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8 微服所见
开封府南衙大堂,公案后坐着开封知府刘森,一阵肃杀的堂威之后,跪伏堂前的原告俞九仁将状纸双手交给主簿,便放声恸哭,却又不时从掩袖间朝知府坐着的方向偷觑几眼,口中一个劲地嚷嚷:
“请求大老爷为小民伸冤啊!”
刘森从主簿手中接过状纸,轻拍堂木,喝道:
“俞九仁,你不要嚷叫不休,你说杨学祥霸占你家田亩,贪赃枉法,可有证据?”
“大老爷容禀,杨学祥霸占我家田产账目,尽人皆知。”汪有德按照刘知府的示意站了起来,直趋在大堂下首站立着的被告杨学祥面前,指着他嚷嚷说:“此人依仗权势,无法无天,横行乡里,欺压良民。这是街里坊间人尽皆知的事情。”
制止了俞九仁的无礼,遂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对堂下的被告反而有些客气的问道:
“杨学祥,俞九仁状告老先生情状,可有此事?”
花白的胡须显出被告的年纪已经过了六十,但脸色却是显得红润发亮,不知道是身体好,还是被气的。听到知府问话,则鄙薄地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俞九仁,然后从容地向知府大人抱拳回道:
“大人垂询可有此事,老夫难以用有或无简单回答。”
“噢?请述其详。”
“大人,俞家二百亩田地、八干两银子财产等等确实由老夫代管。但这却和霸占无关。”
看着杨学祥侃侃而谈,朱标不由纳闷,难道大明断案。原告要跪,而被告却又无须下跪吗?他虽然是皇帝。但是却没有经历过最基础的断案过程,就算是在监国期间掌刑狱之事。但也只是问案,对于在大明打官司还是一无所知。
于是轻声的问在一侧的朱有炖,同样道理,身为皇家子弟,如何知道这些,但是朱有炖却猜出这个杨学祥肯定有功名在身,要不知府也不会这般态度,于是回答了皇上的问题,然后环视一下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心里不由一个劲的叫苦,想要劝谏皇上回去,但又不知道如何说起。只好往后站站,又将头低了一些,一面开封知府看到了认出自己。
想起了今日的事情,朱有炖还是被打败了,听皇上说想改换封地之语,换了在以前,或者是换了别人。肯定心里不愿意,但是朱有炖却是无所谓,因为现在藩王并没有多大的权力,无论在那里。十大军镇只要被皇帝紧紧攥在手里,大明上下,谁也翻不出浪花。
而且远离开封。就可以远离自己的这些兄弟,想起了二弟朱有燻状告父王之举。朱有炖就觉得有些心寒,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于是毫不犹豫的就遵从了皇上的决定,本来以为没有事情了,但是正要告退。
皇上却是好像早有准备似得,拿出了几身便装,不容异议的让他换了,说是要出周王府,去看看朱有炖所要处理的庶务。
朱有炖有苦也说不出,只得遵命,安排了几个心腹跟随,而这边,皇帝则只带了刘超和另外两个侍卫,一行人偷偷的从侧门溜出,竟然方孝孺等人全然不知。
朱标和朱有炖兄弟二人化作两个贵胄公子,手拿折扇,后面跟着几个家丁打扮的壮汉,刘超却以面目清秀扮作一个书童,几个人在开封的大街上溜了几圈。当然朱有炖也不敢领着皇帝去自己的产业那里去看,皇室子弟严禁经商,而周王府那几处产业却是酒楼什么的,用来贴补周王府的开销,因为藩王虽然待遇丰盛,但是对于若大的花费,还是显得有些吃力,这也是一个拿不到桌面上说的事情。
几个人转着,几次朱有炖想要劝皇上回去,但都被拒绝,走到开封府南衙的时候,突然听到嚷嚷着开封府开衙断案了,对于包公仰慕已久的朱标,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虽然现在是大明,而不是大宋。
看到朱有炖又要劝自己回去,遂将头转了过去,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专心听那杨学祥陈说理由。
原来,俞九仁的父亲俞力是开封府一位有名的商人,主要靠贸易别人的物事,经商四海,信义还不错;赚钱也不少,捐助善事更多,赈灾救荒、修庙铺路,赢得了 “俞大善人”的美名。
可是偏偏家中却是不顺,十年前发妻亡故,丢下个十五六岁的儿子俞九仁。本希冀儿子读书高中科举,光宗耀祖,可是儿子总不争气,左耳进右耳出,几年下来书未读成,反而结交了一群泼皮无赖,离家游荡、游手好闲。
见儿子不是读书的料,干脆让他跟自己学做买卖。这样一来俞九仁更为放纵了,收了账目竟私自挥霍,动辄去吃喝嫖赌。这杨学祥却是洪武年间的一个官员,原来知梧州的一个小县。告老还乡之后,与俞力居处毗邻,两家结为至交。
前年腊月,俞力旧病复发,吐血不止,请了许多医生均未能治愈,临终前将杨学祥请到病榻前,还没说话便挣扎着要给其磕头。说:“我这辈子善事做了也不算少,可是如何就不得善报呢?生了个孽种,天生的混世魔王,一年到头不务正业,挥霍家产。我在世尚且不能制约,我死之后谁能管得住他?不消一两年,几十年惨淡经营的财产非叫他败尽不可。如此这般叫我死不瞑目啊……今日恭请杨兄屈驾寒舍,想在归去之前,拜托哥哥怜悯相助。”
俞力说:“我们虽是邻里关系,但是平时却颇为互知,我死之后,拜托杨兄代管田产账目……。”
当时杨学祥连忙拒绝,说:“不可,不可,非是老夫不肯相助。只怕将来令郎反目,滋事生非。以致人言沸沸,说我杨某乘人之危。有意侵占……。”
但是俞力近日病危期间,已立下文约凭据,再请邻人具保,一应手续完备,看着老友那么凄惨的面容,杨学祥也觉得心里颇为不忍。就这样,立了两份契约,杨学祥、俞力签字画押,又请乡绅、里长俞四海具保签名。
俞力稍后病逝之后。杨学祥让自己的儿子精心管理俞家二百亩田地、八千贯钱并仆役人等,设立专项账册,租谷出进,银钱收支等等一笔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不准挪用俞家分文银钱,不准差用俞家仆役作私。
惟有俞九仁,其父临终时仍醉眠丽春院,待到父亲丧事一过,便三番五次的来要取钱财。拿走一千贯之后,不久又要。杨学祥命儿子拒付了,俞九仁便吵吵闹闹要杨学祥退出契约,还他田亩、钱财。说他是俞家谪长,有权继承等等。
杨学祥则义正辞严相斥,说是汝父临终遗言并立有文约。当恪守信诺。一年多过去了,俞九仁突然不顾事实原委。颠倒黑白,恶意中伤。要对簿公堂,讨个公道。
结束了陈辞,刘森抱拳说道:“噢,原来如此!我说呢,杨大人为官清正,有口皆碑,告老还乡之后岂会做出此等贪赃枉法之事。这等大善大德可谓是义薄云天,传诵千古,”他将目光投向跪伏的原告,喝道:“俞九仁,你听清楚了么?杨大人所言可是事实?”
直起腰手指杨学祥,俞九仁大声说道:“这老家伙编造谎言,血口喷人,家父临终时,小人就在身边,嘱我继承家业,孝顺继母,照顾妹妹……小人哭得天昏地暗,磕头发誓……哪有甚家父托他代管田产之事?分明是他依仗权势霸占侵吞良民田亩财产,如此颠倒黑白,天理不容,青天大老爷,要为草民作主啊!”说着又嚎啕大哭起来。
刘森轻拍堂木,说:“公堂之上,不得喧哗!”又转向杨学祥,和蔼地问道:“这无赖一口咬定老先生霸占田亩,老先生只要出示俞力与你所立文约,本官自当明判其无理取闹,诬告朝廷命官之罪。”
十分厌恶地瞥了一眼疯狗般狂吠的原告俞九仁,杨学祥不再说话,站起身朝知府刘森抱拳行礼,推开椅子便走。说:“老夫这便回府取来文书契约!”
刘森说道:“何劳老先生亲自动步,本府派两个衙役去请老夫人出示便可。”
杨学祥一想也是,遂坐下道:“也好。”
于是知县命众人暂且退下,稍事歇息,文约取来后再升堂理事。
朱标觉得十分有意思,心想到从古至今,或者无论是哪个时空,判案问讯都是需要讲证据的,也觉得这个知府颇有包拯的遗风,虽然对杨学祥十分恭敬,但却比较讲究证据,明明看出那俞九仁有些不善,杨学祥乃是忠厚长者,告老官员,也不凭借自己的好恶做事,已经十分难得了。
自己刚想在民事、刑事纠纷上下点功夫,展现下自己在另一个时空所学的专业,但是看到这般问案,除了事必躬亲比较牵涉父母官的精力之外,暂时还没有什么可以改进的。不过那边朱有炖却是看出有些不对来。
心里一动,于是又劝朱标回去,但是明知道这次以后,自己身为皇帝,再如此近距离的看断案,基本上很难,那肯放弃这次机会,于是命刘超买了一些零食,就在南衙大院里面等着一会的结果。
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再次升堂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堂前多了两个喊冤叫屈的妇人,一位是杨学祥的妻子柳氏,另外一位却是俞力的遗孀贾氏,面对她们的愤愤嚷嚷,刘森猛拍惊堂木,厉声说道:“肃静!肃静!”接着是衙役们助威的堂啸。
“柳氏!”开封知府探身向杨学祥妻子发问:“你口口声声说将契约亲手交给衙役,本县派往你家的两名皂吏在这里……。”
二衙役上前禀道:“回大人,小的们奉命到杨府取证,杨老夫人说在小的们去之前,去了二位差公,她将文书契约交给他们了。”
开封知府转首问到:“柳氏,大堂之上,望你如实说来。交给哪两个差公了?”
柳氏左顾右盼,似乎想找到那两个差役。但是却是失望了,不由语塞道:“这……不过他们的模样老身记得清清楚楚。一位嘴角处有一块紫斑,一位很胖,是安庆口音……。”
“本衙六十名衙役,除一名回乡奔丧,二名去周王府公差,都在这里了,你不妨挨个辨认,看看是哪两个从你手中拿走文约的?”
听到知府大人吩咐,柳氏匆忙紧张地在站立着的衙役们面前一个个细瞅。并未发现那两个从她手里取走文约的衙役。她失望而怀疑地徘徊着。
“认出来了么?”
“大人,这班衙役中没见那二人,不过他们亲口对我说了我家老爷在大堂所述情形,他们奉你于大人之命前来取证,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公堂之上说话要有凭据。”刘森拉下脸来,“本县既然已经指派衙役前往贵府取证,怎么你将文约交给不明不白之人了呢。依本县看来,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文书契约……。”
听了半天,别说是朱标等人。就连在一旁十分镇静的杨学祥也开始警觉起来,看着刘森显得有些诡谲的表情,多年来宦海浮沉和理事办案的经验,预感到这可能是一场有预谋的做戏了。杨学祥镇静地捋捋长髯。与老妻向他投过来的疑惑目光相遇,正待说话。
就听刘知府问道:“贾氏,你来此作甚?本官并未传召于你。”
“大人。逆子状告杨老先生霸占我家田产,纯属子虚乌有。满口谎言。我家老爷临终之前,分明立了两份字据。并有具保之人,白纸黑字,铁证如山……况且二位具保之人可以作证。”
“且慢!”刘知府打断贾氏的话,问:“你说白纸黑字,立有字据,你且将文据呈了上来。至于证人,本府当立即派人传讯。”
知道杨先生落入了陷阱,不过还是闻讯跟了过来的贾氏,嗫懦着说道:“可是……可是这事儿太奇怪,文约契据,我一直放在盒内,藏在柜里,半月前还见着,今日开柜取盒,却忽然不见。”
“那……具保人呢?”
“二位具保人,先夫伙伴刘三去年秋天去广东经商,至今未归,而里长俞四海,却是再上个月病故了!!”
“嘿嘿!”听到这里,刘知府冷笑道:“好一个刁妇,编出一番故事欺骗本府,你知罪不知罪?!”
“大人,我说的句句实话,若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贾氏急了,竟然发誓起来道:“大老爷,杨先生受亡夫之托替我家管理田产银钱,绝非霸占之举。大人,上有天,下有地,人有良心,逆子恩将仇报,大老爷如何就信他一面之词呢?……。”
“放肆!”刘森拍起惊堂木,吼道:“无凭无据,信口雌黄,来人啦!”
衙役们齐声应诺:“在!”
“将这刁妇人轰了出去。”
“且慢!”杨学祥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此时刘森已经完全改变了刚才的谦虚,冷冷地说:“杨大人还有什么话要说?”
“荒唐!知府大人官居一方,食君之禄,遇了讼案,不问青红皂白,草草问案,何至如此轻率!”
在杨学祥凌厉的目光逼视下,很不自在,下意识地拍着惊堂木,说:“杨学祥,你别打肿脸充胖子,你也曾经身为朝廷命官,知道朝廷律法么?”
“老夫当然知道,不用大人提醒。”
“既然如此,本府就按朝廷律法行事!”
“你要怎样?”
“原告俞九仁状告你依恃权势,侵占他家田亩财产,你说俞力与你立有契约,据本府查核取证,你与贾氏均无所谓证据,因此本府可以为,俞九仁所告属实,按朝廷**,当拘捕问罪。”
霍地站起,喝道:“你仗势横行,欺压良民,铁证如山,死到临头了还如此嚣张。若是识趣,快快画押招供,免得皮肉受苦。”
立即拥上几个役吏将杨学祥戴上枷锁。但是就听到后者骂不绝口:“狗官!贼官!你如此倒行逆施不得好下场!”
柳氏、贾氏嚎啕着大呼冤枉,被衙役拉住。刘森挥手呵斥道:“轰了出去!”衙役们便将她们架着拖出公堂。然后坐下,猛拍惊堂木,说:
“杨学祥,你招还是不招!”
狠狠地向他唾了一口,杨学祥大声喝道:“呸!老夫也曾经是朝廷命官,就算是你身为知府,岂能将刑罚用于我的身上,难道就不怕违反大明律例吗!”
刘森浅笑一下,推椅扶案兀地站起,骤然变了脸色,大声喝道:“大刑侍候!”
衙役们发出了“威武……威武……”的低吼,同时将刑具搬了出来,显然刘森并未将杨学祥的话放在眼里。
……。
朱标一行看在眼里,朱有炖有些担心的看了皇上一眼,见到并未有发作的迹象,才放下心来。虽然觉得刘森的不对,但是更奇怪其的办案程序,在皇上到达开封之前,布政司和按察司,以及自己的周王府已经和各个衙门里面打好了招呼,最近要低调做事,因为皇上在开封,害怕有不好的影响,刘森如此做,而且违反办案程序,身为五品大员的知府,难道真的一点轻重也分不出来吗?而且如此的民事纠纷,竟然会闹到五品知府的大堂之上,真的是匪夷所思了。
刘森真的是这样的人,那么他能混到五品知府的品级上,简直算是一个奇迹了。朱有炖这样想着,如今开封府平地风云,莫名其妙地制造了这一起案件,公然毁证栽赃,意欲置致仕官员于死地,显然是不可思议的。转脸看着皇帝那一脸的恬静,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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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标虽然当了皇上,但是他所受到的儒家教育却也不能由着他的性子做事情,虽然满腹的打抱不平,但是还是克制了自己的情绪,他知道,一旦自己亮相,必定会在开封府引起很大的轰动,至少在事情没有搞明白之前自己是不能表态。
皇帝表态,那是要血流成河的。傍晚时分,朱标回到了周王府,称自己累了,遣散了众人,自己则带着刘超在花园散步。
周王府很大,是宋时汴京的皇城,虽然已经荒废很久,经过几十年的连续修葺,基本上也算是恢复了一些旧貌,但依旧显得有些空旷,就在这周王府周边,有卫所兵严格把守各个通道,周王府已经由御林军接防,里面加上锦衣卫宿卫的暗哨,可以说是万无一失,就因为这样,朱标才显得十分随意。
杨学祥霸占田亩一案,锦衣卫情报处的人很快的就拿来了结果,谁都会以为此案已经成定局,无非有两个结果,皇上干涉进来,此案发回重审,刘森获罪这个是一个结局,而另外一个结局则是皇上不屑于管这小事,因为作为统治者,要维护地方官的政事处理。
至少陪同皇帝微服出巡的众人都是这么以为,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一连过了数日,皇上却是不置可否,甚至连提也未曾提过这件事情。
就连开封知府刘森似乎已经察觉到周王府对于此事的**态度了,而皇上则在安抚了周王朱有炖之后,起驾往德安府而去。并未对此事做任何态度。这样使知情人不免有些揣测万分。
“这是哪门子的事啊?明明就是牵强的诬告,皇上居然还不开一下金口玉言。这不明白着好人没有好报吗。”
刘超那有些抱怨的话传入了朱标的耳中。他之所以敢如此说,那是出于朱标的纵容。对于刘超这个人,他不想让其变成一个自己真真正正的盲从者,目的自然是为了能听到真话,所以对于刘超的容忍,朱标可以无限放大,为的就是让其能大胆的说话。
朱标扭曲着嘴唇,闷不出声地笑着。对于这类的说话,对于这种从内心说出的话,不论他们怎么说。他作为皇帝只能为能听到这种话而高兴,但是却不能告知自己真正的用意。反正这件致仕官员欺压百姓的案件,会报往京师内阁处理,自己不是偶然遇见,也不是放任不管,因为他想看看在内阁主持大局下,对于处理这类案件的态度。
这个和他以后的决策有关,自然是不能轻易的放过这个机会,在临行前。对于开封府所有知道此事的官员,朱标都下达了封口令,在锦衣卫强大的情报收集面前,任何作弊的行为只要用心去查。谁也不敢违背皇上的意愿。
不消数日,内阁必定会将处理的意见呈报御前,届时作为皇帝。就可以对自己国家的吏治情况,做一个片面的评估。他对此深信不移。自己不在京师,这是考验自己组建内阁的绝佳机会。
不过这些不是当务之急。现在必须的就是要稳定西北,防止鞑靼和一些蒙元残余部落对于大明的滋扰,那样,他才能将自己的重心移到关于彻底开放海禁的问题上,这个问题才是重中之重。
御驾行至德安府后,銮驾就停了下来,翌日,传出皇帝抱恙的消息,一时间,这次出巡暂时陷入了停顿,京师听闻这个消息后,由监国的太子名誉发出诏书,命太医院选择良医赶往德安,在内阁的压制下,没有起一点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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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煌在另一个时空有些部分印象的他知道,没有一个国家是靠着纯粹的农业而发展壮大的,土地有限,虽然暂时对于大明还构不成威胁,但是随着朝廷对于工商的扶持,缓慢上升的人口肯定追不上生产消费的速度。
那就不可避免的要将产品销往外地,以缓解大明逐渐增长的生产力,此时地球另一端的欧洲国家现状朱标不清楚,但是凭借现在大明的国力,只要政策的当,所能达到的生产力是极为恐怖的,早在近二百年前的南宋已经证实了中华有这种力量,正因为这样,怎么转嫁这些即将到来的矛盾,成了庞煌心中的头等大事。
三日之后,何妙顺在客栈中安顿下来时,已是黄昏时分。连日来往于沔县和西安之间,途中急行仆仆风尘,使他感到劳累。沐浴之后,换了一身干净的内衣,趿着鞋,靠在春阳夕照的窗前,呷了两口甘醇滚热的浙江龙井,觉得一阵沁透心脾般的爽快。
在素荷居露过面的金彪更是倦容满面,因为他回到沔县后,没有任何歇息,又和何妙顺一起来到西安城内,看着何妙顺,半晌问道:“何天王,你是今晚还是明日上午去?”
“稍时再说,你把匣子取来。”
“哦,好的。”金彪十分麻利地从随身带着的行李中,取出一个用红缎子包着的盒子,摆在靠窗的茶几上。
“你去吧,”挥挥手,金彪躬身退出屋去,轻轻地带上房门。
何妙顺解开包布,取出两只盒子,一只是紫红丝绒包裹的精致的方盒。一只是约有尺把长的黄杨木盒,上面刻着不显眼的暗花。木盒里装着两棵根须极长的高丽参,色泽金黄透亮,极为珍贵。丝绒盒里摆着一枚翠绿色的宝石,晶莹剔透,熠熠生辉,显然是从波斯过来的东西。
从新皇登基的时候开始吧,朝廷严惩贪污受贿的法条渐渐松弛。前些年刑杖而亡、剥皮处死的贪官依稀在目,可是,这几年变了。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谁见钱不亲的呢?所以,一阵子腥风血雨之后。送礼收礼,行贿受贿之风,又在上至京城京官,下至省府州县衙门暗暗地刮将起来,只不过瞒着当今皇上而已。
这两件准备送给西安都司的指挥使张震的礼物,原也是前些年抢劫商旅的一些存货。他们每次到西安,总要带点晋见之礼给这些达官贵人。
审视着翠绿晶莹的宝石,伸手盖上丝绒盒子,望着窗外似血的夕阳。思考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这本来就是一个惊天的秘密,谁也不会想到,现在所谓的沔县叛军,竟然是听命于秦王之命,早在洪武二十八年之前,秦王朱樉就暗藏了这一只民间的私家武装,借助这只武装,朱樉达到了很多目的,就是这只在民间一些百姓眼中被称为义军的叛乱队伍。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以宗教的手段蛊惑人心,扼守商道,聚敛了很多钱财。
而且秦王可以借助剿匪的名誉。向朝廷索要大量的军需之物,更牢靠的把握住军权,但是不知道为了什么。还不到四旬的秦王朱樉在完成一次所谓成功的剿匪之后,竟然莫名其妙的暴毙。然后秦王之位由朱尚炳继承。
这只沔县的所谓义军,在耿炳文、郭英的联手打击之下。只得暂时进入了蛰伏阶段,因为在秦王暴毙的背后,他们发现了朝廷的身影,一度怀疑已经暴露在锦衣卫的严查之下,所以连大气也不敢喘息一下,特别是朱尚炳接收这股力量之后,更是顺眉顺眼的做起了安稳王爷,坚决不启用这股力量。
但是,皇帝的改变军制和削藩军权的举措,却打乱了他们的美梦,不知不觉之间,就在诸王在京师召开宗室会议期间,陕西、西北等各地的卫所的大部分中层军官纷纷被调至江南,取而代之的是从大明军事学院毕业的学员们,然后就顺利的成立了西北军镇,由都督平安就任总督之责,总督行辕则在兰州,正因为如此,对于沔县的金刚奴等人才暂时没有构成威胁,但是谁能说定今后的事情呢。
现在无论是秦王府,还是陕西都司都是大权旁落,而沔县叛军的内部,也由于这样的压迫渐渐出现了裂缝,特别是听闻徐辉祖巡边的消息后,更是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为了什么,金彪前一段前来西安探听消息,陕西都司不可置否,只是让他们耐心等待,但是沔县的众人已经等待不下去了。
因为最近三年来,没有了陕西都司的暗中资助和支持,沔县一隅之地,怎么能顾得起军队的奢侈,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人心乱了就很容易会出现裂缝,那样万一事情败露,大家都没有一个好下场。
关于在洪武年间缺少战事,诸王为了把握军权,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养匪自重的举动,只有通过不停的剿匪,巡边,御敌,才能引起朝廷的注意,才能获得朝廷的援助,才能保持住军队的数量,之所以在北方边塞之地的诸王都能拥有重兵的守护,而在内地南方诸王却护卫稀少的原因就在于此,朱元璋的子孙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早就看出了这一点,而且个个都付出了行动。
金刚奴、何妙顺等人现在沔县的武装,正是秦王所养的,之所以何妙顺会亲自来西安,那就是他心里充满了不安,他们很明白,现在在秦王的眼里,就是鸡肋,或者是一个随时可以苏醒反噬的毒蛇,存在可能会带给秦王今后以希望,但是更可能会带给秦王一脉的灭顶之灾。
何妙顺很聪明,所以他心里不能平静。
吃罢晚饭,何妙顺换了一身衣服,带着仆人,不乘车,不坐轿,顺着朱雀大街朝南走,越过钟楼,折转向西,走过一段青砖砌成的围墙,便是陕西都司张震大人的府第了。
门楼不算高大,也不华丽,两个持枪肃立的门卫像是木桩一般分列左右。何妙顺上前通报姓名,出示由陕西都司开出的印信,门卫彬彬有礼地将他让进耳房,等候通报。
约摸过了一刻钟,何妙顺才得到召见的通知。他赶忙整理了一下穿着,提着礼品,随来人踏进大院。走过两间房子。转入一个回廊。在回廊的尽头向右一拐,到了他非常熟悉的五角形的厅堂门前。这是专门用以接待客人的花厅。
花厅前的小院内花木扶疏,方型、国型的石桌、石墩散落四处。一条用青石砌成的人工小溪环绕小院。他紧走两步,进入厅堂。
陕西都司指挥使张震坐在红木椅上,椅边置一盏高擎红纱罩大灯,镶嵌大理石的圆形桌上整齐地摆着几本不知是什么的书籍。厅堂内悬四盏吊灯,烛火通明,五壁悬挂琳琅满目的刀枪剑戟,有着一种武人的粗豪。
一色红木椅几,摆着几处仙人掌的盆景,在灯光的映衬下更显得狰狞耸立。何妙顺一眼瞥见张震,赶紧趋前便拜:“草民叩见指挥使大人!”
“免礼!”微微欠身,张震那扁平红润的脸上堆满笑容,看不出其实际的心思,在自己府邸里面接见乱党,是何等的大事,但是在张震的眼里看不出一丝不安,显然是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回。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说道:“坐吧。”
躬身一揖。将两件礼品摆在张震身边的圆桌上,然后又退了几步,坐在指定的凳子上,双手拄膝。静静的望着张震。
“大帅是何等身份,又何必拘于俗礼。”瞟了一眼桌上的两只小盒,张震微笑地说。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何妙顺刚刚坐下,听到此话。连忙又站了起来,谦躬地回了一句。看到张震面前的茶杯已经空了,于是又走了过去,帮助张震讲茶杯斟满,又拿出带盘青花瓷碗给自己倒了一杯,才回到座位前。
张震似乎有些尴尬,因为何妙顺进来,自己让其坐下,竟然连茶也没有谦让一下,看到何妙顺不请自取,为了掩饰,说道:“你尝尝,谷雨前的福建白毛雾,前天朝拜秦王,殿下赏赐。此茶世不多见,汤色清亮,味香隽永,实为难得珍品。”
端起茶碗,轻揭碗盖,便闻到一股淡淡清香。他轻轻抿了一口,舌尖上感觉有种似乎是新雨后的泥土怪味,说实在的,他并不喜欢喝茶,但却故作惊诧,连连夸赞:
“果然佳茗,香而不腻,淡而爽口,余味甘甜不绝,堪称仙品。指挥使大人深的秦王器重,才能口福不浅啊。”
“哈哈哈……”张震开心地笑了,话锋一转,“妙顺,你夤夜造访,不知为何,要知道钦差大人巡边陕西,现在来,实为不当啊!!”
看到张震揣着明白装糊涂,何妙顺于是放下茶碗,正襟危坐,却是答非所问的说道:“大人喝着福建白毛雾,那里知道沔县的痛楚,此次专程赴省,就是向您诉苦来了!”
何妙顺本事一个落第的士子,在读书人不多的叛军之中,算是一个智囊型的人物,说起话来,果然绕的巧妙,张震闻言脸色一凝,笑容顿敛。道:“什么诉苦,难道还有人敢为难当年的四大天王,竟然劳动何天王亲自奔波?”
“唉,大人,”何妙顺探了探身子,道:“若是一般事情,草民又何敢诉之大人府中,又何必亲自奔波,夤夜拜访大人府第!”
“妙顺,朝廷律严,最近的风向你可能也有风闻。自去年圣谕垂达以来,陕西境内不论功绩卓著者,还是勋戚王府。目下皆要顺应天命,任何铤而走险之举,都要冒着杀头的危险,你等也要体谅秦王的苦衷才是!!”
“大人,我等虽平庸弩钝,但谨遵秦王殿下的恩惠,铭记大人训示,惟鞠躬尽力,殚心虑事,夙夜勤谨不敢苟且……不过,连年天灾,且无收获,现在沔县附近,人人思危……”
何妙顺压住话头,瞟一瞟张震,看见后者轻闭眼皮,正听着他说话,没有任何表示。只好离开座位,走到张震身边,压低声音说:“又闻魏国公前来巡边,实在是于心难安啊……。”
“嗯?”张震心里一耸,但仍不动声色。何妙顺的话语,正好触动他心里所想,对于此次的徐辉祖来陕西巡边,他也是感到十分有些惶恐,谕旨中含糊其辞,并不说明原因,正是犯了秦王朱尚炳和他们一系的大忌,但此时却是不能让何妙顺看出来,以防止这般草民本来就犹如墙头草一般的心思摆动。
“不用说了!”摆了摆手,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和秦王前几日揣测的徐辉祖来意,皇帝在潜邸时就有着贸易的倾向,成立什么海关,估计这次借着和鬼力赤通商的机会,来把握朝廷银根的概率比较大,但是徐辉祖又不急着往边塞而去,十分令人费解。想到这里,张震那两道横在窄窄前额的浓眉不由皱了皱,随即外表上便恢复了依然平静如常。呷了口茶,指指座椅,示意何妙顺坐下。
“妙顺,不知道金三元帅如何打算呢?”张震盯着何妙顺的表情,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
“大人,”何妙顺看上去一脸恭顺,甚至有些诚挚地说:“我们乃是秦王所属,当然唯秦王殿下马首是瞻,金元帅当然一切听从秦王明喻,但是沔县于众人心惶惶,我等思之再三,决定亲来西安当面禀告大人,恳请大人明示。”
听到何妙顺句句话网秦王的身上盘绕,张震不由的打了一个寒噤,眼光也逐渐阴森起来。(未完待续。。)
590 盘绕
又过了七日,换一个场景。
“嗯,”徐辉祖鼻子哼了哼,没有说话,他一眼看穿张震游离在秦王府边缘的审慎圆滑。他很清楚,作为朝廷所派遣的奉天钦差,张震慑于皇室的威严,在没有摸清楚朝廷对于藩王的具体态度之前,决不敢公然放弃自己之前所依附的力量,那样是极其不符合官场规则的。
另一方面,张震失去的权力的确很大,如果不表态,朝廷肯定会将其划为藩王一系,那样必然耽心他就没有什么翻身的机会,就算是朝廷不秋后算账,那也是庸庸无为,故而进退维谷,于是把这个包袱甩给了他这个钦差大人。
但是徐辉祖心里也十分忌惮张震在陕西的能量,当详察其间隐情时,暂时调查的线索只要是牵连于陕西都司,他就命令手下暗中果断释放,不留痕迹。再经一番斡旋,然后不了了之。因为都司、卫、所军制,是太祖高皇帝定制,已经深入人心,其中在此道中浸淫数十年者比比皆是,已经混成了兵油子,而张震无疑就是陕西军队中最资深者之一。
景泰五年十月初一日,制定军功袭职例;凡军官舍人,旗军余丁,或自愿报效,或选令征进新军,曾历战功升授职役亡故者,由其子承袭,无子者,由其父兄弟侄受袭。职役小者,俱准承继相等的职事,而义子女婿不准承袭。若先前不曾立功,就职后也无战功的亡故者,不许承继其职。
指挥、千户、百户子弟有功。先已升至指挥、千户、百户,后有征进新军有功升职者。准予袭职,不曾征进者则不许承袭。致仕官守城或征进有功亡故。并年老告代者,原代职子孙也曾随征,或曾任定**职事,及见支优给职任小者,就与父兄所升职事。若职事相等,不许令次子孙别袭。若原替职子孙不曾于定**任事,次子孙曾随征,如今其父祖欲令袭授所升之职者听任,原替职子孙革闻。
这里所谓的新军。就是朱标制定的十大军镇之兵,大明初期军卒达二百万之巨,严重的侵占了劳动力,虽然朱元璋令许多卫所开始屯田驻守,但是屯田兵的战斗力逐渐下降,造成了兵员素质的严重不均,比如说当初在南方军队的战斗力,就远远落后于北方边塞的军队。
在南方内地的兵员素质,甚至还比不上在辽东的屯田兵卒。这是朱标不想看到的,大明王朝兵力不弱,但是往往集中于执政者的决策之下,比如在另一个时空的洪武年间。为了防止蒙元残余作乱,辽、燕、宁、代、秦、晋诸王的军队战斗力就特别强悍,但是到了嘉靖年间。出于对倭寇的危害,所谓的戚家军战斗力又反而超过了北方边塞军队的战斗力。而到了明末,辽东由于对女真人的作战。战斗力也达到了一个顶峰。
但是这样子的军队,根据时间段和皇帝决策的不同显得战斗力分布不均,是朱标不想看到的,建立十大军镇,就是为了平均增强军队战斗力,也是所谓裁军、精兵的一个步骤之一。
下一步要实行的肯定是废除军户,以保证在精兵的同时,最大限度的开放生产力,但这样做,无疑损害了很多人的利益,至少废除军户,将使都司在大明军制中所残余不多的权力再次被剥夺一层,使地方掌握的武装出现最薄弱的真空。这一点是危险的,徐辉祖凭借自己的家学渊源,感到了此举的风险,但是却改变不了皇帝的决心,只能尽心尽力的去实行,凭借自己的经验将风险减少到最低。
“张大人!”徐辉祖压住心中的想法,站起身来踱起方步,道:“你对朝廷忠心不贰,尽公尽职,下官十分钦佩……。”
“钦差大人……!”张震连忙插话,也不敢坐着,只好站起来,躬身辩解,徐辉祖挥了挥手,继续说道:
“法不阿贵,法不私亲,指挥使大人所作所为,光明正大,合理合法,无可非议。张大人依据朝廷律法办事就是,何必有诸多疑虑。”
啪!徐辉祖将包袱又扔了回去。杨实珍品味出钦差大人话中寓意,句句藏锋,如芒在背,惊出他一身冷汗。
“大人,下官确是一片赤诚……”
“张大人莫提公务了,”打断他的话,徐辉祖信步走出,置身庭院,仰观天宇,说道:“张大人,你看今夜月华如水,园中花香馥郁,值此良辰美景之际,如果张大人还未想好,那就不妨回去再想个明白,什么时间想通了,再来找本官开怀畅饮,把酒言欢如何?”
张震正要答话,月色下匆匆走来一个侍卫,正是钦差帐下皇帝所御赐的神策军统领布林。也没有什么避讳,走近前来,抱拳道:“启禀大人,京师急务,请魏国公即刻前去叙话。”
“急务?”徐辉祖怀疑地看了布林一眼,问道:“是什么事?”
“卑职不知,”布林回答道:“只是说是从京师中发来的八百里急件,不方便大人在外间拆阅……!”
“知道了,”徐辉祖打断他的话,道:“你去回话,本官马上就去。”
张震心里都明白了,他该走了,刚才的话说了一半,被魏国公这样吊着胃口,不上不下的,但是既然说京师急件,那就不是自己一个地方指挥使能知道的。但是他又深知过了这个村也就没有另外一个店了,涉及忠奸问题,那就只有正反两面,现在正值朝廷政策多变之时,不忠则奸,绝对不会有旁观者的角色,心里不由开始着急起来。
想到自己刚才绕来绕去,话没明说,但是魏国公弦外之音却咄咄逼人。唉。聪明反被聪明误,说不定弄巧成拙。
“张大人!”徐辉祖依然和蔼。很从容的说道:“看来,今日是不可能和张大人开怀畅饮了。这样吧。你先回府上歇息,如有兴致,明日中午,下官在此略备菲酌,再和张大人倾杯畅饮,不亦乐乎?张大人意下如何?”
“下官遵命,”张震连忙谦恭地回答,“明日一定聆听魏国公教诲,下官告辞了。”
看着张震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之后。徐辉祖心里骂了一句道:“老狐狸!”便拂袖跟着布林往独秀馆深处走去。
先不说京师中有何急务要找徐辉祖,就说张震回到家里一夜未曾安枕,钦差大人含而不露,不阴不阳的声貌时隐时现,那温和中夹带着寒意逼人的目光如悬刀在顶。这位钦差大人虽然看上去儒雅如常,谈笑自若,是一个士子的模样,但是张震却绝对不会忘记钦差大人后面的那个头衔:“魏国公”。
正是钦差大人的父亲中山王徐达从蒙元的手中光复了这个西安城,虽然已经几十年过去了。但是遗留下的老兵、旧部已经在陕西生根发芽,开枝散叶很久,有多少老老少少见了钦差大人不私下喊一声“少将军”。有多少人会以自己是魏国公的旧属而感到光荣。这一点,从钦差大人门前车水马龙的拜访者中就可以看出。钦差大人一点也没有避讳,好像绝对不怕有御史参奏其结党,魏国公到底凭借的是什么底气?
自己虽然在陕西经营多年。也不敢保证有钦差大人亮出招牌后的威望,而此时陕西都司已经不像以前那样风光。现在军权被归纳入西北军镇,他陕西都司只是一个后勤保障部门。说的不好听,只是一个粮草官而已,难道还有反抗的余地吗?
钦差大人的话,其实是不容置辩地暗示他站稳立场。至于如何站,到底站在哪一方就不言而喻了,站错了,可能带来的后果却不提不说,张震左右逢源的如意方略,在钦差大人威严难犯的冷峻言辞中破灭了。他开始后悔这次试探钦差口风的举止,当徐辉祖敏锐的从话语中判断出自己的真正用意之后,他就没有回头路了……!
张震十分懊恼,他不能责怪徐辉祖的无情,再说了,他和魏国公府上也没有什么交情,张震是原来武定侯郭英的旧部。武定侯殉国之后,本来就在秦王和武定侯之间摇摆的他,就彻底的投向了秦王府。不过那时没有军镇,都司的权力也是极大,也是各方面拉拢的对象。可是,这回却是遇到进退维谷的麻烦了。
张震枕肘苦笑,将小妾往床里面推了一把,以免妨碍自己思考。心想,若是知道朝中的支柱武定侯要殉国,初知道有军镇之说,知道藩王会失去军权,那该有多好。在这宗事上自己可以十分迅速的站稳立场。可是,福兮祸所依,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卖的。
近几年,从宣召藩王进京,到北平的靖难闹剧,诸如陕西的军政一度十分散漫,诸如陕西都司的权柄几乎超过了布政司和按察司,那时他接受秦王临去京师之前的重托,在陕西可以说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同时,也知道了很多不应该知道的事情,也做了许多不应该做的勾当。
诸如贪污受贿、诸如沔县的叛军、诸如自己在陕西吃过的空饷……,一旦举发,岂不被祸遭殃,株连亲族……。想到这里,张震心中发毛。慨叹宦海险恶,真不如辞官不做,致仕归田,或许可以给儿孙们留下一点念想……。直到三更之后,他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
在睡梦中,想起了秦王朱尚炳的尴尬、沔县那个何妙顺的隐隐威胁、魏国公话语中暗藏的意思,直到在清醒中入睡,在迷茫中醒来。
第二日,胭脂般的朝霞倒射云天,光华耀目,显得无比壮丽。辰时过后,张震整好衣冠,正准备赴独秀馆的钦差行辕践约。
而与此同时,何妙顺背着双手,正沿着青石铺成的横街匆忙地朝着西城疾走,他那发干的眉宇间打着个深深的纠结,在鲜艳的火烧云的涂染下,更使人容易透过那紧蹙的眉结窥测到他心中的愁郁与愤懑。
街上的行人很多,他概没在意。几个身穿便装,但举止威武的人在远处不紧不慢的注视着他的举止。而他却依然是目不斜视,旁若无人。匆匆而行,好像是跋涉在落日之前的无边的荒原中。
何妙顺不是不在乎有没有跟踪,而是他根本没有发现,混乱的思维是他的耳边只嗡嗡地萦绕着指挥使府中,自己隐藏的一些小厮所传出那些扑朔迷离难以捉摸的话……。
何妙顺加快脚步,转过横街,穿过十字路口,江南春坊快到了,颇似江南格局的粉墙瓦屋。烟柳掩映的精舍又展现在眼前,好像是在作一个无休止的梦。
那前边的小广场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行人过往,以及叫买叫卖的小商小贩和纠缠不休的行乞求助之声,完全掩盖了夜间江南春坊的淡雅幽静和春光绮丽。
当何妙顺转过弯将进入江南春坊时,瞥了一眼那江南春坊街头两边垂下几十盏造型各异的灯笼,此时已经完全丧失了夜间的绚丽和令人瞩目。衬托起江南春坊白天的冷淡和无人问津。看着这一切,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唉,这个指挥使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要放弃在沔县的我们!难道他要背叛秦王?难道张震没有想到,凭着这几年所做的事情。就算是和朝廷坦白,朝廷能放过他吗?不是像自己所想的那样,那到底是为什么……。
耳边又响起张震府上那小厮的话语,说:“……钦差大人之所以到西北边陲。看指挥使张震的行动,估计和军队有关,钦差在西安期间。张震独自往钦差行辕所在独秀馆十一次,恭而敬之。每次回府甚晚……秦王来召,却推辞不往。于是三次,不知心思何故。”
殷勤去见钦差,秦王召见却是称病不去,这代表了什么意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而这个小厮,是最初隐藏在张震府上的一个亲卫,经过多年的磨砺,已经很得张震的信任,却也不知道张震的心思,由此可见事情的重要性,而除了背叛秦王之外,还有什么事情重要如斯呢?
何妙顺不禁打了个寒噤,才醒过神来,却是到了江南春坊而不入,径直往前走去,然后右转,穿行入一条狭窄的巷子中,这里有一条往素荷居的小路,一般不为人所知,所以基本上没有人从这里走过。
巷中两边的墙壁上斑驳破损长满青苔,杂生的野草从砖缝中探出腰肢,巷子将尽处的残垣断壁中有一棵树,枝丫上支着个鸟巢,他路过时,正好觅食的鸟儿飞来,那巢中立刻伸出几个细细脖子黄黄嘴角的雏鸟头儿,发出哇哇乱叫的乞食声,那鸟儿似乎稍稍犹豫一下,将口中食物塞进了一个雏鸟的嘴里,又一刻不停地展翅飞去……。
冷漠地看了一眼那些留在巢里的黄嘴细脖子的小生命,却没有理会。加快脚步,走出巷口。却又一个乞丐拄着竹枝伸着手,好似无目的地呻吟着:“可怜可怜我吧……。”用竹枝不住地点捣着地面,何妙顺心里一惊,想要回头,却马上制止住自己的这个念头,有些悲天悯人的拿出一张零钞胡乱塞在乞丐手中,去素荷居本该往右拐的,但是他却往左侧走去。
被人跟踪了,何妙顺才醒悟过来自己的大意,要不是早就放了眼线在那里望风,恐怕自己去素荷居的意图就十分明显了,不过就算是这样,也难保不被跟踪自己的人猜出自己的目的地在那里,他给乞丐零钞的原因,就是让乞丐通知素荷居的人小心戒备。
他倒是不怕素荷居被官府发现,那里本来就是一个勾栏所在,素荷居的老板钱眼儿却是陕西按察司副使的一个远方亲戚,不过是为了钱财和他们来往而已,并不知道他们是沔县金刚奴的手下。一直以来,他们是以贩卖私货的商人面目出现,而里面沔县的人不超过三个,这在人来人往的勾栏中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何妙顺迈开大步,跨过一条小石桥。几只早起的燕子在淙淙流淌的河水上盘旋呢喃。回头看看,那乞丐已经转过大墙,心中不觉升腾起丝丝迷惘,眼前似乎感到一阵阵危机渐渐逼来。
他来西安的消息,就算是在沔县,也不过只有十数人知道,现在被人跟踪,很明显的是被人出卖了,而且这个人呼之欲出,不是张震还有谁呢?看来自己还是及早离开西安城为好,但是自己离开了,沔县那数万部属怎么办,自己怎么向金刚奴交代,难道就等着张震的出卖后,朝廷的围剿吗?
何妙顺在那里一筹莫展,他却没有与秦王府直接联系的通道,更何况,通过他在西安的了解,就算是支会了秦王,又能有什么用呢?估计在那些没有人情味的官场,为了撇清和沔县的关系,只能加速自己部众的消亡。
边走边想着,往自己栖身的客栈而去,慢慢的,读书人出身的何妙顺的眼神中也透露出一股厉色。(未完待续。。)
591 威胁
何妙顺的父亲原本是汉阴县的一名主簿,秉性颇为耿直,对于知县的贪赃枉法忍无可忍,向当时的陕西提刑按察使司作了举报,不料状纸落入知县的岳父手中,结果被知县用鸩酒毒死。
虽然这个知县在洪武十二年便因为贪污事发被处以剥皮示众的刑罚,而父亲却是含冤九泉了。当时他刚满十五岁,母亲因悲愤攻心致双目失明。这一切的遭遇使何妙顺本来以父亲为楷模的心思渐渐远去,虽然也继续读书,但却因为心有旁骛的原因,却是连个秀才也没有考上,却是结交了一帮自以为仗义行侠之人,三教九流之徒,学到不少察颜观色、装神弄鬼的本事,但是由于父亲的熏陶,在骨子里又有种好为不平而仗义相助的脾气,因此在叛军内拥有不小的声望,也被称为四大天王之一。
为此,母亲那一双无光的眼睛也不知流了多少泪,恨儿子难能成才,却又一把掌舍不得打他。因为她觉得儿子幼年失父太可怜了,转而怨叹自己双目失明有失教子之责。只得随儿子的好恶任由他去。等何妙顺在沔县站稳脚跟后,把自己的老母亲接到定军山里,也打算小心的尽孝心,伺候母亲。
“唉……。”止住了脚步,面对已经渐渐升高的太阳摇头叹息,眼中的厉色早就被思念母亲的柔情代替,但随即又泛起了一种烦忧。
他考虑对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秦王府和陕西都司放弃他们,那么他们只有死路一条。无论找谁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加速沔县叛军的消亡时间。现在他们被困在沔县境内,受到陕西、四川两个地区的压力。他知道,如果暴露真实情况,朝廷真的发严谕,陕西官场要面临一番清洗,虽然是咎由自取。但他们沔县义军也很难脱牵连,轻则义军必受诛杀,重则估计沔县周边会十室九空啊。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迈开沉重的脚步,朝着另一个方向匆匆走去。并且十分留意身后的动静,在西安城逐渐热闹的街市中,很快的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让人无从跟起。
何妙顺猜对了一件事情,却是将另外一个事情猜错了,他以为张震已经出卖了秦王,出卖了沔县的义军,但事实却不是他想象中那样。跟踪他的人却是徐辉祖所带来的锦衣卫宿卫,张震连知情也不知情。
虽然现在独秀馆钦差行辕坐着等候徐辉祖的召见。却是丝毫没有举报的觉悟,因为为官多年,深知宦海规则。张震十分清楚的明白,他们所犯的事情。可不是一般的贪赃枉法,往重里说,那就是谋反。虽然秦王殿下暂时没有谋反的心思,只是借助叛乱向朝廷索要财物、粮饷。但是养匪自重这个罪名。也足可让秦王被废,那由于是皇家血脉的关系。秦王死不了,那朝廷必须要为秦王找出替罪羊来。
那他张震就是一个绝好的靶子,为秦王脱罪而指路的明灯啊,就算是有悔过的情节,最多不过将灭九族改成灭三族而已,横竖是个死字,怎么也逃脱不了。
他没有退路,当然凭借他的后勤屯田兵卒,也没有那个胆子翻起风浪,虽然在西安周遭只有一个师的兵力,但是他亲自提供的装备和体验过定西军的肃杀,在这种威势之下,张震甚至连杀何妙顺灭口的心思都没有敢生出来。
没有胆量灭口,当然也没有胆量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与朝廷钦差的手中,他只有无限制的拖延着,像一个刚刚过门的小媳妇模样,欲迎还拒、羞羞答答以同是军旅出身的缘由纠缠着徐辉祖,希望这次能够侥幸过关,希望是自己多心,希望是钦差大人想要收拢人心才故作的那种姿态。
“张大人久候了,不过指挥使今日来的好早,难道衙门没有公务可做吗?”
徐辉祖从后堂转瞬而出,淡淡的调笑着,一脸清爽却是不见刚刚梳洗过的痕迹。张震立即警觉起来。因为他等了半天,亲卫们给自己的答案是大人正在梳洗。但他又不好明说,立即就站了起来。
“钦差大人劳苦!”张震抱拳行礼,然后道:“衙门那点事,钦差大人还能不知,自从西北军镇成立,其中大部分事务交由平安总督亲自署理,现在下官的职责就是陪同钦差大人銮驾啊。”
“张大人客气了,请坐、请坐。”徐辉祖还礼,两人随即坐下说话。
“张大人今日莅临,不知昨日所谈之事想的如何?!”
打心眼里有些厌恶这个兵油子,自己经由锦衣卫收集情报,虽然他也暗示了张震,但是其竟然采取不明说、不反对,也不合作的态度在这里和自己硬拖,见张震那皮笑肉不笑一脸谄媚的样子,徐辉祖实在不想与他虚套,就直接问道。
“下官昨夜考虑了一宿,愿意协同钦差大人办好皇上的差事。”
“向闻张大人办事精明于练,有指挥使大人通力勘核,看来皇上的嘱托,徐某可以轻松完成了。”
“魏国公的意思是……?”
“不是下官的意思,别忘了,下官奉天钦差,此乃皇上的意思!”说着从袖中取出一纸牒文递给张震,说道:“请大人过目。”
展开牒文,张震用眼扫了一下,双手不由一抖,仔细看去,只见上面写着:
查沔县高福兴、田九成余孽何妙顺、陈二舍、仇占儿、金刚奴等,击杀官兵,罪属反叛大逆,敕令魏国公协同西北军镇总督平安剿之,陕西各处通力配合。务必一网打尽……金刚奴等叛逆一经捕获,即按大明刑律就地正法,斩首示众,并出榜公告。昭谕百姓。若有包庇者、无论贵贱,一律同罪……着魏国公徐辉祖便宜行事……。
牒文下方是兵部、内阁大学士解缙的大印。看罢牒文。张震倒吸了一口冷气。
“叛逆之徒,令人发指。”徐辉祖静静的等待张震看完。说道:“皇上虽然身在京师,但是心忧陕西百姓,深恨不顾民生而滋事者,所以下官来之初,就曾诏谕,现在又有兵部和内阁共同行文,可见皇上的重视。”
“张大人,看明白了么?”徐辉祖背着双手,斜睨着发呆的张震。却问道:“大人打算如何协助本钦差呢?”
“不敢,钦差大人但有所命,本官自然遵照圣上谕示,决无半点含糊。”说罢,小心收起牒文,躬身双手递给徐辉祖,眼神已经有些飘忽。
徐辉祖见状却是一笑,说:“大人秉公办事,伸张正义。为民请命。必定名播遐迩。叛逆平复后,本钦差自会协同平安都督奏明圣上,说不定张大人还要平步青云呢!”
“张某既为朝廷命官,食国家俸禄。自当效忠皇上,尽心尽职,为朝廷解忧。岂敢苟且懈怠,玩忽职守。下官该如何做,请钦差大人明示!”
“说的好、说的好!大人忠心可嘉。下官佩服。”对于这样的牙疼话,徐辉祖当然听得太多,早有了免疫力,听完表态,不紧不慢的问道:“张大人,还有一事相询,关于沔县叛逆之罪,不知大人知道多少,可否移交本官驾前呢?”
“牒文已有明令,谨听大人教诲。”张震说着,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继续说道:“白莲余孽已经在洪武三十年被长兴侯和武定侯联手击溃,高福兴和田九成被擒诛杀,余孽尚未查获,不过很久没有再听说作乱的消息,卷宗也基本被移至总督大人行辕备案,下官估计,叛逆已经溃散,现在不过是一些山匪小盗,打着白莲余孽的旗号而已,实在不值大动干戈,以至于惊动圣驾。”
“金刚奴聚众谋反,啸聚山林,流窜于沔县、略阳、两当、徽州、阶州、文县等地,杀朝廷命官,对抗朝廷官兵,占州县蛊惑百姓抵抗赋税,这些证据确凿,罪当万死,不过……长兴侯和武定侯既然为剿匪开创了一个很好的起端。我们更要加倍努力,才能不辜负圣上厚望啊!”
听徐辉祖说起来头头是道,有些事情,甚至比自己这个陕西都司的指挥使知道的还清楚,张震的汗不由渐渐打湿了内衣的后背,低声称是,道:“钦差大人言之有理,下官这就回都司衙门,即刻下令重启卷宗,然后呈报大人。”
说完深深一礼,就要告退而出,突然听到徐辉祖喊道:“慢”。
“钦差大人……。”张震有些惊诧,心里顿时如小鼓一样狂敲起来。
“张大人!”徐辉祖离座,眼珠子转了几转,贴近张震问道:“我有一个大大的功劳,想成就大人的一番功名,不知指挥使大人可否承下官这个人情呢?。”
“噢?这……愿闻其详!”看着徐辉祖的一脸诡异,打死张震也不相信钦差大人是存着好心,但也只能听着。
“是这样。皇上圣明,知晓逆首之一的何妙顺现在西安城中……,”徐辉祖说着,却不再看张震的脸色,反而背过身去,因为他不用看,也知道张震此时脸色是一片煞白。继续说道:“如果张大人将其擒获,下官想这是首功一件,报于朝廷,谁也抹杀不了皇上对大人的青睐。张大人说……对吗?”
“那……钦差大人的意思是……?”
徐辉祖把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股招揽的意思说道:“张大人可遣心腹亲卫或者得力属下,亲往捕捉,下官已经派人将其监控,张大人若去还不手到擒来,哈哈,这个人情,张大人怎么也要还给本官的吧。”
趁着徐辉祖没有回过身的时候,张震已经慢慢的恢复了平静,毕竟是久经官场的人物,一听说何妙顺在西安城的消息钦差大人已经知晓,那说不定也知道曾经往自己府上拜见的事情,但就不知道徐辉祖为什么会放自己一马,事到如今,他还有选择吗?
“就依钦差大人之意……。”张震使劲的咽了一口吐沫,为避免徐辉祖见疑。便说道:“本官谢钦差大人提携之恩,没齿难忘。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不知大人可否派得力干将协助,差遣来与我部同去。不为其他,只为了这天大的功劳,下官不敢独享也!”
此语正中徐辉祖下怀,他想张震都和沔县余孽有关系,说不定其属下也都与何妙顺有交,倘若暗做关节,通风报信。岂不误了大事。所以,听张震这么一说,也顺水推舟道:“也好。”侧身吩咐随侍布林一声,让其召集几个侍卫准备出行。
然后徐辉祖回到内堂换了官服,携张震一起前往都司衙门,却是任由其调兵遣将,自己在一侧冷眼旁观,看着老奸巨猾的张震一脸的从容不迫,却是并未向自己表明向自己效忠。向朝廷效忠,说了满嘴的官场之语,就心里明白,其实其还是存在着侥幸心理。这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做法,正是官场之中的潜规则,只要不亲手抓着罪证。那是抵死也不会承认,不禁也暗自叹息。谋反的罪名,的确不到最后关头。没有人会认罪的。
看着张震叫来一个亲兵,吩咐道:“你去回府上说一声,说本官近几日要出城公干,就不回去了。注意,务必不能让老夫人知晓衙门的动静,也不能让老夫人看出一丝破绽。”
“是。”那亲兵应诺,转身正要离去,却被张震叫住。然后转过头来问徐辉祖道:“老母亲年事已高,下官每日都要请安的,乍几天不回去,恐老母亲担忧,不知下官这般做,钦差大人可允许吗?若是不许,那就不去了。”
徐辉祖摆摆手,示意他便宜行事,于是张震放下心来,又向那亲卫叮嘱一番,所说也不避讳钦差大人,以表示自己的清白。
陕西都司召集了三百人,由三个百户带领着,张震吩咐,一切听从钦差大人宿卫差遣后,命关闭都司衙门大门,传谕不准一人擅离衙门,待贼首被捕带到之后,方能自由行动。吩咐之后,笑着对徐辉祖说道:“法网已张,陷阱掘就,猎物插翅难逃了。”
“张大人办事干净利落,乃是国之栋梁,令人敬佩。”
“大人过奖了,本官一定竭力报效朝廷知遇之恩,大人的提携之情。”张震把手一拱,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不若本官陪钦差大人后堂叙话,静候禀报如何。”
他们离开大堂,并行绕过屏风,经回廊,走进后院,来到衙门的指挥使书房,寒暄之后,各自落座,有卫士送上茶水,在一旁侍立。
徐辉祖在那里坐着沉默不语,心里知道这次的捕捉肯定是无疾而终,张震装着误解自己话意的样子,只是遣人去,本人却陪在钦差身边,那就已经说明想要置身于事外,而派遣回府禀报母亲的那个亲兵,估计早就将信息透露出去,更也许在张震的府中就有白莲余孽的党羽。
如此安排,要是能抓住人那才叫一个怪事呢?
不过何妙顺是否能在西安城被捉,根本徐辉祖没有将其放在心上,他有皇上派出的锦衣卫宿卫,暂时又接收了锦衣卫设在陕西的情报处,对于陕西所发生的事情基本是了若指掌,而皇上的意思,要动陕西,那就要伤筋动骨,否则锦衣卫收集情报多年,也不会隐忍至今,这许多年来的放松,就是为了攥紧拳头出击,现在辽东除了朝鲜之外大定,下一步皇上就要趁势再动藩王以及官员的根基,自己既然已经坐在这条船上,只能尽量的配合皇上。
“魏国公上体圣意,下达民情,皇上甚见器任,听说大人钦差之事完结后,皇上另有重用,真是可喜可贺。”看到徐辉祖半天不语,张震也把握不住其心中的想法,只好没话找话,同时也暗示自己京师之中的信息还是有渠道的。
“指挥使大人消息真是灵通,只是皇上的一句勉励而已,此话不可当真,千万不可轻传,一面贻笑大方。”
“哈哈哈哈……”他们相视而笑。
徐辉祖看着气氛有些沉闷,便站起在博古架旁仔细端详,见格中有一只双环耳壶,取出翻转抚玩,此壶上质细润,胎釉俱薄如纸,粉青颜色,表面多碎纹裂痕,世所罕见,于是问道:
“张大人,此壶当为百圾碎,应是哥窑所出吧?”
“魏国公果然好眼力,不愧博古方家。此物确是哥窑之物,现时已不多见,十年前我在淮西老家时,一位族兄所赠。”张震这句话,无意中又点明了自己的派系。
心中不觉暗笑,张震一介武夫假充内行,不辨真伪,实际上这只双耳壶乃是蒙元末年所仿,照前宋哥窑式样,貌似而神非,徐辉祖不过是没话找话而已,但听张震所说,也不便戳穿,笑道:“下官十分喜欢,不知指挥使大人是否能够割爱否?”
“魏国公既是见爱,拿去便是。”
“这这这……啧……这多不好意思。”徐辉祖做惊喜万状,却故作推辞道:“君子不夺人之所爱嘛。”
“大人过谦了,区区古董,身外之物,况且归方家收藏也可谓物得其主了。”
“既然指挥使大人割爱,那本官就笑纳了。” 嘴里这么说着,却走到一旁,去观察其他古董,眼角往庭院中扫去,仿佛在等待什么事情发生。(未完待续。。)
592 幕后
随着锦衣卫宿卫布林麾下的一个兵卒闪身而入做出的暗号,徐辉祖知道,此举张震是不可能抓住何妙顺的。因为对于西安城这样的边陲重地,锦衣卫情报处的追踪能力,虽然经历过多年的锤炼,也罗织了一张庞大的信息网络。但怎么也控制不了那如潮如水的人群。
既然何妙顺已经发觉被人跟踪,所以就加倍小心身后的动静,在闹闹嚷嚷的行人中藏匿自己的踪影,却也不敢再往素荷居而去,他刚才给那个乞丐纸钞,也是一种暗示,意思是说让在素荷居的义军迅速隐匿起来,并随时做好撤出的准备。若大的西安城,他们经营了这么多年,真的要想人不知鬼不觉应该还算容易,在人群中穿插着,何妙顺心里想着不对,于是,决心那里也不去,就此出城,会沔县和几个当家的一起商议下如何应对眼前的危机。主意既定,就风急火燎地在人山人海中往西门潜行,因为人多,终究还是瞒过了锦衣卫情报处的耳目。
巳时左右, 何妙顺已经到了西门,远远就看到铁栅门前人头攒动,一片喧嚷,牛车、马车、手推车,互相抢道,肩挑手提背驮的你推我揉,粗声大气地吼骂着、怪腔怪调地尖叫着,数十个役吏手执刀棒,向着拥挤的人群大声呵斥着:“排好队,依次查验!”
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几个年轻人趁机推操着左右的人,拼命往前挤。从人群来往的缝隙中,何妙顺看到城头和城墙下站着整齐有序的兵勇。警觉的望着嘈杂的人群,做出一副随时弹压的模样。
“僻!”“啪!”鞭声在那几个年轻人头上炸响。一个身材高大的满脸络腮胡子的役吏伸手抓住一个起哄的汉子,猛地一揉。那个汉子向前踉跄几步,扑跌在铁栅门上。
然后吼叫着说:“你们tmd的起啥哄,谁再起哄,俺把他扔下护城河喂鱼去!”
渐渐的,纷乱的人群静了下来,渐渐地排成了一字长蛇,满脸大胡子的役吏往后看了一下陕西都司派出的兵卒,然后跳上路边的一块石墩,把一跟哨棒在栏杆上拍得嘎嘎响。掉头向河里唾了一口,扯开嗓子说道:
“各位父老乡亲听着,今日封锁四门,各位如果需要出城,按章办事。咱挨个一律都要搜查,这不是咱这班当差的有意和大伙过不去。这是陕西都司的严命,也是为大伙好。不信诸位看看这城墙上贴的告示,那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盖着红彤彤的陕西都司大印。请大家互相转告。”
何妙顺早就隐身上前,将告示看了个明白,上面写着:“陕西承宣布政使司、陕西都司宣谕:顷接圣谕,诏令天下官民、人等周知。近年私货出境,报于海关备案者少,扰正常互市秩序。启番人玩侮之心,檄秦、蜀二府。发都司官军巡禁私货出境者。凡有见令不禁而犯者,以及关隘不察者。一并问罪……。”
告示还没宣了,便有几个赶车、挑担的人掉头溜走,沿着河边,绕过城门,朝柳林那边逃去。估计携带着没有报于海关备案的货物。
没有携带货物的人,或紧或慢地从右边的小门里走上护城桥,左边依然是排着长长的队伍,役吏们挨个检查海关所核发的文书官引,对照着翻检大车上的货物……确信文书货物一直,便会高声吆喝道:“下一个。”遂放行检查过的人。
何妙顺放下心来,随着滚滚的人群,慢慢的往前涌动着,但是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妥,就算是海关巡查走私,也没有必要这般阵仗,还要陕西都司派出兵卒在一侧镇压。心里这样想着,看见前面有关卡处不远有几个锦衣打扮的人,手里拿着一张纸,在那里对着人群不断的指指点点,眼光却不在货物上停留。
特别对于单身商旅,役吏接过路引,翻过来掉过去仔细审视,并不时按照路引上登记的问各种问题,确认与引单相符,这才挥挥手放行:并且当场羁押了几个,这才引起了何妙顺的警觉。
“留着到嘉峪关嫖女人去吧。”
突然听到一句话。并看见役吏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伸手将商人送出的宝钞又塞了回去,这才感到十分的不妙,因为不贪钱的官兵真的很少见,既然这次盘查役吏如此严格,而且有正规军队监督待命,那就不是简简单单盘查私货的问题。
立即想到了早上的被跟踪,和怀疑张震的背叛,现在何妙顺由八成把握可以认为这些官兵、役吏是冲着自己过来的。想到这里,身子不由往后退了几步,引起了队伍短距离的骚动。
就在这一瞬间,他立即放弃了出城的想法。刚才由于自己埋伏的暗哨乞丐提醒有人跟踪,使他对当前形势有了知己知彼的了解。既然被跟踪,想必也画好了自己的相貌作为缉拿凭证。这样出城太危险了。
也就是这一瞬间,如同长龙般的队伍那一点点小小的骚动,立即引起了躲在暗处锦衣卫情报处人员的注意,顺着那一点波澜看去,立即发现了被跟丢了的何妙顺,互相使了眼色,随着人潮往那里潜行,跟着何妙顺悄悄遁如西安城的大街小巷之中。
张震和徐辉祖同时知道捕捉失败的消息,大怒之下,张震请罪,并延请魏国公和自己一起往布政司衙门和按察司衙门去,请求西安城内实行宵禁,以捉拿乱党。
徐辉祖冷眼看着张震在那里唱着独角戏,却是不做声。张震的选择实在让他心里恼怒不已,素荷居本来已经被监控的金彪、小芝等人,也消失了。包括张震府上的那个家丁,随着那个亲兵回府。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过这一切还在锦衣卫的控制之中,但是何妙顺的失控。的确是意料之外。
锦衣卫宿卫和情报处,只是暂时皇上借调给徐辉祖。他有权指挥,却无权管理。对于这样的事情,他又发火不得。听到张震的请求,遂摇摇头,示意说皇上不想扰民太甚,不同意西安城实行宵禁。
然后佯作失望的模样,把包袱给了张震,自己就回独秀馆的钦差行辕。徐辉祖十分清楚,其实所谓的沔县乱党。如果没有陕西官方的人支持,想要平复,不过是在旦夕之间,所以这次在西安城能不能抓到乱党,他一点也不在意,徐辉祖在意的是陕西官员的一个态度。要试探出到底有多少官员在这乌黑的水中。
结果他失望了,从近几天张震的表现上看,陕西官场实在已经糜烂不堪,陕西都司指挥使张震只是冰山一角而已。身为钦差,自己也试探过布政使、提刑按察使、西安知府、秦王等等,看这些人的态度,不是知情。就是同谋。也怪不得皇上要将堂堂一个魏国公作为钦差巡边,真的从都察院或者是别处派遣钦差,还压不住阵脚呢。
回到独秀馆。才知道何妙顺又在锦衣卫的监控之中,请示是否抓捕。徐辉祖想了一会,还是作罢。只是命令锦衣卫严格监控,除了不能放其离开西安之外,任由其在城内活动,徐辉祖倒是要看看,到底能牵涉出多少官员来。另外,他还在等待着从锦衣卫情报处传来皇上的指令。争取在影响最小的情况下,处理好陕西的事情。
————————————西安城的分界线————————————
手持精巧的小花伞,一个身材苗条的红衣少女,两只登着翠绿色软底绣花鞋的脚在钢丝上轻盈移动,柔软的腰肢随着轻轻颤动的钢丝自由扭摆,伞在她的手中上下旋转翻飞,掩映着姑娘的笑靥和清澈如水的明眸。
在钢丝上跳跨腾跃,如鼓双翼,忽然一个腾空翻跳,两脚竟然不偏不倚地依然落在钢丝上,随着钢丝的弹动,姑娘的双臂只轻轻摇动两下,小花伞悠然划个弧形,又在她的手中旋转起来……
“好!”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呐喊。姑娘就势腾空跳下,收拢花伞,向场边一掷,一位清瘦老人伸手接住,与此同时又连向姑娘抛出两柄宝剑,姑娘熟练地接在手中,迅疾轻捷地在场子里转了一圈,拉开架势,两柄青霜如同飞虹舞蛇般盘绕着一团燃烧的流火,直看得观众眼花缭乱,惊叹不已,喝彩声不绝。
舞罢双剑,用袖头揩揩额上细碎的汗珠。然后和老人各执一个铜锣,向四周鞠躬,老人凄然说道:“各位大爷大伯父老兄弟,小老儿与小女飘泊江湖,卖艺为生,今日初到贵地献艺,望各位多行仁义,有钱的帮个钱场,无钱的帮个人场,四海之内皆兄弟,诸位多多关照。”
围观的人不断将零散纸钞掷入铜锣内,忽然,姑娘端着铜锣的手被人捏了一把,她吃了一惊,像是被蜂蛰了一般。
一个极为猥琐的声音对她说道:“小娘子,想不到你这么一个又鲜又嫩的漂亮丫头,还有这一招。”
在江湖卖艺,姑娘也不想惹事,只是微微蹙起眉头,转身欲走。却被伸手拦住,说:“小妞,那老头儿不是说了么,你们卖艺不外乎想挣点银钱,大爷我今儿乐意帮你个钱场,就看姑娘你赏脸不赏脸。”
姑娘将脸一沉,问道:“这位大爷要怎样?”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扎赤黄色的纸钞在手中掂掂说:“我家公子有的是钱,到家里陪我家公子玩玩,另外有赏。”
他身边的几个人起哄说:“是呵!小妞,跟咱大公子一道去玩玩乐乐,咱少爷是堂堂知府家的公子,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从后面走过来个穿着湖兰色长衫的年轻人,两颗外跑的牙齿特别刺目,尖尖的下巴,两颊泛红如同抹上胭脂一般。他手捏一把折扇,脸上浮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迈着方步,大摇大摆一副故作潇洒的模样,嬉皮笑脸地步步走近。向姑娘的脸上摸去,那女子已退到人墙。又羞又恼,飞起一脚踢向瘦高个。正好踢在那只咸猪手上。年轻人“哎哟”一声叫喊,看热闹的人忽然炸了锅,而那人抖着被踢痛了的手,嚎叫着:“上!把这个小妞抓住,少爷我要剥光她的衣裳!”
身后刚才出言调戏姑娘的那几个泼皮立即向姑娘扑过去,姑娘毫不示弱,拉开架势,绝不肯自己任由别人欺负。
卖艺老人见机的快,知道大事不妙。连忙向那年轻人躬身作揖说:“公子,公子,求求你可怜我们父女,手下留情,小老儿给大爷赔罪。”
看着自己的手下已经将那姑娘逼至街角,则鄙夷的看了那老头一眼,理也不理,径直往包围圈走去。
一直在旁边观看的朱标、刘超,此时实在忍无可忍。他们走到年轻公子的面前,也不出声,只有刘超在那里横眉竖眼,要不是皇上在自己身侧。他早就扑上去一阵暴打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朱标话声虽低,但语气严厉。
那年轻公子侧目看了看朱标,面目清朗。心想显然一个穷酸秀才,傲慢不屑地说:“去去去。滚一边去。”同时抬眼看着正在和姑娘纠缠的随从,喊着:“抓住她!抓住那个小妞。”
越过朱标。有一个愁眉苦脸的中年人,清瘦的脸颊,有种哭笑不得的表情,不是方孝孺是谁。上来拍拍那所谓公子的肩头,劝说道:“算了,就这样吧。”
瞪起两眼,伸手握拳,那年轻公子刚刚抬起臂来,刘超用手捏住他的瘦胳膊稍一使劲,便痛的他嗷嗷乱叫。
“我们家掌柜的话,你听不听?”声音不大,但是拇指在其胳膊上轻轻地抠了一下,“嗯?”
“刘超!”虽然不喜欢这纨绔子弟的行径,但是此行终归有皇上在内,方孝孺不想惹事,阻止刘超继续下去。
刘超松开手,那所谓的公子连忙往一边逃遁。
人群发出阵阵喊声,那边卖艺姑娘和那几个随从已经打在一起。只见姑娘手里执起一条皮鞭,上下左右,疾如闪电,鞭鞭打在四条汉子的头上,脸上,肩上,屁股上,像是鞭挞四只活蹦乱跳的猴儿,一个个苦不堪言,看到他们少爷又被人欺负,马上就有了撤退的借口,回身奔向他们的主子。
“爹!”姑娘收起皮鞭,像一团红色的流火,扑向卖艺老人。
朱标还是那么声音低沉地向这几个纨绔子弟说:“快向老人赔不是。”
卖艺老人搂着红衣少女,连声说:“算了,算了!”
见几个随从回到自己的身边,壮了胆,说:“你这个穷酸秀才,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朱标皱着眉头回过身去,走到方孝孺面前,嘴里却喊了一声:“刘超,让他们给老人家赔礼。”
几个随从见状逼上来,红衣少女抖开响鞭就要反抗,可是有刘超在,那里用的着他们动手,伸开双臂向后猛地一拨,杀鸡用牛刀一般扑了上去。
围观人群发出一阵哄笑,那公子带着他的随侍,在人们的喧嚷声中狼狈的左躲右避着。
……。
这是在西安城另一端发生的场景,朱标在襄阳府称病,却怎么会出现在西安城内呢?这就要从锦衣卫所发回的陕西情况说起了。
自从藩王开会离京之后,陕西一带的锦衣卫就频频发回不好的信息,已经蛰伏太久的各方势力看见秦王朱尚炳回到西安,都纷纷开始涌动起来。
这一切不得不使朱标将注意力投入过来,在他的心目中,西北是他下一个发展的重要地点,相比于辽东,对于西北,他更注意一些。因为辽东的女真人不成气候,朝鲜、日本有琉球和朱高炽牵制,正在消磨着彼此的力量。
要平复辽东不用费多大的力气,而西北不同,河套平原的养马之地,和蒙元残余所组成的鞑靼接壤,现在又要通商,况且陕西各地,是今后大计的粮草中转之处,乱不得,对于沔县金刚奴等白莲教的余孽,西北总督平安和蜀中总督徐凯都几次上书,要求出兵伐之,但掌握内部消息的朱标却是知道。
白莲余孽的源头不在于民乱,而是地方上原来养匪自重的隐患,剿灭不难,但是一味的兵剿,则在当地造成民怨后,再收拾起来就要费劲的多了。
正在思考对策,正好鬼力赤遣使节来要求两国修好,达成互市通商,那么朱标也借着这个机会,找徐辉祖详谈了一次,遂派徐辉祖以钦差出巡,明为和鞑靼谈通商事由,实际上是清理陕西地方内政,为了以后西征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而已。
在开封和朱有炖谈过让他往陕西为秦王的打算,转至德安、襄阳后,又接到徐辉祖的消息,言及陕西此时的景象和官员的**态度,使朱标感到徐辉祖对于秦王朱尚炳的有些不安,也知道在当时大明忠臣的眼中,皇室成员所给官员造成的心里压力,他倒是不担心徐辉祖的能力,但是藩王互换属地,那就要有一个相当说过去的理由。
想了几天,还是决定利用这次的出巡往陕西一行,一来为了压制皇室,防止徐辉祖此次钦差之后所要面对皇事院的弹劾,二来也有一点私心,那就是在朱标的心目中,这次陕西之行,估计是他在大明生涯中的唯一一次,错过了这次机会,身为皇帝,再出巡陕西,那么就在儒家的眼里是扰民之举,受到的阻力将会很大了。(未完待续。。)
593 私下召见
朱标到了陕西,连徐辉祖也不知道,为了不被群臣发现,他专门阴森着脸,利用君威强逼着方孝孺同行,因为方正耿直的方孝孺,要是在襄阳府多日不见自己露面,肯定会起疑心,当然,疑心谁都会起,但是只有方孝孺敢冒着大不敬的危险,强行求见圣驾,这就是所谓儒家忠君思想的作祟。
也做忠臣,就要敢于劝谏,为了谏君甚至就算是丢掉性命也不怕。随行的人谁都不敢,包括朱棣和齐泰,但是方孝孺敢,为了解决这个后顾之忧,也是因为方孝孺对于汉中的情况比较熟悉,在当地也有一定的威望,所以朱标黑着脸,硬是说服了其同行。
他们从襄阳到郧阳府,那里有齐泰准备好的商队,全部是由锦衣卫和锦衣卫中抽取忠心之人装扮,路过郧西、上津、山阳到商州上了官道,一条大路直奔西安而来。
朱标这样做,也是一种无奈之举,他需要加快速度将陕西的事情平复,专心应对辽东即将发生的事情。
因为正当朱标准备慢慢稳固大明各地的时候,在辽东,李芳远和朱高炽的蜜月期已经走到了尽头,朱高炽带去了十余万大军,却鲜有家眷,这种几乎是全民皆兵的模式使他产生了危机,思乡使军卒们有逃逸的现象,而缺少女人,特别是长期的缺少女人,使士卒们心中那团火始终无法熄灭。
寂寞和孤独让这些军卒越来越难管束,经常危害附近女真部落的安危。因此在咸兴一带,提及了北平军,都有些谈虎变色。
由于朱标的主导思想灌输,北平军只要不越过鸭绿江、图们江一线,大明的辽东军镇就不用多加干预,意思就是只要不在大明境内作怪,随他去祸害。辽东军镇总督傅雍接到皇上密旨,甚至可以允许军镇中中层军官和辽东私相来往,暗自约定,互不干扰。就在这样的人情加优势军队的压迫下。北平军心里的那股邪火,总要有个宣泄的地点,慢慢大家的注意力就转移向半岛的另一端。
北平军在慢慢蚕食着朝鲜半岛,李芳远得到奏报后。开始了没有尽头的抗议和谈判。朱高炽和金忠等人。想要与其和平相处,已经是不可能了,只能表面上保持一定的克制。
在朝鲜。虽然李芳远在政变时已经清除了大部分反对自己的贵族,但是就算是李芳远的支持者也怨声载道,特别是临近铁岭的地区,武装起义和村镇联合抵御北平军的私军比比皆是,严重危害了朝鲜的统治。
李芳远曾经尝试着乞求大明的原谅,重新纳入属国的序列,但使节总是被拒绝进入大明国境之内,甚至在方明谦所统领的水师监督下,想出朝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李芳远被迫作出反应,将一部分军队开进西京、义州、朔州一线,和北平军展开对峙,虽然大家都没有说什么,但也只是差一根导火索而已。
而日本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今川了俊的站出和大明通过琉球源源不断的支援,与大内氏纠缠了几年后,足利幕府陷入了尴尬,连年征战虽然基本上都是在九州、京都附近杀伐,但是却抽走占用了足利幕府统治下的绝大多数劳动力,大内氏仗着琉球的支援,还有和朝鲜、大明的通商或者走私,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几乎不用生产,但是足利幕府可是不行,没有足够的劳动力,加上连年的天灾,好像喷嚏一样多的地震等等,足利义满再也没有那么从容和自信,只是凭借占据天皇威信的优势在那里苦苦支撑着。
朱标相信,要足利义满开口向大明借兵,那是迟早的事情,自己要随时做好准备。
辽东的事情已经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那么陕西的整顿就要加快速度,当然,养匪自重这种事情,在朱元璋分封藩王之后,就是一个必然的产物,藩王想要朝廷看重自己的作用,就必须要显示出自己的作用,比如云南那剿之不尽的蛮夷、辽东不断生事的女真部落、两广所面对不听骚动的安南……。
很多很多,之所以选择陕西,那是这个地方所处的战略位置,还有就是朱尚炳这个人,在**中存在侥幸,且又有些懦弱,实在不堪在陕西地方作为藩王。
所以朱标来到西安城,没有想到随意的闲逛,竟然遇到自称是知府公子的纨绔当街调戏卖艺的那父女二人,虽然接受了那父女二人的千恩万谢,但是心里却是极为不爽,他没有想到的是,所遇到的这卖艺父女,那女子就是素荷居的素荷姑娘,也就是叫小芝的犯官之后。
小芝他们接到乞丐暗哨的通知,在第一时间内离开了素荷居,但是却不敢出城,只好寻找一直潜伏在西安城内假托卖艺人的沔县义军暗探,两人明着称为父女关系,白日在街头卖艺,却是为了引起城中其他义军暗探的注意,大家一起商量对策,却未曾想到引来了泼皮纨绔子弟,差点没有酿成祸事。
这边小芝急于离开,而朱标愤愤不平,大家就这样交叉而过,到了客栈后,朱标立即命令锦衣卫对于刚才那个纨绔展开调查,要还西安城一个清静。
就这样,又耽搁了一下,没有通知徐辉祖,但是却被一直监视小芝的锦衣卫情报处的人看见,还以为有什么内情,于是展开了对这几个打抱不平之人的调查,未曾想到竟然得知皇上驾临西安的消息,吓的呆若木鸡,也不敢惊动圣驾,连忙通知布林侍卫首领,然后支会钦差行辕,要对此事做个对策。
而此时却找不到钦差大人的踪影,徐辉祖去那里了呢?
叛匪潜逃匿迹的消息。很快的就被张震传到陕西承宣布政使俞士贤、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徐庆奎的耳朵里,无论是张震心中有鬼与否,这种事情他都要扩散出去,这也是作为官员的潜规则,出了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扩散,一来证明自己的无辜和无关,二来大家可以分担一些过错。
三位封疆大臣凑在一起,做出一副十分震惊的样子,将钦差大人请来。聚集在布政司衙门小花厅商量对策。张震立即把话头引向正题:
“沔县叛首何妙顺畏罪潜逃。请三位大人各抒高见如何处置?”
废话。布政使俞士贤、提刑按察使徐庆奎在心里暗骂,你都司衙门和钦差搞这点动作,不要以为大家不知道,不过是装作不知而已。谁也不想把这件事揽在身上。他们是地方行政和刑事官员。何妙顺也没有在西安城内闹事,他们巴不得不知道哦啊呢。
如今何妙顺逃脱,公布榜文。悬赏缉杀就是,还抒什么高见?这老滑头分明是怕自己承担罪责,惊动朝廷,自已脱不了干系。因此把陕西三司绑在一起,然后再以此让钦差无可奈何,俞士贤和徐庆奎想到,对付这小小的沔县逆首,之前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没有见通知我们。
“众位大人,”徐庆奎只好回道:“沔县逆首逃脱事关重大,万一皇上知晓,肯定会说咱们陕西官员办事不力。下官的意思是布政司、按察司出榜布告天下,悬赏缉捕逆贼何妙顺、金彪等人,再请都司大人从都司衙门派兵,严守所有关隘,清查酒楼客栈,布下天罗地网,谅他插翅难飞。”
“杀鸡焉用牛刀!”徐辉祖立即摇头说:“这样以来动静很大,即使咱们不说,万一让总督大人知晓,也会参奏咱们。何况堂堂陕西三司,犯不着如此大张声势。”
徐辉祖从种种迹象推断,陕西三司对于沔县叛军,或多或少的都知道一些情况,甚至是参与在秦王养匪自重的圈子里,如此这样,只会让局势越来越乱。所以,才婉转拒绝派兵追捕。但他不直言,巧妙地给自己留条后路,也留给自己一个观察的空间。
况且,从职务说三司平起平坐,若论品秩,张震属正二品,原来隶属于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现在属于参谋部领导。虽然职权下降,但是品级在这里放着。而布政使、按察使只是从二品,张震如此的低调行事,心中必定想到法不责众这一条,想把众人拖下水。
俞士贤没想到钦差大人来了这一手,他的想法原来也是大家绑在一起,守望相助。但是现在……。于是抿了一口茶,绵里藏针不紧不慢地说:
“钦差大人确是快人快语,不过……虽说那沔县逆首是在西安城逃脱,但是现在钦差大人也在西安城,如此以来,可就不能以鸡犬之徒一言以蔽之了。万一朝廷查究起来,布政、按察、都司三司固然难推职责,但是钦差大人恐怕也难能置之度外吧?”
陕西布政使不动声色地反戈一击,徐辉祖心中一动,翻眼看看俞士贤,似乎是想看出来什么,自己不想牵连甚广,但是为什么布政司却要拼命往下跳呢?盘划着如何处置这个棘手的难题。心中想着这分明是在威胁自己,言下之意大家都是一根线上挂的蜢蚱。
徐辉祖在京师官场多年,哪能还看不出俞士贤和此时也有关系,顿时沉默起来。
俞士贤见他不说话,遂又含笑说道:“魏国公乃朝廷干城,一品大员,现在又代天巡狩,我们陕西布、按、都三司并立,各司其职,互不统辖,直接听命于朝廷,不过,三司又同处一方,互为鱼水,相互牵制。”
顿了顿,咄咄逼人地说:“逆首公然挺进朝廷重城,又是在钦差大人巡狩期间,如此忤抗皇家,罪成大逆,如此朝廷钦犯,我三司若不同心协力缉拿追捕,也难逃玩忽职守,忤逆朝廷之罪。但是钦差大人却是不允,不知魏国公有何高见呢?”
“这笑面虎笑里藏刀啊。”看着三司主事的模样,徐辉祖想道,自己不想形势太乱的原因。不过是因为要有请圣命的时间,自己虽然贵为钦差,巡狩边陲,但是却没有调兵之权,眼看着陕西局势糜烂,非要下重手不得治之,而自己此次钦差,能够调动的人手加上亲卫、锦衣卫宿卫和情报处的人,不过数百人而已,万一事情爆发。徐辉祖有些害怕短时间内控制不了局势。
所以他在拖时间。先低调处理,然后再一鼓作气,但明显这次三司联合不给自己想的时间,而是想着尽快的将水搅浑。这次。竟然将堂堂钦差慢慢的往“包庇钦犯”上引导。自己虽然不怕。但是对于一些不明究竟的官员,恐难以说清,不如先答应下来再作道理。
于是笑道:“俞大人说得有理。身为钦差岂能坐视不管?依本官看这小小蟊贼,一定难逃法网。”
“那么钦差大人的意思是……?”
“本官与三位大人齐心合力,身为钦差,不方便干涉地方政务,你们陕西三司缉捕钦犯便是。”
“好,”俞士贤捋一捋胡须,轻轻地咳嗽一声,接着说道:“那就按钦差大人谕示:西安城内暂时宵禁,全力追捕钦犯!”
轻蔑地瞅了三人一眼,徐辉祖更进一层认定三人的用心,只是心急等候皇上授权调兵的谕旨,不再与他们争辩,心中盘划着如何审慎处置好这件事。
于是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命西安知府封锁城门,务必生擒何妙顺等叛党。知府衙门的捕快皂头倾巢出动,将城内酒楼客栈翻了个底朝天,也未找出钦犯的踪影。捕快为了交差,胡乱速了几个可疑之人,终因无证释放。
不过这都是后话,明知道没有结果的事情,徐辉祖也不再去想它,从布政使衙门回到独秀馆,立即就从布林处得知圣上驾临西安的消息,这一惊可非小可,作为九五之尊,竟然微服到边陲重地,也不知道那些大臣都干什么去了,怎么会让皇上身临险境呢?
天天盼望得到皇上的谕旨,现在皇上到了西安城,徐辉祖却是不敢明目张胆的去觐见皇上了,只好派布林偷着往圣驾处请旨,自己却在独秀馆内等候消息,这样虽然有违礼制,但是为了皇上的安危,为了保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因为据探子报,独秀馆内外有很多来历不明的探子,其用意就是为了掌控钦差大人的一举一动,不管为了什么,也不敢因小失大的惊动了圣驾,因为城中的军队和武装力量,现在皆归三司管辖,虽然不相信俞士贤、徐庆奎和张震有那么大的胆子扰驾,但是还是保险一些比较好。
钟声响起来了,有一群鸽子掠过钟楼,带着哨音,振翩飞逝,顿时显得异常宁静。这座建于洪武十七年的四方形大钟楼巍然屹立,近二十年的风雨剥蚀丝毫无损,那每面宽二丈九尺的基座一律青砖砌成,十二丈高耸入云的楼层雕梁画栋,重檐复屋四角攒尖顶,楼上悬挂一口巨钟,自寅时至酉时,每个时辰敲击报时,浑洪的响声传遍西安城每一个角落。
徐辉祖坐在太师椅上,两眼微闭,倾听者钟声的悠扬,想到,此时的大钟楼应该沐浴在夕阳的光晕中吧,一定是显得金碧辉煌,无比壮观。
而就在这悠扬的钟声响起的时候,刘超轻轻踮脚走近朱标,小心翼翼的说:“启禀皇上,方先生求见。”
刘超的奏报打断了朱标纷扰的思绪。此时他还在想着白日那个纨绔子弟,没有听清刘超说的什么,问道:“那个恶霸有消息了?”
刘超摇摇头,心道那里有那么快,这初来乍到的,还未摸清楚西安城有几条街道,还未和锦衣卫情报处的人见面,怎么会有消息,于是又将刚才方孝孺求见的话说了一遍。
“请他进来吧!”朱标依然倚在躺椅上,身上懒洋洋的,连日的赶路暴露了身为皇帝身体上的羸弱。
将近五十岁的方孝孺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因为他几乎是在被皇上半绑架着离开襄阳的,一路上不知道劝谏了多少次,但皇上就是不听。
“臣方孝孺叩拜皇上。”因为几乎整间客栈都住着锦衣卫和锦衣卫的人,所以方孝孺也不怕被人看见,还是遵从君臣的礼节。
“罢了,方先生坐下吧,现在又不是在宫里。”听到皇上的话,刘超将椅子摆到朱标右前方约摸五尺左右的地方。
“谢陛下赐坐。”
看着已经渐生如霜白发的方孝孺,朱标说道:“先生来,如果还要劝朕回去,那就不要说了,朕来问你,以卿了解,那鞑靼与我大明互市,为什么却又禁止不了走私出境的事情呢?先生可知道,互市交易存在哪些弊病?”
方孝孺满腹的话被皇上噎了回去,见皇上发问,思考了一下,回道:“臣不知……!”
刚说出口,就觉得不妥,这样似乎对皇上有些不敬,遂马上接着道:“臣不是户部、海关衙门之人,当然不知互市情况,但以臣的阅历来看,无非和逐利有关。”
“臣不知其他货物,就说茶叶一项,陈在汉中教授时有所耳闻,先皇以天子威仪,慑服四夷。规定各路番人纳马数字,按各部纳马多寡,每纳上马一匹配茶一百二十斤,次之配茶七十斤,马驹只给五十斤。番人备马,严令只许与官茶交易,但是蒙元游牧,所需之量巨大,如此换法,恐怕他们也承担不起,所以才引诱商人走私,所以臣认为,错不在大明,而在蛮夷。”(未完待续。。)
594 有些失望
是夜,按察使徐庆奎府邸的后堂,幽静的曲径铺着一层清冷的月光,花木假山浸沉在朦朦胧胧的月色里。曲径的尽头,是一座小巧的二层楼房,月光中勾画出一个古怪的暗影。
楼上最东边的房子里灯烛辉煌,一排整洁的书柜,插架琳琅,秋山乱叠,正面墙上挂着一幅元人无名氏的《春雨田耕图》,两边的对联是笔力厚重道劲的颜体字,出自老夫子刘三吾之手。
上联是:天下苍生待霖雨;下联是:此间风物属诗人。
这是一副巧妙的诗句集联,上联是南宋江湖派诗人戴复古的名句,下联为北宋家苏东坡的诗语。足见刘三吾对于徐庆奎的希望,既希望其做一位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的父母官,同时也赞扬了徐庆奎对于诗词的造诣。
徐庆奎倒背着双手,在两张字画前,审视良久。看着看着,眉宇间的纠结越来越突兀,心里又想起白日的三司聚会。张震和俞士贤到底是什么心思,和他们同僚多年,也不是看不出来,这个事情要是在平常,本来就是一个抬不上桌面的事情。
那个州府里面没有一部分恶人,身为提刑按察使多年,徐庆奎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有做过,也按照老师刘三吾的教诲,秉公执法,绝不徇私情,昨日他刚审理一件强占民女案。一个横行乡里的恶绅,妄图贿赂知县了却自己的罪恶。他十分震怒,处罚了知县。在公堂上依法打了这个恶绅板子,将民女当堂交还她的无依无靠病容满面的老父亲,父女俩感激涕零。叩头不止,连呼青天大老爷,他心里充满着欣慰。
可是今日三司聚会的情况看,这明显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宗叛首逃匿案,表现的很奇怪,本应该大张旗鼓的钦差大人想要息事宁人,而平时对这类案件捂都怕捂不严实的布政使俞士贤和陕西都司指挥使张震。却想将此事轰轰烈烈的宣扬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天他默契的选择了沉默,而到了夜里,却对这件事情开始怀疑起来。想起了平日和布政使、指挥使的貌合神离,想着今天自己也被牵涉进来,这不像是陕西官员的排外作风。再加上钦差大人**的态度,使他感到很多很多。
徐庆奎想到一点。浑身一震。不禁有些发抖起来。竟然连族叔徐三武走进来也没有发觉。徐三武算是自己侄子的幕僚,看到这副情景,于是问道:“庆奎,这么晚了……唉,你又在想拿沔县逆首的事情吧?”
“叔叔,”徐庆奎想通后,叹息道:“别小看这桩案子,后面隐藏着的事情……。”
“还是那句老话。不该自己管的事情,绝对不管。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现在徐三武在府中十分得力,随手从桌上的捡起一块麻酥,塞在嘴里嚼着,继续说道:“你身为按察使,掌管全省的刑名案件,皇上前年有诏谕按察司礼数都察院,和他们不相往来,何必去插这一手呢?”
“叔叔,你哪里知道,如果钦差不在,我自然无需去管,但是钦差迟迟逗留西安城,今日又是借着钦差之名召集,我岂能不去,就是装作不知,那也不成啊!”徐庆奎皱着眉头说。
他心里也知道,皇上在地方上决议实行三权分立,各不统属,但是地方上有地方上的为官之道,虽然谁也管不住谁,但终究大家有同僚之宜,他也抹不开这个面子。
“那说说看,刚才皱什么眉头,你一向清正廉洁,执法不阿,在陕西行省,谁人不知哪个不晓?难道跑了一个与按察司无关的人,就那么大的愁绪吗?”
徐庆奎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叔叔说起,这其中的意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过想了半天,还是旁敲侧击的说道:
“叔叔,你还记得我去年办的一个案子,说商贾王家文私自往沔县运送粮食、食盐……。”看到叔叔似有所悟,又加大点力度继续说道:“那王家文最后供称,他是开封商人俞力所托,俞力身亡,最后不了了之?”
“呵?”徐三武吃了一惊,这才想起了那件案子的关键,不由“那……,你不是已经卖了个人情,暗里将人放了。”
“不是。”徐庆奎脸色阴沉地说:“是陕西参议纪大海亲自前来提人,否则我岂能轻易释放?”
徐三武也觉得这桩案子确实麻烦,不独干系侄子的宦海浮沉,处之不慎,还有被朝廷降罪的可能。
他们叔侄二人是在朱元璋的那个时代成长起来的,那时就连一个普通老百姓都十分清楚,先皇是在南征北战血雨腥风中登上了皇帝宝座的。能清醒地看到蒙元统治下政治**,贪官污吏充斥朝野祸国殃民,各种法令形同虚设,废弛失禁,弄得奸佞横行,民不聊生。
徐庆奎对先皇严惩不法官吏那一件件触目惊心的大小案件,历历在目,记忆犹新,他正是在那个恐怖岁月里考中举人,进取功名的。然后由御史开始做起,慢慢的熬到这一步,在先皇的高压下,为官尚算清廉。
但是自从新皇登基后,紧绷的哪根弦慢慢的放松下来,但是处事也十分公正,去年初,在往沔县的道路上,海关擒获商贾王家文,搜出了禁运物资,然后送到按察司问罪,在严刑之下王家文招认,是受开封富商俞力所托运输物资到沔县,并不知运输的是何物事。
徐庆奎循例行文王开封询问,准备拘俞力到案,但是俞力却暴毙身亡,然后布政使参议纪大海亲自前来要人,当时徐庆奎他们就猜出了其中缘由。因为布政使俞士贤的老家正是开封人事,经查证是俞力的远方亲戚,布政使前来要人。无非是想遮掩什么,最后听到传言,说是沔县叛军怎么怎么的……。
见徐庆奎低头不语,右手不住地把玩着玉如意,猜透了他对这次关于何妙顺遭通缉一事感到怀疑,怀疑陕西布政使欲纵故擒,不过徐三武自己也是那么想。于是欠过身来,笑一笑,说:“我倒有个主意……”
“叔叔有什么高见。不妨说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臂赫然站起,伫立窗前,伸手拉开窗上的绸帘,如水月华涌进屋内。映着他那张焦虑的瘦脸。
“这桩案子弄得不好。端的会引火烧身。可是,你岂不闻冯驩劝信陵君狡兔三窟的掌故么?”
“嗯!”徐庆奎听叔叔这么一说,惊醒似地哼了哼,瞟了他一眼,徐三武继续说道:“沔县的事情不能碰,也轮不到咱们按察司衙门去审理,处理的不当,万一钦差大人别有差事。到时拍拍屁股走人了,那样便真的得罪了布政司、都司。断了后路。依老夫看来,不如……”
徐庆奎催促道:“说下去。”
“大人平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对于此事也不推辞,但是不妨找面见一下钦差大人,说明原因,请他帮忙拿个主意。这样,即便是有人问按察使将犯人移交之事,但由于你与钦差通信在线,也是有功无过,是查还是放,全由钦差大人做主。这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举么?”
徐庆奎看着窗外的月色,想着徐三武的这段议论,像是自语地:“谈何容易!就怕是弄巧成拙。” 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猛然问道:“刚才说的是沔县叛匪之事,叔叔你怎么牵涉到去年的走私案上了?”
“呵呵……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徐三武紧盯着侄儿,才知道刚才徐庆奎的跑神,竟然连这点关键都没有听出来。似乎不信的说道:“如果钦差大人真的是为了沔县叛匪而来,难道就听不出其中的缘由吗?如果不是,你不过是例行的想钦差汇报工作,那样才是两全其美啊!”
“这……?”
“你思虑太多,”徐三武劝道:“其实,渔网再密,尚有漏网之鱼。法令再严,也有疏忽之处。如今官吏俸禄如此微薄,照理说,天底下还有哪个傻瓜再去官场整天担风历险受穷受累呢?可是,实际不然,天下求官钻营者反而愈来愈多。足见俸禄之外,严刑之下,大小官吏家中照样有额外进账。既是额外进账,便是非分之取,既是非分之取,就该绳之以法,可是实际并非如此。为官者照样发财,照样荣耀。这不是天网恢恢之下尚有各显神通之贼么……”
“休要胡言!”徐庆奎厉声制止道,但却知道叔叔所言均是实话,道出了官场暗中丑行,他虽然为官公正,但也少不了有意外的收入,这已经是为官的规则。他也知道叔叔这是提醒他以王家文一案来试探钦差,因为不管怎么样,钦差始终是站在皇上那边的,而自己,站在皇上那边也是坚决没有错误。
徐三武微微一笑,并未在意,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他坐边的茶几上,接着说道:
“我的意思是,如若妥善处理上次王家文那件案子,那么眼前的事情也不必顾虑许多,决少不了你一根汗毛。”
徐庆奎默然。
官场总是那么奇妙,也许是朱标不想枉杀而产生的幸运,作为皇帝,他原本可以像朱元璋对待空印案或者是郭桓案一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换一批官员,从头开始,但是身为另一个时空穿越而来的他,深知人无完人的道理,特别他身为皇帝,无论制定多么严格的法律,无论给这些官员再高的俸禄,也免不了他们被更高的追求吸引。
反贪是一个长期而又艰巨的事业,至少不能乞求于现在一下子搞定。所以他选择了惩罚首恶一说。对待问题选择缓进,这样至少在初期更改军制、开海贸易等等上面投入较多的精力,做了皇帝才知道皇帝的为难,要是杀贪官,杀的轻了没有效果。杀的狠了,对于文官阶层的损伤太大。
文臣、武臣双方,他只能选择让一方伤筋动骨。由于现在一切以整改军制为主,所以对于武臣集团动作比较大,那么对于文臣集团就要暂时放缓一下,毕竟中层有经验的官吏对于大明王朝还是缺乏的。
正是这样的原因,才使朱标选择了让徐辉祖来陕西,从边陲重地开始整顿,而正是给徐辉祖设置了很多障碍。所以才使得其小心翼翼,也正是这样的小心翼翼,才让徐庆奎有了转圜的余地。
徐辉祖正头疼于皇上驾临西安。徐庆奎的来访给了他很大的指引,没有费多大功夫,就让其了解了朝廷对于陕西之事的态度,换取了按察司的投靠。综合自己的情报。结合徐庆奎所提供的部分消息。徐辉祖竟发现,一个陕西,竟然也是情况复杂。
首先,秦王朱尚炳和沔县叛军有一定联系是肯定的了,不过却是其父朱樉遗留问题,朱尚炳即位秦王后,因父亲的遗留问题,曾经十分头痛。要求解散叛军,才引起了洪武三十年高福兴和田九成的叛乱称帝。
后来被耿炳文、郭英平复。其余的人失去头领,仓皇逃窜之间又转向秦王,可能也曾经威胁过朱尚炳,比如说是上京师告御状之类的,秦王无奈之下,遂要求其遁入沔县周边,不许滋事,除自力更生外,秦王府所辖再提供一些生活必须。
这样就牵涉到都司的知情,张震当然知晓朱樉当初养匪自重的目的,可能威胁也是张震出的主意,那么秦王就授权张震具体筹备这些事情,因为军需、粮饷都要从都司衙门用别的途径划出,然后秦王进京开宗室会议,张震在这里就为所欲为,基本上将秦王朱尚炳架空于此事之中。
这也是朱尚炳一直不表态的原因,以朱元璋子孙的不简单,说不定秦王早就猜出了徐辉祖来的原因,但是事情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中,只是在那里静观事态的发展。
而张震借助是一个完全的知情者,多年以来,利用沔县叛军,不但吃着秦王所默许的空饷,这些只有一小部分落入沔县叛军的手中,而且还吃着沔县叛军的孝敬,可以说是两头获利。
这也正是徐辉祖无论怎么暗示,他都坚决进行抵制的原因了。而陕西布政使,虽然在任只有六年,但几乎是一上任就发现了其中的关窍,可能是出于某种理所当然,也通过其中捞取不同的好处,比如向朝廷汇报叛乱地区的亏空、请求免除的税赋和划拨给的救济等等,利用布政使职务之便,达到了很多目的。
并且通过自己的远方族亲俞力,在沔县提供一些那里接触不到的物资,比如盐、粮食等等,获取了很大的利益,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对此事这么上心,以行政官员的政治嗅觉,对于钦差大人的目的,特别是追捕何妙顺的事情之后,使他有了更新一层的认识,于是,遂发生了联合张震一起想把水搅浑。
这种联合不是事先串联好的,而是心有默契的联合,就犹如徐庆奎被动的也参与进去一样,是一种地方上官官相护的默契,因为大家都是不太干净。
像是这样的事情,在西安城中比比皆是,大小官员不知道有多少陷入到里面,也许这些官员是忠于朝廷,但是更多的是在忠于朝廷的同时,更忠于自己,特别是皇帝召开宗亲会议期间,张震等人的大胆,使许多官员都看到了其中的利益,都不顾一切的投入了进来。
以至于锦衣卫报上去的情况十分严重,以至于徐辉祖在初来西安的时候,根本无从查讫,怎么查,说不定就连独秀馆的驿卒,都曾经受过沔县方面的恩惠,更说不定那个衙役,曾经参与到敲诈叛军的事情……。
正犹如锦衣卫情报处报于皇上的那句话,陕西官场光是因为沔县叛军,就已经不知糜烂成什么模样,而且演变成瞒上不瞒下的潜规则局面,真的是令人十分担心。
西安乃是朱标心目中今后发展的重镇,陕西将会是今后征战大计的大后方,怎么会允许其再糜烂下去,这也正是朱标来的目的。
听到徐辉祖潜入客栈给自己的禀报,听说过多少贪官污吏的朱标还是闷哼一声,在他来西安之前,已经密旨给齐泰,在他出发后十五天公布情况,然后銮驾随之驾临西安城,同时谕令蜀中军镇、湖广军镇各派遣一个师的力量前来西安护驾,屈指算了算,基本上已经到了时间。
也就是说,皇帝的銮驾现在应该已经从襄阳出发,在大军的护卫下日夜兼程往西安而来,只需要再等几天,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陕西官员的面前,届时凭借徐辉祖收集的证据,自然可以将陕西官场清洗一番。
但是朱标也没有想到,调查的结果比自己想象中更坏,自己已经给了这些官员许多时日的缓冲时间,也算是对待官员比较宽厚,为什么他们就不肯停下那份贪婪呢?
朱标很无奈,也很期待自己登基后第一次大面积打击这些**的官员。纵然是这样,他也宁愿这次是最后一次,但绝对不可能是最后一次。(未完待续。。)
595 雷厉风行
御驾已经到了长安县,最多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到达西安城,几乎是全城实行戒严,各个路口都有兵卒把守,而陕西的大小官员们,都已经在城外恭候圣驾,谁也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来到陕西,而且没有事先通知陕西的官员,所以,每个人心里都充满了忐忑不安,不知道这次皇上的驾临是福还是祸。
为了配合皇上的隐匿行藏,徐辉祖早早的就和秦王朱尚炳一起出了西安城,在那里恭候着,虽然他心里也知道根本等不到皇上的驾临,最多等待的是皇上的銮驾而已。
前几日,陕西布政使俞士贤、提刑按察使徐庆奎、都指挥使张震、西安知府陈仲库等都惴惴不安地猜测着皇上突然驾临陕西的原因。几乎都思虑到十有**是皇上垂询重大问题,他们排除了因许多日常军事、政务被召见的可能性,但又有什么事情值得皇上在派来钦差后,还要御驾亲临呢?
虽然说虾有虾路,蟹有斜路。但是事发突然,他们在京师各自的途径、恩师都还不知道消息,更不要说没有时间在来回打听了。不过想起最近钦差大人所关心的沔县叛军问题,心里都开始惊恐起来。在一片慌乱中,俞士贤、张震等人像是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开始连续秘密潜入独秀馆。
先发制人,开门见山,绵里藏针,首先重申了自己对沔县叛军的态度,让自己从诸多事情里面抽身出来。徐辉祖自然明白他们是在试探自己。但眼下山雨欲来风满楼,是决不能打草惊蛇的,否则万一皇上追查什么事情。这些陕西官员就有了新的措辞。于是温和友善地抚慰他们,以表明自己的无辜,他也不太好表明立场,因为他从皇上的意思中看出似乎有些想让他呆在陕西一段时间,所以他也不好强作坏人,以免引起下层官员的戒心。
与此同时,徐庆奎也秘密进入了独秀馆。凭着当年在都察院练就的直觉。认定了皇上的来意,决心合力配合钦差大人的行动。
最不安心的就是陕西都指挥使张震,但总以为皇上驾临陕西绝不致专为沔县叛军。有可能是皇上重视和鞑靼的通商贸易。才来到陕西。他想打探出个中究竟,便悄悄拜谒徐辉祖。谁料这位钦差大人矢口不谈皇上驾临之事,更不提沔县或者何妙顺一个字,环顾左右而言他。兴致勃勃地和其商量官员圣驾到来关于西安布防的问题。张震厚着脸皮一再询教,徐辉祖也只扑朔迷离地说,皇上御驾出巡乃常有之例。朝中复杂,各怀深意,凡事不必太过揣测圣意,做到问心无愧即可等等。
而在西安城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朱标则在窗前看了一会,就放下窗帘。回到床上坐下,听着刘超在那里有一句没一句的抱怨着皇上不肯出去游玩。笑了一下。并未计较,虽然刘超这样做在别人眼里可能是有些对皇上不恭敬,但是朱标偏偏就能容忍这种行为,毕竟,现在能听到这样真心话的机会少了。
这几天,他们没有再走出客栈,因为方孝孺得知陕西官员的近况后,已经有点快抓狂了,他参与内阁处理事情,虽然也曾经在地方上有过基层经验,但对于秦王府养匪自重与边陲重地的**程度还是缺少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完全忘记了劝谏皇帝回京,投入到火热的调查之中,文人在某种程度上对于清廉的政治环境更为重视,连日来,方孝孺与皇帝还有来往的海关锦衣卫情报处人员,一直在针对陕西的吏治进行分析,力图找出合适的解决之道,却不知道在皇帝的心里早有计较。
他们住的是西安傍渭水却又临街的客栈。正午时分,前去迎驾的官员还未回来,朱标在那里等着,已热得汗流浃背,刘超在身后使劲地扇着手中的芭蕉扇,为皇帝降温。
中午用膳。他与方孝孺以师生的身份混迹在喧喧嚷嚷的楼下酒肆之中,两个人对坐饮茶小吃,谁也没有在意他们。刘超则以书童的身份,十分谨慎地注视着周边的食客,有七、八个锦衣卫宿卫化妆成客商模样杂坐其间。
朱标凭窗眺望渭水,忽然看见一个唱小曲的女孩正走过来,在几步以外边敲两头鼓边唱起了小曲。女孩只有十二三岁,长得很娟秀,她身边一个中年男子操着胡琴和笛板。于是饶有兴趣地支颐倾听,那女孩正唱的是元曲中无名氏的《醉太平》:
“……堂堂大元,奸佞专权。开河变钞祸根源,惹红巾万千。官法滥刑法重黎民怨。 人吃人钞买钞何曾见。贼做官官做贼混愚贤。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舞中也觅有,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亏老先生下手……。”
唱罢,引得一阵哄堂笑声。茶客们纷纷给那女孩施舍些纸钞、铜钱。朱标也笑了笑,叫刘超送去了一张价值五十文的小钞,唱小曲的父女惊喜异常,从来没有人给过这么多的赏钱,连忙趴在地上往朱标的方向磕头。
酒肆里乱哄哄高谈阔论,却不敢喧哗。这些食客大部分是商贾小贩,四乡村民,来往于天南海北、五湖四海,也有些闲适老人地主绅董书生学子在此饮酒聚谈,而那帮市井无赖游手好闲的纨挎子弟也往往跑到这里厮混。今日的西安宵禁,大家都不能随意在街上行走,所以老早的就聚集在一起,也是希望銮驾到时,能在窗前看上一眼,沾一点皇上的贵气傍身。
一边饮茶一边欣赏,不时看一眼周围的食客。邻桌两位老人的闲聊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们的桌上摆着两只精致的鸟笼,似乎都是画眉。一位精瘦老人看上去已年逾古稀。眉毛胡子全白了,但精神矍铄,声音宏亮。穿白色夏布衫裤,摇着一柄绘画折扇;另一个老人很胖,像个罗汉,年纪约在六十开外,穿一身象牙色纺绸衫裤,他敞着前胸,不住拿手巾往头上胸前揩汗。一柄芭蕉扇摇个不歇。朱元璋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倾听着他们的交谈,那胖老头把芭蕉扇将脸面半遮探身对瘦老头笑道:
“老哥,刚才那唱小曲的词意你听出来了么?那原是讥晒鞑子那班贪官污吏的。其实本朝又何尝不是如此?”
瘦老头将折扇一合,在桌上点两点,又指指上面,说:“咱们大明的洪武皇帝圣明天纵。革新吏制。励精图治,普天之下确是欣欣向荣。皇上最恨贪官污吏戕害百姓,危害社稷,敕谕官吏贪赃到六十两以上者枭首示众或剥皮处死。”
“嗨,那是前些年,洪武皇帝真的是雷厉风行,够厉害的,如今的皇帝就不同了。心怎么就这么软呢。”
“唉,贪官杀不尽。见财起异心,新皇登基这几年贪官污吏又如蝗虫飞来。更有甚者,一层骗一层,下官瞒上官,官官相卫,隐而不举,恐怕只有皇上被蒙在鼓里。”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皇上功德无量,德泽兆民。可是,本朝建号才仅三十余年,尽管先帝严刑峻法,屡颁法律,杀了贪官污吏数十万,而新皇刚刚登基,为官者就开始蠢蠢欲动。如此几代以后……。”
两个人本来在那里小心的说着,突然看见有人注意自己,适时的住嘴不讲,朱元璋时锦衣卫的威名在偏远边陲,仍然是有一定威力的,更何况现在圣驾准备驾临西安城,城内有多少皇上的爪牙,谁能知道,所谓祸从口出,还是不说为好。
所以无论朱标再装作不在意的模样,那两人就是不再谈论这个话题,但是坐在朱标下首的方孝孺却也已经听到这两人议论的何事,当听到说先皇洪武帝的好处,却说现在皇帝的软弱时,方孝孺不住的望着朱标,害怕皇上一时恼怒,当时擒拿两人,却已经做好了随时劝谏的准备,但是皇帝只是笑笑,并未多说。
一直等了很久,才听到皇帝銮驾由别门进入,直奔秦王府,大家才有些遗憾的纷纷散去,朱标一行,待到无人注意,才出了客栈,在城内兜了一个圈子,往秦王府而去。
一夜无话,当官员们得知皇帝不在銮驾,而是已经到了西安城十天左右,一直是微服私访的时候,都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而张震、俞士贤等人更是面如土色,恨不得早早的溜走,就算是弃官不做,也比丢了性命要强。
窗外传来杜鹃的啼叫,那声音凄厉哀婉。西安城内巡夜的梆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远。
东方微明,秦王府议事大殿前静候着朝见的群臣。都觉得有些不祥之兆,心内有鬼的官员,在临来前已经和家人打好招呼,一路上悲悲切切,皇帝一连十余天的私访,后面隐藏着什么意思,他们都是官场浮沉之人,哪能不知道,要不是城外已经驻扎了护驾的军队,他们逃跑的心思恐怕都有了,可是现在就是跑,也跑不掉。
当随侍的太监宣示上殿觐见后,陕西一众官员鱼贯而入。朝觐大礼一毕,俞士贤就急不可耐地想走出谢罪。但朱标却首先开了口,不给他这个机会,接着秦王朱尚炳的大殿,在那里议论关于和鞑靼贸易互市的事情。
皇上这些圣谕,大家也不知做了多少功课,几乎都烂熟于胸了。皇上难道在西安城微服私访这么多天没召见大家,只是调查这些官面上的小事?说出来谁也不相信啊。
不过皇上不说,大家也表现出足够的耐心,一个时辰过去了,为什么对沔县的事儿只字不提呢?
朱尚炳终于沉不住气了,疾步走出趋步御前,奏道:“启奏皇上,臣……。”
朱标打断他的话,有些讥讽似得问道:“秦王,你有什么事情?”
朱尚炳奏道:“圣上容禀,臣为秦王经年。但是依旧有沔县叛匪未能剿灭,臣有罪,所以借着这个机会。想请皇上允许臣能领兵亲征,以弥补施政不利的过错……。”
朱标听候,问道:“不知沔县叛军与秦王施政有何关系?”
朱尚炳不由语塞起来:“这……”
于是便有陕西布政使俞士贤,都指挥使张震等相继奏闻皇上听说,秦王在陕西日短,曾经在陕西为朝廷做过许多好事,功大于过。若能法外施恩,严厉责罚,则更显圣德无量。
朱标沉下脸来。说道:“俞士贤,朕看你此时为秦王说话慷慨激昂,巧舌如簧,朕且问你。你于那开封俞力是什么关系。”
没有想到皇上这么快就清算到自己头上。听闻此话,马上跪在地上颤抖起来:“皇上,那是臣,臣的远方亲戚,不过已经病逝了……”
“一派胡言!”朱标把斜倚龙椅的身体坐直,指着俞士贤厉声说,“真的是暴毙吗,朝廷已经查明。俞力乃是被人下毒致死。你且说说,是谁会下毒害死俞力呢?”
俞士贤面色大变。不由诺诺应道:“臣不知!”
“那你可知俞力平时都做得什么生意吗?”
“臣有罪。”俞士贤的身子如中了风一般在那里战栗着,皇上能问出这些话,就证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勾当,自己通过俞力和沔县进行贸易,从中牟取更大的利益,但是之前由于分赃不均,所以产生争执,俞力扬言要上京师告御状,状告他勾结叛匪,没有办法,他只得将其灭口,但是一部分赃款被俞力隐藏起来,开封知府刘森是他的同窗,两人又勾结起来,做了一个套子,让俞力之子和杨学祥互相争执,他们好将俞力家产吞没,俞士贤没有想到,皇上竟然连这个都知道,他还有什么话说。
俞士贤被推出大殿之后,殿内一片肃静。所有的朝臣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一动不动,躬身鹤立,不敢出声,不敢仰视。就听朱标咳嗽一声,清了清嗓门,说道:“方学士,你替朕宣旨吧!”
方孝孺面色沉重地展开圣旨,朗声宣读起来:
奉天承宣,皇帝昭日:秦王朱尚炳即日起往皇事院述职,交由皇事院正朱棡议处下步分配,秦王府长史宗敏触犯大明刑律,论罪当诛,敕令自尽。另,陕西承宣布政使俞士贤、都指挥使张震、西安知府陈仲库等等。并论坐死。提刑按察司按察使徐庆奎,精忠可嘉,敕谕吏部擢升为左都御史大夫。责赏劳之,如敕施行。勿怠。钦此。
方孝孺宣毕,大殿中的陕西官员一片震惊,面面相觑,不由得偷偷地窥视皇帝着皇帝的表情。这次宣召,竟然是连理由都没有说,但是大家都知道,既然秦王都要往京师皇事院议处,那么事情牵涉到皇族,不说明理由那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但是处罚的如此严厉,实在是新皇登基之后的第一紧要,陕西三司中,两员封疆大吏被处死,就算是提刑按察司按察使徐庆奎被表彰,其实由封疆大吏调至京师都察院,那也是明升暗降,失去了很多权柄。
大家都心照不宣,有很多官员都是知道一些内幕,所以并不意外皇上会处罚的如此严厉,令他们意外的是,皇帝竟然在不动声色之间,将陕西的事情调查的一清二楚,这样下来,很多暂时未被处罚的官员也有些人人自危。
朱尚炳更是面色不愉,但是又不敢表露出来什么,皇帝亲自从京师赶过来处理他一个藩王,他能有什么话说,只能哀嚎倒霉,他只是没有想到,昨日皇帝竟然一点风声也没有向他透露,还和他一起吃饭聊天,像是不关秦王府的事情,所以他也暗暗有些放心。
可是没有想到,皇上今日一上来就拿他开刀,看来在心里是真的想让他这个秦王换换地方,去京师是福是祸,他不知道,不过既然不宣布他的罪状,那么事情也就有了转圜的余地。
接下来皇帝宣布的事情,更是证实了他的想法,秦王府内原封不动,而秦王去京师后,在陕西之地,将会由周王朱有炖代管,秦王到了年纪的几个弟弟封地依然有效,而周王朱有炖也不会从封地带过来人手。
同时,徐辉祖即日起,出巡松潘、碉门、河州、临洮等处重要关隘,督察处置与鞑靼的通商互市事宜,调西北军镇总督平安在西安觐见。东宫旧日的门生郑华、丁志方续任陕西布政使、按察司之职,但是对于都司指挥使一职,却未在说明,似乎有别的想法。
其他也没有在处理别的官员,只是严令立即搜捕沔县逆首何妙顺以及从犯等等,这样标志着,对于沔县金刚奴所领导的叛军正式开始围剿。大家都在震慑于皇帝的威严,沉浸在未知的恐惧之中。(未完待续。。)
596 剿匪平边
朱尚炳被改封漳王,就藩漳州,这个封号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别的意义,但是对于这个处罚来说,他不能说不满意。
阴历八月说来已经入秋一半了,可是照耀在漳州城里的阳光,却仍残留着酷暑之炎热。从红土路上反射而来的光线相当刺眼,令朱尚炳极为不快地眯起双眼。一挥动袖子,尘埃便四处飞舞,沾满了口鼻,更使得他的不快又加深了一层。
所有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那么的陌生和令人厌恶。这片土地和他完全不相衬。这种还未开化的蛮夷之地对他而言,真实的结果就是被发配至此,但终归比丢了性命要好的多。
把飞入口的尘埃连同唾液吐了出来,朱尚炳使劲的摇摇头,似乎想将隐藏在心灵深处的那丝不快摇出来。
在他知道自己被改封漳州之前,陕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何妙顺等人在西安城被捕,因此引起了朝廷大军对于沔县的围剿,在皇帝亲临陕西的情况下,西北军镇总督平安亲自统帅大军前往。
在此之前,皇帝诏谕:在限期之内向出降,并且向朝廷官员解释者不予追究,并号召周边百姓,以划清和叛军的界限来减免自己的税赋,达到获取一定功名的结果,这一招在文人士子眼里说不定去不了什么作用,但是作为日日思定的百姓心里,却是获得龙门一跃的最佳途径,人人响应。
西北军镇总督平安,奉皇上谕旨。分兵包围川、陕地区。逐渐把战线控制在定军山一带。加强对沔县叛军的威慑。
定军山在连日官府的宣传下,只有为数不多的少数民族武装。在平安看来,那是不堪一击的。所以起初他想不战而得。在发兵之前。他就写了一封信给金刚奴等人,劝他投降,并许以归顺后的太平。
可金刚奴等人将信丢掷一旁,不予理睬。不相信一股小小的叛军,竟不害怕朝廷大军的压境,以为是叛军对他的许诺不信任,怕是放空炮。便奏请皇上下了一道手诏,说明只要投降,就可以当择优录入西北军镇。余者不纠。谁知诏书送进定军山后,被一把火将诏书烧了,还将送诏书的使者杀了。这举动更加激起了平安将其完全剿灭的决心。
毕竟平安算的上是员有勇有谋的将领之一,他明白这金刚奴虽然好对付。但是定军山却是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他没有莽撞地让兵士们硬攻,而是细心地研究定军山的特点,寻找极少伤亡的攻击方式。
三国时,蜀将黄忠斩夏侯渊、赵顒于此。在历史上遂负盛名。属大巴山脉,其脉自高庙子入平地,隆起秀峰十二座,自石山子至元山子。号称“十二连峰”,再东为当口寺孤峰,自西向东绵延十多公里。如游龙戏珠,故有“十二连山一颗珠”之誉。
主峰定军山为最高处。正是金刚奴等老营所在。山南有一个天然锅底形的大洼,周长三里左右。即三国时称为“可屯万兵”的“仰天洼”。北麓有一片广漠沃野,就是当年诸葛亮大布“八阵图”、设“督军坛”的武侯坪,黄忠大战夏侯渊的战场,山半腰有一大石,高约丈余,宽约六尺,中开一缝,宽窄不一,名曰“挡箭牌”,传为诸葛亮遮挡敌箭的遗物。
在环绕地形视察之后,得出了将给他们攻击造成困难的是,叛军龟缩在山中,不利于大军展开攻势,更不利于骑兵展开攻势。否则就会违反皇上所制定的尽量减少伤亡之原则。
平安以汉中为据点,在集结二万大军的过程中,正遇上陕西罕见的大雨天气,给部队的行动带来不少麻烦。
平安在迅速完成大军的集结后,立即挥师西南,已是盛夏的六月,天降暴雨,这无疑是一场灾难。那连连的倾盆大雨,把大巴山脉都给灌崩了。山洪咆啸而下,滚滚滔滔的洪流,肆虐了汉中、汉阴、凤县一带,被卷走的房屋、庄稼,被淹死的人,无法计数。暴雨延伸到陕西以南的一大片土地,河水暴涨,到处都是一片水乡泽国。
山洪暴发给大军带来异常的困扰,但同样隔绝了山中叛军的交通,无奈中,定军山上的金刚奴等叛军只好做出山的准备,因为他们已经断了粮草。本来就靠秦王的供养,为了在当地有足够的民心,很少掠夺。这也就造成了他们不可能有太多的余粮。
加上秦王失势,对于沔县叛军的关注也少的多,否则,也不会有何妙顺亲自往西安城内寻求帮助,这种情况下,他们不投降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下山突围,往四川境内逃窜,希望能穿越蜀中军镇和西北军镇的空隙,打一个地域差别。
这样做,正合平安的意思。发现敌踪,官兵的攻势就像袭卷夏日天空的雷阵雨一般,极为迅速而又猛烈。金刚奴等千辛万苦经营的沔县和定军山,在短时间内全部陷落,而以四大天王亲兵为主的近五千死忠叛军也即将为官兵压迫包围。
叛匪的家人全都在阵营之中。原本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加以安置,可是又担心一旦被官兵抓住会沦为人质。不光是金刚奴,其部下之兵将们也多半有着相同之想法,结果整支军队夹带了不少非战斗人员之男女老幼。
五千死忠部队,竟然夹杂有近二千的家属。别的不说,光是在机动性方面,就远远地比不上大明的正规精锐部队。
就这样,六月二十七日,金刚奴在一座名为无名山中遭到大明军队夜袭。就在全军精疲力竭地陷入熟睡之际,立刻又被噩梦给惊醒了。当金刚奴跳了起来坐上马背之同时,叛军早已溃不成军,而官军也已杀到。
一度突破官军包围的仇占儿。单骑折返战场,手舞长枪地阻挡在两军阵前。虽然奋勇击毙六七人。但是官兵数量岂止这些,从黑暗深处不断涌出的人潮。仿佛永无止尽一般。
就在仇占儿即将力竭之时,陈二舍、金刚奴等人亦火速赶来救援。在满天星斗之下,两军陷入混战。刀剑之鸣响与人马之叫声重叠交错。血腥之气味笼罩着整片大地。
“残败之鼠辈,竟然不知大义,胆敢反抗天兵?根本连活命的价值都没有。”
嘲讽之际,同时长枪一闪贯穿了陈二舍喉咙,正是定西军主将平保儿。对于喷血落马之陈二舍他看也不看地大声命令部下:
“金刚奴在哪里?别让他给逃了。”
此时金刚奴正骑着一匹有着黑白斑点的马匹,在微薄兵力的守护之下突破重围。定西军斥候如老鹰般锐利的目光,忽然发觉黑暗的角落之中浮现出一匹斑点马的影像。
“别让那个将领逃走。说不定就是金刚奴。”
挥起了沾满陈二舍血迹的长枪。在队伍前方带领着兵将们亲自追赶。阻挡者无不被撞倒、挥开,或是击落。他以驱散羊群之猛虎般的气势直逼金刚奴。
金刚奴害怕了。他虽然不认得追赶自己之人的长相,但是却知道他是定西军之中屈指可数之猛将。一旦被追上的话,那可就万劫不复了。正当他有些绝望的时候。
仇占儿立刻将在场兵力分为二路,一路守护着金刚奴继续逃亡,另一路则自己亲自指挥,在崖壁上不断地向定西军投掷着大大小小之石块。由于山道相当狭窄,就算定西军多么训练有素,仍旧无法完全躲过倾盆而来的岩石。
也因此成功的吸引了定西军的注意力。一路踩着岩石好不容易才抵达坡道之上。只见仇占儿只有一人挽着手臂,闭目端坐,一副从容就义之模样。
仇占儿原本是个人品较为出众的人物,身上的银色胄甲和战袍也非等闲之物。因此给人一种错觉,以为他就是叛军主将金刚奴,也是理所当然。
“你就是金刚奴吧。快从实招来。”
被盘问之时。仇占儿相当不悦地将脸背了过去,不发一言。越来越相信他就是金刚奴的定西军们。为求确切回答又再次向他询问。此时看见金刚奴已经率领余部走远,终于开口。
“是的话又如何?”
极为模棱两可地予以回答。定西军兴奋地叫了起来。抓到了逆首。岂不等于围剿已经结束,而按照新的军功平定方法,他们的家人都能得到妥善的安置,这是一个完美的结局,因此也放松了继续追击残敌的心思。
就这样,仇占儿的演技不单救了金刚奴为定西军造成了麻烦,还帮助其成功的带走了一部分有生力量。平安命人将仇占儿带到自己面前,准备冷冷地予以嘲讽,并给予劝降。
生擒金刚奴并劝服归降,这是皇上亲自颁下的诏谕。平安只能暂且抛开个人想法,不敢有违圣命,虽然他心里颇为不以为然,认为皇上过于抬爱这些叛逆,但姿态还是要做的。
对此仇占儿显得更加冷漠,同时仍继续保持沉默。定西军士们被他的态度激得满腔怒火,但仍隐忍不发,平安命部将把其手上之枷锁解下。这时候来到本营的其他部将大叫道:
“此人并非金刚奴。我问过了五六名俘虏,都说是别人。金刚奴似乎已经逃逸无踪。”
现场立即引起了一阵骚动。被带到此地的俘虏们证实了这个部将所言之事。几个抓住仇占儿的斥候表情再度转变。怀着怨怒狠狠地瞪着面前的这个人。
你这家伙,原来不是金刚奴。竟敢卖弄替身伎俩可助他逃走!你是谁?
“喔,终于明白了吗?本人姓仇、名占儿,你们好好地记清楚了。”
“可恶,竟敢欺瞒吾等。”
“我几时欺骗了你们?我可从未说过自己叫做金刚奴啊。是你们自以为是地这么想的不是吗?要恨就恨你们自己的愚蠢吧!”
仇占儿哄然大笑。李恒的双眼冒出了愤怒的火花。然而在停顿片刻之后,也有些佩服此人的胆识。
这个人要不是叛逆,倒可以成为定西军麾下的一名猛将。虽然是逆首。但却不是皇上指定之人,只能杀之了事。否则无法给那些辛苦的斥候们一个交代。
仇占儿被诛,陈二舍在战死。何妙顺在西安城被捕捉,只逃走了一个金刚奴,也算是大获全胜,定西军暂时在沔县周围驻扎,对这附近地区实行军管,只等待皇上派新的官员过来,因为原来沔县的官员,没有一个和叛军脱得了干系的。
金刚奴好不容易又再次逃脱了。其境遇固然凄惨,但是心境却更悲痛至极。他先是被朝廷藩王扶持。然后被剿灭,再被扶持,再被剿灭。这次在定西军的完美突袭之下,竟然在诸葛武侯的故里,号称十万军都攻不破的定军山中一夜之间遭到毁灭。
四大天王中陈二舍、仇占儿被杀,看来何妙顺也好不到那里去,这些自洪武三十年以来,自己所信赖的部将们全都战死。士兵们也大半不是死亡就是遭到俘虏。
总算摆脱了定西军追踪的金刚奴从精疲力竭的马上下来之后,自己也因为疲劳过度而倒在地上。群山耸立的东方慢慢地升起了一道晨曦之白光。因为仇占儿的演技而逃脱出来的叛军现在也聚集起来吧。不到三百人,金刚奴泪流满面。
顿时陷入气馁之中。回想起自阶州起事之时的人现在已经基本丧失殆尽,才彻底明白现在的环境下所谓的造反在朝廷眼里是多么的可笑。
金刚奴还失去了家人。好不容易脱逃成功的军士家属,现在也全都成了定西军的军俘虏。
再经过数日逃匿。他从逃回来的士兵口中听到了何妙顺和金彪在西安被斩首之消息。再度为自己的失意流泪。
担心继续受到定西军的追击,金刚奴勉强地将残存士兵集结重整,往阶州方面移动。在山中迂回着不敢露面。至少到了阶州之前不敢大肆露面,只是昼伏夜出。在山中度日,期间有逃走了许多士卒。到了地方后,金刚奴身边已经不到百人。唯一的儿子在旅途之中因衰弱而死。
就在沔县定军山惨败之前后,阶州城也被定西军控制起来,他们知道金刚奴没有地方逃遁,唯一的生存知道,就是往陇西方向走动,然后伺机出塞往青海或者关外游动沦为马贼。
陕西趋向稳定,尽管是很多人心知肚明,但是没有人再往朱尚炳的身上牵连,而在处斩何妙顺和金彪的同时,朱尚炳也离开西安,往京师接受皇事院的处理,然后赶往漳州就藩,估计这一去,就休想再回来了。
同时作为处罚,秦王一系,朱樉诸子之中,二子朱尚烮被封为长安郡王、三子朱尚煜被封为泾阳郡王、四子朱尚烐被封为咸阳郡王、五子朱尚灴被封为咸宁郡王,最小的儿子六子朱尚炌被封为兴平郡王。
基本上都在西安城的周边,已经失去了朱元璋当初封藩的初衷,这样以来,朱有炖就任秦王之后,旁边一群虎视眈眈的秦王系郡王,做事也要小心翼翼,而朱尚炳失去了兄弟们的扶持,独自在漳州,估计也只能慢慢发展,等到发展的差不多了,朱标新的分藩方法估计已经成熟,他再也闹不起来大的风浪了。
处理了这一切,朱标就高调的返回京师,因为他在陕西期间,东亚一带的气候终于成熟了。许多事情需要他去处理。
正当沔县金刚奴遭受定西军毁灭性之打击,皇上高调处理秦王一系皇族事情的同时,朝鲜半岛的北平军亦面临了新的危机。
朱高炽和金忠等人的基本方针原本就是以守势为主。在表面不和朝鲜军队起冲突为目标的情况下,在暗地里却毫无理由贸然地不断进行掠夺和蚕食等冒险行动。当然,他们也不是怕朝鲜军队的军力,而是期待着能够激起高丽各个领地能够发起叛乱。
然而这一年的七月,方明谦还是带领着船队,在海上控制着朝鲜水军的发展。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日本国内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内氏有效的遏制住足利幕府的发展势头,一反常态的开始反攻,今川了俊虽然已经五十余岁,但还是在日本军界中有着不小的影响力。特别是关东的镰仓公方足利满兼,在这种情况下也一直蠢蠢欲动,造成了室町幕府的迅速分裂。
年迈的足利义满再也忍受不住来自三方的压力,这三方分别是朝鲜、琉球和大内盛见的偷偷联合,再次派出使节来到南京觐见皇帝,言下之意为,当初大明说要剿灭倭寇,我幕府就迅速献上战俘,而现在朝鲜有你大明的叛军,同样琉球也处于大明的海疆范围之内,听说有海商暗中支持,如今也请大明皇帝奉献一些诚意,来减轻我们日本的压力等等。
当然,一个统一的日本,或者是步调一致的日本不是朱标想看到的,所以在得到消息的同时,就诏谕锦衣卫偷偷通知在琉球的张定边和王弼,断绝对日本的援助,同样,也要划清与朝鲜的界限。(未完待续。。)
597 变相进入
回到京师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命令内阁主理一件事情,就是利用《大明周报》。做出一个方案来,把日本突袭大明水师、导致武定侯阵亡、残害水师三千人之恶行也慢慢的引导民众进行讨论。当然,朱标不会忘记在这燃烧的干柴里加上一壶油,那就是日本有天皇的存在。这件事大明原来只有少量的人知道,要是放到民间去讨论,起到的效果肯定是不小的,因为,在当时所有大明人的眼中,只能允许一个皇帝的存在,如果出现另外一个皇帝,那就是造反,那就是不敬,别说是山野村夫,就算是读书人心里也是万万接受不了的。
方明谦迅速控制了渤海、黄海附近海域,同时琉球以大明水师控制的缘故,停止了对两国的往来,这些都是前奏。
但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事端的挑起者,竟然是朝鲜的李芳远,在和朱高炽等人交涉多次,已经失去耐心的情况下,李芳远无奈之下,悍然命令水师展开了对北平军的攻击。
因为他实在是承受不住来自国内贵族的压力,如果不作出一些动作,估计用不了多久,朝鲜内部的矛盾就可以是他丧失宝座。李芳远只是想发动一场战争来证明自己的强硬,说出自己的立场,来缓和国内的压力。他不求能胜利,只求能打一仗,或者施加出其不意的压力使朱高炽返回大明境内,那样他就可以据江而守,可以专心自己的内政。
还有一条就是。自从琉球断绝了和朝鲜、日本的来往,日本大内家族对于朝鲜的依赖陡然加强。李芳远两面为难,必须要做出一个抉择。只要发动对朱高炽的进攻,就有理由拒绝大内盛见的要求,他衡量了很久,觉得还是和大明所谓的叛军打一仗,还可以作为和南京谈判的筹码。
战场在北平控制的咸兴,是个临海城市,而咸兴这边的北平军根本料想不到朝鲜军会北上迂回来攻击。在海上巡哨之小舟发现破浪而至的大船队时,立刻慌慌张张地向咸兴紧急通报。然而恶耗还不止这一项。咸兴北侧的临海城镇罗津、青津,仅仅半月就相继陷落了。青津守将张炳被追逼至城墙之上。中了流矢而跌落海里。
在咸兴驻守的是原宁王不下陈亨,发现这个情况之后,立刻紧闭城门,向朱高炽和金忠所在的总部请求救援。就在使者出发之后不久,朝鲜船队就闯入了海湾。先锋正是李芳远的战将李叔蕃。
围绕着墙而展开之死斗延续了一个月。在朝鲜军队极尽激烈的猛攻之下,咸兴城内的粮食早已吃光,弓箭及弹药也几乎用尽,眼看就在陷落之际。
然而,某天早上。走到城墙之上的陈亨发现了港湾之中的朝鲜大船队全都消失无踪,他顿时呆住了。倘若被攻陷的话,陈亨失去了大部分的手下,就算是能逃了命。回到朱高炽那里也是冷眼待遇,说不定就被合并了。每当想到此事他便恐惧不已,没想到一夜之中朝鲜船队竟已乘着海风离去了。
这中间当然是有原因的。朝鲜兵力虽然比起来陈亨所部可谓压倒性的强大。而且朝鲜欺负北平军没有水师。所以才尽找一些沿海的城市攻击。
而且当陈亨所派遣的求援使者到达铁岭时,虽然北平军方面立刻命令金忠亲自领大军前进咸兴;而朱能率领大军佯作要攻入朝鲜腹地的模样。直取平壤。但是陆上朝鲜军只是坚守,并不出站。水军也同时配合行动来回穿插。
但是发生了一件事情,不得不使李叔蕃带着船队返回。因为他接到 “汉城危急”的急报,那是都城所在,王兴之地。他没有办法。
“再多五天,不,只要三天。就可以全歼咸兴之敌!”李叔蕃心里这样想着,虽然遗憾地愤恨不已,但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此时由方明谦所率领的水师正打算从海上攻击汉城,虽然还没有开始,但是隆隆的炮声却已经传进了高丽人的耳朵里。
李叔蕃火速赶回江华岛一线,在安排了防线之后,便派出使节往方明谦的水师,质询为什么天朝上国要欺辱属国。
“我们只是追击海盗来此,对于贵藩没有冒犯之意,但是贵藩竟然允许海盗上岸,如进出自己的家门一般。看来贵藩一定要给朝廷一个解释。否则一战一定难以避免。”
方明谦义正言辞的说出一番谎话后,便正面迎向李叔蕃。
海上不时吹来强风,令两军船只激烈地摇晃。灰色的波涛不断地卷起,帆柱也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声响。方明谦指挥着船只技巧性地切入了上风位置,占据着发动攻势的最佳地势。大明的军船和朝鲜水军的比起来又大又坚固,而且在还有火炮及远,朝鲜战船根本无法近身厮杀,因此,方明谦又足够的信心,也有足够的理由蔑视朝鲜水军。
一夜之后风暴终于平息,海面上的安静与平坦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两军的对峙并没有开始大战一场,两国的交战,也不是方明谦能做得了主的,他的任务就是牵制朝鲜水军,防止高丽人利用这个优势来威胁北平军。
方明谦尽管有些不明白,但是对于皇上的谕旨还是要遵从的。就这样,朝鲜有优势的水军要保护国都,在陆地上,又不敢和当时天下闻名的北平铁骑硬抗。一时陷入了痛苦之中。
就这样,迎来了北平军复仇的怒火,北平军的兵源十分有限,死一个就少一个,这次朝鲜悍然进攻咸兴,出其不意之下,竟然使北平军丧失了近四千人,这些兵将们本来在这么一小块地方已经都窝火了,平时骚扰朝鲜百姓,已经造成了高高在上的心里。猛然有了损失,顿时有种奇耻大辱的感觉。
纷纷要求请战。在铁岭行辕处盘桓请命,聚众不走。经过朱高炽、金忠和朱能等人的商议,他们从这次方明谦水师牵制朝鲜水军的动向上看出,朝廷对于他们的默许,也可能是朝廷给他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本来已经绝望的心都动了起来,现在已经没有了当初靖难时的雄心壮志,加上士卒们的思乡情绪,使军队也越加难以约束,所以对于这次的将士请命,朱高炽没有半分的犹豫。
首先用朱能、陈亨率领着三万骑兵。顺着鸭绿江南下,上次是佯攻,而这次是真的开始进攻铁山、平壤等地,先将身侧之敌清除,然后再派人过去向李芳远提出交涉,这种先开战后交涉的步骤,已经不知道在他们身上重现了多少回了,这次依旧如此。
局势迅速恶化到了极点。
北平军队势如破竹,所向之处。朝鲜军尽作鸟兽散。其土崩瓦解之状,恰如当初北平军在朝廷大军围攻之下的模样,高丽王朝确确实实是处在风雨飘摇中了。
夺得新义州,只不过是半个月的事情。这是北平军南征时一个关键性的大胜利。因为标志着鸭绿江和图们江一线。再也没有朝鲜军队的存在。主将陈亨没有满足这一胜利,而是马不停蹄地继续他的凌厉的攻势,立即将目标对准了南侧的铁山。
朱高炽又一次表现出在用人上明智的大度。他大胆使用在整个北平和朝鲜战争中的俘虏去招降铁山的守将朴道指。朴道指也算是朝鲜军的勇猛将领。如果能招降,对于今后在朝鲜半岛立足的大计有所帮助。招降人员来到铁山,见了朴道指许以重任。
其中有一条对朴道指最具诱惑力。也最具说服力。所以其立即派人过来见朱高炽,表示愿意投降,并请问实践时限。朱高炽大为高兴,笑着回答道:“既然带着部队来归顺,还愁本王不兑现吗?”当即答应让他做权知大都督。
得到这个消息后,朴道指大喜,便领着部队,大开城门,迎接北平军进了铁山。同时他又致函平壤的守将金震寰,劝金震寰也投降。听到说的条件后,其自然仿效之。于是,还不到正月,在大明一片春节的喜庆气氛中,在朝鲜半岛,北平军雄赳赳地进了平壤城。
朱高炽到底给了他们什么一个念想呢?那就是朱高炽说自己不是高丽人,但是不满于李家的跋扈,再加上方明谦给他送上了一份大礼,这份大礼就是当初被李成桂废掉的高丽宗室王瑶,也就是恭让王。李成桂废掉王瑶之后,将其赶到原州居住,后来由于李氏家族的地位逐渐稳固,也慢慢的放松了对旧日王族的看管,竟然被张定边偷偷带了出来,送往大明京师居住,现在又被方明谦送了回来。
原因不言而喻,有了王瑶,那么朱高炽完全可以打着替高丽复辟的旗号,不管怎么着,高丽王族在朝鲜半岛也统治了几百年,有一定的人望和拥护,在这杆大旗的召唤下,在加上朱高炽说只求一隅之地存身,不想干涉朝鲜内务,那个意思就是先投降的就有可能做“权知高丽国事”这个职务。那就是名誉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际上的朝鲜王啊。
一时,投降成了一种风行的传染病,有时北平军还未动,朝鲜的镇守将领就已纷纷献城归降了。金震寰还写信给他远在朝鲜南部做知州的弟弟,想诱劝弟弟也早点过来抢个座位。
北平军这种所向披靡的声势,在李芳远做出反应之前,李叔蕃就估计到了的。李芳远命李淑芳和李舒等人立即发出召集令,动员全国人民抵抗外辱,以抵御北平军的进攻。可是有很多人不仅没有执行这个命令,反而一道派人去平壤向北平军请降,向恭让王宣布效忠。
伯颜自然高兴,便向王瑶建议委任金震寰为大院君,恢复高丽王号,宣布李氏家族为叛逆,同时邀请郑传道的儿子为相,以增加自己的份量。
北平军进入平壤之后还没来得及进军,据守在沙里院的韩金国就吓破了胆。这个曾经崔氏家族的亲信,在开始之战中按兵不动。左右摇摆,已经没有向李氏的效忠之心。早早地做着投降的准备。看到这个情景,马上派人送到平壤。表示愿意迎接高丽王的大军入住沙里院。
沙里院是进军汉城途中的一个重要口隘。因为他有海州作为重要港口,板门店和金川作为从另一个时空回去的朱标更是个熟悉的名字。只道城在山顶之上,且兵强粮足,加之颇晓军事的韩金国掌管着兵权,认为是不容易对付的劲敌。正愁着如何攻占,但对方却主动前来投降,并说明自己原来是崔氏门人。
崔氏,就是指的崔莹,王氏高丽后期名将、重臣。东州人,为名臣崔惟清五世孙。可谓是那个影响整个东亚的大时代中活跃的无数英杰中的一人,也可谓是朝鲜历史上最后一个武将时代的耀眼明星。 朝鲜恭愍王元年他参与平定赵日新之乱,升护军。后来任大护军(相当与中国的上护军),受元朝调遣,随丞相脱脱前往高邮征讨张士诚,回国后任西北面兵马副使。
崔莹虽然死了几十年,但是却也是个大家族,为高丽王室的坚决拥护者。能得到韩金国的投降,朱高炽更能证明自己出兵的正义性。
当即派了朱能率领一支大军先去了沙里院。一座屹立于山顶之上,难攻易守、令朱高炽颇为焦虑的城池,就这么不攻自破了。韩金国献城有功。就授命他做了大护军。
在北平军势如破竹、一泻千里地进军时,上了岸,率八万精兵去应敌的李叔蕃。却是步履维艰、行动缓慢地走向板门店。李叔蕃真的不想和北平军在陆地上打仗,也是不敢打仗的。他的出兵。一为形势所逼,二为装装样子。
因为作为朝鲜王的李芳远本身就想和朱高炽的北平军讲和。轮到打仗,谁都知道朝鲜军队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战争了,打起仗来,哪能是身经百战北平军的对手。
然而,历史在不同的时空出现了巧合,大明和朝鲜的军队开始了在板门店的对峙,李叔蕃虽然不愿意打仗,但是无疑也算是行军作战的好手,依据山里的地势,并不死守城池,展开了一系列的防线。
待李叔蕃到达板门店沿线之时,北平军已在作进军沙里院周围的安排了。李芳远此时的准备不是迎敌,而是派遣使节安然去给北平军大营送去了谈判的意思。派遣使节去平壤议和。忧心忡忡的李芳远仍嫌不够,又派人去找已投降了北平军的韩金国,想通过韩金国去朱高炽面前疏通关系,接受他的议和请求。
李芳远的推理是十分简单的。北平军喜欢降将是不容置疑的。韩金国既然投降了,朱高炽一定会喜欢他。他去为他说好话总比安然的话中听。他万万没料到韩金国将李芳远的请求当成耳旁风,并没去朱高炽面前讨没趣。
对于朝鲜的议和请求,朱高炽持冷淡态度。因为北平军经过商议,认为与其依靠李氏家族,还不如自己扶持一个高丽王室,那样,他们北平军就可以长久的把持住朝鲜半岛的局势。有了粮仓,也有了足够的兵源,最不济,也有了和朝廷妥协的借口。他对使节安然说:
“你们李氏王朝是极不讲信用的。口是心非的事情做得还少吗?我军这次的南征,不就是因你们的背信弃义而引起的吗?不仅不按当初的协议相处,反而率先起兵攻打咸兴,杀害我军将士,这种教训,是不能忘的。”
而对北平将领们却说:“现在我军进攻凌厉,如果丢下不打,反而议和,势必造成其他归降的州郡的他心,为据守这些地方带来困难。”
朱高炽的红脸膛漾着淡淡的自信微笑,他的思想随着年纪的增大,也渐渐成熟起来。尽管自朝鲜铁山守将归降之后,沙里院、平壤等城,都不是动干戈夺取的,但对控制朝鲜半岛,他并不把希望寄托在招降上,而主要是立足于打仗。进攻,是他的总意志。招降,在他来说,只是为了在与朝鲜军的主力作最后的决战前的一种策略,一种保持实力的策略。可是他并没有将内心的高兴表露出来,只是含而不露。
朝鲜使节安然刚走,朱高炽就要传令官把颇富外交能力的李让找了来,命他送一封信去汉城。李芳远一听北平军派遣高级使者来了,好不高兴,立即亲自接见。他满以为使者带来的是议和条件的信息。
完全恢复了当初和大明打交道时的恭敬,几乎是用一种奴才接主子那样的卑躬态度迎接李让的。对于李芳远的许多嘘寒问暖的话,李让只是唯唯应着,而问及议和之事,却默而不答,最后将朱高炽的一封亲笔信交给了他。(未完待续。。)
598 两难的高丽
捧着那封信,如同捧着一颗才从火中取出的一颗栗子似的,觉得好烫手。迫不及待地拆开信,眼睛盯在信中的一段话上:“如果奉王瑶为高丽国主,你们要议和纳贡,是完全可以的。如果是那样,你真心想议和,就应该亲自来……。”
看到这里,李芳远的手有点发抖了,多肉的脸也刷地发白了。“亲自来?”什么意思?要我奉我父亲废掉的王瑶为主?想起当年高丽的改朝换代,他心里不由有点害怕了。
他能去吗?一去准成阶下囚。他真后悔当初的鲁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只是如今后悔也晚了。他真把朱高炽给恨死了。算是怕了你,服了你,自认打仗打不赢你,连向你议和也不成,把生路堵得死死的,可叫我怎么办?又怕又恨的他,想起了前一段时间叫嚣着要将北平军赶出高丽的贵族们,要不是他们施加压力,我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真恨不得杀他们几个,方解心头之恨。如今人家是大军压境,这帮人有的甚至已经做好了投降的准备。当初为什么要受到这帮人的威胁!!!
当他糊里糊涂送走李让时,心里才恍然大悟:自己的生路已经断了,人家压根儿就不跟你议和。
当李芳远意识到自己的议和梦已破灭了时,朱高炽的攻击目标已直指元山和开城,准备两线作战了。
元山处于海边,是高丽的一个军港,开城也是一样。不过这两个地方一丢。则在板门店驻守的李叔蕃难保,那么汉城也就危在旦夕了。
在北平军未到。只是传来进攻的消息的时候,元山的守将已吓破了胆。早早地逃跑了。倒是有一个副将颇有些骨气,他毅然挑起了守护的担子,火速组织全城军民,加固城墙,修筑防御工事;又发动老百姓广聚粮食,做好坚守的准备。
高丽没有像明军那样的火炮和开花弹,就算是有蒙元时留下的几门蒙古炮,对于大面积的作战也构不成威胁。所以水军对于从陆上进攻的北平军队,特别是骑兵。基本上没有什么用处。
风声越来越紧。当传闻城西面六十里的马转里,出现有北平军的先遣骑兵时,那副将沉不住气了。他也算是个从战争中打出来的军人,从北平军队势如破竹的攻势,已料定这元山城内区区几千士兵,绝对不是其的敌手。何况主将出逃,民心涣散,军心不振,城是守不住的。这个副将很清晰的认清这个形势。但投降的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每一个再垃圾的国家,总能产生几个有骨气的人,无论在那个时空都一样。 不过这种拿鸡蛋去跟敌人的石头碰的事情。他看出来了,也代表很多人都看出来了,之前的那个元山守将就是如此。当然,想要逃跑的绝对不止那个主将一个人。
死当然是很容易的。莫说死一个,就是死上几百几千。也不是难事。只是这几千士兵,都愿意跟他这个副将一道去死吗。
望着手下将士慌乱的身影和表情,这个副将的心陡然凉了。他知道士气不振是个事实,他本身就是个带兵的,士兵们都听他的。他对守城都不抱信心,这城还能守得住吗?但是留在他面前唯一的路,就是以自己的死,表示对城的坚守,表示对汉城朝廷的坚贞。
他十分无奈,也十分坚决。
时间在这种悲壮的气氛中缓缓流过。静静的夜里,寥廓的空间,已不只流动着风声和树枝摇摆的沙沙声。静夜开始闹起来了。隐隐有马的嘶鸣和呜呜的号角声。人们开始有一只耳朵在注意着窗外,注意窗外那引人心悸的动静。
那副将是清清楚楚听到了。也明白城外正在发生什么。
但他不动声色,他知道很快就会有人来证实他心里的判断的。果然,有军官来报:北平军已到城下!副将听罢,面无表情,极淡然地一笑,缓缓地说:“本将知道了。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他明白,底下的军士们说不定早与北平军沟通,用不着攻城,说不定就有人敞开城门迎接了。
白天他将士卒们的表现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那种慌乱和对自己这个坚持作战的副将是那么的愤恨,这一切他都知道,也预料到有如今的这个结果,士卒们阴奉阳违,虽然当着自己的面还是作出抗敌的准备,但是实际上已经定了投降的打算。他在这个城池里,可能唯一能指挥动的,就是自己的亲兵了。
……顷刻之间,城里一片人嘶马叫的混乱声。北平军进城了!当淡淡的朝阳映在城楼时,那员副将矗立在自己的岗位上,冷冷的拔起腰间的钢刀,向自己身后为数不多的人笑了笑,往前奔去,但是瞬间就淹没在大军的潮水之中。
他在开始就知道结果,只是尽一个作为臣子的本分而已,这种自杀一般的结果,只是在高丽半岛上展现了那么一小下,就迅速的消失不见了,没有人记得这个副将的名字,也不会有人嘉奖他,也不会有人表彰他,更不会有人为他而感到光荣,这也可能就是高丽的寡情之处吧。
陈亨一进城,就看到了这幅情景,还未来得及阻拦,那副将就丢掉了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
崇尚英雄,是每个军人都有的豪情,唯一悼念这名副将的,也只有他的敌人,陈亨很崇敬地给他的遗体行礼致敬。并命令手下将其厚葬,冷冷地朝站在一旁的降将看去,不由在心里发感叹,自己从大明的正规军当了叛军,现在又在侵略别的国家,这场战争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为什么自己现在厌恶投降自己的人,反而有些同情反抗自己的人呢?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
元山等地的相继失守。不过是不足一个来月的功夫!对于近在汉城的李芳远来说,已算是灭顶之灾。将全部的命运。押在一个李叔蕃的身上。
李叔蕃是他手下的第一大将,也算是他李氏家族的人。没有投降被叛军,而危害自己家族的理由,在几年前,也正是李叔蕃的帮助,他才驱逐了李芳干,使他的地位稳固,才有了如今显赫的兵权。
把胜利的赌注全押在李叔蕃身上的李芳远,将七万精锐部队的统帅权全交给他,让他屯军板门店一线。为了加强板门店驻军的实力。他又将从大田、大邱和光州抽出兵力安排在这里。自己则做好撤退往光州的准备,以为后军。这样,他可以暂时过他的醉生梦死的日子。不过这一切部署,都通过韩庚源源不断的提供给了大明锦衣卫外事局。
在板门店,李叔蕃是统帅,他仍然像在开始时布置的那样,虚张声势地拉开了迎敌的架子,将所率的七万精兵罗列在山中布防,将战船停靠岸边。防备方明谦的偷袭,二来可以利用远程的兵器,组乱陆上临近岸边的北平军。
在继续南下的过程中,必然与高丽军有一场大的决战。这是朱高炽和金忠早就意料到的。这场大决战会发生在什么时候的什么地方呢?现在既然有李叔蕃统帅近八万陆军和四万水军,堵在板门店一线之间,且都是高丽军的精锐。这场大决战是非打不可的了。
况且,要顺利地夺取板门店。就必须加快消灭高丽军的有生力量。面对着如此庞大的精锐部队,不去消灭。又更待何时?自开始打仗以来,虽说一路攻城掠地,却不曾打过什么硬仗,部队吃得好,养息得好,正是兵强马壮、士气高昂的时候,是该打大仗的时候了。
朱高炽只是在平壤稍作停留,就挥师南下至沙里院,实际上也就是要攻打板门店,与高丽军军决一死战。他仍然是一贯的战术,立足于打硬仗,却着眼于智取。他了解到高丽军不守城,专门进山而守的情况后,明白正面进攻必有大的伤亡,而且未必有绝对的取胜把握。
他不想被高丽大军拖死在板门店,于是,当他兵临沙里院后,即与金忠如此这般地密谋策划了一番,之后便大事张扬地命令部队准备油料、硫磺等物,又四处广采木柴干草,堆阵前,作出一副要进行火攻的架式,并放出风声,几天之内要放火烧山了。
李叔蕃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想到自己首当其冲,一心忙着做防备火攻的准备。倒是他们对于防止火攻有一定的套路,命令士卒不断的在山中开辟出防火带,准备层层阻挡火势。那样即使北平军火攻成功,也可以阻挡火势,还可以乘隙冲杀北平军。
他可以无所谓准备,只坐等北平军攻来。这么想着,不禁就放松下来,心里暗笑不知道北平军是哪个军师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在高丽半岛放火倒是可行,但是放了火你怎么冲杀,难道你们大明之人都不怕火吗。
这天夜里,平静很久的高丽半岛上突然刮起了东南风,海面浪涌渐高,重重撞击着战舰,发出轰然的声响,击起丈多高的浪花,舰身摇晃得很厉害。
高丽在开城、江华岛附近驻扎的水师是由李叔蕃的儿子李志刚统帅,他有水上作战的经验。这天气使他警惕起来。这是最好使用火攻的天气,不过想到前几天传出的风声,北平军是要放火烧山,而且北平军没有水军,大明的水师又在自己的身侧被监视着。这才放下心来。
可是等他发现,已经晚了。朱高炽说是要放火烧山,怎么能不知道烧山的难处。火势很容易受到控制,但是他搜集放火材料也是有目的的。他将树木编成大筏,将油料等易燃之物放在上面,整个儿地变成火筏。
利用高丽水军近岸的机会,趁着夜间将火筏推入海中,待到预定的距离后,将满筏的柴草点着,顺水放了下去,根本用不着人操纵。
就让凶猛的水势、风势,将这一个个的火筏冲向高丽战船。而北平大军则是再也不理会高丽水师的下场。只是在周围埋伏,静静的等待着李叔蕃来救他的儿子。
李志刚被惊醒后。一见这种凶险场面,口里刚喊出一声不好。还没来得及悟出什么应变措施,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无数火团如同鬼怪一般,猛朝他的战舰群闯来,火团闯到哪里,哪里的战舰立时燃起了冲天大火。大火在风的驱赶下,又将邻近的战舰点着了。
其实高丽水师的船拉开的有一定距离,火势虽然大,但是对于高丽船队造成的损失却并不大。不过火势汹汹,在夜间透过黑暗可以传出好远,再加上朱高炽等人早就派了斥候一路搜捕高丽军队的斥候,使其远处的陆军不明白水师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乍一看,还以为要全军覆没一般。
正当前面的战舰毁于大火之中的时候,而在板门店,李叔蕃也得到了水师遭遇火攻的消息,有心派遣斥候。但是只见人出去,就是不见人回来,对于那里的形势更是一无所知,明知道有诈。但是李叔蕃就这一个儿子,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也等于要了他的半条命了。
咬咬牙。命令部将金不焕、韩成等人分别带领本部人马飞驰开城一线探明究竟,自己则是心焦如火的在那里等待着消息。他是主帅,不能亲自出战。否则在山中驻扎的大军将会军心大乱,到时候会给北平军可乘之机。
得不到救援,主帅李志刚却趁着乱,带领着一部分战船遁开。这一下,高丽水军更乱了,许多战舰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调转头就逃,惟恐逃之不及。
这时,方明谦已经发现了高丽水军的动荡,并没有做出什么意图,只是稍微指挥自己的船队前移一点。高丽水军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只是丢盔弃甲地逃跑了。
对于从板门店派出的援兵,朱高炽早有所料,早有弓箭手沿路埋伏,用密集的箭矢射向前来观察敌情的高丽军。不知有多少兵卒,死在北平军的箭下,但这不是目的,在阻止高丽军近前的过程中,早有从韩金国等处挑选出来的降卒,混入到金不焕、韩成的队伍之中,随后往山内退去。
李志刚连夜逃出开城、江华岛一线,顺势在仁川附近收拢残兵,暗自庆幸明军的水师没有参与这次袭击,要不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一直到离国都汉城十五里地的永登浦,才驻了下来。惊魂未定的他,只顾逃命要紧,也顾不得享受、休息,就忙进入汉城要求面见李芳远,禀明军情。正好这时李叔蕃从板门店派来的信使也赶到了。一见李芳远就痛哭流涕,奏请大王立即迁移国都往光州。
虽然连自己的损失还不清楚,但是李志刚已经看得很明白了,板门店距离国都太近,如果水路拦不住,如果明军和北平军稍微联合,那么高丽就日薄西山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后撤,和敌人拉开距离。
李芳远听罢,想了想,觉得这也是条出路,再加上原先就有这个打算,便说:“那我们就去光州吧。”
就这样在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水军连夜启程赶往罗州群岛,那里依据木浦、咸平和莞州等地,岛屿众多,水势复杂,易守难攻,以拱卫光州。而李芳远则带着禁卫军往广州而去,却将守卫汉城的责任留给了李舒这个文人。留下了近七千的兵马。
一应的粮草早已经运走了一部分,可是剩下的还很多,只要李舒坚守不出,就算是兵临城下相信也能守上一段时日,而李芳远已经派人绕道日本前往大明,宁愿称臣不称王,也要将自己的地位保住,否则,李氏家族肯定有灭族之灾。
李芳远的如意算盘打的不错,但却将李叔蕃给害苦了,当听到信使过来告知国君李芳远已经南下光州的消息,还在思虑对策的李叔蕃不由口吐鲜血,他没有想到自己在板门店如此艰苦,而国君却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了只率领七千兵卒的文人,如果北平军知道这个消息,全线作战,非要绕过自己,那么守护在板门店的大军,将断绝粮草,没有后援,成为正儿八经的孤军作战,自古以来,孤军作战的下场只有一条,那就是死路。
特别他的儿子李志刚也是主要倡议者之意,这让李叔蕃十分难受,难道自己担心的儿子,就那么的不把自己老子的命放在心上吗?看看莽莽连接着的山脉,再想想自己的下场,李叔蕃的心思竟然有了绝望的念头。
必死之心已定,那就没有什么可怕的,终归他李叔蕃是效忠而死的,稳了一下心神,传令一定要严守这个秘密,同时让众将约束手下的将士不得出山,不与北平军正式交战,企图拖延时间,也是为了国君的安全撤离,也是为了自己再能苟延残喘。(未完待续。。)
599 等待
当高丽上下、朝野之间为板门店的困惑大为惊惶的时候,朱高炽命令金忠、陈亨和朱能等人兵分三路,指挥的大军马不停蹄,兵不稍息地继续他们的攻势。
已不止是简简单单的兴师问罪了。为了加速实现以夺取汉城,消灭李氏王朝为目的的军事行动,又开辟了几个新战场,成网状夺取汉城周边的重要州郡,以紧缩形成的包围圈。当然,李芳远的去光州避难也瞒不了多久,偷偷潜入板门店的士卒们,早就将这个消息带了出来。
没有了高丽水军的威胁,板门店的李叔蕃失去了坚强的后方,有了这个机会,如果北平军不去抓住,那么就真辜负了朱棣多年的经营。
开城、元山的相继失守,标志着北平军将不用理会驻守在茫茫大山中的李叔蕃,因为在北平优势骑兵的压制下,出山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于是暂时放下这个包袱,在开城附近始终保持着对于板门店的压力,然后由陈亨和朱能带领四万大军,通过元山往南继续挺近,越过黄龙山,威逼化川里、伊布里和金化等地,然后沿着北汉江直逼汉城。慢慢蚕食着高丽国内的反抗力量,也有些像是放羊一般,慢慢的将高丽的军队逼向南方,使其龟缩在一起。
高丽危在旦夕。李芳远不断颁发的勤王诏书虽十分火急,但响应之声寥寥。倒也有几个忠心耿耿的人,热血沸腾地尽心报国。
春川牧使兼兵马节度使李草市,是李氏家族旁系。李成桂在位时颇受重用,因李芳远夺位。得罪了李芳远,被罢官。赶出了汉城,直到北平军大举进攻后,他才在李舒等人的建议下复的官。他接到勤王诏令后,即积极募兵,并取得一定民众的支持,组织了一支三千人的队伍,在春川做出坚守之态,发誓要与春川共存亡。其时,面临着朱能和陈亨的四万大军。这区区三千人,命运也是可想而知的。没过多久,北平军围攻春川,李草市率领春川军民,以一座孤城,坚守了三个月,最后城破,他全家都惨烈地死于这场守城之战。
李芳远知道,这一切都救不了他。高丽停战太久,人人思安的心里太重,而且北平军抓住了一个要害,那就是被自己父王李成桂废掉的恭让王王瑶。对于高丽王室刚刚在高丽半岛消失不到十年,余威犹存的情况,他有一个很清醒的认识。
如果是北平军单纯的入侵。那也不会那么顺利,毕竟每个国家都有血性之人。不会看到自己的国家败亡,但是有了高丽王室的存在。使很多人兴不起来反抗的念头,父王李成桂本来就是名分不正,一个权知高丽国事的名衔,他李芳远依然是继承着,在很多高丽人的眼里,高丽就是高丽,高丽就属于王室的,而李氏家族只是受天朝上国的派遣代管,什么叫权知,那就是代理。
天下哪有帮助代理攻打正统的道理呢?而李芳远之所以启用李草市,那也是无奈之举,现在除了他们家族中人,他谁也不敢相信,谁都可以打出正义的旗帜迎接恭让王瑶管理国家,现在能有什么办法呢?要不然他发出的勤王诏书,响应者寥寥呢?
这一年是高丽王朝的多事之秋。许多重大事件,都发生在这段时间。就在李志刚从江华岛逃走,李芳远迁都,北平大军直逼板门店和汉城的时候,作为闲居在蔚山的李方毅得到这个消息后,真是痛心疾首。
不过三个月的功夫,高丽半岛上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加上当时的消息闭塞,以至于很多人很晚才得到消息。而身为李成桂第四子的李方毅此时正在蔚山陪伴正在休养的父亲。
李方毅素有眼疾,所以根本无心政事,这也是在诸次挣位的过程中能够幸存的原因,本来父王李成桂在咸兴老家居住,北平军去了之后,李成桂就回到南方,一直在蔚山养病,而李方毅也一直在陪伴着他,对于外界的事情,很少去打听,而这次恭让王复辟的消息,也是李方毅通过弟弟发出的勤王诏书才知道的。
李方毅心绪烦乱地在树木稀疏的院坪里踱着,强烈的阳光,刺得他那只有白翳的眼睛睁不开来,使他明显地变得一只眼闭着,一只眼半开着。他自我感到了这不雅的形象,急忙回到檐阶边,避开了阳光,让眼睛恢复了正常。
就是在这一瞬间,他想到了那个可恶的弟弟,竟将国家弄成这种残败局面。三个月前,他还听说李叔蕃领着水军,威威风风地去攻打咸兴,没料到眼下竟然成了这种局面,把国家害得好苦啊!
如果还是二哥李芳果在位,不是他篡权夺位,高丽就不会和大明交恶,那局面就完全不会是这个样子了。如今,北方地区大势已去,我该不该禀报父王这个结果呢?他这么沉思着,又不由步入了庭院。他低头缓步,无意地迈在花径上,双脚踩在一片残花的落瓣上。他不禁发出一声感叹:“真是落花流水呀!”如何不是落花流水?大军溃败了,软骨头们投降了,不软不硬、尚存一份反抗之念的退走了。
李方毅灰心已极,觉得连这明丽的阳光也是白费了的。
最后思虑了很久,还是觉得有让父王知道真相的必要,虽然父王李成桂现在已经是八十一岁的高龄,但是毕竟是在政治场中厮混太久的人物,说不定父王有什么办法能让高丽和大明重修旧好,那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向大明借兵,只要北平军后院起火,那么对于高丽的压力也必将减轻。
是夜,院坪里,铺着一层朦胧的青光。那是满天繁星的辉映。天空是黑蓝黑蓝的,院落也是暗淡淡的。但天上的星光是明亮亮的。庭院里的树呀、花呀、还有石制的桌、凳呀,也都在朦胧中显出一种清晰。李方毅和父亲共坐在一张石桌前。仰面满空的繁星,内心充满了忧愤。
李成桂什么话都没有说,岁月的无情碾碎了他的豪情壮志,但是面对着家族的存亡,他还是费尽心思的琢磨着,想起当初他废弃恭让王时,崔家的惨状,是自己下令将其一个个的诛杀,而这报应。难道就这么快的到来了吗?
“去光州!”李成桂的眼里闪烁着一丝挣扎,他怕见那个无情无义的儿子,也就是李芳远,为了王位,不惜杀了自己的兄弟,放逐自己的父亲,对于那个儿子的手段,他是心有余悸的,但是家族的存亡。又不得不使他去见这个儿子,去救这个家族。
就在李成桂和李方毅离开蔚山的第三天的晌午,一支北平军冲进了原州,将那里占据。然后大军驻扎下来,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长湖院了,如果真的如计划那样。对于汉城的合围,只是在旦夕之间。高丽危矣。
汉城为左右的山和丘陵所环绕,有四成是山地和河流。整座城市北部地势较高。北汉山、道峰山、鹰峰构成了一道天然屏障。东北部有水落山、龙马峰。南部有官岳山、三圣山、牛眠山等,东南部和西部是百米左右的丘陵,形成了汉城的外廓。城市的西南部为金浦平原。城中部由北岳山、仁旺山、鞍山等环绕成内廓,中间形成盆地。
朱能和陈亨是乘着一路的胜利来到汉城的。他所率的将士们,一个个的心里被胜利烤得热烘烘的。
他们的胜利来得太容易了,不是一路受降,就是稍战即胜,他们到安城,有一个将领倒是勇敢地出城迎战了,但太不堪一击了,稍战就全军覆没了;兵到水原,贪生怕死的都护韩进建闻风而逃,让他们不费一刀一枪就得到了一座繁华的水原城;在城南倒还是打了一大仗。城南都护金泽国、李舒的侄子李忠秋,一起率领高丽军迎战。
高丽也是无奈之举,城南是汉城的门户,一旦失守,那整个汉城就裸露在北平军的眼前,在城外的老白山展开了大战,双方不过朔朔的寒风,杀得汗血纷飞,刀光蔽日。但高丽军终因主力大部分被带去光州,敌众我寡,最后还是败走了。
这一连串的胜利,大大长了北平军的威风。他们是以必胜的姿态兵临汉城的。但是北平军并没有轻敌,因为他们的主帅金忠也来到了这里,更是因为战争的超速进行,导致了后方不稳定的结果。
汉城必须缓缓图之,有条件的话,能招降还是要招降的,恭让王在平壤即位,已经慢慢的开始收拢人才,并向大明发出了自己复位的献表,用来争取天朝的支持,无论朱高炽什么想法,现在高丽的局势,无论哪一方能得到大明的支持,都能取得最后的胜利,这个是必然的,谁也不能左右结局,唯有大明皇帝。
所以金忠赶到前线的原因就是为了稳住步伐,慢慢消化已经占据的州县,争取民心,汉城强攻,肯定要付出的代价是惨痛的。北平军消耗不起,以高丽人治高丽人才是上策,如此的想法下,就要争取更多官员的支持,而在汉城就聚集着很大一批贵族,那是恭让王,也是朱高炽想要争取的对象,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想撕破脸的。
想起了之前先招降,后用兵的一贯的策略。实践证明了这个策略的正确性。在这次围攻汉城的作战中,金忠就准备再次使用仿而效之。于是,他先派一个叫韩进的高丽降将带了招降书进城招降。
亲身见识过北平军锐利的韩进,满以为他把招降书往李舒面前一掷,那个文官就会匍伏在地,口称降臣的。他被允许进城后,就被带到李舒所在的承政院来了。他以为是给他的礼遇,便大摇大摆地步入大堂。及至他停在大堂之中时,他才突然发现里面刀斧手凛然列立,气氛肃然,不像是在迎接,倒像是要审判罪犯。就在这一刹那,刚进来时的那种自得自信,陡然丧失殆尽。难言的惊恐,使他的两腿筛糠也似的颤抖起来。一时控制不住,竟双膝跪将下去了。
因此。李舒的强硬决定了韩进的命运,终于以他的头颅落地,作为他出使汉城回报金忠的招降信息。
尽管对李舒的坚定非常愤慨,但金忠仍然没有放弃招降的打算。自然,不敢再向汉城派使者了,因为金忠也不想白白让人枉死在那里。
在悬着韩进首级的城楼上,身着戎装的李舒等人,威风凛凛地站立城头。在视察并向全城守备官兵发放金银和酒、肉。将对投降者的严惩和对忠于高丽的将士的犒劳联系在一起,一为给全体将士一个严厉的警示;二为给勤苦守城的官兵们一次鼓励。
这些金银酒肉。是汉城多年积攒储备的。汉城是高丽的国都,也是高丽粮食的主要储备地点之一,有足够的粮食,李舒想,只要巩固着军心和民心,就算是汉城想守一两年也是可以的,他们拖的起,但是北平军拖不起。所以他要在惩罚和奖励的强烈对比下,激发全体将士的抗敌救国热情。同仇敌忾,保卫好汉城。
正当汉城的守备部队士气大振的时候,被拒降激恼了的北平军也纷纷请战,展开了对汉城的进攻。而汉城本来就有七千的禁军。后来又经过召集,加上收容各州县的逃兵,现在城内也有近三万人的部队。对于守城来说,是绰绰有余。说一句实话,就是放在野战。排除训练的差异之后,就人数来说,也不逊于北平军多少。
围攻汉城的高丽王部队,号称十万,但是只有四万左右的北平军,其余的都是临时拼凑出来的各地降军,战斗力并不太大。这也是李舒所仰仗的优势之一。
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从光州传来,老王爷出山了,李成桂已经到达光州,凭借个人的威望,纵然是一只快要老死的狮子,那也有一定的威慑力的,何况李芳远此时是无计可施,正好仰仗父王当初和大明的关系,说不定可以有所解脱。
而李成桂此时已经开始乘船北上,想要面见方明谦,借此观察大明的态度,以便对症下药,争取能够得到支持。在临行之前,向李芳远建议,放弃无谓的抵抗,并以李成桂个人的名誉,加上高丽实际国主李芳远的诏谕,号召各地放弃表面的抵抗,而使抵抗转入地下,坚壁清野,不要给北平侵略者提供给养,还号召各地骚扰入侵者的粮道。
不投敌既是效忠。
这是李成桂给予的底线,不但表明了李芳远的大度,而且可以拉回一些正在左右摇摆的中间派,然后李成桂高调北上,求见大明水师总督方明谦。
尽管姿态放的很低,但是无疑给高丽的官员贵族们注射了一针强心剂,使事情出现了变数,甚至有些想要投降恭让王的人也停了下来,静观事态发展,以免万一李成桂成功,自己反而成了叛军。
而此时的南京城内,却是喜气洋洋,因为杨蝶为皇上诞下了一位公主,赐名依文,为了庆贺,皇帝朱标诏赐文武百官钞,命宴于江东十五楼。
对于高丽事态的发展,朱标一直十分关心,朱高炽果然和李芳远撕破了脸面,现在兵戈相见,是在他预料之中的事情,所以送去了恭让王瑶,算是帮助了其一把,说一句实话,排除朱棣的因素,其实朱高炽的这般下场基本上是朱标一手造成的,本来想着高丽半岛上会很快的产生战争,可是没有想到在双方的克制下,到了几年后才发生。
不过对于朱高炽的情况,皇帝是了若指掌,他容忍朱高炽再高丽半岛上立足,无非是想着让其动摇高丽人的根基,高丽是必须回归的,这是朱标的想法,只有把握了高丽,才能下一步针对日本。
但是高丽也立国数百年了,高丽王室也好,李氏家族也好,都在那个半岛上有很深的人望,灭高丽容易,现在毕竟不是隋炀帝的时候,大明现在国力强劲,加上辽东的经营的当,已经有了适合的跳板对付高丽,而不像是隋炀帝那样,那是所谓的远征,而此时大明要攻打高丽,那就是家门口的纠纷,不用倾国之兵,甚至不用伤及辽东的全部兵力,高丽就会在弹指之间被拿下。
拿下容易,但是要同化,要收服民心却不是一个很容易的事情,毕竟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归属感,要不,朱标自己怎么有那么深的大汉情结呢?
让朱高炽在那里经营,慢慢的蚕食高丽半岛的民心,是庞煌出的主意,谁也不知道庞煌心里清楚,在另一个他经过的时代朱高炽虽然只是做了九个月的皇帝,但是却有很多人将其归属到仁君一列,他有他的办法使自己的地位稳固,换而言之,朱家的子孙,几乎没有弱者的存在,这个是庞煌在回到大明这么多年总结出来的。
大明上下在等着高丽的变化,也在等待着李芳远所派出的信使,同时也在等待着将那里彻底归入大明版图的一天。
还在等待着,李成桂这只没有死的老狐狸会做出什么反应。(未完待续。。)
600 冬季即将结束
随着冬季的来临,南京城内又接连降了几场鹅毛大雪。所有富丽堂皇的黄色宫瓦上,都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御苑里的亭、台、榭、阁,以及各种奇花异木,全都银装素裹,更显出一种特有的雍容华贵。
这是景泰六年的正月,从年三十夜的辞岁聚餐,到大年初一清晨,朱标邀请了几个在皇事院的兄弟们在宫内聚会,都是以长兄的风度进行这一切,这样的礼节,他已经坚持了好几年,也因此使得他的文治仁慈明传天下。
这年的正月,对于大明就更具特殊意义了他虽然只是登基七年左右,但是加上他监国的时期,他执掌大明江山名誉上已经达到了十年。
他等了十年的时间,也就打算在今年开创一个新的局面,因为朱标已经自信控制住了局势。即位之后,很快地平定了内乱,巩固了政权,紧接着逼迫朱高炽在人望不足、准备不充沛的时候起兵靖难,然后又很快的将其赶到高丽半岛上和李氏的高丽王朝对峙。
这许多年中,他已经消化了朱元璋在洪武年间造成的影响,稳定住藩王造成的威胁,同时引导藩王自己顶下制度,成立皇事院参与部分朝政,以牵制文官集团,这样极大程度的巩固了皇权。
趁着文官集团和皇事院争夺朝政话语权的时候,他则借机整顿军制,将大明分成十大军镇和三大水军,并将兵权牢牢的掌控在皇帝的手中,他记得不知道从那本书上看到。只要将军权抓在手中,朝堂上怎么闹。那都是口舌之争,永远也翻不出大浪。现在皇事院的权力小。但是身份尊贵,朝臣们权力稍大,也不能不顾及皇家血脉的威严。
可以说,他成功了,近几年,他扶植新兴军方势力走上前台,没有计较年龄、资历等等,因此铁铉、傅雍、徐凯、平安、方明谦、马欢、楚越等人慢慢的坐上了总督之位,总揽地方军务。将军务和政务彻底分开,而且实行互调制度,每个总督在同一个地点不能连任,不能超过五年,而且总督府一众人员都要定期在参谋部任职、去军校学习。
对于藩王一系,自从他拿朱尚炳开刀之后,其余藩王一是没有了能力闹事,二是也震慑于皇帝锦衣卫的办事效率,所以都谨慎了很多。朱标不向是朱元璋那样。不允许藩王擅离封地,也不敢让其多来京师,而是经常诏书命藩王进京,这样做既可以消磨藩王在任上的时间。还可以随时对于藩王的举止做出评价,已便于及时纠正。
同时又降旨让宁王朱权制定典章礼乐制度。朱权倒是个有学问的人,而且当初都盛传宁王善谋、燕王善战。他本来又是皇族。年纪也轻,在那里闲着可不是小事。再说他自小学的就是孔孟之道。对大汉民族历朝历代的一套制度都是熟悉的。奉旨之后,朱权很快便拟出了一套礼乐、祭祀、舆服、仪卫等条例。特别是经过朱标的授意。简略了很多繁杂的礼节,因为身份原因,也没有经过多大阻力就通过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所以这年的正月,没法不让忽必烈喜不自禁。这一两年来,他虽然历尽艰辛,但却是顺利的,喜事接二连三。朝政清明,经济发展,百姓安乐,此一喜也;无论是藩王还是官员的表现都尽如人意,此二喜也;朱高炽按照自己的设想,骑兵和高丽争端,现在基本顺利的分裂了高丽,此三喜也。三喜临门,且又逢大年节日,他能不高兴?这是他统一东亚极重要的一步,经朱高炽的大好形势,使他时刻思考用兵的时机。
这一天,身穿黄缎便装的朱标,特意选在御苑的暖阁里接见朱棣。朱标不是马上的皇帝,也就注定了他不能对于军事有着深远的展望。而朱棣则是在战马上成长起来的,勇武之名虽然经过这么多年的埋没,那也是无人能及。
朱棣接到召见的圣旨,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来的。他在行了觐见礼之后,还没来得及坐在皇上赐坐的位置上时,就迫不及待地奏道:“陛下,恕臣冒昧说一句,陛下近来正在思虑一件事。”朱标“嗯”了一声,说:“那你说说看,朕在思虑什么呀?”
朱棣说:“陛下是在思虑高丽之战的事。”
朱标用炯炯的眼光扫了这个兄弟一眼,唇边刚刚蓄出的两撇胡须一跳,笑了,说:“勇王果然有见识,那以勇王的想法呢?”
朱棣有些谨慎的看了皇帝一眼,小心地说:“高丽虽是大明属国,但连年不听教化,屡次违抗天命,就拿李芳果暴毙之说,已经暴露其不轨之心,而……而朱高炽虽为大明叛军,但毕竟是我天家大汉血脉,臣以为,皇上此时在想,现在征伐高丽正是时机。自古以来,攻国莫如攻其国都,现在,现在汉城已经被朱高炽包围。如果集中优势兵力,顺汉江向下推进,就必然能够平定高丽。”
这个建议很实际,也很及时。但这毕竟是军国大事,稍不慎就会带来巨大损失。所以他没有把自己的高兴在脸上表现出来,说:“你的建议很好,只是这是大事,条件、时机等方面出不得半点差错,得多找些大臣来商量商量。而且朱高炽原是我大名叛逆,尚未服罪,朕恐怕无人能容他。”
朱棣的眼皮一跳,心想皇上果然有些意动,但是帮助叛逆攻打属国,这在朝堂之上怎么也说不过去,也难怪皇上犹豫,想到这里,到嘴边说让朱高炽戴罪立功的话,又咽了回去。
转口说道:“陛下,臣原来在北平期间,了解了不少情况,从各方面证明,高丽上下一向不服教化。那李成桂虽然得到先皇谅解,允许其权知高丽国事。但是一直以来是偷偷侵犯我大明边境,仗着我大明之大度。不与其计较,谋夺了咸兴之地、又和我大明争夺女真人口,现在一心思归的猛哥帖木儿也未能回归,而如今,正是给其教训的最好时机了。时不可得,机不再来。陛下是下决心的时候了。”
这正是朱标心中捉摸着的话,但他仍然没有最后决断。因为攻打属国的确是一个犯忌讳的事情,他找朱棣前来,就是想着找个什么合适的借口。因为据锦衣卫情报处和锦衣卫外事局联合报呈,说李成桂的专使已经到达宁波,不日就要进京了。但有些话必须是别人说出来,作为皇帝的是绝对不能说的。
他对在侍候的太监说:“快,快,传召锦衣卫指挥使齐泰,要他火速进宫。”
齐泰听完皇上的询问后,思忖了好一阵,才说:“陛下。征伐之事,臣认为要谨慎行事。只是这是关系国家前途命运的大事,无故而伐,乃是国之大忌。不过臣倒是有一拙见,不知当说与否……。”
朱标找齐泰的原因,就是认为齐泰执掌锦衣卫。对于国外的局势了解的十分透彻,希望能够找出一些漏洞。看到齐泰如此明白,心里也觉得有些欣慰。这个书生出声的指挥使,终于完成了其人生定位的转换,变成了一个合格的政治朝臣。
齐泰继续说道:“陛下去年诏令《大明周报》造势,重点说了大明水师遇袭和武定侯殉国之事,现在锦衣卫查明,证实了乃大内家族所为……。”
朱标的眼睛一脸,挥手齐泰继续说下去,听到齐泰说:“现在大明上下群情激愤,要朝廷做出反应为大明无辜将士报仇,去年底,日本足利义满又请求皇上帮助清剿海盗,为他们减轻压力,如果大明调兵遣将要为将士讨还公道,那么朝野之间反对之声即可禁绝。”
听罢齐泰的这番话,朱棣的思考也成熟了,接着说:“指挥使大人的意思,如果我们要求提供海港作为基地,高丽绝不敢拒绝……。”
齐泰趁机具体建议说:“陛下,此乃一举两得,即可为大明将士报仇,也可以震慑高丽当局,至于远征之事,以大明水师的锐利,必可手到擒来。”
元宵节过后,朱标降下了诏书,着泉州、广州、福建等地水师往宁波集结六万,在那里随时候命,然后又诏谕辽东、北平军镇总督做好一级战备,具体听候旨意。
就这样,一场朱标登基后最大的军事行动,开始铺开了。
也就是在这一年的正月,江南下雪,而在北方的高丽光州城内却没有雪,但是阴冷阴冷的。海水映的是灰色的絮云,失却了往昔的生机。高丽临时行宫里更是阴云密布。李成桂的病不见好转,反日见沉重。群臣心情抑郁,连从大明学来的元宵佳节也没过好。虽则宫廷上下,彩灯高挂,但在人们眼中,辉映的却全是一派灰色,一股晦气。
新春大年里偏偏遇上一场大送丧,李叔蕃死了。死在了板门店的山上。自从知道李芳远后撤光州之后的吐血,他的身体就没有好过,天气湿冷,在山上的苦寒,每一个都成了李叔蕃的催命符,他死之后,高丽再也难找出像样的大将了。
李成桂、李芳远父子对李叔蕃的死很是悲伤,特别是李芳远,因为李叔蕃就是间接死在了他的手里,没有遗体的葬礼在光州举行。病中的李成桂对李叔蕃的丧事关怀有加,特地下诏允许按王者出驾的仪仗队的规格来隆重护送。有了这道王谕,可以安慰一下同为逃亡人的李志刚,这个高丽水军统帅将丧事办出难以想象的排场。
而办完父亲的丧事后,李志刚没有回光州,带着人马直接回到高丽水军的所在地罗舟群岛,因为李芳远竟然产生了移驾海上的念头,李成桂去方明谦大营内交涉的结果,因为方明谦没有得到进一步的旨意,所以承诺没有圣旨,绝不干涉高丽半岛的事情,这使李芳远有一些侥幸心里,他始终认为朱高炽不可能完全占领高丽,只有避开此时北平军锐利的锋芒就行了,所以在大明水师不干涉的情况下。移驾海上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李芳远是这样认为。不过不敢告诉李成桂而已。
当今高丽的形势,国土已失之四成。汉城虽然在李舒等人坚守下。依旧在高丽的手中,但是要不是北平军怜惜军力,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派遣所谓的恭让王军队进攻,恐怕也是岌岌可危,就算是这样,如果没有进一步的援助,城内的人死一个就少一个,早晚会死的让那些贵族心惊胆战,死的让游人想到投降。
李舒也看出了这种情况。也曾经让自己的侄子领着军队,趁着敌人退却乘胜追击,以便于借机突围。但是北平军退到汉水桥之后,倚着隔水的地理优势,进行反攻。时已天黑,突围心切的李忠秋,即指挥禁军对北平军进行夜战。
他想到的只是将士们的斗志和激情,却忽略了敌人可能采取的谋略和战斗的地理环境。这正是李忠秋失算之处。在他猛攻汉水桥之前,金忠已命令朱能率领一支骑兵埋伏。待到高丽军过去后,在背后夹击,使原本主动攻击的李忠秋,变成了腹背受敌的被动地位。很快就动了阵脚。开始了后退。
朱能的骑兵十分强悍,乘李忠秋后退之机,猛冲了过去。将高丽军的阵营冲乱。使得高丽军的步骑兵顿时变成一片混乱,失去了统一的指挥。骑兵和步兵之间,相互拥挤、践踏。许多士兵死于自己人的马下,还有许多士兵被挤落水中。在这同时,金忠亲自指挥的步兵,也回头猛扑了过来,造成了高丽军重大的伤亡,以致溃不成军。最后,都护韩进被生擒,李忠秋负重伤逃回了汉城。北平军也跟踪逼近了汉城的南门。
汉水桥一战,使双方都得到了很大的教训。对汉城中李舒而言,使他进一步认识到北平军除勇猛之外,将领们在谋略上比他们强的多,往后的战斗决不可轻举妄动,以致徒然丧失有生力量。
而对金忠来说,这次仗虽打嬴了,但损失也很大,使他再一次领略到高丽的部队的不可低估的战斗力。他开始明白,要夺取汉城,招降是不行的,硬攻的代价太高,必须思谋出一个极好的良策。
恰在这时,朱棣的家书送到了在平壤的朱高炽手中,劝他保持目前的形势,慢慢消化已经占领的地区。这次,朱棣的来信,无疑给朱高炽鼓了劲,因为父亲的家书能拿到手里,就证明经过了皇帝的同意,也算是皇帝的授意,那么对于他的罪责,就有原谅的可能,于是下命令给金忠等人。
让他们保持现状,保持对板门店的压力,在没有得到明确命令的情况下,不得再强攻汉城,同时又以恭让王的名誉,召请有识之士为高丽王朝效力,愿意为高丽效力的原高丽官吏,经过陈述后,可以官复原职等等。
金忠得到这个信息后十分恭顺,同时派重兵把守板门店、开城和汉城之间,不能让高丽有相互驰援的机会。然受将汉城围牢围死,不让有一兵一卒飞出城去。于是,他下令在汉城外围城外,征集民夫,修筑长围,实际上就是要修筑一座城外城。同时,他还加强了水原、春川等等其他战场的军事行动,尽可能地有力打击高丽军的游击,以减少他们企图援救汉城的决心。
在北平军紧锣密鼓地加紧对以围困为主的攻势之时,高丽李芳远当局也相应地采取了以保卫光州为中心的军事部署。目标主要放在忠清南、北道和庆尚北道,以阻住北平军进攻光州的要道。
命令大都护李尚元屯兵清州;都护金泽、将军李庆把守光州的门户大田;同时又将李志刚派到罗舟群岛去统帅水师。这种军事部署,按说是适合当时保卫光州的军事形势的,且在至关重要的清州和大田特别加强了力量。可惜的是,在这些指挥官员中,只有李志刚打过败仗,是一个带过兵,并经历过严酷战争的武官,其他的都是好久没有经历过战阵的纨绔子弟。而善战的李叔蕃则是病死板门店,所以说这种防守的部署,看似全面,却不稳妥。
但是李芳远能有什么办法,经过多年的努力,自己终于登上了王位,但是各方的武将也被自己清除异己慢慢的杀了一个干净。剩下的又投往恭让王那里一部分,而他现在除了李氏家族之人,别的也不敢乱用,害怕遭到反噬,自己父子的江山怎么得到的,李芳远比谁都清楚,他是最担心这个的。
唯一的希望,那就是去明朝的使节,希望能够起到一定的作用,就算是那使节,也是方明谦看在自己父亲的面子上放过去的,临走时带去了大量的钱财,希望给自己带来好消息吧。
使节回来了,带回来一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消息,大明愿意调解,但是为了报日本偷袭大明水军之仇,希望能够借用军港停泊战船,并未大明水师提供一些粮草,如果有条件的话,希望高丽能够派兵协助一下。
听到这个消息,李芳远再也坐不住了,连忙跑去找自己的父亲,李成桂此时已经缠绵于病榻,时日不多了。(未完待续。。)
601 新情况
李芳远不答应也没有办法,就算是李成桂不缠绵于病榻之上,恢复之前的精力,面对于大明的要求也无法拒绝,因为可以先不管朱高炽的咄咄逼人,就说是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大明水师,也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起。
二月初二,龙抬头,大明水师在罗州群岛外围的大黑山岛、小黑山岛,一直连绵到济州岛举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清剿海匪,隆隆的火炮声一直牵挂着高丽水师的心,他们还没有见过那么远距离的作战,甚至有潜伏在荒岛的水军斥候还看见一副奇观。
那就是有几艘海盗船只在那里逃跑,但是后面却只有一艘大明战船在那里追赶,只要追击至大约有三里左右的距离,只看见火光一闪,然后海盗的船只就随着隆隆的炮声慢慢倾斜在海中。
也有不甘心的船只想要回头拼命,但是根本靠不近大明战船,因为大明的战船上好像有连绵不绝的炮弹射出一样,让这些海盗根本没有机会能驶近二里之内的范围。
高丽水师可是和这些海盗有一定的联系的。在一个国家,如果在自己边境线上有剿之不尽的强盗,那么这批强盗不是国家蓄养,那一定和军方脱不了关系,因为强盗毕竟不是正规军,如果一个国家想要让其灭亡,是肯定能办到的。
高丽水军知道这批海盗的船速和战斗力,绝对比他们正规水军不弱,看到被追杀的情景,不由的心惊胆战。向上司禀报的时候又夸大了几分。有些经验的老斥候不是没有见过所谓的火炮,但是那些只能射出铁丸的青铜炮。怎么能和大明的火炮相提并论。
这一切都在他们的脑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使他们兴不起和大明水师交战的勇气。同样,高丽的让步和大明的围歼海匪,给日本的大内家族留下了十分恐怖的预感,不到二个月的功夫,在高丽济州岛、巨文岛、突山岛、巨济岛一直到釜山沿线,都出现了大明水师的踪影,基本隔绝了高丽和日本之间的联系。
大内盛见和今川了俊不约而同的见面,同时悄悄的将本地水军慢慢的向对马岛、壹崎岛附近集结,也放松了对足利幕府的压制。防备有不测的发生,因为对于当初偷袭大明水师,他们还是有做贼心虚的感觉。
对马岛是位于高丽与日本之间的海峡东端。由上下两岛及附近小岛组成,南北长约一百八十里,东西宽三十里。现为日本实际控制,在蒙元前期,高丽曾经和蒙古联合军两度远征日本,高丽之所以答应蒙古军的邀请,是因为当时在高丽南海岸对马岛和壱岐岛有倭寇骚扰。洪武二十二年。高丽将领朴威率领百余只战舰,讨伐了被倭寇占据的巢穴对马岛。而最近几年由于和日本大内家族的关系,一直由日本大内家族控制。
对马岛距离高丽半岛大约有百余里,在晴天的时候可以从对马高台上看见釜山。同样。在釜山也可以看见对马岛上的情景,这个自古以来都是高丽和日本两国争夺的门户,现在大明的压迫下。成了一个明显的分界线。
天皇对国家的统治力量由于幕府和大内氏的争端受到削弱,所以对马岛仍然支持代表代表贸易的大内家族。对马宗氏世世代代统治对马。郡守以下土官都由岛主差任。但是宗氏地方政权仍然听命于大内氏。另一方面,因为对马岛农田不多。所以宗氏一向跟高丽,高丽进行贸易。
经过大内氏和高丽李氏王朝的秘密约定,对马岛已经成了滋养海盗的温床,两国就算是追击海盗,也是到此为止,因此,对马岛上呈现出一片太平。
不过,隆隆的炮声打破了已经保持了很久的沉寂。对于大明水师的强势,没有一个人敢保证会不会天亮时,大明水师就出现在对马岛的港口前方,这就是位于咽喉之地的实际状况。
说来真是讽刺,此时大明水师除了说是剿灭海盗之外,还未作出任何表态,如果有商船带来的消息,就是说源源不断的大明军船正在向宁波靠拢,并且已经开始逐次开往高丽海峡而来。
在那个时代,如同明朝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所给小国带来的心里压迫,真的不是那一点半点。
“大明水师此来,恐怕是追寻几年前偷袭其水师的罪犯,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请诸君小心,能将祸事引之北方则是最好。”
在李芳远千思万虑之后,还是遣人将消息模棱两可的送往大内盛见所在的山口,极力强调之下,有人大受感动,也有人心生反感。就算当初偷袭大明水师,难道你没有参与吗?现在只是出现这么一点点苗头,你就将军港借给大明,任由大明水师在自己的海域内肆虐,现在只是送来一个口信,怪不得都说你们是一个懦夫。
作为在山口生活的日本人,除了必要的贸易之外,也有些固步自封的模样,也可能是由自卑所引起的自大,一般不愿意了解他国的情况,所以哪里能了解李芳远的苦衷,小国有小国的难处,在这种情势之下,能送个口信过来,那已经算是不错了。
“总而言之,这次明军似乎有所目的而来,不是吗?”
在种满着樱花树的院落里,有个男子对着大内盛见如此说道。此人正是当年名声仅次于足利义满和大内义弘的今川了俊,目前以客卿的身份居住在山口,不过他这个客卿的身份,却又在镰仓的足利满兼的大军作为后盾,大内盛见也不敢过于得罪。
“记得当初足利义满声势最大时,也不敢冒犯那个国家,你当初怎么就敢呢,这步棋实在是一个败笔啊。”
“你说什么?”大内盛见大为不满。心里嘀咕道,自己还不是个什么忙也帮不上的无能者。现在又来怪自己。没有当初的偷袭大明水师,他没有外来的援助。恐怕早就被足利幕府给灭了,那里能把形势逆转过来。
不论是大内盛见还是今川了俊,其实都是为了大明的这种沉默而感到烦躁,然而从周遭人的眼里看来,理所当然地会将之解读为“大内家族与今川家族之对立”。这样的传言万一传到民众的耳中,恐怕也会造成不小的误会。
两人同时为两人之间的不融洽感到十分忧心。尽管有心握手言和,奈何手边迫切需要解决的事情太多,所以迟迟都没有进行,最重要的还有一条。就是作为身边最大国度的君王现在依然没有表态呢。
在这种形式之下,本来稍微出于劣势的足利幕府,说话的声调也渐渐强硬起来,因为大明的表现让足利义满十分得意,从各种的迹象上表明,大明实行了十分有效的措施,不但琉球方面的援助大内家族享受不到,而且通过割断大内家族与高丽的往来上看,大内盛见之前养成的不好节约、不事生产的坏习惯的弊端。此时已经慢慢凸现。
他将这个消息禀报给天皇,将这个消息通告给各国守护,因此也增加了不少的支持者,一时间也挽回了部分颓势。
这种僵局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的,大明皇帝朱标就发出诏书,要求日本交出偷袭大明水师的战犯。请注意,这一道诏书。同时发给了两个方面,一个是足利幕府。一个是大内家族。
其实就算是朱标不找借口,凭着他现在军中所造成的威信,基本上就可以实施他的灭日行动,但是可能是纠结于另一个时空这个可耻国度当初找的可耻借口,他想找个借口,而他又正好是大明的皇帝,有这个权力找这个借口。
为什么不让另一个时空的历史在这个时空得到报应呢?更何况,他不急,现在南方的水师仍然在建设中,他所计划的近千艘战船仍然正在建设,依照当初方明谦所率领水师的规格建设海军,才能提供给大明源源不断的远洋能力,而国内的手工业正在朝着半工业方向发展,现在还没有到达生产过剩的局势,所以大规模的进军海洋还要一点时日,而此时就像猫捉老鼠一样玩弄着,也可以满足他另类的想法。
就这样,足利义满和大内盛见同时接到来自西方大明皇帝的斥责诏书,眼里谴责了其不宣而战,袭击大明水师的行为,要求在九月之前交出所有战犯。
足利义满以为是大明皇帝和他约定联合攻击的时间,所以并未放在心上,而只是通知了一些心腹手下做好准备。
大内盛见接到诏书时,有些傻了,当初袭击大明水师的人,无一生还,现在要交出战犯,难道自己这个当初参与策划者要亲自往大明负荆请罪吗?
否则,要交谁出去,但是诏书上说了,逾期不交出战犯者,大明将会派遣大军亲自捉拿,若有误伤,后果自负。一下子让大内盛见陷入了纠结之中。他才突然发觉自己,好像是莫名其妙的得罪一个不能得罪的国家,自己除了当初几年的粮食给养以及本来就属于自己的兵源之外,什么也没有得到。
今川了俊也看出了这一点,但是他们怎么也不敢想是大明皇帝设计的这个圈套,按照另一个世界的历史,他们早就应该被历史车轮碾压的粉碎,现在大明皇帝让他们支撑下来,不过是出于阻挡日本统一的棋子而已,现在这个棋子已经成了弃子。
大明皇帝用不着了,但是凭借他们的知识,也不敢相信这个圈套,只能哀叹自己的不幸运,哀叹他们的神没有站在大内家族这一边,反而站在足利义满那个老不死的身侧。
连着几日,大内盛见和今川了俊都在同一个院落中愁眉不展,甚至想到了出卖高丽李芳远,出卖琉球的那个老和尚,在绝望面前,他们甚至暗暗想过互相出卖。所以在这样的危机之下,今川了俊匆匆的离开山口,往镰仓方向而去,去投靠那里的足利满兼。
今川了俊是一个小家族出身。自己的力量稀薄,所以必须有大树乘凉才能发挥他的作用。既然大内盛见靠不住了,他就要从新找一个栖身之地。日本人从骨头里就有天生凉薄之心。为了生存,他们可以出卖所有人,甚至自己。从古到今,无论那个时空都是如此。
大明慢慢的调遣着水师,慢慢的调遣着辽东的部分军力,慢慢的发展着南方沿海的经济,慢慢的升级着自己的生产力。
也这样慢慢的造就了整个东亚那两个小国的心急如焚,每当各方面的情报呈送到皇宫内,看着周围一片大好的形式。朱标都在告诫着自己不要着急,一定要稳扎稳打,对于东南亚那些酋长小国所带来的诚意,他给予了十分宽厚的安慰,但并不急着表示自己的野心。
发展国家不是过家家,本来从各种书上学会的发展策略,基本上都没有用到,他知道现在欧洲正在发展,他知道欧洲的大航海时代即将来临。所以更要稳固住眼前。
朱元璋的洪武年间造就了农业高速发展,而抑制了手工业的过渡缓慢,以大明现在的制造工艺,还不足于满足远洋贸易能力。否则就会造成内需、外贸的不均衡,大明首先要恢复在南宋那样的生产力,才能达到远洋贸易的基本标准。但是这一切都要时间。
朱标才二十多岁,所以他不急。手工业往半工业方向发展,他插不上手。就算是基本的制造理论,他知道一些,但是每天缠绕在身上的国事也让他不能亲力亲为。朱元璋的集权统治,造成了官员的依赖性,还有就是造成了对于决断权的恐惧。
他虽然组建了内阁和皇事院,但每天还是必须要处理大量的奏折、文书,他本来赋予权力给内阁,但是最终的决断权力还是会回到他手里来,他已经放弃了刑事的权力,由内阁主理,也就是说刑事案件不用报于御前审批,但是全国上下不同的贪赃枉法依然占据了他一部分精力。
他想放一些海关、商贾的权力给皇事院,但是遭受到了朝臣的反对,也遭到一些皇族的不满,他们认为身为皇族,不应该去做一些与民争利的事情,朱标冷笑着,想着宗室之人慢慢庞大之后的结果,要是不分流出去,早晚也像通古斯的八旗子弟一样是个肿瘤。
做了皇帝,才知道朱元璋的苦衷啊,集权统治的结果,就是等于大明有几千万人都在靠着一个人的决策过活,有心民主一些,但是权力放出之后,自己能掌控的了,但是自己百年之后呢,难道也学朱元璋除刺那样为自己的子孙铺路吗?
朱元璋是个不错的皇帝,要不是杀戮太重的话,几近完美了,难道想做一个好皇帝,就免不了走上这条路吗?朱标不想。
所以他不着急,甚至想着自己的所作所为落到那些起点的书友眼里是什么一个评论,他也不着急,他只按照自己的既定思路一步一步的走着。而现在他正在考虑,是不是该放朱棣出去了呢?
从洪武二十九年到现在,朱棣已经被自己困在京师近十年的时光,他的儿子造反失败已经逃到高丽半岛了,现在北平已经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那里的兵马将领都改变了军制,稍微之前经历过燕王府的人,都被调至南方军中,可以说,朱棣现在除了自己的儿子那些兵马,一无所有,就算是在高丽半岛的北平军,现在基本上已经被朱高炽和金忠等人驯服,不能说是属于朱棣的了。
因为朱棣现在是勇王,而不是燕王,放朱棣出去的原因,他还是想借助朱棣的杀意,憋了那么多年,如果让朱棣对付高丽和日本,甚至那还是一盘散沙的辽东女真,应该是一个绝好的刀子,虽然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但是这柄牛刀已经搁置太久的时间了,朱标真的有些担心,再搁置下去,随时都有断掉的危险,好一把刀,断掉有些可惜了。
朱标没有忘记逃跑了的姚广孝和丘福,他们虽然没有敢在大明的版图上出现,但还是被锦衣卫外事局探知了行踪,当初他们以僧侣的身份穿越大漠,仗着那些蒙古残余对于佛教的敬畏,一直往西北逃窜,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天数使然。
姚广孝等人竟然遭遇了正和奥斯曼帝国开战的“跛子”帖木儿。机缘巧合之下,见证了奥斯曼帝国的巴耶塞特一世在安卡拉附近的败亡,
巴耶塞特一世在东方的扩张激怒了在当时西亚强大的帖木儿帝国,因为前者收容了后者的敌人并且入侵了其在亚美尼亚的势力范围。所以帖木儿动员了八万左右军队进攻奥斯曼帝国,就在景泰四年,帖木儿的骑兵。连下数城,在安卡拉附近,和巴耶塞特一世的七万军队展开对峙。因此,也让崇尚骑兵的姚广孝和丘福,对于西亚的骑兵作战感到了由衷的佩服,而且帖木儿比朱棣更加冷血和嗜杀,让姚广孝看到了希望。
因此,在帖木儿帝国上下盛传着,来自东方的一个和尚,极力怂恿帖木儿大汗恢复黄金家族荣光,攻占繁华大明的传言。(未完待续。。)
602 决定
帖木儿被称为跛子帖木儿,这个比朱元璋小八岁的人,生于撒麻耳干以南的渴石城,尽管帝国强大以后,帖木儿本人曾经企图把他的家谱追溯到成吉思汗的一位伙伴,甚至是他的亲戚。事实上,他不是蒙古人,而是突厥人。他出身于河中巴鲁刺思部的一个贵族之家,巴鲁刺思部统治着渴石,在渴石周围有一些庄园。
本来不用详细说明这个跛子的经历,相信在另一个时空中后世的人都能记起他,特别在中亚地区,曾经在一个时期内,帖木儿的名字代表着一种比瘟疫还要令人害怕的灾难,代表着杀戮,代表着血腥。又代表了狡诈。
书中不想对帖木儿过多的进行描述,因为他无论是英雄或者是枭雄,都已经是个年过七旬的老人,景泰天下的事业中本就没有他的插足之地,可是无论怎么样,也要通过叙述帖木儿的存在,来阐述中亚当时的形势。
帖木儿在私下被中亚人民作为豺狼的象征,之所以说其是豺狼,不但是由于豺狼的凶残,还代表了帖木儿有豺狼那毒辣的眼光。
说道帖木儿,就要谈到谈到察合台汗国,按理说察合台汗国在河中地区是一个蒙古汗国,而实际上它是突厥族邦联,曾经一度被帖木儿的兄弟、渴石君主哈吉和另一个名叫巴颜的地区突厥贵族所掌控。然而,哈吉和巴颜两人都无驾驭河中突厥贵族的政治才干。所以伊犁地区的察合台汗秃忽鲁帖木儿趁乱入侵并征服了河中,于是,在他的统治下重新恢复了原察合台兀鲁思。帖木儿的兄弟哈吉放弃了徒劳的斗争。从渴石逃往呼罗珊。
那是帖木儿才二十五岁,当兄弟逃走时。在当时发生的事件中,他看到了合法继承其兄弟哈吉、成为巴鲁刺思部首领统治渴石的途径。看准这一点。他及时地向入侵者秃忽鲁帖木儿汗作出了臣属的表示。
当然帖木儿有无数个理由来为他背叛自己的兄弟做出解释,比如说他曾经对手下说,他要为公众的利益,无论他个人付出什么代价,而不是为他兄弟的利益作出牺牲;他兄弟的逃跑使其家族有衰落的危险等等。
秃忽鲁帖木儿很高兴得到这样一位有价值的支持者,作为回报,他承认帖木儿对渴石的所有权。其间,由于察合台军暂时撤退,哈吉趁机返回渴石。正直的帖木儿毫不畏缩地对哈吉发起攻击。然而,尽管帖木儿初战告捷,但他的军队都叛离了他,除了向哈吉公开道歉外,他别无选择,哈吉原谅了他。秃忽鲁帖木儿从伊犁地区返回河中,为帖木儿挽回了局面。秃忽鲁一到河中,河中的所有贵族——忽毡异密迷里拜牙即、速勒都思部巴颜、帖木儿,以及哈吉本人--都来朝觐他。但是。这位蒙古人为了在这些凶悍的突厥人中杀一儆百,无缘无故地处死了迷里拜牙即。哈吉闻之害怕,作为持异议者离开了河中,他因此而遭受厄运。一到呼罗珊,他就在撒卜兹瓦儿附近被暗杀。帕木儿立即前往惩罚凶手;但是实际上,他现在已轻而易举地摆脱了对手。再次成为渴石永久的唯一君主和巴鲁刺思部首领。秃忽鲁帖木儿很赞赏这位年轻人成熟的才智,在他返回伊犁时。留下其子也里牙思火者为河中长官,并任命帖木儿为他的辅臣。
但是将他作为辅臣。引起了帖木儿的极大不满,导致了其和察合台汗国的决裂,投奔内兄巴里黑、昆都士和喀布尔之主迷里忽辛,在迷里忽辛征服巴达克山时,帖木儿曾经帮助过他。接着他们两人一起去波斯。返回阿富汗后,在迷里忽辛境内的昆都士附近重新组织军队,然后又进入河中。一支察合台军企图在瓦赫什河的石桥附近阻止他们前进。但帖木儿略施一计,他们渡过河,打败了敌军,沿铁门之路,继续进军解放他的渴石城。察合台宗王也里牙思火者作了更大的努力,但是在一次大战中被打败,急忙逃往伊犁。帖木儿和忽辛穷追至忽毡以北,直抵塔什干。于是,河中从蒙古人手中解放出来。
河中从蒙古人手中解放出来,摆脱了察合台人的统治,但是在当时,帖木儿离开了察合台系的君主,很难统治河中。成吉思汗的合法性无疑要保留,至少在形式上要保留,于是,帖木儿认为有必要由察合台系的一位傀儡对他们的胜利加以承认,于是他们找到了都哇的一个曾孙,名叫哈比勒,当时他伪装成德尔维希而隐姓埋名。把哈比勒扶上王位,向他献上御杯,各地封建主在御前九叩首。此后,他们不再注意他。但是,他作为河中王国之首出现,按成吉思汗的法律,已经使这一王国合法化和神圣化。帖木儿成了当时河中地区的实际统治者。
随后,他又和自己的合作者迷里忽辛发生了争执,几经挫折,在帖木儿34岁的时候他登上王位,宣布自己是成吉思汗和察合台的继承人和接续者。但是,他的称号仍不明确,直到若干年后,他才明确地采用“苏丹”称号。最重要的是,他不敢废除成吉思汗家族的傀儡皇帝,也就是他与忽辛扶上王位的哈比勒。
再后来,帖木儿消灭了存在了一百三十余年的克尔特人的西阿富汗古尔王朝。开始向东伊朗进军,波斯人的赛尔巴朵尔公国投降。贴木儿开始进攻西伊朗,打败了札刺儿人的蒙古王朝,国王阿合木逃到埃及马木路克那里。接着,贴木儿在库拉河下游打败脱脱迷失。贴木儿占领了穆什和库尔德斯坦的土库曼黑羊朝,首领哈拉逃亡埃及。最后又占领了穆札法尔王朝统治下的法尔斯、伊斯法罕。
朱元璋死的那一年帖木儿消灭德里苏丹国。次年击败马木路克军,占领大马士革。就在朱高炽所谓的靖难结束时,帖木儿又征服了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于是。帖木儿帝国统治了原伊尔汗国、印度河、钦察汗国,成了巨大无比的蒙古第二帝国。
正当朱标从陕西返回京师的路途上时。而帖木儿回到河中。他在撒麻耳干接见了卡斯提国王亨利三世派遣的使者克拉维约。不过现在帖木儿在考虑征服中国了,这不是出于姚广孝等人的怂恿。所谓的佛教,在帖木儿眼里一文不值,因为他是一个虔诚的伊斯兰教信徒。
姚广孝等人在他的心目中,也就是一个借口,一个召唤他恢复成吉思汗荣光的借口而已,另一个目的,就是里利用姚广孝等人参与过朱棣数次征战的经验,熟知北方地形的便利,通过他们逃亡自己领地的道路。前去征服那片富饶的东方领地。
帖木儿对于商人口中叙述的东方大陆早已经垂涎三尺了,在他的地位没有稳定,在他的军队还不够强大的时候,明朝开国君主洪武皇帝朱元璋于洪武十八年派使者们到中亚,傅安和刘伟到哈密、哈刺火州和亦里八力,在那里他们很容易地就使察合台家族的可汗们或者说杜格拉特部的异密们表示效忠。但是,在撒麻耳干他们被帖木儿官员们逮捕,直到长时期的谈判后才获释。
然而,却得到了帖木儿的效忠宣言。因为那时帖木儿觉得自己还不足于和大明为敌,为了表示恭顺,不止一次地在洪武二十年、洪武二十五年、洪武二十七年派使者携带可能以贡赋名目出现的礼物到明朝。
当帖木儿清除了中亚所有敌人之后,回到了撒麻耳干。宣布他要征服大明以使大明数千万人皈依伊斯兰教,并且开始在讹答刺聚集大军时,朱标已经得到了消息。并且开始了想日本、高丽的威压。
必须尽早的解决日本和高丽的问题,才能专心和帖木儿对峙。朱标不知道在另一个时空帖木儿的死亡时间,只知道他是在准备东征大明时死于行军途中。而在这个世界里,他不敢保证帖木儿会不会活的更久一些,如果历史已经改变,帖木儿能够继续活下去的话,他不敢去想大明会遭受多大的损失。
相比之下,日本和高丽真正的变成了疥癣之疾,因为如果帖木儿能够延长寿命,现在闯入的是则一位狂热的穆斯林,他由于要使这个国家改变宗教信仰,信奉伊斯兰教,可能会彻底摧毁中华文明和动摇大明的统治,就算是准备充分,但是那种侵略也会延迟自己的拓展计划。
大明现在的军力可能不畏惧帖木儿的进攻,但是那游牧民族的蝗虫似侵略,那种几乎自杀似的攻击,损人也不利己的掠夺,这一切不能不让朱标重视这个问题。
帖木儿的东征至少还要筹备一年的时间,因为他的战士由于和奥斯曼帝国战斗,基本都在西方集结,侵略大明不是一个小事,朱标从锦衣卫外事局的情报中,推测出帖木儿计划应该再明年实施,所以才决心对东亚那些蛆虫下手。
而朱棣的作用,此时已经朱标要是不考虑民计民生的话,说不定心里真的希望帖木儿不要那么早的死亡,在另一个时空中,朱棣和帖木儿作为亚洲的两个最强者,终究随着帖木儿的老去而失之交臂,而在这个世界中能够相遇吗?
朱标不想让他们相遇,相遇的结果,无疑会血流成河、尸积如山。但是如果帖木儿真的逃过另一个时空的宿命,跑到东方来埋葬自己的身躯的话,最理想和其对决的人物无疑是朱棣,论起来打仗,朱标远远比不上朱棣的大局观和果断,他只是来自另一个时空刚毕业的大学生而已,说一句实话,就算是坐稳了帝位,那基本上也是靠着规避自己所知晓的历史和别人都不知道的结局施展的小聪明。
打仗不是请客吃饭,打仗也不会如同写文章、诗词。战争是要靠人命来填充它那可怖的胃口,这对于一个大学生来说是多么困难的一道关卡,朱标从开始都没有自大,走了那么一个弯路。一直消磨着朱棣的雄心壮志,保留着朱高炽的武装。最后的目的终于显露出来了。
朱棣就是为了留下对付即将入侵的帖木儿和那些游牧民族的,将领的断代现在不管是朱元璋的杀戮。还是和平期太长,这些已经都不重要了,就算是冯胜和傅友德、耿炳文都留了下来,基本上都是七旬的年纪,哪能如同四十余岁的朱棣一样锐利。
现在朱标的目的终于达到了,他需要这样的一个契机让朱棣恢复到之前那种鼎盛的状态,而高丽棒子和倭人就是朱棣最好的磨刀石,如果不够,辽东的女真人也可以作为最后的抹布。去擦亮朱棣这把已经许久未用的军刀。
而现在正是朱棣做选择的时候了,所以也有了朱棣给自己儿子的家书,嘱咐他暂时不要进攻汉城,保留高丽的半壁江山,因为在朱标的心目中,攻打日本大内氏的之后,最佳借口就是高丽和大内氏当年的暗中联盟,如果适当的时候放出来,高丽将在举国的义愤中。没有容身之地,到时候不管是扶植恭让王代替高丽的李氏王朝,还是慢慢同化后的自然回归,都给高丽人一个自欺欺人的借口。也是给他们一个臣服于大明的借口。
朱标从来不想着能强行征服一个民族。当然,除了那个所谓的大和民族之外,因为那里的人是未经开化的。那里的人是不知道报恩的,那里的人是只会服从于强权的变态人种。对于他们只能付诸于武力。打的他们没有翻身的余地,qj他们的思想。改变他们的信仰后,才能使朱标放心下来。
因为谁也不能预测,如果真的宽恕他们,几百年后,会不会又另外一个国家拿着日本作为基地,其实是来对付我们中华民族的崛起;如果真的宽恕他们,这些劣等民族还会不会袭扰我大明海疆,让我们四海不平……。
既然这一切无法预测,那就让他结束吧。
怀着这些心理,朱标在这一年的八月之前,在繁忙的国事之后,接连召见勇王朱棣,并诚恳的说出了自己大致的想法,阐明了自己想让他回辽东的意思。
朱棣在开始也不敢相信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毕竟自己的儿子造反被驱逐出境,他也一直纳闷着皇上的态度,似乎没有剿灭北平军的意思,也没有加罪在自己身上的意思。一直盯着朝堂之上的压力,保留住自己勇王的爵位,还有自己一家大小的安危。
这是在历代君王中不曾见到过的,虽然朱棣一直以来给大家留的印象是武人身份,但是从小却是收到儒家的教育,也跟随宋濂等人学习过诸子百家,对于历朝各代的事情算是心知肚明,但是自己侄子的这种做法始终没有让他猜透。
但是这段时间内朱标甚至很坦诚的对他说,保留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对付来自西方的威胁,在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这个侄子的可怕,竟然在没有登基之前,就为了十余年后可能存在的威胁筹谋,由此可以推断出,自己并不是运气不好,而是从这个侄儿做了皇太孙之后就一直在算计着自己。
朱棣的心里似乎开始生出那么一点点的怒气,但是这股怒气随即就被朱标打断了,朱标打开一卷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地图,指着一些他从来都没有去想过的区域,告诉他,这就是现在的帖木儿汗国,他的疆土几乎有大明疆土的一半,而在帖木儿汗国的北方,有金帐汗国、白帐汗国。那里虽然现在还自称是成吉思汗的子孙,但实际上是一盘散沙,有着无尽的疆土和城市等待着被人征服。
金帐汗国、白帐汗国和帖木儿汗国的疆土,加起来比大明的疆土还要大,如果再往西去,就是奥斯曼帝国,在往西去,叫做欧洲,那里经过成吉思汗和奥斯曼帝国的双重打击后,现在富庶而又没有抵抗力,在帖木儿汗国的南边,有个叫印度的大陆,上面的人也是极为好征服,据说除了抗议之外,就不会打仗……。
在不同的时间段内,朱棣接受了朱标数次召见,由开始朱标拿出地图给他讲解,到最后朱棣自己观看地图,并不时向皇帝请教,对于锦衣卫外事局通过各种渠道收集回来的各国情报,也慢慢的展现给朱棣观看。
朱标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教唆犯般的,一步步引着朱棣在贪婪中前行,而他正需要的就是这种贪婪,只要不针对国内,这种心情是可以被理解的。
而中华民族,一向也就是缺少这种有野心,够贪婪的人,每个国家都必须进行不断的扩张,才能保持住国力的昌盛,而中华民族,在家中的时间太长了。
看着朱棣的眼神慢慢的趋向稳定,看向自己的目光也不是原来那种,一种戒心下的畏惧了。朱标知道,是时候把朱棣放出去了,而在这个时候,也是朱棣向自己表示忠心和证实自己能力的时候了,他很期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