有可以指责拒绝的权力! 同僚犯错;臣要有不无辜被牵连的权力! ……………… 一个穿越了的草根向另外一个成功当皇帝的草根要权力的故事! 一个穿越到明朝初年屌丝的成长史! 一个草根皇帝的维权史! ...... 【新书需动力,精彩在后面!请各位看官《加入收藏》后养肥再杀!】 ......臣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臣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臣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