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你今天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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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五刘大叔到底和庞煌说了什么,没有别人知道,唯一在场的柳苏,又是个几乎永远不会开口的人,所有一切暂时都成了秘密。
苏柔雪只知道,署理知县庞大人回到县衙之后,脸sè很差劲,就好像见鬼了一般。
对,就像是见鬼一样,据苏柔雪回忆,庞大人在当天几乎是魂不守舍,嘴里嘟囔着类似“平行世界”、“穿越”、“异界”之类的古怪词汇。
女人总是很多嘴的,特别是觉得这件事没有什么大不了,又或者是面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就会变得口无遮拦,毫无秘密可言。
而苏柔雪面对柳若秋时,就是这个模样,当一天清晨,苏柔雪正在给柳若秋梳理头发时,把自己的这个发现当做笑话讲给了对方听,希望能够得到柳若秋的同感。
但是今天却得到了相反的效果,细心的苏柔雪发现平时凡事都很镇静的柳若秋,脸sè变得就和哪天知县庞大人的一样,就好像见鬼了般的苍白。
虽然几乎是瞬间就恢复了往rì的平静,虽然随后柳若秋附和着又说了几句笑话,但是苏柔雪还是能感觉到心上人的稍许不安。
于是苏柔雪就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现,继续替他梳理着头发,心里却是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给柳若秋增加了烦恼。
女人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就要笨一点!
这是知县大人平时的一句玩笑话,知县大人知道自己的心思,所以会拿着这个和自己说笑,不过苏柔雪觉得庞大人说的很有道理。
她觉得自己应该装作笨一点,什么也不知道,免得让柳若秋cāo心。
这个瞎了的柳公子,已经够可怜了,知县大人竟然还将诸多事务压在他身上,在梳理头发时,苏柔雪发现,柳若秋的发间竟然出现了一根白发,于是细心的,不动声sè的将它拔掉,轻手禁声的,柳若秋竟然没有发现。
柳公子比自己大四岁,今年才二十一,头上竟然有了白发,苏柔雪多愁善感的心态顿出,手上的梳子也慢了起来。
“梳好了吗?”
“嗯!”
将发簪插入已经盘好的发髻中固定,稍微抹去了鬓角伸出的发梢,将遮阳帽帮柳若秋带上。在铜镜中端详了一下,苏柔雪才应了一声。
“苏德现在该到京城了吧?有信过来吗?”感觉到姑娘家的不愉,却又不好直接问,只要用言语岔开。
果然起到了效果,提到了苏德,苏柔雪脸上的郁郁才渐渐散去,马上回道:“有信过来了,现在弟弟拜入刘仙师门下,正在学习,全拜庞大人的恩德。”
刘仙师,自然就是刘基刘伯温,人称青田先生,朝廷钦封的诚意伯了。
不过在民间,百姓还是尊称其为刘仙师,表示对他的尊重。
“这些事,咱们知道就行,不要乱说!”柳若秋思索了一下,又交代了一句,说道:“就不要告诉刘大叔了。”
“嗯!”苏柔雪很乖巧的没有问为什么,这样以来,倒也解决了柳若秋的难题。
“那好,我出去走走,你自己忙吧!!”
柳若秋很有礼貌的点点头,站起身来很是熟悉的绕开桌椅、门槛,自行出去,刚走到门口,却回过头来,说道:“你今天真的很香!!”
说完,似乎很潇洒,又似乎很害羞的模样,扭头就走了。
只留下苏柔雪在房间内发呆,过了一会,将衣袖放在脸颊旁闻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心里却是异常的高兴,不知道兴奋什么,仔细回想了一下早晨的打扮,开始翻箱倒柜的寻找今天涂过的香粉。
原来,柳公子喜欢这种蔷薇味道的香粉,看来需要多买几盒备用了。
走出房间,寻到正在读书等他的刘安,两个人一起,往晋商会馆走去。
庞煌应该是知道了刘大叔的身份,以他现在是朝廷命官的身份,会不会对刘大叔有什么不利?
柳若秋也知道自己不应该怀疑庞煌,怀疑这件事情,但是如今苏德拜入了刘基的门下,早晚也瞒不住刘大叔,到时候会不会产生矛盾呢?
他的眼睛虽然是瞎了,但是心里却是和明镜一般,什么都清楚,刘大叔虽然从来没有说过,但是心里却也从来没有放下过。
要不是父亲对他有救命之恩,前几年兵荒马乱家里需要人照应,父亲去了之后,自己是瞎子、弟弟还小,家破人亡的需要照顾,恐怕刘大叔早就要去南京把事情问个清楚。
刘大叔不甘心啊!
但是不甘心有什么办法呢?
柳若秋心里一动,问身边的刘安道:“最近知县大人问过关于你们家的事情没有?”
“什么?......少爷......没有啊!!”
刘安满脑袋的迷糊,正沉迷在书中人物的悬念中,柳若秋让他平常多念点书,说不定以后可以考个功名,但是刘安读书是读书了,但看的却是《水浒传》,刚从江南传过来的,金贵的很。在怀柔估计也就这么一本。
刚才领着路,正在想着李逵遇李鬼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一个结局,却被柳若秋的问话打断,想了半天,才支支吾吾的回答道。
“那你这几天回家,大叔没有说什么吧?”
“也没有啊,我爹领着大哥和二哥一起,正在琢磨一个叫做地雷的东西,据说是庞大人通过这次蒙古人围城想到的。连理会我的时间都么有,还说话呢!!”
刘安一脸的怨念,好像被后娘虐待的孩子,却没有想到,他们兄弟三人,却全都是被刘大叔从荒地里面捡回来养大的,哪里有先后亲疏之别。
“既然他们都在忙,那就改天吧!”
柳若秋改变了主意,驻足停下,想了一会,说道:“那咱们去县衙看看庞大人都在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刘安偷着摸了一把怀里的书本,嘴里咽了一口唾沫,按捺着想拿出来的冲动,说道:“庞大人喜欢看戏呗,天天看着三房六班那些人吵架,也不出口阻拦一下。”
“呵呵,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叫做mín zhǔ!”
“少爷,什么叫做mín zhǔ啊?”刘安好奇的问道。
“mín zhǔ......。”刚说出两个字,就想起了庞煌和他说的时候,似乎很谨慎的样子,而且这个词的意思也的确有点犯忌讳,随即住口,想了一会,回答道:“mín zhǔ,就是什么时候你不喊我少爷了,那就叫做mín zhǔ!”
“少爷,我爹说了,那不叫mín zhǔ,那叫没规矩!”
刘安这会才想起来,自己似乎真的没有喊过几声少爷,难不成是少爷在提醒自己,刘安开始学起了智多星吴用,但总是猜出一些无用的东西。
柳若秋半真半假的开起了玩笑,说道:“刚才不是说了嘛,不喊少爷才是mín zhǔ,你怎么又喊了,以后不许了!”
刘安马上回道:“是的,少爷!”
“又喊,不听话了是不?”
“不是,少爷!”
“不许喊了!!!!”
“是的,少爷!!”
最终的结果,柳若秋大败而归,小家伙洋洋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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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可以猜猜刘大叔的身份了,很熟悉的一个人,不要说是刘伯温,他老人家没空来北平!!
047 刘福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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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ín zhǔ,在一定意义上不过只是种形式,只是代表少数人尊重多数人意见的一种心态问题。
庞煌心里想着,他不过是理科生,对于mín zhǔ的解释只能达到这个程度了,边默默地回忆着记忆中的点点滴滴,一边侧耳倾听着隔壁房间内不时传出的争吵声。
庞煌没有从政的经验,虽然他很想有过,但是却没有成功。
而最大的经验,就是来自于学校的学生会,在入学之初,他曾经以为学生会就是最mín zhǔ的地方,但是几年的大学生涯下来,他却发现原来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个模样。
学生会不过是被老师们扶植起来的一个代言机构而已,在老师的引导下有部分的发言权,但却是没有真正的决定权,甚至连自己的学生会主席都不能普选产生,更有甚者有时会成为学校的工具。
这个发现,几乎让他产生了退出学生会的念头,但是有个政治系的学长告诉他,mín zhǔ的初步形态,就是为少数人服务,而作为交换条件,少数人将会对多数人的意见进行部分妥协和尊重,这已经算是进步了。
一步到位肯定是不行的,比如俗话中所说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或者是“罗马不是一天就能建成的”就充分的说明了这个问题。
mín zhǔ的第一步,就是要让大家明白自己有这个权力和责任,并慢慢的想起来去争取更大的权力和责任。
换一句话来说,mín zhǔ是个很抽象的词汇,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引导xìng的角sè。
庞煌回忆着昔rì的话语,心想难道自己这么做,就是所谓的引导?
按照大明如今的境况和几千年以来几乎形成固态的思想,庞煌不由苦笑一声,自己是不是有点高看自己了。
再想起朱元璋同志几乎连百姓穿什么衣服、带什么帽子都要做出规定的dú cái,不由打了个寒噤,回过神来。
之所以他突然想起了朱元璋,就是因为他手中拿着的一封公函,是由北平快马送过来的,传达了徐大将军的意思。
皇上有旨意下来,为国庆计,十二月在京师聚宝门献俘,以振国威,其中召怀柔县令庞煌携火器觐见,届时将举行军演,帝将亲临......。
文言文庞煌还是看不太明白,大概意思就是这样,反正要去见皇帝了。
很明显,朱元璋不一定是对自己感兴趣,而是对于这次怀柔之战中的火器感兴趣。徐达派人送来的公函中成,下个月底要他去北平,到时候随着献俘的大军一起赶往京师。
庞煌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虽然知道火器迟早会纳入朱元璋的视线,但是他自己却不想过早的暴露在朱元璋的面前,甚至,他什么时候都不想暴露在朱元璋面前。
前世历史中,朱元璋残暴的形象,估计已经深入到大部分人的心目中,也包括庞煌在内。
大明历史的两个开国皇帝,无一不是洪水猛兽般的存在,怎么能不让庞煌再次的彷徨呢。
不去是不行的,除非自己马上再穿越前世,或者是逃走。
这两种选择都是极其不现实的想法,去,是一定要去的。
隔壁的争吵声渐渐大了起来,秋收刚刚结束不久,正是到了征收赋税的时候,有关赋税的分配方案,还有针对大户隐瞒土地的一些行为,应该是现在每一个县的县令都头疼的问题。
但是这种事情在怀柔,至少是现在,轮不到庞煌头疼,该头疼的应该是隔壁的那些人吧!
庞煌有些恶作剧得逞的笑容出现,现在三房六班十五个人,基本上每个人都代表了各自地方的利益。
没有出他的所料,在推选三房六班的选举人的时候,大户的推举力度果然大了很多,虽然只是一个小吏,但毕竟有一定的话事权,可以为本乡本土的人做些事情,所以这次推举中,各村镇的大户们不遗余力的推举了他们的代言人。
但是没有想到,他们的代言人,却要在税赋的问题上,争吵个不休,大家都基本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府里定下来份额,县里再将税赋的份额分到各村镇,要是你少分一点,那么就那么一点,我拿出来的就要多一点。
利益面前,人人平等。
让他们吵去吧,反正事情要解决的。
突然听到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不用回头庞煌就知道,肯定是柳若秋来了。
刘安毕竟还小,毕竟不是柳苏,虽然一年下来了,和若秋的脚步配合还很陌生,看来以刘安的xìng格,真的不适合柳若秋。
苏柔雪倒是不错,想起了两人渐渐暗生的情愫,庞煌的嘴角翘了起来。
起身迎进,随后柳若秋就让刘安去一边等着,房间内只剩下了庞煌和柳若秋两个人。
“你知道了?”
“你也知道?”
两个人都懂得对方在说什么,但是两个人都不明说,须知隔墙有耳,并且耳朵还不止一双,隔着墙就是会议大厅,有十五双耳朵呢。
“看来大叔怕连累我们兄弟,才不对庞兄说我们知道。”
柳若秋叹了口气,继续问道:“庞兄,你准备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庞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说道:“我能做什么呢?”
“难道庞兄不害怕?”
“害怕什么?问题是昔rì刘福通已经死了!谁还会在意这些事情!!”虽然说不害怕,但是庞煌的声音还是尽量的小了很多。
“问题刘大叔依然还活着,并且我们兄弟已经不用他照顾了!”
听到这句话,在回头看看放在书案上的那封公函,庞煌这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起来,想了一会才说道:“刚才接到北平府的公函,说皇上宣召我进京呢!连同火器制造局的部分人。”
显然柳若秋不知道这件事,而且也不可能知道,庞煌也是今天早晨刚刚收到的公函,还来不及消化怎么面对朱元璋的问题,根本就没有联想到刘大叔的哪一个环节。
刘大叔的身份,是那天刘大叔自己说的,今天看到柳若秋的这个表现,应该不会错了。
刘大叔叫做刘五,有个兄弟叫做刘六。
当初都是红巾军的发起人之一,刘五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刘福通。
在庞煌的记忆中,刘福通应该是安徽人,蒙元末年起义军首领之一,韩山童的亲密战友,韩林儿的坚决拥护者。记得在天涯论坛上关于刘福通死的说法有两个,第一个是在安丰战死,第二个是被朱元璋淹死在长江之上。
但是不管是怎么死的,在洪武六年的那一天,刘福通却是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也是导致了庞煌那天心神恍惚的原因。
不过也从而解释了为什么刘大叔对于蒙古骑兵的战术这么了解,就连攻城的程序都知道的十分清楚,毕竟是率先起义抗击蒙元的头号人物之一啊。
据刘大叔自己说,船沉后他堕入长江,被柳若秋的父亲柳白丁无意中救了出来,随即心灰意冷,安心的在山西度rì。
但是柳若秋却说出了另外一个版本,那就是当初把刘福通救出的时候,大明还未立国,江山在谁手中还是个未知数,所以家里当时并不害怕,父亲柳白丁就把一些事实说给了柳若秋。
当初把刘福通救上船时,刘福通满身伤痕,其中最致命的的就是当胸一刀的刺入,还好没有伤及心脏,而且当初刀也没有拔出来,所以没有失血过多而死。
至今那把刀依然被刘大叔保存,并不时的拿出来擦拭。
听完这一切之后,庞煌才觉得事情比他想象的更加严重,原来,刘福通还没有放下,可能当初向自己表露身份时,依然估计自己朝廷命官的这个身份。
心里不由暗暗的叫苦,放下了还好说,大不了就是隐瞒吧,只要没有人知道,那就没有什么事情,但是放不下,那麻烦可就大了。
再放不下,又能怎么样呢?
人家现在已经当了皇帝六年了,江山基本稳固,除了跺脚偷着骂几句,还能做什么,估计你刚露头,人家都把你灭了。
说不定还不用朱元璋亲自灭,光看蓝玉那天问的仔细程度,就知道会有多少人等着替皇帝擦完屁股去领赏呢。
很是个麻烦事!!
庞煌狠狠的揉着自己的眉心,一直把眉心揉的通红,也没有一点儿眉目,想到如果刘福通知道自己这次进京,会不会一定要坚持和自己一起进京呢?
要是一起进京,就连蓝玉当初的一个小青年都能看出点端倪,更不要说徐达、华云龙这些老将了。
的确是个头疼的问题,可能处于一个前世的顽固的思想,庞煌始终没有升起过把刘福通交出去的念头,这也是柳若秋慢慢越来越放心的原因吧。
=====================================大家不要吐槽刘福通的问题,本来就是没有定论的事情,怎么写都可以的,只要害虫让他尽量合理就行。大大们说对吗?
048 虚惊一场
两个人正在一筹莫展,但很快就有热心人帮他们做下了决定。
当天傍晚,柳若秋就留在县衙里面吃饭,原来他也住在这里,但是庞煌做了署理知县之后,就把手头里面的份子和晋商会馆都交给了柳若秋,当然他也不适合住在县衙之内了。
近半个月,柳若秋在忙于晋商会馆的扩张,在庞煌的建议下,准备慢慢的改组为怀柔商会,毕竟晋商这个名词,地域xìng太强,容易造成本地商家的抵触情绪。
而庞煌忙于秋收的事情,间隙中去了几趟乡下,正在考虑明年旱稻的问题,也派了人去江南寻找一些门路,另外就是今年的税赋要收了,有大量的事务等着庞煌处理,所以两个人竟然连一顿饭都没有在一起吃过。
今天好不容易凑到一起吃顿饭,刚刚把碗筷摆上,便有人找上门来。
没有人通禀,县衙的老门房也不知道哪里了,他们就听见一阵错落的脚步声,两个身穿总旗服饰的军官,后面跟着十来个军士直接就走了进来,听那动静,估计在县衙外面还有官兵。
庞煌眉头一皱,心里已经开始稍许不愉。不过仔细看,其中一个总旗却认识,正是蓝玉身边的亲兵队长蓝保。
站起身来,刚想打个招呼,却是看到蓝保一脸的冰冷,站在另一个总旗的后面不出声,随即作罢,心里暗暗嘀咕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柳若秋的双手却开始颤抖起来,好像预感到什么似的。
为首的那个总旗一抱拳,问道:“这位可是怀柔知县庞大人?”
“本官正是,请问这位将军尊姓大名,来本县有何贵干?”庞煌稽首一礼,回道。
在大明,总旗的品级和知县差不多,无奈的是,怀柔只是一个下县,知县也就是最低级的九品,恐怕要比这个总旗差那么一点。
不过在地方上,行政官员要高于军官,庞煌倒也不怕。
“奉淮安侯军令,协同都督府蓝总旗蓝保,前来保护庞大人与兵器制造局有关人员、相关物品,一直到京师为止。此为淮安侯的军令,请庞大人验证。”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公函,递给庞煌,似乎对于刚才这个知县称自己为将军颇感受用,犹豫了一下,继续自我介绍道:“末将华安,是淮安侯直属亲兵第二小队总旗。”
听到华安的自我介绍,蓝保不屑的撇了撇嘴,而庞煌却好像很熟悉的多看了对方两眼,然后当面验证公函铅封,打开才看了两行,却谁也没有想到,堂堂的知县大人,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边笑着,边打量着对面的这个叫做华安的总旗,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
一圈人都莫名其妙,不知道知县大人喜从何来,说一句实话,公函里的内容他们都是清楚的,根本没有值得发笑的地方。
却是不知庞煌从华安这个名字上,突然想起了周星星同学,转而才笑出声的。
强忍着笑意,心想莫不是这个华云龙就是当年电影中的华太师,但是年纪不对,年代也不对,但说不定是华云龙这个淮安侯的后代也不一定。
心里这么想着,手里却是将公函折好,又重新放入信封,稍后要到书房内签章回函,证明自己收到过这么一份公函,走这么一道程序。
将公函交给了身边的柳苏,再次行礼,道:“本官知道了,马上就派人给各位安排食宿的问题,请两位稍等片刻。”
“不用客气,庞大人!!”
华安说道:“淮安侯来的时候有军令,让我们食宿皆同工匠、器械一起,片刻不能远离,还特别交代,特别是工匠,不能少了一人,请庞大人现在就派人带我们去吧。”
“哦!”
庞煌心里一动,眼光到处,蓝保正在暗暗的给自己使眼sè,心知道对方有话说,便也不犹豫,说道:“那本官马上派人召集他们过来,请各位稍等片刻。”
“不用了!”华安再次阻拦,说道:“还是我们一起去吧!!”
这次别说是柳若秋不安,就连庞煌也感觉到不对劲起来,这分明是冲着什么过来的,火器皇帝要看军演,华云龙重视派人前来保护是可以理解,但是明显不是单单冲着火器来的,难道是怕什么有什么?
想起了白天和柳若秋的谈话,庞煌的心里开始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起来。
难道是为了刘福通才来的?
强笑了一下,说道:“没有这么急吧,各位远道而来,让本县略尽地主之谊,就在前面的庆裕楼,咱们边吃边谈,如何?”
华安上前一步,说道:“庞大人,你要抗命吗?”
这一句话下来,县衙大院内的气氛顿时恶劣起来,庞煌的脸sè铁青中带着一缕苍白,柳若秋的拳头紧紧的攥着,而华安却是步步紧逼,蓝保不得已,站了出来,说道:“不就是吃饭的问题吗?我倒觉得知县大人说的不错,鄙人的肚子也真的饿了,我看折中一下,由华统领带着人前去将人召集起来,知县大人陪着我县垫吧垫吧,在庆裕楼等你如何?”
庞煌用气愤掩盖住自己的不安,命人喊来了就在附近住的张晖,在蓝保的劝说中,也得到了华安的妥协,毕竟蓝玉和徐达的关系在哪里放着,淮安侯虽然比都督的级别高上不止一筹,但是也要卖个面子,留待以后见面好说话。
等华安带着人走了以后,在庆裕楼僻静的包间内,得到庞煌的首肯,当着柳若秋的面,蓝保讲了事情的原委。
却是虚惊一场,华云龙这次有些倒霉,北平本来是他的卫戍区域,徐大将军率兵走的时候,还向他透露过些许详情,但是他却没有听进去。
而定辽都卫本属于山东行省的管辖范围,华云龙却越俎代庖的跑到定辽都卫去处理图木的事情,按照道理说,不出问题的话那是有功无过,但是偏偏的出了问题,不但图木没有阻击成功,而且还疏于北平的卫戍,让蒙古兵打到了怀柔,还让怀柔差点失陷。
说一句实在话,华云龙真的有些冤枉,蒙古兵打到怀柔,那是徐达计划中的一部分,但是朝中闲着没事的大臣们,就开始找到了漏洞。
今年,皇帝特地设了六科给事中,掌侍从、谏诤、补阙、拾遗、审核、封驳诏旨,驳正百司所上奏章,监察六部诸司,弹劾百官,与御史互为补充。
给事中在新任丞相胡惟庸的支持下,开始弹劾北平诸将,追究怀柔城的过失,徐达知道是怎么回事,蓝玉也知道,华云龙更是知道,就连皇上也是知道的。
但是偏偏这些给事中就拿着怀柔被围城说事,揪着这个问题不放,皇dì dū没有办法,徐达将军功高,皇帝不忍心追究,蓝玉的头太小,帽子轮不着他来带,傅友德又不是主将,而且比较聪明的在大同等地驻守,根本不给你给他带帽子的机会。
那些给事中找事,找来找去看到了华云龙,帽子刚刚好,头也正好是那么大,于是朝野一番弹劾。
皇帝也不得不下旨斥责,罚俸,把北平行省参知政事的头衔也给华云龙去了。
华云龙当然不服,但是不服又有什么办法,所以他要想办法补救,徐大将军已经前往京师,接下来的时间,他接到朝廷的诏令,说是要献俘和军演,需要召见怀柔县令庞煌,于是华云龙就想着在这个方面去补救一下,争取好好的完成皇帝派发下来的这个旨意,挽留一点印象分。
所以,才有了早晨刚刚发的公函,马上又派兵前来保护和押运进京物资和人,而蓝保来,是蓝玉知道华云龙这个人比较激进,再加上刘福通这件事,害怕出什么问题,于是派蓝保前来缓和一下局势,毕竟蓝大都督的面子,华云龙还是要给的。
原来是虚惊一场,庞煌暗自舒了口气,偷着看向柳若秋,对方的脸sè也好了很多,但是两人本来打算瞒着刘福通这次进京的事情,或者是劝阻刘福通不要去,但是看来一切都是徒劳了。
先不要能不能劝动,刘福通既然已经给庞煌说了自己的本身面目,就有点交代后事的意思,觉得自己能够放开柳家兄弟,放心的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本来就没有把握能够劝动,再加上这次机会,看来想要阻止刘福通去南京,真的是难上加难了。
柳若秋和庞煌都想到这一点,脸sè有些难看起来。
049 豫北小店
【祝大家五一快乐,玩的开心,还是那句话,回来看出了别忘了投票和收藏哦!!】
一场大雪,使豫中平原变成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朔风卷着雪沙,在大地狂虐。
这一带的防寒设备是很差的,遇到这种冻死牛的大寒天,小户人家的老少们,只能窝在屋里的破棉絮堆里,像坡原上光秃秃的枣枝那样拥着雪团瑟缩。
只有官道边的酒肆里腾着热气。这座盒子似的土壁平顶房子,门有厚实的棉帘挡着,窗有黄白的窗纸糊着,虽说厅里的炉火并不旺,仗着人多火气盛,倒也显得热气腾腾的。
拥在这厅堂里的并不都是来买酒喝的。他们三五凑在一堆,荷包里有两个铜钱的,要一碗浊酒,加一小碟盐水花生米,只自顾自地喝着。荷包空的就只是说些天南海北的话儿陪着。
这时,在一个小间里,隔着个狗肉火锅炉子,对坐着一胖一瘦两个五十开外的老人。
弄不清他们是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知心话,还是火锅里的狗肉不够火候?
筷子还是摆着的,盅里的酒仍然呈乌龟背形。他们只是絮絮地说着,就像来这里不是为的喝酒,倒是专为说话。
那瘦的捻着颔下稀疏的胡须,无限感慨地说:“五老爷,你在南京城做了这么多年官,哪里晓得地方上的苦情?如今的老百姓苦哇。十家九户都是挂起镰刀就没粮下锅。”
胖的那位五老爷下巴光光的,倒是唇边那两撇八字须,显出了一种特有的威严。闻言惊诧地说:“二先生,这我就不解了。不是有好几年没打仗了吗?”
瘦二先生叹了一声:“大明建国,太祖皇帝大封功臣,但这些功臣不但不感激圣恩,反而自持功勋,到处跑马圈地!再加上大批移民涌进,而且今年官府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征收粮食下手特别的狠,好像要把百姓家的粮食搬完,这般横征暴敛,与战灾又有什么两样?”
胖五老爷点点头,忧心忡忡地说:“这些都是小事,只需忍下这几年阵痛,以后的光景也会好一点了。怕只怕雪上加霜,战火又要重烧。”二先生追问道:“朝廷里又有什么要打仗的动静了?”五老爷抹了抹八字须,沉吟半晌,说:“那倒没有。整个京师一片歌舞升平,哪有打仗的动静?”
二先生很不解:“那五老爷怎说有仗打?”五老爷叹道:“这事只怕由不得万岁爷了。万岁爷不想打,人家北边要打,战祸还是难免的呀!”
“不是听说,今年徐大将军刚刚把王保保重伤,又俘获纳哈出之子,咱们大明打了一场大胜仗吗?”
“打败是打败了,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的。”五老爷愤然说着,一口吞下了满杯酒。
待他放杯时才猛然觉察自己的失态,忙将空杯举向对方,歉然说:“二先生,失敬了,失敬了!请干请干。”待二先生喝罢,又给五老爷和自己续满酒时,锅子里正鼓噪得厉害,腾腾的热气冲出阵阵热闹的鼓点声。
他一手揭开锅盖,一手举着筷子在锅沿上轻轻点了点:“五老爷,趁鲜,请!”他从五爷紧拧双眉吐出的那句“有些事……”的话里,听出其中定然包含许多他闻所未闻的秘闻要事。他极想洗耳恭听,但见五老爷一副心情沉重的表情,明白不是追问的时候,便用劝菜敬酒来调和气氛。
果然酒菜入喉之后,五老爷心情有了好转。他嚼着一块香喷喷的狗肉赞不绝口:“还是家乡的狗肉火锅好呀,十五六年没吃到了,今天入喉,连南京城有名的盐水鸭也觉得没滋少味了。”
二先生打趣道:“莫非五老爷是恋着家乡的狗肉火锅才告老回乡的?”五老爷莞尔一笑:“莫非老兄以为我是在南京城里享福不成?这你可是大大的错了。”
二先生不解地睨着五老爷,酒杯停在唇边忘了喝。五老爷从那眼神里读出了他的疑惑,一口吞下杯中酒,“我在官场熬了半辈子,好歹熬过了蒙元和我大明两个朝代,也上个六品,若在地方,自然也算个有权有势的人物了,可在京师,真正只是个小芝麻粒儿,见官矮一截。何况最近朝廷不稳,有小人当道,jiān佞专权,要做一个小官更是难上加难了。留给我的只有告老回乡这条路了。”
二先生干掉了杯中酒,不由奇怪的问道:“听说咱们皇上是位英明的君主,特别讨厌贪官,在皇上的旨意下正在整肃吏治,五老爷何来此言呢?”
五老爷点点头,双手抱拳道:“皇上的用意是好的,只是怕他的旨意被一些有心人拿过来作为清除异己的工具而已,朝廷上的事情,你不知道,就你刚才说的,今年官府征收粮赋特别的凶悍,可知道为什么吗?不过是名、利二字而已。”
二先生惊讶地问:“五老爷此话怎么讲?”
五老爷压低声音说:“一点也不假。说起来这已是今年八月间的事了。对了,七月胡丞相上任,八月二十三,皇上下旨命天下府分上中下三等:粮及二十万石以上的为上府,知府秩从三品;二十万石以下的为中府,知府秩正,四品;十万石以下的为下府,知府秩从四品。你想想,以粮分品级,那些当官的那有不卖命的。”
这一番话,直听得二先生目瞪口呆。他不住摇头感叹:“真想不到,真想不到!原来以人口定府,现在以粮食定,怪不得、怪不得,皇上怎么会这么去做呢?”
五老爷一连干了三杯酒,似乎是将满腹的愤慨就着酒液吞入肚皮去了,这才郁郁地说:“遗患无穷啊!这还不是哪个胡惟庸,骗得了皇上下这道旨意,说是能充实国库,激励官员,却没有想想,这害苦的,还不是天下的百姓,?”
二先生听得连连点头,捻着稀疏的胡须叹道:“照五老爷这一说,我就明白了。也怪不得今年官府秋收后征收粮食,像是饥不择食的疯狗一般。”
五老爷心绪既乱,酒兴也愈浓了。他连干着双杯,仍有酒意未尽之慨。他作兴推开小酒杯,说一声“失礼了”,便干脆以碗代杯。
二先生忙说:“既然五老爷放开量了,我也只好以碗相陪了。”他们在喝了一大口之后,趁五老爷咂嘴品酒味的当儿,二先生问道:“五老爷,刚才您说的关于打仗的事情......?”
五老爷明白现在百姓最担心的还是打仗。虽然本属江北的这片土地,被蒙元时期的连年征战是打怕了,特别是李思齐和王保保的争权夺利,的确害死了很多人。现在虽然十几年过去了,老百姓还是有些后怕。
他重重地叹了一声说道:“不妨事的,也挨不到河南这块地界,最多大家在勒紧点腰带,挨挨饿就好了?现在大明四面出兵,总算是咱们中原地带要好一点。”
二先生信服地听着,只是连连感叹,提不出半句质疑的话来。一时,两位老人都被一种忧郁感所笼罩,那一胖一瘦被酒染红了的脸,变成了灰sè,如同窗纸上透过来的雪光。
就在这个时候,在厚雪覆盖的官道上,有一支百余人的马队,疾驰而来。他们一个个披甲带剑,全副戎装打扮。看来已是长途奔波,那一匹匹骠壮高头大马sè泽极好的皮毛上,闪着汗湿的光亮。
马队虽是疾驰,但仍然队列整齐,步伐有序,可见其训练有素。在马队驰过的路段上,被践踏成一片褐黑sè的泥浆。带着污泥的雪团,被马蹄掀向高空,和着马背蒸发出的汗气、骑马人喘息的团团热气,在人们头顶上,搅出一片混沌的空域。
急切的马蹄声被喧闹的酒店厅堂里的一位耳尖的老人捕捉住了。
长年狩猎训练出的灵敏耳膜,一里路程内的动静莫想逃过他。他好奇地溜出屋,爬上附近一处高岗,却见远远一队人马,奔驰而来。他定睛细瞅,很快判断出那是一队骑兵,而且从士兵头上的铁盔和身上的鱼鳞甲,可以看出并不是河南本地的官军。
后面还跟着一串挺长的车队,大小辎重排开了有数里之远,中间夹着一群鞑子装扮的步卒,虽然垂头丧气,但是根本不畏惧豫北平原上的这些寒冷,走的倒是不比骑兵慢多少。
老人心里一惊,这个地方可好久没有见到鞑子了。难道......。
他惊慌地连滚带爬回到酒店报信:“不得了,不得了,鞑子兵来了!”
百姓们听到这一声喊,无异于是听到一声惊雷。顿时整个屋子里变得鸦雀无声。
老猎人从人们的眼光里看出大伙的疑惑。他说:“转眼就会来到门边了,大伙快去看个究竟吧!”
这时,已有不少人听清楚急切的马蹄声了。慌乱的他们,哪还有心思看究竟,一个个恨不得能多生出两条腿,急急忙忙往自己家里奔。却是根本没有想到,大明腹地,朗朗乾坤,怎么可能有鞑子兵的出现呢?
050 京城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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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主倒是不着慌。他一个做生意的,也曾经历过战乱,可不是那些没有见识的村民,心道如果这个光景,真的要是蒙古鞑子能打到豫北,这还是以武立国的大明吗。
倒是兵队这一来,替他撵走了酒馆内那些不肯出钱、只为取暖的穷鬼,说不定还会带给他一笔好生意。
jīng明的他,首先想到的是在里面小间喝酒的五老爷和二先生。这是乡里两位声名显赫的名人,一位是告老回乡的京官;一位是方圆百里有名的教书先生。
官军的突然到来,于他们恐有不便,。出于某种考虑,他急匆匆闯进小屋,告知这突发的消息。
二先生听了,五六分的酒意立地上升成了十分,连说怕些什么,当兵也不能不让人家吃饭吧!五老爷毕竟是见过场面的人,他仍然是沉稳地夹菜喝酒,只道:“这酒才两巡,正喝出点滋味来,就这么要走,太煞风景……。”
店主说:“实出无奈呀,那官兵一到,不进店便罢,进了店,能不要这里间?”五老爷也是通情达理的人,觉得店主的话也在情在理,便道;“你给换个坐处吧,这么好的狗肉火锅,二先生,你舍得走?”
二先生虽然有种书生的傲气,但是却听出店主的意思,只好道:“走吧,走吧,别为难店主了!”
五老爷说:“老兄,你这就错了。这没什么为难的。不用怕,我大明军队都是纪律严明的,与店主无碍。”
店主也说:“五老爷所说有理。二位可愿到我的小账房里委屈一时?”二先生是知道那小账房的。那里既僻静,忙说:“极好极好,我俩就移到小账房去吧!”
在店主安置好两位老人回到大堂的时候,马队已来到酒店面前的小坪里了。果如五老爷所说,兵丁们并没进店sāo扰,他们在坪里下马之后,都静静地就地休息着,只有一个百户模样的军官进店找店主商量,说是他们将军的意思要在店里用饭,酒菜好坏不论,单要个快,连做带吃,一个时辰便了。
店主连称好说好说,快请将军们进屋避风寒。这时,一位相貌堂堂的魁伟军人,陪同着一个文官在众官兵的簇拥下,进得店来。店主忙迎了上去,恭敬地说:“请将军里间坐,酒菜一会就好!”
这地道的乡音似乎触动了紧随在那武将身旁的一名文官什么。那文官的浓眉紧蹙了一下,瞬间又绽开一丝笑容,说:“店主你只管忙你的去吧!”说完又对那武将招呼道:“饭菜还要做一会,不如我陪蓝大都督出去走走如何?”
躲在账房里喝酒的两位老先生,此时意不在酒,也不在火锅,而是外边的动静。五老爷用口水轻轻点破窗户纸,用眼细朝外瞅,一眼看到了插在坪里的一面迎风猎猎的将旗,其上赫然写着一个大“蓝”字。
五老爷颇费思筹了:这大明官军里头,有哪一位姓刘?他很快就想到一个人。他在心里问自己:莫不是蓝玉?对于这位蓝玉,他是有一面之识的。正在他猜疑的当儿,却见一高大身影,掠过眼前。
他的眼光忙追随了去,从那威武迈向高岗的雄姿,他在心里说道:正是蓝玉无疑。待他坐回桌边,举杯yù饮之时,忍不住叹道:“原来是北平献俘的军队,老夫还以为是坊间的传言,原来陛下真的要在聚宝门做军演和献俘的庆典。早知就过了年再回来了。”
把个举杯yù饮的二先生弄得云里雾里的,他惊疑地停杯问道:“五老爷所说何来?”
五老爷一口干掉了杯中酒,轻声说:“你道那位将军是谁?那是大名鼎鼎的蓝玉呀。”
二先生惊讶地说:“就是在常胜将军常遇chūn的那个妻弟,去年从徐大帅北征,先出雁门,败元兵于乱山,再败之于土剌河的蓝玉?”
五老爷点头道:“正是他了,看来rì前所传,在这个月二十三,皇上要在聚宝门献俘,以庆新年的事情是真的。这只军队,正是赶往京师的。”
这只队伍正如俩个老头猜想的一样,是去京师献俘的军队,可怜腊月间要从北平去南京,运河早已经结冰,行驶不了船只,带着这么一大队的累赘,只好走陆路,十一月底出发,十天的光景,才从北平到达这里,已经是腊月初三了。
庞煌在前世哪里试过这样的速度,可怜他一个理科生,竟然生出制造汽车这种不符合逻辑的想法。好在继续前行,两天后就可以由淮河进入运河,那一段倒是十分通畅,经运河入长江进京,不但可以节省时间,也可以节省很多的力气。
正在纷飞的雪花中的高岗。早已经在北方熟悉了严寒天气的他们,此刻除了心cháo起伏之外,竟没有丝毫寒意。
庞煌和蓝玉两人目光所向之处,都是在队伍zhōng yāng位置的两辆囚车上面,准确的说,他们的注意力都在第二辆囚车上面。
囚车四周,有着淮安侯亲自指定的卫士进行保护,估计除了蓝玉亲至可以接近之外,别的人恐怕连靠近都不可能,为首的,正是庞煌见过的华安。
第一辆囚车上关的自然是纳哈出之子坝基,而第二辆囚车上,若有人仔细看,却正是怀柔县刘五刘大叔,也正是死而复生的刘福通。
也难怪两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方向,只是庞煌的眼神中多的是关切,蓝玉眼神中包含的是歉意。
刘福通的事情,根本隐瞒不了华云龙,这个跟着朱元璋打了几十年仗的老将,不止一次的和刘福通打过交道,并且刘福通在当年可不是什么小人物,就连当今的皇帝朱元璋,也曾经是他名誉上的下属,作为刘福通下属的下属。
华云龙自然对于当初威风八面的刘福通印象十分深刻,而且他在北平经营多年,对于蓝玉曾经向徐达禀报过什么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可以从蓝玉在怀柔的举动推敲出疑点,便装作对于皇上的忠心和讨好,派华安亲自去怀柔,将庞煌等人几乎是押送到北平。
本来华云龙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庞煌身上,他觉得蓝玉对于一个县令客气的有些不正常,却是不知道唐门的事情,所以在怀柔一行人到了北平之后,他亲自前去看个究竟。
没有想到,却看出了天大的功劳出来,至少华云龙是这么想的。
刘福通,这个应该死了十年的人,突然出现在华云龙面前,怎么能让他欣喜若狂,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至少当初韩林儿和刘福通瓜州沉船溺水而亡,大家虽然没有议论过,但是私下里都知道是皇帝的意思,就连当事人廖永忠在一次醉酒之后,好像也亲口承认过。
这个连皇上都想让他死的人,如今落到了自己的手里,该是多么大的一个功劳,华云龙在北平这个苦寒之地呆了不短的时间了,就是没有办法回去。
看来立了这场功劳之后,自己就以锦衣还乡了。
要不是蓝玉坚持,估计连庞煌这个县令也作为窝藏同犯给抓了起来,最后蓝玉还是不放心,但是一路上庞煌受到什么委屈,不惜亲自走上一遭,陪同队伍一起回京师去。也幸亏是这样,刘福通一路上倒是没有收到什么虐待,而且除了少数的几个人之外,很少人知道刘福通真正的身份。
华云龙想立功,但却不傻,这种事情他哪里敢乱张扬,对外声称就只是说抓到了高丽的一个jiān细,有重要军情,所以不允许人和这个人交谈。
为什么说是高丽jiān细,毕竟蒙古鞑子和中原人还是有些不同,至少习俗和发型有所区别,但是高丽就不一样了,除了外形之外,无一不是在学习着中原文化,也本来就是商朝流传出去的汉人后代,说起来更加形象一些。
雪仍在下着。白茫茫的雪原上,空无人迹,只有一些无人管束的野狗在追逐撒欢。
谁也不知道两个人再商量着什么,也许是到了南京后的处境茫然,也许在想怎么度过眼下这个难关,在纷飞的雪舞中说着话,但除了他们,谁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面对着即将来临的事情,他们既无法躲避,又无法知道结局,他们只能像菜板上的鱼肉,无奈地听任宰割了。
过了一会,他俩就是这样怀着各自的心事,默然不语地走向那冒着热气的小酒馆。
华安将佩刀扶在自己身后,用两只手在背后握住两端,看上去就上靠墙而站,但是眼光却是jǐng惕的望着这两个风雪中的人,但却是没有人看他一眼。
雪依然在下,风依然再吹。
路还是要继续走下去的。
051 风云渐起
南京,的确的来说,在此时还不算是大明的国都。至少在朱元璋心目中,还不能算是大明的京师。
南京又称金陵、建业、建康、江宁或者石头城,自三国孙吴在此建都以来,历经东晋、南朝的宋、齐、梁、陈四国和五代的南唐,已经算是六朝都城了。
洪武元年八月初二,大明太祖皇帝朱元璋昭告天下,以金陵为名称之南京,但是却偏偏不肯为他扶正名分,虽然满朝的文武百官和天下的百姓都以为南京乃是大明国都,却只有朱元璋心里自己明白,他实在不愿意定都在此。
南京,真的是个不吉利的地方。
至少朱元璋认为南京是个不吉利的地方,他是个很爱学习的人,身边也不乏饱学之士,三国孙吴定都于此国祚五十二年,东晋稍微长了一点也不过是百年左右,刘裕篡晋建立宋朝五十九后权臣萧道成篡位建南齐,但是二十三年后,萧衍篡齐建梁,五十六年后陈霸先灭梁朝建陈,不过只是三十二年后,隋军南下灭陈
然后就没有人敢在这里建都了。
好不容易过了几百年,有个胆大的南唐改建康为江宁,在此建都,国祚也不过三十九年而已。
这实在不是一个吉利的地方啊!!
朱元璋要的是朱家大明前年的延续,万年的长存。所以对于选择南京作为国都的决心,实在是难以定论。
自洪武二年开始,他就开始了重建老家临濠凤阳,突破了重重阻力,但是四年之后的朱元璋,却是有些犹豫了。
自己犹豫什么呢?朱元璋心里想着,是为了太过于劳民伤财,还是为了凤阳无险可守,像是刘基说的:“凤阳虽帝乡,非建都地,王保保未可轻也。”
而现在王保保已老,并且今年被徐达打的重伤,眼见是不能活了,自己为什么心理还有有些犹豫呢?
辰时之后,皇帝退朝,王公大臣们纷纷鸦雀无声地退出奉天殿。殿院内只剩下肃立的仪卫,chūn风吹拂的旌旗,益发显得空荡、寂静。
退朝之后,朱元璋缓缓地步下丹墀。一顶红板竹舆停在丹墀下,四个抬舆的小太监见皇帝走来,连忙跪伏,十六个戎装侍卫肃立两旁,二个宫女打着两面雀金扇,一名高大英俊的太监执一柄黄罗伞,随侍太监躬身导驾,低声说:
“躬请皇上登舆。”
“罢了!”朱元璋一摆手,望也不望一眼,自己绕墙而行,朝**走去,随侍太监赶忙追上,同时向侍侯的太监宫女们挥挥手,让他们离去。
“皇上一定是生气了!”跟在一语不发、怒容满面的朱元璋身后,这个太监心里想,“恐怕是为了陕西修建城池被大臣们劝谏的事情。”
太监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姓,宫里的人叫他邓公公,是蒙元时期苏州一个蒙古鞑子内院的管家,虽然不识字,但是颇晓得礼仪,又挺能察言观sè,所以朱元璋用着还是比较顺手,赐名为顺。
朱元璋绕过奉天殿,径直朝乾清宫走去。邓顺屏着声息紧随着,近十年的跟随,使他深知眼前的这个皇上的秉xìng,在这样火头上,除非是马娘娘,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否则,重则处死、轻则罚杖。
凭着善于揣度别人心理和多年来侍奉朱元璋的经验,邓顺果然猜中了皇上发怒的原因。但是他只猜准了一半,朱元璋的震怒,固然因为陕西西安修筑城池被大臣们坚决反对而触发,但还有一件事更让朱元璋愤恨。
恨的是没有想到,这般文武大臣们,竟然猜透了自己的心思,自己当初向迁都凤阳,被大臣们反对,虽然由于自己的坚持,凤阳中都仍旧在修建中,但是经过四年来的衡量,觉得在凤阳建都的确有些不妥,然后自己就把眼光挪向西安这个古都。
但是今年刚刚让长兴侯耿炳文、陕西行省参政杨思义、都指挥使濮英开始修建,便在年底迎来了一阵反对的声音,这班大臣们的心思,你们当朕不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吗?
朱元璋走进乾清宫西阁,顾不得脱去朝服,走到御案前坐下,伸手从镀金笔架上取下一支工管狼毫,邓顺急忙趋前揭开龙纹端砚,轻轻平放,研好墨,退至一边垂手侍立。
铺开印有黄龙暗纹的信笺,将狼毫在砚池里蘸了蘸,疾书写了一行字,写罢,把笔一扔,吩咐道:“粘贴在甲字位!”
邓宇依言躬身取过,心里叹息着不知道哪个大臣又要倒霉,皇帝的有书写小纸条协助记忆的习惯,字条的粘贴顺序按照甲、乙、丙、丁等天干地支作为轻重缓急凭据。
这张字条竟然排在天干的首位,看来皇帝真的是动了真怒了。
粘贴好字条,邓顺正考虑如何把话岔开,以免皇帝迁怒于自己,这时御前值班太监走了进来: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求见。”
朱元璋插上笔筒,说:“叫他进来。”
邓顺将彻座摆正,侍奉皇上坐下,从小太监的托盘里端过一杯新沏的热茶,放在御案上,退步一旁躬立着。
步履轻捷地走进乾清宫西阁,这位刚刚十八岁的年轻储君,生着瘦削的身材,清癯的面孔,朱标温文尔雅,生xìng忠厚,醉心于仁政,崇尚周公孔子,讲仁道,讲慈爱,的确得到了老师宋濂的真传。
也刚刚从朝堂上下来,现在还头戴乌纱折角向上巾,身穿红袍,盘领窄袖,袍的前胸后背及两肩皆绣织金sè盘龙,腰勒玉带,足登皮靴,显得俊逸如同一个儒生。
朱元璋接受历朝各代特别是蒙元时期不立太子引起多次宫廷政变的教训,远在称吴王后的洪武初年便册立朱标为太子。
朱标疾步走近御案,便要跪拜,朱元璋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父皇……”朱标在御座东首前铺着绣垫的椅子上刚坐下,便探身yù说,见朱元璋皱皱眉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朱元璋拿起御案上奏折,随意翻阅着。
“太子,大臣们在早朝时的言奏,你都听清了么?”
朱元璋边看奏章边问朱标,眼睛没有看他。朱标欠身回答说:“启禀父皇,儿臣句句都听清了。”
“太仆寺的设立、六科给事中的设立今年都取得了成效,乌思藏朵甘卫指挥使司的建立说明了大明的疆土又扩大了许多,文武官诰敕之制的制定、散官资级的制定,都很有道理。”
朱元璋从奏章上将目光移向朱标,食指敲击着左手拿着的奏章问道:
“关于西安的诸多奏折呢?”
朱标本想避而不谈,见父皇威严地逼视着,连忙说:
“父皇,儿臣认为大臣们说的对,迁都之意,先有中都,后有西安,这样做的确有些劳民伤财,有损国本......。”
“什么有损国本!”朱元璋火了,将手中的折子猛地掷向太子,朱标急忙伸手接住,“你回去仔细想想,朕为什么要这么做,想明白了再来向朕作个交待!”
“儿臣遵旨!”朱标离座躬身说。朱元璋推开御案上的茶杯,用力过猛,水泼了出来,邓顺迅速走向御案边移开堆积如山的奏章。
皇帝朱元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还当真以为朕是傻子么。”
朱标嗫嚅着想说什么,朱元璋向他挥了挥手,不敢再说,转身yù走。
“慢!”
“父皇还有什么教谕?”
“北平那边的人到了么?”
“唐检校已经到了,随时候旨觐见。”
“嗯,你去吧。””
朱标离开西阁后,朱元璋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如此刚烈果决,杀人如斩瓜切菜,说一不二。怎么自己的亲生儿子却如此优柔懦弱,这等妇人之仁如何能治理好国家,又如何驾驭群臣?
邓顺轻手轻脚为朱元璋换了一杯热茶,他端起茶盏抿了两口,又接着翻阅奏章。看着看着,两手发抖,猛拍御案,侍立门边的小太监吓得浑身发抖,面无人sè。邓顺也不敢说话。
“居心叵测,你个老匹夫是傻了吗!”
朱元璋咆哮着,将奏折掷到地面。奏折是一封密折,北平行省饶过中书省直达御前的密折,整个北平也没有几个人有这个资格,华云龙正是有资格的人之一。
密折的内容,是很有诚意的表示忠心,华云龙不擅笔墨,却肯定帐下不缺能文之士,密折的内容很华丽,但是主题只有一个,他捉住了刘福通,现在正在押往京师的路上。
“屁话!反话!”朱元璋气得两手发抖,心里恨恨骂道:“这件人还要送到南京,这件事还要禀报。该死!该杀!”
当邓顺将掷在地上的奏折收拾好放回御案时,朱元璋那长长的脸上所有的线条都直直地绷紧了,眼睛里充满着杀机,他的嘴角不能自主地抽搐着,胡须随着掀动,用发抖的手提起狼毫,在另外一张空白字条上写着
华云龙不知大体,蛊惑朝纲,该死!
朱元璋写罢,将狼毫一掼,推开御座,邓顺赶快趋前,双手搀扶着皇帝,同时给他披上一件金黄sè的团龙披风。
“甲号第一位!”朱元璋冷声说道。邓顺慌忙的去办了。
052 李胡对话
华云龙没有想到,自己的马屁之举,却是结结实实的拍在了皇帝的龙腿之上。
也可能是长久的镇守北平,也许已经远离朝廷的政治中心时间太长,更也许是华云龙的思想,依旧停留在那个攻城掠寨战争豪放的年代,却是不知朝堂的争斗远远比战场上要凶险的多。
皇帝很不满意,对于华云龙处理刘福通的事情很不满意。
但是更有人不满意,尽管不知道刘福通的事情,对于华云龙的举动仍旧是满腔的不满,十万分的愤怒。
半山园,又称王荆公半山园,其实不过是在离南京城七里半山里修建的几间草堂而已。因许多文人学士缅怀宋朝曾隐居于此的王安石,纷纷前来寻踪怀古,不知是哪位书家以行草制了一块《荆公半山园故居》的匾额,然后使得这个寂寞多年的半山园便成了南京的一个名胜古迹。
不过今rì的半山园附近,却是戒备森严,寻常读书人只能望而嗟叹,却是靠不进半分在内。
时值十二月初十,虽然江南天暖,却也顶不住严冬的峭寒,两个年约五六十岁的老者,沿着山路蹒跚而上,竟然也不需要人搀扶,戒备的家将亲兵都在远远的望着,他们知道今天的大人们要说一些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所以很识趣的躲的远远的。
这两个大人可不一般,年高须长的是大明的开国功臣排名首位的韩国公李善长,而年纪稍微轻些,胡须又短点的,却是现今在朝堂上如rì中天的左丞相胡惟庸。
这两位大人,既是同乡又是姻亲,关系密切的非同小可,据说胡丞相能够到今天的位置,也全是靠着韩国公在皇上身边的推荐,所以来说,两个位高权重大人说的话,还是不知道的为妙。
“果然是清逸灵秀之地,不怪王荆公选了这个地方隐居。”李善长感慨地说:“这里又还是谢公墩故址吧。”
“正是谢公旧宅,”胡惟庸接道:
“王荆公有诗为证,‘我名公字偶相同,我屋公墩在眼中。公去我来墩属我,不应墩姓尚随公。’可见王安石半山园必是谢公墩故址无疑。”
李善长长叹一声,矜持地笑道:“还是老了,还不到六十,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韩公这话从何说起,要知道,我比亲家也小不了几岁。”不管怎么样,胡惟庸在李善长这个姻亲加举荐人面前,还很是谦逊,听到李善长说老,不由自嘲道。
“要不是陛下的这次献俘军演,非要我这把老骨头前来,我在临濠那边真的还不愿意过来,惟庸啊,咱们老家现在变化可真的很大!”
洪武四年,李善长以疾致仕。病愈后主持修建临濠宫殿。时朱元璋徙江南富民十四万于临濠,让李善长管理其事,临濠陡然添加了这么多人口,变化当然很大。
胡惟庸心知肚明,却也附和了两句,表示了自己对家乡的思念。
然后话锋一转,说道:“韩公,有件事您听说过没有?”
“什么事?”
“皇上想召回汪朝宗,相以他为右丞,不知道韩公是否可以揣摩一二。”胡惟庸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说。汪朝宗,即汪广洋,古人以字称之,表示亲密,但是此时胡惟庸丝毫没有想要亲密的意思。
“汪广洋?病夫尔,他若为右丞,则是你的福气。”李善长面带不屑,不以为然的说道。
“我就怕,这是皇上的一种风向,毕竟汪朝宗非我淮西之人,其心必异,而皇上此刻把他拿出来,是不是对咱们淮西人已经有所不满?”
胡惟庸这句话已经说得十分大胆,对面的要不是李善长,换做其他任何人,估计他都不会说出来。
摇头,李善长没有回答胡惟庸的话,转而念到:“谢玄归奏平戎rì,王猛徒劳料敌时。淝水不关兴废事,夕阳西下浪声迟。”
“汪朝宗的诗?”胡惟庸奇怪道,他不明白李善长怎么突然念起了汪广洋的诗来。
李善长意味深长的说道:“这首诗是他三年前所做,一团rì暮死气,这个人已经没有了雄心,不足畏惧。估计皇上用他,不过是为了安抚江浙人心而已,毕竟现在朝堂之上,我淮西太占上风了。”
“老夫不信一个汪广洋,就能使你胡惟庸为难成这样,非要到这半山园里说话不行,说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
胡惟庸暗自说了声“老狐狸”,脸上却是笑眯眯的,拱手先道了个歉,然后说道:“请您老过来,真的是有别的事情,您老是咱们淮西的首领,有些事情,不给您商量一下,还真的是不成。”
“不敢,皇上才是咱们淮西的主心骨,老夫不过是在旁边帮衬一下而已,说罢,你想动谁?”
被识破了心思的胡惟庸指了指北边,说道:“华云龙!!”
随即也不等李善长再问,就把对于华云龙的不满和疑惑说了一遍。
说句实在话,除了华云龙有些不太卖他这个丞相的面子的事情不能说之外,胡惟庸还真的说出了一番道理。
首先,华云龙绕过中书省直接给皇帝密折,这就已经是犯了为官者的忌讳,要知现在大明还是仿造蒙元时期的行省制度,北平行省自然也要归中书省来管辖,换而言之,华云龙作为北平行省的主管级人物,他的直接上司是现在为左丞相的胡惟庸,而华云龙不理会中书省,是惹怒胡惟庸的首要条件。
其次,绕过中书省给皇帝密折的事情,你要瞒就要隐瞒的彻彻底底的,但是华云龙不然,却是大张旗鼓的绕了过去,结果大家都知道华云龙不经中书省直接给皇帝密折,但是内容呢?谁也不知道。
皇上不说,谁也不知道什么内容,这样以来,等于结结实实的打在胡惟庸这个今年七月刚刚上任的左丞相的脸上。
最后的原因,就是到底密折上什么内容,胡惟庸到现在还没有搞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胡惟庸补救都没有办法补救。
怎么能让胡惟庸不恼火,而胡惟庸虽然现在贵为宰相,却是肚子里不能撑船的人。
他决定要动动这个华云龙,否则在他在中书省的脸面可往哪里放,但是摇动淮西的人,就要先问问面前的这个老头子了。
淮西人不像是江浙人那样,任由胡惟庸搓揉,大家都是同乡,该不该动,该怎么动,动到什么程度,大家都要商量这来,以免到时候伤了和气。
谁知道李善长听了前因后果之后,反而失神了一会。
凝思了一会,问道:“献俘的人是蓝玉带队,是吧,他们什么时间到,走的什么路线?”
“后天到,也就是腊月十二,经由水路进入玄武湖,就地cāo练,等待腊月二十三献俘,以贺新年,这个礼部已经都报上来了?”
“多少人,还要走水路?”
“蒙古降卒三百零二人,其中有一人是纳哈出之子坝基,还有一个据说是高丽jiān细,叫做刘五,另外怀柔乡勇一百人,由怀柔知县带队,都督蓝玉亲自带二百兵卒押送,大概就这么多人。”
离开南京已经快两年了,李善长虽然一直和同乡、昔rì的同僚保持着联系,但毕竟不如中书省知道的详细,胡惟庸这个人,也不全是靠着逢迎拍马之举上位,对于各种政务也很是熟络,刚才李善长问及,他马上如数家珍的一一道了出来。
稍微想了一下,便又道:“怀柔县令,姓庞名煌,据说是山西移民,但是却查不到户籍证明,而且口音稍有豫北口音,这一点正在着人调查。”
能把一个小小北方下县知县的情况了解成这个样子,第一显示了胡惟庸的记忆力,第二看来他对于这次的献俘队伍真的留意了。
但是李善长留意的却是另一个人,问道:“那个高丽jiān细,叫什么名字?”
稍微思索了一下,胡惟庸回道:“叫做刘五。”
“看来华云龙的底牌,就是这个刘五了!”虽然不知道刘五就是刘福通,老辣的李善长马上就看出了端倪。
胡惟庸点点头,表示赞同李善长的说法,以他的聪明不可能想不到这些,而且前去画像的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到时候把这个人的画像给几个和自己关系较为亲密的老人看一看,说不定就能看出点端倪。
他这次的目的,倒不是让李善长帮自己说自己都知道答案的事情,而是要把华云龙动动,暂时还要这个老头说一句才行,自己毕竟刚刚上任,还有一些事情不好说话。于是问道:“那华云龙......?”
李善长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却慢慢的继续向山上走去,胡惟庸大喜,连忙跟了上去。
有了这老头子的默许,过了年他就可以动作了!!
刚走了几步,李善长就停下来,说道:“北平那边,是徐达的,没有事多听听他的意见,另外看哪个架势,他想送那个怀柔县令一场富贵也好,功名也罢!你帮帮他,大家都是同乡,留待以后好说话!!”
这些都是小事,胡惟庸当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在这个时候表示反对,于是含笑称是,免得破坏了两人冬rì游玩的兴致。
053 在江上
正在赶往南京的庞煌,自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穿越的光环所笼罩,徐达依照自己当初的想法,在提前赶回南京向皇帝述职的时候,已经刻意举荐了关于怀柔火器的锐利,并从军事的角度上分析,增加了皇帝对于发展火器的信心,从而也注意到庞煌这个人。
庞煌也不知道,初上任的中书省左丞相胡惟庸,为了向自己的满朝文武唯一不卖自己面子的徐达表示善意,也准备在献俘之后,奉上自己的橄榄枝,其中庞煌就是其中的一个环节。
庞煌更不知道的是,当他们经由扬州入长江,过镇江而逆流驶往南京的时候,在紫禁城的御书房内垂手而立,正在向皇帝禀报什么的人,竟然就是身如门板的唐门大人。
唐门一改往rì的粗犷,却是毕恭毕敬的在哪里不住的向皇帝禀报什么,而朱元璋手里拿着一个册子翻看着,不时的问一些问题,在旁边侍候的邓顺,不时能听到庞煌的名字,是福是祸除了老天之外,那只有朱元璋本人知道了。
船有三艘,是在淮yīn上船,一路上倒也是通畅,很快的就驶入了长江,的确减少了诸人的百般折磨,这种折磨放在兵卒身上还为所谓,放在俘虏身上没有人在乎,但是放到手无束鸡之力的庞煌身上,可就真的苦不堪言了。
好在这个时代虽然没有飞机汽车,但还有这木船行驶在运河之上。庞煌心里这么想着,其实他真的是个吃不得苦的人。
但是船上除了他这个不能吃苦的人,却还有一个人享受不了这样的福气。
按照规矩,三艘船,第一艘自然是兵卒开道,最后一艘船拉着战马和降卒,少量的兵卒看管。
而中间的这一艘,就是庞煌他们乘坐,另外除了蓝玉和蓝保、柳苏之外,就是华安和他亲兵们亲自看押的那两个重量级人物,坝基和刘福通。
此刻的庞煌,没有时间去想到了南京之后种种结果的原因。是因为他在关注这一个表现极为不正常的人。
刘福通,一路上的宁静,一路上保持漠然的神情,终于在徐州上船的那一刻被打破了。
上船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是曾经驰骋沙场的大将军,曾经威震一方的红巾军主帅,甚至也不再是柳氏家族的那个长工,不再是怀柔面对万千蒙古兵依旧冷静无比的刘五。
要不是在囚车上无处可躲,看刘福通那恐惧的表情,似乎马上就会逃之夭夭,永远也不让人找到。
是四周密集的栅栏捆锁住他的zì yóu,最后无奈之下,只要卷缩在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不肯吃饭,也不肯安宁下来。
华安不知道内情,只是知道这是个很重要的jiān细,重要到皇帝会亲自审问,所以只是报以冷笑,以为是这人是心虚的表现,同时也藐视了高丽人几次,心道这种没有骨气的人也派出来做jiān细,看来高丽真的是无人了,
蓝玉猜出是为什么,但是只有同情,却不会动情,不管出于自己前途上的考虑,还是出于对皇帝的忠心,有或者是自保的一种需要,他都不能付出多一点点的心思。
真心关系他的只有柳苏和庞煌,前者出于从小到大的熟悉和关心,而庞煌却是一种纯粹的同情和伤感。
船行三rì,经高邮湖进入长江,再有一rì,过镇江而至瓜埠,时值傍晚,就在瓜埠休息,瓜埠属于**县,和南京城隔江相望,距离玄武湖的入江口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既然已经傍晚,不如就在江上休息,明rì一早进入玄武湖,这是和礼部的官员们打过招呼的。
蜷缩成一团的刘福通终于算是清醒了过来,虚弱的他手指船舱门口,向周围看守他的亲兵开口说要到甲板一趟。
亲兵哪敢做主,遂请示华安,正好蓝玉、庞煌在侧,蓝玉思索了一会,向华安求情,言道反正是在船上,他还能跑到那里去,现在厚待此人,说不定可以软化其心志,可归顺大明也不一定。
华安不疑有他,想想蓝玉说的也有些道理,再加上都督的面子,就连淮安侯也要给上几分,更不要说自己这个小小的家将亲卫,反正一路上面子卖的也不少了,也不在乎这一次,于是就答应下来。
这是一个极晴朗的冬夜。没有了四处林立的各种工厂污染,大明的天空就是在夜间,也透着一种纯净的蓝sè。
江风习习,繁星满空。
士卒们都坐在后侧的甲板上歇息,有的还煞有兴味地在看横亘苍穹的群群繁星,在黑蓝的天幕上,辉映出一条灰白sè的天河,就在这一片平和、静谧的时刻,刘福通全身镣铐的被押了出来。
坝基在船舱内传出不甘的低吼,仿佛觉得汉人做事的方法的确不公道,但是除了迎来几声斥责之外,谁还会理会这个二进宫的俘虏呢。
刘福通,此时屏绝了四周的一切,仿佛要把自己融入这个黑sè的世界一般。
蓝玉的冷静,华安的冷笑,柳苏的关切和庞煌的若有所悟,此刻在刘福通的眼里不存在了。
脑海中,往事像画面一般的轮番而过。
距离现在多久了,刘福通想着,有十年了吧。是至正二十六年,还是该称为龙凤十一年,这一切都是太遥远了。
八年了,八年了他又回到了这个地方,位置几乎就是这里。
依稀,刘福通透过黑黑的夜sè,还能看见瓜埠山的yīn影,就是这里了。那一天,他正在船舱内安抚着一脸兴奋的韩林儿,也就是他的小明王,他亲密伙伴韩山童的儿子。
刚满二十岁的韩林儿,以为朱元璋要迎接他去当皇帝,满脸的憧憬,满脑子的希望再也遮掩不住,但是刘福通却是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于是就在那天夜里,苦苦劝着韩林儿,让韩林儿到了应天之后,就马上禅让帝位给朱元璋,然后退出这个舞台。
但是韩林儿不听,他生气,于是他大叫,喊着江山本来就是他们韩家的江山,只有他们韩家才是正统的汉朝后裔。朱元璋算是什么?只是一个平章而已,一个江南行中书省的平章,怎么能抢他的江山。
刘福通苦苦的劝阻着,但是韩林儿就是不听,就在这个时候,甲板上传出一串串的惨叫声。
他当时就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情要发生了,于是仗剑守卫在门口,舱门被撞开了,人涌了进来,杀向他们,没有废话,也没有询问,更是没有一点点声息。
那一夜,静的是那么的可怕,除了一声声的惨叫。
他拼命的抵抗着,把韩林儿护在身后,但是对方人实在是太多,而刘福通也的确年纪不小了,很快的力气用尽,眼见着韩林儿被一刀砍翻在船舱内。
一刀、又是一刀,韩林儿终于连抽搐也不抽搐了。
刘福通手里的宝剑也断了,手也举不起来了,于是垂下手来,放弃了抵抗,只是不住的问:“为什么?为什么?”
虽然刘福通心里知道答案,但他还是这么问下去。
最后还是廖永忠一刀,结束了他的疑问,再次醒来,那就是在一家商船上的事情了。
刘福通一遍又一遍的想着,头都想的有些痛了,冬夜江风吹的身上冰凉,但是刘福通的心却是慢慢的热了起来。
明天,也许就是明天,说不定我就能见到他了,见到他之后,我就可以知道那个我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他会怎么回答我。
但是我真的能见到他吗?
刘福通又这么想,刚刚燃起的希望随即又破灭下去,就这样周而复始,脸sè忽yīn忽晴,再也没有人能猜出他想的是什么了。
但是庞煌能!!
庞煌虽然是理科生,与心理学远远相隔了十万八千里那么远,但是依照庞煌多出的那六百余年历史知识,知道刘福通再想些什么。
从刘福通走出船舱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这个瓜埠是什么地方了。
但是这是个解决不了的问题,至少以庞煌目前的能力,是绝对没有办法解决的,虽然他也尝试着放刘福通偷偷的逃跑,但是面对着刘福通的坚决,他也没有办法。
明天,或者是后天,或者是几天之后,等待刘福通的结局是什么呢?
到现在为止,庞煌还没有去想刘福通之事会不会连累到自己。这也可能是他作为一个刚起步的政治菜鸟,应该有的一次教训吧。
054 再见唐门
一夜无眠!
不但是刘福通一夜无眠,就连庞煌也是一夜没有合上眼睛,更不要说那影子般的柳苏,一直在黑夜里盯着庞煌不停的看着。
庞煌知道柳苏在表达着什么意思,但是自己却没有答案,只好让一切都陷入沉默之中。
时间过得很快,随着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到来,官船缓缓启动了它那庞大的身躯,没有引起很大的波动,甚至有些人都感觉不到船已经开始航行了。
但在船移动的那刹那,有几个人却是瞬间就有了感觉。
终于要面对了吗?
庞煌在自己的船舱内,侧耳听着江水流动的声音,还有那船身与江水的撞击声,回过神来,才发觉柳苏就在自己床头坐了一夜,到了现在却是睡着了,从昨夜就一直抓着自己衣襟的手,睡着后还在紧紧的抓着。
生怕自己跑掉吗?
庞煌苦笑着,直到现在的这个模样,柳苏才稍稍的露出少年的本xìng,依赖就是少年的本xìng。
庞煌没有动,生怕打扰了柳苏休息,只是偷偷的将手抽出来,枕在自己的脑后,望着头顶上的仓板,静静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说一句实话,对于这次的南京之行,的确是打破了庞煌的计划,虽然自从他开始改造火器开始,他就知道自己避免不了会见到朱元璋。
火器,特别是威力巨大的火器,对于开国的君王来说,是一个不可抵挡的诱惑,更何况是以武立国的大明王朝,更何况是信奉武力的朱元璋。
在庞煌的计划里,是想着能趁大明刚刚立国,对于北方疏于管理,而朱棣现在尚未成年,不能就藩的这段时间,慢慢的走进大明官场的这个圈子。
至于逃避这个词汇,从头到尾在庞煌的脑海里就没有出现过,就算是偶尔出现,也随即被他排除在外。
大明立国,所谓的洪武、永乐之治,都是充满了血腥恐怖的味道,看上去是个盛世的开端,但实际上却是一个暗流汹涌乱世的开始。
既然来到这个时代,要么就老老实实的做个百姓,种田耕地,上缴税赋,然后被一个小小的里长或者一个小小的官差整的死去活来,就此浑浑噩噩的度过一生。
开始庞煌也想做个富家翁,以他领先六百四十年的知识,就算在大学里学的都是些皮毛,也足够他在大明安身立命,富足一生。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在怀柔搞萌芽式的房地产,参与到各个行业中,以技术换取各个作坊的份子,几乎半年时间就成了怀柔县的首富,但是又能怎么样呢?
无意中看到县衙的一份邸报就彻底击毁了他这个想法。
“是夏,京师城成,周九十六里,外城周一百八十里。富民沈万三助筑京城三分之一,又请以私财稿军,太祖震怒,流放云南。”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邸报中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代表着一个富可敌国的商人消失了,有钱又有什么用呢?
平凡的一生或者是平安的一生,对于生活在大明时期的一个穿越人士真的很难达成这个愿望。
既然不能平凡,不如自己尝试去改变吧!!
庞煌如是想,也如此的去做。
所以他接受了县丞的这个位置,所以他以火器取得徐达、蓝玉这两个实际北平掌控者的支持,所以他尝试去改组三房六班,试图在北平未稳,朱棣尚未就藩,官员更换频繁的时候,试验自己前行的道理。
但是一切都随着战争的到来破灭了,怀柔的那场保卫战和刘福通的暴露,使他提前的出现在大明的政治场上,特别是刘福通这个比较敏感的历史问题,使他有些措手不及。
说一句实话,开始他一度有过逃走的念头,但是随着柳若秋和柳苏兄弟二人绝望的神情,随着自己深入的回忆渐渐的淡去了。
庞煌在赌,庞煌要赌一把!!
因为他想起了年前被刘琏送去高丽的明升和陈理,这两人,一个是陈友谅的儿子,一个是明玉珍的儿子,都是曾经的皇帝,其中陈理的老子陈友谅还差一点把朱元璋给灭了。
但是朱元璋并未杀这两个昔rì的皇帝,只是把明升和陈理两人送到高丽居住,甚至还是以侯爵的身份送过去的。
归义侯和归德侯,虽然是两个显得比较落魄,充满了失败意思的爵位,但是朱元璋并没有下杀手。
然后从陈理身上,庞煌又想起了张定边这个人,这个曾经差点没有把朱元璋shè死的猛人,曾经把朱元璋打的落荒而逃的大将,在陈理被俘之后,不是也没有事,据说活的比朱元璋岁数还要大。
记忆中的朱元璋残暴无比,但是庞煌仔细的想想,再残暴,那也是胡惟庸之后的事情,在胡惟庸案出现之前,还真的没有想起过朱元璋有过什么让人不能接受的事情。
所以庞煌决定赌一把,当然他想的凭据只能是一种判断,他最大的倚仗,就是徐达给蓝玉传过来的一封密信,上面没有多说任何话,可能是一生谨慎的徐达不想落下任何把柄,只是写了三个字:“尽管来!”
有了徐达的这三个字,加上自己的判断,庞煌觉得还是可以赌一次的。
就这么想着,时间过得飞快,可能是昨夜太困了,柳苏抓着庞煌的衣襟,趴在那里一直都没有醒来,不时传来轻微的鼾声,证明这个少年的心神最近今天随着刘福通的难过而损耗太多,太需要休息了。
但是瓜埠距离南京真的很近,至少比没有来过南京的庞煌想象的近很多。
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就感觉到船速渐渐的慢了下来,随着很有礼貌的两声敲门声,柳苏豁然抬头,嘴角带起了一串长长的、亮亮的口水,却也不知道抹去,只是两眼发愣的看着门口。
“大人,快到了,都督请您出来一下。”
是蓝保的声音,庞煌有些可笑的拉过被角帮柳苏把口水擦去,柳苏倒也不动,任由擦拭着,两眼却是依旧望着门口,明显的有些魂不守舍。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庞煌安慰道。
随即整理了一下,用冷水洗了洗脸,然后拥柳苏递过来的布巾擦干水,从一系列熟练的动作中,庞煌感到一阵的欣慰。
这不代表他有役使别人的习惯,但是却证明了柳苏对他的一种接受,一种寄托。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至少要比冷冰冰、木然的柳苏要好的多。
出门,深深呼吸了一口没有被污染过的空气,伸了一个懒腰。
隆冬十二月的江南,今天应该算是极好的天气。没有风,没有霜雪。虽也有阵阵寒流,但很短暂,且风不凛冽,较之怀柔等北方诸地当然要暖和多了。
何况今rì蓝天丽rì,海天一sè。官船一路顺风,好不惬意!这几天来,庞煌喜欢在航行的时候到船楼上伫立,看泛金的碧浪,竞飞的水鸟。
临风而立,让阵阵风抚摸脸颊,吹得宽袖翩翩飘拂,那真有一种飘飘yù仙的感觉。
他们现在所处的水域,是一片远远比长江还要宽阔的湖泊。
这应该就是玄武湖了吧!庞煌心里想着。
滟潋的湖光水平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青山绿树,一切美不胜收,让人仿佛走进画卷之中。
蓝玉见他出来,笑了一下,说道:“稍后,估计我们要在老洲等候礼部的人前来布置,还要排演献俘的程序。”
庞煌点点头称是,表示自己知道,来的时候,他在路上已经做了功课,知道玄武湖古称桑泊、秣陵湖、后湖、昆明湖等。
相传南朝刘宋年间,有黑龙出现,故称玄武湖。
北宋时王安石实施新法,废湖为田,从此玄武湖消失。是大明建立后,皇帝下令玄武湖疏浚恢复,成为天然护城河。
往前没有多久,就看见南京巍峨高耸的城墙,而城墙边百姓人来人往的,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湖面上驶来的几艘船只,然而蓝玉他们也没有就此靠岸的架势,反而掉头往湖边的几个小岛上驶了过去。
想来哪里就是老洲了吧,庞煌心道,老洲原为梁代昭明太子读书处,昭明太子学贯古今,xìng爱山水,他倡导的萧梁文学开一代新风,于今犹有“莫愁传世争颜sè,怎及昭明文字香”的评说。
还未到,便有几艘船只行驶过来,船上的兵卒,皆身穿玄sè劲装,腰间斜挂一把弯月佩刀,竟然比平常兵卒的要长了许多。
站在船首的,是一个年约三十五六岁的中年男子,面白无须,却是长着浓浓的一字眉,贯穿眉中,虽然增加了几分威武,但也破坏面部的整体形象,总是给人一种很倒霉的感觉。
“那个就是仪銮司佥事蒋瓛,可是一个得罪不得的人物!”
蓝玉目视前方,口中却是小声的说道,声音中竟然带着一丝忌惮的敌意。
“蒋瓛?”庞煌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是很快的就暂时不去想了,因为他看见在那个一字眉叫做蒋瓛的身后,赫然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唐门!!!”
庞煌没有想到,竟然会在南京看到好久不见踪影的唐门,这个身份神秘的胖子,此刻正向着庞煌轻微的摇着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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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人物即将出场完毕,情节马上就要展开,请大家支持支持再支持!!!
055 你想见皇上
玄武湖与南京城墙遥遥相望的,有几个排列整齐的小岛。
其中老洲又称为梁洲,是前朝梁代昭明太子读书处,当然经过王安石的废湖还田,上面已经没有一丝丝的书香气息,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栋栋石头砌成的三层小楼,不过现在还空着,不知道要拿来做什么。
不过现在看,用来安置他们这些北方来客,倒是一个不错的场所。
庞煌和他的工匠们,还有那一百怀柔乡勇,再加上蓝玉所率领的二百兵卒和他们看管的三百降卒,全部都在这个小岛上,竟然也不显得拥挤。
蓝玉则在南京有着家眷,自然不会住在这里。
坝基因为身份特殊,被蓝玉回城时顺道押送到了南京城的别处看管,作为金山部的大王子,还存着安抚心思的皇帝,自然不会薄待。
最奇怪的就是关于刘福通的安置问题,初到玄武湖迎上来的船只,竟然不是来安置庞煌他们的,而只是带走了刘福通。
仪銮司是皇帝陛下的亲卫,蓝玉理所当然的告诉庞煌,自然不会理会有关献俘、军演的细节问题,那是礼部的职责。
但是仪銮司要把刘福通带到哪里去呢?
庞煌想从唐门哪里获得一点点答案,但是自从两船交错时的眼神之外,唐门竟然没有给出半点信息,甚至连望都没有望庞煌这边一眼。
柳苏的目光将庞煌盯得浑身上下有些生疼,但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问的时候,于是静静的握住柳苏的手,看着刘福通被带出囚笼,去下镣铐,然后走到另外一艘船上。
竟然取下了镣铐,庞煌心里想着,这也许是个比较好的开始吧。
但是已经过去三天了,庞煌依旧没有等到唐门的消息。
这三天之中,礼部派来了一个员外郎,带着满脸的傲气,指点着众人各种礼仪,了解了各种细节之后,特别对出场的次序和重点指手画脚了一番。
果然形式主义无处不在啊,庞煌苦笑着,他好像又回到了大学时代的开学和毕业典礼上,一遍又一遍的温习着每一个细节。
所谓的献俘就是三百名降卒的整整齐齐的跪在那里表示臣服,所谓的军演前半部分竟然是京畿附近的军队组成的游行队伍,而重头戏在礼部的官员们知道是火器的威力演示后,竟然开始抱着嗤之以鼻的念头。
不过幸亏在第二天野外的cāo练中被惊的目瞪口呆后,才重视了起来,不过以皇上的安全为念,将负责cāo作的怀柔乡勇换做了京畿禁军,而靶子的目标,也放在了玄武湖上飘动的几艘浮船。
关于火枪的cāo作,也全部被取消了,让庞煌想要演示三连击的威力都没有办法,不由大失所望。
不过他也了解到,皇帝为什么要搞这次献俘和军演了,大明立国六年,基本上算是稳定下来,今年rì本、高丽、琉球、真腊、暹罗都纷纷遣人来贺,就连蒙元一直都征服不了的安南也派人过来了。
再加上今年吐蕃臣服,皇帝下诏建立乌思藏、朵甘卫指挥使司,同时建立宣慰使司、元帅府等等,也就代表者大明的疆土又扩大了好多,在这种环境之下,徐达针对蒙元的一场大胜,正好可以震慑诸国。
原来是一个宣扬国威的活动,庞煌想想也是,周边的国家原来都是在蒙元的yín威之下生活,现在突然换了宗主,当然要帮他们树立一些信心。
但是三天过去了,眼见着距离腊月二十三越来越近,不但刘福通没有任何消息,就连唐门也没有一点影踪,庞煌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直到第四天的清晨,才来了一只小船,径直找到了庞煌,说是有人相请,随即就载他而走,竟是不让人跟随,庞煌只有安抚柳苏一下,随即就跟着上船。
并不远,在玄武湖上绕了一周,就在距离玄武湖东岸最近的一个小岛上停泊,这个小岛四面有一圈环形小岛围绕,显得特别幽静,庞煌只听说是前宋囚禁南唐后主李煜的地方,却是不知道名称。
小岛的南半部分还正在施工,可能由于年关将近的缘故,所以只有凌乱的各种砂石、木材在哪里堆放着,并不见工人的踪影。
而北半部分却有一圈低矮的瓦房,围绕着一栋二层的小楼,倒也算是别致jīng巧,看来就是那里了。
果然领路之人,带着庞煌径直往小楼走去,穿过回廊,转过斜角,来到正中的一处房间,那领路人在门口低声禀报:“怀柔县令庞煌带到!!”
稍停片刻,里面传来一声尖细的嗓音,说了一声:“进来吧!!”
领路人侧身示意庞煌进去,自己却是退到了一边,显然里面的人没有让他进去,他也不敢擅自进入。
庞煌整理了一下衣冠,抬腿而入,放眼看去,正是那个长着一字眉的仪銮司佥事蒋瓛,唐门也赫然在场,站在蒋瓛的身后。却没有了前几rì的漠然,看见庞煌进来笑笑,向前努努嘴,示意庞煌拜见蒋瓛。
沉吟了一下,庞煌躬身一礼,嘴里说道:“怀柔知县庞煌,参见佥事大人!!”
拜见和参见,听上去差不多,但是意思上却是错了很多,本觉得高高在上的蒋瓛顿时露出不悦的神情,有些责怪的望了身后一眼,好像唐门没有交代清楚一般。
唐门却好像和蒋瓛极为熟络,连忙笑道:“卑职还没有和他说呢?大人别见怪!”
“咱们是陛下的亲兵,最重要的就是礼数,那样才不会有失朝廷的体统,此次不究,下次要交代清楚了!!”蒋瓛慢条斯理的说了一声,竟然也卖了唐门这个面子。
庞煌才发觉,刚才那尖细的声音,竟然是面前的这个威武之人所发出的,要不是下颌上浓浓的胡须,庞煌真的要怀疑蒋瓛是不是太监了。
蒋瓛接着问道:“你就是那个庞煌?”
“下官正是!刚才礼数不周,还请佥事大人海涵。”
庞煌虽然没有做任何补救措施,但是场面上的话,知道还是要交代的,于是道了一声歉意。
“听说你和刘琏的关系不错,还把自己身边的书童送到南京城来跟随在刘琏的门下,是吗?”
庞煌怎么也没有想到,蒋瓛上来问的竟然是这个问题,之前在路上有过无数猜想,或者想着问和刘福通的关系,或者问火器的制造,但是怎么这么多的大事不去关心,反而却关心这些小事,但越是这样,庞煌愈加小心。
“禀报佥事大人,那书童名唤苏德,本是山西移民后裔,无奈父母在往怀柔的路上双亡,下官看其可怜,故暂时收养起来,不过刘大人那时为怀柔县丞,见过几次后,觉得颇为聪颖,有可造之处,所以回到南京之后,几次写信前来讨要,时值战乱,所以卑职就送他南下了。”
庞煌说的都是实话,但是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让人有一种被胁迫的无奈,这样以来也许会让蒋瓛产生一种自己不甘心的错觉,无论对于刘琏或者自己,也许都会有好处吧。
蒋瓛点点头,拿起桌上的一本卷宗看了看,表示满意。随即又问道:“那说说你的事情吧!”
庞煌一愣,在唐门的示意下,又将自己的来历说了一遍,无非是宋时全族举家往海外避难,听说华夏光复之后,就想回来继续为祖国效力,但是海上遭遇风浪,全家遇难唯有自己逃生之类的事情说了一遍。
不过这一遍庞煌已经记不清到底是第几次述说了,对唐门、对蓝玉、对北平前来考察自己的官员、对刘琏,甚至对柳家兄弟、刘福通所有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经过一遍又一遍的实战演习,这一次说的尤为熟练,甚至连自己都觉得是真的了。
庞煌边说着,蒋瓛一边看着卷宗,显然自己之前所说,已经被人记录下来送到南京,听完后,不但蒋瓛,就连庞煌自己也觉得颇为满意。
听完之后,蒋瓛闭着眼沉吟了一会,突然问道:“关于刘福通一事,为何不向朝廷禀报!!”
“卑职也是怀柔战后才知道,想奏报朝廷,但总觉得此时在圣意未明的情况下,不宜张扬,所以正寻找唐大人,想请他代为禀报,但是淮安侯先知先觉,倒是卑职愚钝了。”
对于这个问题,庞煌早已经打好了腹稿,蓝玉做了参考和纠正,应该是不会出错了。蒋瓛听后问道:“作为怀柔知县,事情又出在你那里,你觉得这件事皇上会怎么处理?”
问完这句话,蒋瓛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庞煌,就连身后的唐门也屏住呼吸,似乎有些紧张。
“卑职不知,但昔rì江水无情,皇上肯定悲痛万分,此时突然发现有人幸存,想必皇上定会龙颜大开,乃是我大明之幸,国之福祉......!!”
“好了!”蒋瓛突然拦住,没有让庞煌那毫无意义又将是长篇大论的话继续下去,转身对唐门说:“过了,剩下的事情,由你来交代吧!!”
“卑职遵命!!”唐门则马上躬身领命。
蒋瓛站了起来走向门口,走了没几步,又回过身来说道:“好好教,有礼貌点,别像你没大没小的。”
呵呵一笑,唐门和庞煌一起将蒋瓛送出门外,然后两人继续回到房间内。
唐门自然是大大咧咧的坐下,也招呼庞煌坐,这个时候,庞煌才觉得自己的后背似乎有些cháo湿,单单见一个佥事,自己就如此紧张,要是见朱元璋同志,那还不吓趴下呀。
看见唐门招呼自己坐下,却是也没有依言而行,反而小心翼翼的凑上来,心有余悸的问道:“到底是什么好了?我什么时间见皇上?”
“你想见皇上?”唐门的眼神开始有些怪怪的了。
056 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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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想见皇上?”
唐门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似的,又问了一遍庞煌。
后者苦笑着摇摇头,在唐门面前他不需要掩饰太多,回答道:“咱们做臣下的,谁不想见皇上?不过刚才见佥事大人,就吓出了一声冷汗,更不要想见到皇上该会是什么模样了。”
唐门哈哈笑了几声,从怀里拿出一个牌子丢给庞煌,说道:“拿好,咱们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自己人?”
庞煌心里嘀咕道,却是接过牌子,仔细看了起来,是一面铜牌,刚拿到手中庞煌就可以断定,以冶金和机械双学士学位的专业水准,应该是的。
表面镀金,正面雕刻了一个类似狮子的动物在哪里张牙舞爪的,背面则是一朵盘云,隐约从云端伸出一只龙爪,正反面各有两个字,但却是篆文,庞煌不认识。
也没有问上面写的是什么,唐门是什么水平,庞煌比谁都清楚,问了也白问,估计他也一头雾水呢,所以干脆直接收入怀中,等着听详细原因。
谁知唐门根本不解释,反而说起他见皇帝的事情,说道:“你就别做梦了,陛下若是轻易的能见到,那还是陛下吗?”
“你知道吗?我从九月回到南京,到现在为止,只见了皇上一次,还是因为你小子的原因,否则可能连这一次机会都没有。所以说,你小子相见皇上,至少这次别想了。”
听了唐门这番话,庞煌不知道是该感到失望,还是该感到庆幸,但还是长舒了一口气,至少自己不用担心面对朱元璋的威压了,前世各种书籍上的朱元璋的确带给了庞煌很多心理障碍,让他怎么都觉得心里不踏实。
“那这块牌子?”庞煌用手指了指刚才放在怀里的那个牌子,试探着问一声。
“什么牌子,那是咱们仪銮司的金牌!”唐门的眼睛一瞪,从自己怀里也拿出了一块,几乎和庞煌的一模一样,就是上面的狮子图案,换成了一个类似麒麟却又独角的怪兽,庞煌识的这个怪兽叫做獬豸,传说能识善恶忠jiān,能辨曲直,又有神羊之称。
应该比自己这个狮子的级别高吧!
好像看透了庞煌心中的想法,唐门冷笑道:“你小子幸运,遇到了我,现在你只比我低一级,老子混了大半辈子,只是一个假千户,你小子上来却做了百户,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才是。”
嘴里虽然这样说,但却丝毫没有恼怒之sè,继续耐心的给庞煌讲解起事情的原委。
庞煌越听越是心惊!怀中的那个所谓的金牌也似乎越来越热,烫的他浑身上下不自在,几乎想要伸手拿出来扔掉。
难道朱元璋现在已经开始布置了吗?
话要从大明立国前后说起,随着大明立国,诸人看着江山已定,外部战争特别是针对蒙古都是节节胜利,于是大明朝堂上开始了纷争。
大明沿袭蒙元制度,设立中书省,置左、右丞相。由中书省统六部,但是朱元璋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却没有设置中书令一职,所以说大明现在除了皇帝之外,就是左、右丞相的权力最大。
但是短短的建国数年,左、右丞相更换的是越来越频繁,比如说徐达、李善长、常遇chūn、赵庸、杨宪、汪广洋、廖永忠等人都分别做过左丞相或者右丞相。
但是除了徐达之外,没有人能干的长久。当然徐达和皇帝的关系在哪里放着,再加上又是统帅之身,经常领兵在外,又长期驻守北平,和文官们的冲突不是很大。
所以自然没有人敢诋毁和招惹,常遇chūn又是英年早逝,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其他人也可以说,谁做丞相谁倒霉,倒也不是有人栽赃嫁祸,皇帝自然不是傻子,也暗暗的让检校们查过,结果禀报的结果,让朱元璋大发雷霆,竟然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
而且丞相之争愈演愈烈,有发展成党争的趋势。
现在问题最大的就是浙东派系和淮西派系两派官员,此消彼长、此长彼消,周而复始,这些官员们开始乐其不疲起来。
由丞相之争渐渐演变到朝堂之争,是让皇帝越来越不能忍受的。
但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马背上得来的江山,还是需要这些文官们去治理的,朱元璋出身于草莽之间,在文人集团中根基本来就比较薄弱,虽然随着大明立国,自己的登基,纷纷有文人雅士来投靠,但毕竟能信得过的不多。
所以朱元璋一直在忍,但也一直在准备,洪武三年改制亲军都尉府,大力培养自己的亲卫禁军,其中又设立仪銮司这个衙门。
仪銮司,表面上是负责掌管皇帝仪仗和侍卫,但其中也分出一批人,称之为暗卫,大意可能就是行走在黑暗之中的侍卫的意思吧,专门负责禀报京师以及全国各地官员的任职情况,汇报给皇帝备案查询。
起初,暗卫不过一千五百余人,但是到了洪武五年,人手越来越觉得不够用,皇帝就下令开始招募,原意是从军队里面招收忠贞之士加入。
但是时值大明四处作战,人员极为不稳定,而且冒然从军队抽取人手,恐怕会引起将领们的jǐng觉,于是下令诸暗卫自行招募,以备朝廷考察。
前提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两淮和江浙之人不要,原因大家都知道,朱元璋害怕朝堂之上的党争,牵连到自己身边亲卫身上。
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两淮之地的人不用,因为大明这个时期,两淮之人在朝为官的人数众多,查查起来很容易牵涉到个人感情,而江浙人不用,可能就是由于朱元璋发自内心的厌恶吧。
基本上就是这样的一个情况,当然不是唐门的原话,而是庞煌根据唐门的讲述,再总结自己前世的一些知识,所得出的结论。
而唐门,则是暗卫之一。当初参加过鄱阳湖水战的人物,当初就已经是皇帝身边的贴身肉盾,大明建国之后,因为不识字,且坚决自愿从军,被授命暗卫身份随徐达大军北上,在北平负责侦探敌情和监察军队的情况。
不过他这个身份,徐达却是知道的,蓝玉也知道,傅友德、华云龙同样都知道,大家虽然都不讲明,也不拿他当神一样供着,但是却是心中都有了戒备。
于是就有了署理怀柔知县一说,大家的意思就是远远的调离他,对于这个决定,就连朝廷也说不出什么,唐门也颇为不快,但是也没有办法,正好洪武五年朝廷开始命令暗卫自行招募扩大队伍。
唐门的眼前一亮,于是庞煌就出现在眼前。
真的是一个绝佳的人选,没有户籍顾虑,宋时就离开中土前往海外的家族,相信就算是在大明找亲戚,也难找到一个。
关于忠心的程度,那就更加不用说了,全家离开华夏百年仍旧思归,那仅仅使用忠心两个字能形容的了吗?
古人就是很奇怪的一个思维,忠孝基本上是并列而行,不孝之人基本也不会忠心,往往jiān邪之人在家也不会孝顺。
而恋家和孝结合起来,那么这个人也就是忠心了,这个结论可能在六百四十年后会被人笑的前仰后合,但是在如今的大明,在这个文明被蒙元强迫断层的年代,的确有很多人的思维都是这样的。
然后唐门就开始着人记录和观察庞煌的一切,并记录成册子,分别备案,包括在怀柔置地建房、各种行业的百事通、制造火器、组建保安团、抵御蒙古鞑子等等,很多事情都被记录下来,送到南京接受考察。
渐渐的,庞煌的简历吸引了凡事好亲力亲为的皇帝陛下,这次献俘,本来作为县令的庞煌可来可不来,但是为了授牌,还有关于刘福通的事情,还是下了这个决定。
“但是,皇上是不会见你的。”唐门说完了之后,郑重的对庞煌说道:“这次蒋佥事见你,也是极为破例了,以后你归我负责,有什么事情通知我就行了,咱们暗卫,一般最忌讳的就是越级禀报,那样很不好。”
“除非你有很大的功劳,或者做到千户以上,才有见到陛下的可能,否则,就怀柔那点事,还真的不在陛下的心上,不过火器这件事,你一定要把握好,这次你回去之后,不但是怀柔知县,而且吏部会行文正式任命你为北平同知,你的首要任务,第一是火器,第二是监察北平诸官,第三,监察军队,第四,华云龙这次让陛下很不容易,陛下想让他养老,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庞煌被接二连三的甜枣砸的是七晕八素。
怀柔知县、北平同知,那也就是běi jīng市副市长兼任怀柔县县委书记。
百户的军衔,而且还是暗卫的身份,并且这个暗卫的身份,据他所知,就是闻名天下、臭名昭著之锦衣卫的老祖宗。
我这是怎么了?
庞煌有种眩晕的感觉,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又多少个身份了,如果印制个名片,再加上他的清华义学校长、晋商会馆名誉会长,还有各个作坊的执行董事。
自己递出去一张名片,估计看得人都要头晕眼花,不过这只是一句玩笑话而已,除了清华义学的那个头衔,别的身份都是上不得桌面的头衔。
057 燕王召见
头衔越多,可能也代表着束缚越多,责任也越多,所做的也越多。
比如庞煌这个六百四十年后的草根青年,一个草根的连工作都找不到的大学生,猛然间却被赋予了这么大的权力,却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头衔越多,并不代表权力越多,更不代表着权力越大。
就比如朱元璋,就仅仅只有一个皇帝的头衔,就足够震慑四千万的华夏子民和周围诸国。相比于此,庞煌的这么多小头衔就显得尤其可笑了。
腊月二十三,献俘仪式和军演同时举行,大明帝国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只是露面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足够引起所有人的激动和欢腾。
看着自己四周兵卒、将官那狂热激动,几近膜拜的表情,心里不由暗自嗟叹,再往远处望,数百步场外的百姓,在朱元璋出现的那一瞬间,几乎全部都俯身于地上,不敢抬头直视天颜。
没有人强迫,事先排练时也没有出现这种情况,这应该是百姓们发自内心那种对皇权的尊重,也许是惧怕,更或者是出于对朝廷赶走鞑子那种由衷的感激。
献俘是在数万之众的呐喊声中开始,在怀柔火炮声中达到高cháo,不过唯一不同的就是现在cāo作手榴弹表演、土制火炮表演所属,基本上都换成了来自南京周边的禁军,如此威力的武器,就连礼部也不敢冒险让一些乡勇cāo纵。
除了所需的要现场指导的几十个人,其他的都被排除在外,零零落落的撒落在庞煌的周边。
庞煌也不例外,暗卫虽然属于皇帝亲兵的范畴,却是曝不得光的身份,而他能摆在桌面上的北平府同知,现在还没有正式任命。
眼下所穿的这个怀柔下县九品芝麻官的袍服,在王侯将相多如过江之鲫的南京,恐怕是负责治安的五城兵马司根本连看都不看在眼里。
开始还能在军演三百步左右的范围,但是随着民众越来越高涨的情绪,五城兵马司所属,也开始加大控制范围,在不断的推搡中,庞煌这个本来应该是主角的人物,竟然被拥挤的人群排除在了五百步之外。
苦笑一声,庞煌带着柳苏缓缓的就往外走,心想自己这次来南京,基本什么事情都没有办成,唯一的收获,可能就是怀里的那块所谓的金牌吧。
至于刘福通的下落,前些rì子他一直尝试着问唐门,但是唐门却是很回避这个问题,只是说现在刘大叔身体康健,完全没有xìng命之忧,但是具体皇帝会怎么处理,却是不做任何回答,可能连唐门也不知道吧。
再回头望望聚宝门上,那闪着金黄的一片,皇帝应该还么有离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庞煌突然生出一个恶作剧的想法,如果现在找个地方,让柳苏一枪打过去,也不知道大明的将来会有什么样的一个结果。
柳苏所用的枪,是庞煌完全参照六百四十年后的大狙来设计的。
全手工的制作,为了增大威力所用子弹的火药分量非常足,最远shè程可达三百步,也就是庞煌所熟悉的五百米。
而为了承受如此大威力的子弹,枪管被加厚,外部被设计成六棱状,内部枪膛却不是普通的钢管,而是手工钻孔打磨而成,再加上膛线的出现,怀柔县生产的玻璃打磨而成的放大镜片,也被利用来作为瞄准镜的用途。
虽然比不得后世的光学原理底蕴那么深厚,但是庞煌自信也模仿的有七七八八了。
这柄大明帝国唯一的狙击枪,就在老洲庞煌的房间内,反正拆卸后只要不组装起来,谁也认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所以庞煌也就很放心的就摆在那里,带着的确很沉重,特别对于庞煌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或者是对于柳苏这种没有发育完全的少年而言。
距离欢呼的中心越来越远,庞煌已经走到了玄武湖边,看着空荡荡的湖岸摇摆着光秃秃的垂柳,显得和南京这个大明都城的繁华有些格格不入。
原来是冬天了,冬天来了,chūn天还会远吗?
四周几乎都没有人,所有的人都被献俘军演的热闹场景吸引了过去,显得玄武湖畔尤其萧索,一点也没有chūn意即将到来的那种预兆。
我会不会遇到一些老套狗血的穿越剧情呢?庞煌想着,其实内心深处也在期盼着。
到底会遇到女扮男装的公主,郡主;还是会遇到刁蛮任xìng的富家千金小姐呢?
其实两者皆可,庞煌心里深处隐隐感觉到,两种结果他都不排斥,左右回顾了一下,除了匆匆忙忙赶往军演之地的百姓,就只有那个木呆呆的柳苏,一点不解风情的看着自己。
狠狠的回过头去看着湖水,心里懊恼,连这点剧情都不出现,还叫穿越吗?
玄武湖清澈入故,在湖水之上,却是没有什么游船,来到南京十余天了,庞煌当然知道,玄武湖基本上被朝廷划为了内湖禁区,湖上是不许有游人的。
当然,在chūn天到来的时候,还是会有达官贵人、皇亲国戚在湖上,老百姓是休想了。
比如现在的玄武湖,就是空空荡荡的,就好像庞煌空荡荡的心一样。
突然,自己的官袍被人拉了一下,低头看,却是柳苏,刚想问为什么?
就听见身边传来一声清脆的海豚音:
“敢问这位大人,可是怀柔知县庞大人?”
终于来了吗?庞煌的心陡然激动起来,听着声音虽然有些故意的拿腔捏调,但穿越大众中帅哥和美女偶遇的场景,不都是这样吗?
然后充满希翼的回过头来,回答道:“下官正是,敢问......。”
还没有说完,庞煌就感觉到有股热血冲到了脑门之上,几乎把他顶一个跟头,鼻血也差点没有流出来。
原来刚才问话之人,竟然,竟然是一个.......
.......是一个死太监。
先不说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太监服饰,就看这个人一脸的褶子,估计和玄武湖畔的垂柳树皮都有的一拼。
原来并不仅仅是个死太监,还是个很可恨的死老太监。
庞煌此刻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是从心里生出的那种泪流满面的想法,却是再也抵挡不住。
看见庞煌突然变得有些苍白的脸,不知道是自己惹的祸,那太监心里暗暗奇怪,莫不是这个庞大人已经知道是王爷召见,被吓成这样的?
心里也是轻视了几分,不过还是继续说下去:“是庞大人就好,我们家王爷想要召见大人,请大人跟我来吧。”
“王爷?那个王爷?”
从大喜大悲中醒悟过来,才想起但凡有太监传达信息的,都不会是简单的人物,于是定下心神,驱除那些非分之想,开口问道。
“我们家王爷,自然就是燕王殿下了,洪武三年,北平就被封给了燕王殿下,大人作为燕王治下之臣,说话可要小心啊!!”
“燕王殿下!”庞煌琢磨着,心想那不就是朱棣,不过算来,朱棣现在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屁孩,怎么就突然想到要见自己呢?
难不成现在朱棣就想着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这个念头随即就被庞煌否定,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屁孩,懂得什么,现在远远还不到时间。
但是朱棣为什么要现在见自己呢?
怀着疑惑,而又彷徨的心思,庞煌只有跟在那太监的身后,向着不远处的一驾亮黄sè的马车旁走去。
虽有禁卫在四周jǐng戒,但是由太监跟着,却也没人前来盘问,很明显,这是前来看热闹的朱棣偶尔起的心思。
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朱棣不在聚宝门的城楼上陪着皇帝一起看军演呢?那样不是视野开阔的多,再配上怀柔供奉的望远镜,不是看的更加仔细?
庞煌却是不清楚,在城楼之上,除了太子朱标,还有少数的几个官员,比如李善长和胡惟庸、徐达等人之外,其他人那里有这个资格居高临下的观看。
而朱棣此刻年幼,根本没有在考虑之列,就这次机会,也是几个皇子联合起来央求了马皇后半天,才勉强让大内禁卫护着前来长长见识,这也冒着朱元璋大发雷霆的危险,不过在皇宫之内,只要有马皇后,就不用害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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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 初见朱棣
“殿下,怀柔县令庞大人到了!!”
依旧的海豚音,但是庞煌现在听着就觉得有些恶心,就连六百四十年后那些以海豚音而出名的歌手,也被庞煌想起而又更加厌恶了几分。
不过那些美女偶尔海豚一下还能让人接受,要是换成眼前的这个死老太监,那可真的太有损健康了,也不知道那些皇dì dū怎么忍受下去的。
庞煌没有什么忌讳,心理也早有准备,朱棣现在大不了也就只是个比柳苏还要小的少年,虽然几十年后会凶残无比,但是现在倒也没有什么。
不过抬眼看去,还是吃了一惊,原来不单单是朱棣一个人,敢情自己跑到龙窝里了。
不小的马车之中,拥挤着五个半大的少年,最大的估计和柳苏差不多,最小的看上去只有十来岁的样子,三男两女,其中最小的应该是那个女孩,也就是七八岁的模样,手还在嘴里噙着,一副还未断nǎi的样子。
虽然年纪小,但是每个人的穿戴,都是龙凤相配,平常人哪里敢穿如此图案的衣服。
果然,没有等庞煌一躬到底的行礼,就听到其中一个少年大声的呼喊着,语气中带着兴奋和激动,宛如前世的那些追星族般的大声说道:“看,这就是怀柔知县,叫庞什么的......。”
“殿下,叫做庞煌。”海豚音接腔道。
“孤王知道!”那少年不满的看了老太监一眼,扭过脸,庞煌才看清楚这少年长着张国字四方脸,不过下巴稍微尖了一些,两条眉毛浓密,嘴唇稍显单薄。
这个估计就是以后的永乐大帝了吧,看看也不过如此,但见现在他兴奋的模样,哪里有丝毫大帝的痕迹。
没有理会庞煌的再次行礼准备说话,朱棣又把脸扭了过去,面向车内,手却指着庞煌,大声的继续喊叫道:“这就是那个怀柔知县庞煌,刚才咱们看的轰天雷,就是他们那里制造的。很厉害吧!!”
庞煌目瞪口呆,手足无措的愣在那里,这叫怎么回事。
就听着朱棣在哪里继续滔滔不绝道:“怀柔你们知道在哪里吗?就在北平啊,距离北平就只有几十里路,我看过地图的,北平你们知道在哪里吗?不知道了吧!宁国,你知道不知道?”
那个噙着手指的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摇摇头,表示自己一无所知。她的摇头,更加增加了朱棣的得意,不由笑道:“连这都不知道,北平被父皇封给我了,所以我才叫燕王,因为北平附近有座山,叫燕山,连这个都不知道。”
“四弟,别逗宁国了,也别胡闹了。”发话的是一个稍微年长,和柳苏差不多大的少年,听着四弟的称呼,但不知道是朱棡还是朱樉。
“二哥,你嫉妒我了吧!”朱棣明显有些不甩这个二哥朱樉,继续说道:“看见我的封地有这么好的人才,你肯定心里不好受。”
朱樉的脸皮明显的很薄,受了朱棣这么一激,不由回道:“什么你们北平出的人才,还不是三弟的封地迁过去的,你在这里炫耀什么?看看一点规矩都没有,到现在和木头一样,见你也不跪下行礼!!”
“呃!!”
刚刚明白自己变成了朱棣炫耀资本的庞煌,正在无奈中带着津津有味听着诸位皇子斗嘴,没有想到一转眼就说到自己头上了。
心里说了声不好,果然朱棣的眼光慢慢的向自己。
不由暗暗叫苦,这帮吃饱了没事做的龙子龙孙,这不是害人吗?
让他下跪,说一句实话,无论是六百四十年以后的前世,还是穿越一年多以来的庞煌,除了父母,还真的没有向谁跪下过。
再说一句心里话,就连不想见皇帝朱元璋,虽然大半是摄于朱元璋杀神的凶名,但其中还有一部分,就是源于不想下跪。
庞煌不是韩信,就算是穿越成韩信,估计也是被那几个无赖打死后继续穿越,庞煌就是庞煌,虽然来到大明比较彷徨,但是对于跪拜还是有着很深的戒心的。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句话先不说,就是庞煌心里觉得,除了生养自己的父母之外,跪拜任何人,都是一种屈辱的表现,代表了臣服、屈从、低头等等很多贬义的词汇。
看到朱樉猛然把目标转到自己的头上,庞煌的心里不由一阵懊恼。深深的看他一眼,不等朱棣说话,躬身道:
“殿下,目前下官官服在身,而几位殿下又是身着常服,冒然跪拜,恐怕会引起周边百姓的关注,那时对于殿下们的出宫,恐怕会造成一定的影响。”
这个理由说一句实话根本就说不通,就连那个老太监都在一边撇嘴,但是足够唬住这几个还未成年的皇子,本来就是偷着出来,虽然又母后帮他们撑腰,但是能不让父皇知道,还是不让知道的好。
就连宋先生,最好也不要知道,那个古板的书呆子,就会向父皇告状。
庞煌没有想到自己强找的这个理由,竟然算是歪打正着,起到了部分作用,而且朱棣对于他的影响颇好,甚至摆摆手,示意让他过去。
没有办法,庞煌只有躬身再行礼,然后慢慢的走了过去,在车辕前站住,朱棣伸出头来,附耳对他说道:“你很懂事,孤王很喜欢你,在北平好好的干,父皇说过几年就让我去就藩,到时候孤王封你做很大很大的官。”
明明是附耳说的,朱棣偏偏说的声音不小,就连车夫都能听见,说完之后,又示威般的看了看朱樉,然后拍了拍庞煌的肩膀。
庞煌此时的表情虽然沉静,但心里却是苦笑不得,不知道该表现出受宠若惊,还是该怎么办,能受到未来永乐大帝的欣赏,真的很难得啊!!
“谢殿下信任,下官必定不负所托!!”
心里一动,向柳苏招手,从柳苏拿着的包裹里,取出一副单管的望远镜出来,这种可伸缩的望远镜,是怀柔新近出产,这次来的时候只带了十一副,献十副出来给皇上、大臣们看献俘、军演,就剩下这一副,本来想自己用,但是却没有用上。
拿过望远镜,双手呈给朱棣,并教会怎么样,朱棣放在右眼上用手一拉,玄武湖顿时出现在眼前,不由十分喜欢,又向周围的人炫耀了一番。在兄弟姐妹的羡慕嫉妒恨中,对于庞煌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由于身份尴尬,遂放庞煌回去,他们也沿着聚宝门悄然进去,回紫禁城不提。
但说刚刚被炫耀完毕的庞煌,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甚至他连为什么要送朱棣望远镜他自己心里也不清楚,就觉得这样做,可能会对自己有利吧,但是现在的朱棣能对自己有什么利呢?
看来自己做事,有些太凭借感觉了一些。
当然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一副望远镜而已,起到起不到作用都无关紧要。
但是以后做事,总不能老是凭借感觉吧!
来到南京已经十几天了,庞煌基本什么都没有做,除了和唐门这个亦是上司,亦是朋友的来往之外,就与蓝玉见过一面,其余时间固然有随时在场以备礼部咨询的原因,但同时也在学习着各种暗卫的各种知识,了解各种需要调查的事情。
越深入了解,庞煌越心惊,许多内幕浮出水面,这还只不过只是冰山一角而已,作为一个刚刚入门的暗卫,虽然能力和忠诚度得到了肯定,但是刚开始不会让庞煌接触太多的高层资料。
不过就算是目前庞煌所知道的,如果能带回六百四十年后,那也是极为震惊人心的发现。
明史,特别是洪武年间的明史,经过刚才的小屁孩朱棣改了一遍,然后再经由满清鞑子再修改涂黑,真实的,到底还剩下多少!
现在就连庞煌对于自己所倚仗的先知部分,也包有了怀疑的态度,该怎么办?
在怀柔时,还有一个柳若秋帮助分析事情原委,但是柳若秋毕竟年纪还小,在怀柔县没有问题,但是真正用到朝堂,哪里是这许多老狐狸的对手。而且,现在庞煌怀疑,有很多事情是刘福通帮助柳若秋分析后,经由柳若秋告诉自己的。
也只有刘福通那样的人,才有一定的大局观和全面掌控的能力。
但是再回到从前的rì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刘福通现在福祸难测,连死活估计都不能自己做主,庞煌他们再和其一起生活的机会微乎其微。
去找自己早已经布置下后手的刘伯温吗?
也不乐观,不论是庞煌原来知道被涂改过的历史,还是庞煌进入暗卫后所知道的部分资料都表明,刘伯温基本上算是完了。
因果太多啊,自己想要挽救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庞煌绕湖而走,正在胡思乱想着出神,突然面前横过来白sè的小手,接着就传来一声娇喝:“把东西拿来!!”
抬头看时,却是在马车中和朱棣同乘两个女孩中年龄稍长的那个,刚才文文静静的,并不引人注意,谁知道现在却找过来,也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059 玄武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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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发什么愣啊?快点拿过来给我!”
那女孩红红的稚嫩的小脸蛋在阳光下如出水芙蓉,长长眼睫毛下闪动着双娇滴滴的大眼睛,毫无顾忌地冲着庞煌说道:“凭什么光是给他,却是不给我们。”
庞煌迷糊了一下,才醒悟过来是刚才自己给朱棣那副望远镜惹的祸,但看眼前着小姑娘的架势,肯定也就是那个公主的身份,不由暗暗叫苦,让他再从哪里找一副望远镜。
这东西在怀柔可能不稀罕,但这是在南京,就算是几百年后坐飞机,往返也要好几个小时,更不要说如今的大明了。
不由面露苦涩,左右环顾,却意外的看见柳苏在另外一个女子的身边,已经距离自己有十来步远,正痴迷的看着那女子手中的一串糖葫芦,早已经忘记了自己这个先生的存在。
这个女子背向自己,但看身材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模样,刚才车里应该是没有,但是眼前的这个向自己要东西的小女孩如果是公主,推想应该是个宫女吧。
再四顾看一眼,并没有侍卫的存在,而在不远处,有两个青年,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模样,另外一个却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年纪虽然不同,但是表情却是一般模样,都是面露尴尬,有些不敢正眼看庞煌,仿佛觉得当街讨要的确有些丢人。
看来自己刚才是太入神了,竟然不清楚身边多了这几个人,还差点连柳苏被拐跑了也不知道。
看见庞煌不理会自己,那女孩更是气氛,大声问道:“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公主!”既然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庞煌于是道:“这个现在是真没有,不如我回到北平,让人给公主送过来如何?”
“公主?”那小姑娘面露古怪,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说道:“你说我是公主?”
庞煌更是莫名其妙,难道你不是公主,那为什么刚才和皇子们坐在一起,明朝不是最分长幼尊卑吗?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那小姑娘冲着柳苏身边的女子喊了一声:“临安姐姐,快过来,人家只给公主,不给我!!”
庞煌头上的汗“唰”的一声就流了下来,这才看清楚,眼前的这女孩身着殷红sè便服,但却是纯sè的,并未绣纹什么,但是柳苏旁边的女子,却是身着米黄长衫,裙裾边隐约有着凤翔舞动。
被称为“临安”的那个正牌公主,回过头来,相貌庞煌倒是说不出怎么形容,但是那一双可以剪水的双眸,配着樱红的小嘴,让他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几眼。
临安公主回过头来,对着女孩说了一声:“妍儿,不让你来,你偏要来,要是老师知道,也不怕连累我们几个。”
在前世极为不喜欢看连续剧的庞煌,当然不知道临安公主被杜撰出的各种模样,只是隐约的记得,好像是李善长的儿媳妇,老公叫李祺,也不知道现在成亲了没有,庞煌这么想着。
看见临安公主不帮自己,那个叫做研儿的小姑娘,不由气愤的吐了吐舌头,露出粉红的舌尖,转而向身后的那两个人说道:“宋慎,你来说!”
庞煌再次流汗,想着真的搞不明白状况了,宋慎,是宋濂的孙子,却被人喊着名字使唤,而且这个人还不是公主,到底是什么状况?
那个三十来岁的青年,无奈之下,只好走了上来,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尴尬的说道:“庞大人,鄙人宋慎,请.......。”
话到嘴边,却是不知道怎么说,看来真的是一个谦谦君子的作风,这种强人所难的事情,实在是做不出来,既然说不出口,干脆回过头来,说道:“小姑姑,非己之利,纤毫勿占;非己之益,分寸不取;你这样做是不对的,爷爷要是知道......。”
“方孝孺,你来......。”
那个研儿看见自己的侄儿不听自己的,又向后面的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吆喝了一声,谁知道方孝孺干脆眼皮下垂,理都不理的装作没有听见。
形容起来很长,但其实很短,不过短短的一分钟时间,庞煌就基本上搞明白了大概的状况。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应该是宋濂的女儿,不过应该是老来得女,所以年龄竟然比自己的孙子宋慎还要小了很多,后面的十七八岁的少年,就是在前世历史中被诛了十族的方孝孺,应该是宋濂的学生。
用一串糖葫芦就把柳苏打动的是大明朝的临安公主,这样的一个奇异组合,怎么也就让自己遇上了。
怎么这个宋妍就和皇子、公主们同乘一辆马车,还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庞煌搞不明白,但现在也不是搞明白的时候,于是也不让宋慎为难,想了一下转身走到柳苏身边,又从包裹里拿出一样物事,正陶醉在一股淡淡的清香中,却被尾随而来的妍儿劈手夺了过去。
是一个六角形的盒子,中间掏出无数有规律的凹坑,而六角形的盒子四周,都有一个小抽屉,拉开看时,却全装满了五颜六sè的玻璃球儿。
跳棋,一种玻璃的附属产品。
由于在大明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消遣,所以庞煌制出来,平常自己把玩,倒是没有在世面上卖过,仅有此一副而已。平常庞煌都是和柳苏下着玩,可是自己这个发明者,从开始都没有赢过柳苏这个变态,早已经失去了乐趣。
在湖畔寻了一方石桌,将跳棋摆在那里,众人一起过来观看不过一会,极为容易上手的跳棋玩法就被大家学会。
遂被两个女孩子所喜欢,早就抱在手里,不舍得放下,先不说玩法稀奇,就连那个个晶莹透亮的玻璃球被镶入各种颜sè的那种炫目,都足以让所有女孩丢舍不掉了。
于是放弃了再度纠缠庞煌,临安公主和宋妍两个人自顾下了起来,柳苏却是又盯住了临安公主手中的另一串糖葫芦,再也不舍得离开。
趁着这个机会,庞煌和宋慎、方孝孺攀谈起来。
宋慎是宋濂长子宋瓒之子,今年已经三十有二,而方孝孺今年不过才十七岁,其父方克勤洪武四年来南京吏部应试,被授予济宁知府,上任之时,将他送入了宋濂门下,现在正在学问之中。
两个书呆子式的人物,再加上有心盘算无心,一会儿庞煌就搞明白了状况,宋妍儿今年十三岁,是宋濂小妾所生,老来得女,宋濂自然是宠的无以复加,时值皇帝欣赏宋濂的学问,诏令为侍读学士,并教谕皇室诸幼子启蒙。
而宋妍儿也经常和父亲一起出入宫闱,竟然和诸皇子的关系都处的相当不错,今rì看到朱棣得到望远镜,嘴上虽然没有说,但是心中却是十分不服气,皇子回宫,宋妍儿回到府上,就找到自己的大侄子宋慎,牵连了方孝孺一起前来寻庞煌要东西。
而临安公主最近一段时间却是和宋妍儿关系极好,再加上两人年纪相差不大,正好来府上寻宋妍儿玩耍,被临时抓了壮丁,劝说不遂后也跟了过来。
宋慎显然对于自己的这个小姑姑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有向庞煌道歉,被庞煌带过不提,这次收获不小,至少见到了千年唯一被诛十族的方孝孺这个悲剧人物,又给宋慎的印象颇好,至于临安公主,当知道身份之后,和李善长抢媳妇的戏码,暂时不在庞煌的计划之中。
宋妍儿自然可以略过不提,这个刁蛮任xìng的小姑娘,自小就被宠溺惯了,就当个妹妹哄一下也好。
几个人在湖畔呆了一会,趁着庞煌也了解一下书生眼里的大明现状,果然不知道刘福通的事情,看来被朝廷封闭了起来,而对于朝廷的现状,依照方孝孺和宋慎这两个家学渊源、又是极为守礼的人看,可是形势一片大好,皇上励jīng图治,百官齐心拥戴,百姓安居乐业等等,果然对于庞煌一点用处也没有。
而且这两人对于庞煌在怀柔的表现不说一无所知,也是一知半解,甚至方孝孺还直接表示了,庞煌身为官员,只顾研究一些奇技yín巧,实非正途,非朝廷之福,这种当面打脸的举动,还是让庞煌尴尬不已。
反而倒是临安公主,对于怀柔的事情十分感兴趣,下跳棋之余,还不时提出一些问题,甚至连三房六班的事情她都知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朱元璋议论的时候被她偷听到的,让庞煌不由心生jǐng惕。
大约也就是半个时辰左右,天sè渐晚,而远处看热闹的人群也随着军演的结束快散干净了。
宋慎心里着急,庞煌看在眼里后,遂要告辞,言道有事回老洲去办,而且明后rì还要去吏部接受考试,考核他是否可以担任北平同知的资格,随后几个人就离去了。
然后,庞煌就寻来时的船只,坐船回去时,暮sè已近,西方最后一缕晚霞也即将消失在天际,今rì能见到如此场景,见到这许多传说中的古人,庞煌自然觉得大开眼界,怀柔总是太小了。
回到居所,才发现早有人等他,在门口徘徊不进,看那宽大的身板,就知是唐门这个假千户大人。
不过此时的唐门,却是一脸的焦灼,仿佛有什么事情难以决断一般。庞煌心里一咯噔,难道是刘福通那里有了不好的结果。
060 东宫偏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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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是我?”
庞煌看着桌上的那包中药,在油灯下的投影像是一条毒蛇般的蠕动着。心里郁郁不欢,心里想着,这不是胡惟庸的任务吗?怎么却让我去做?
心里那样想,但是嘴里却又问了一遍道:“为什么是我?”
唐门给他带过来一个任务,竟然是去刘基府上,给人称刘仙师的刘伯温去送药,庞煌记得不知道是在那本野史上看到过,因为根本就不相信,所以就没有留意看,现在已经记不清楚了。
大概意思,就是刘伯温病了,朱元璋派胡惟庸带着医生和药去看望,刘伯温吃了之后,就觉得肚子硬的和石块一般,然后刘伯温还就此事禀告给朱元璋,然后皇上却不理会,而刘伯温就知道什么意思,于是就告病还乡不肯吃药,没多久就死了。
原来自然是不相信,但此时和眼前的这几服中药联系起来,又不由得他不往这方面联想。郁闷的进了房间,连给唐门倒茶的事情都忘了。
唐门也不见外,找到了茶壶也不要茶杯,自己对着壶嘴先猛灌了一通,然后抹抹嘴,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道:“你什么意思,不想去?”
还没有等庞煌回答,就把茶壶往桌子上一放,做出更吃惊的模样,问道:“你真的不想去,难道你不想见见刘琏那小子,也不想看看苏德怎么样了。”
想去倒是想去,就是去了就是要人家老爸的命,以后让人家还怎么见面,而且苏德刚刚开始学习,在南京立足未稳,刘伯温死了,刘琏自然要守制会老家尽孝三年,那不是苏德也要离开?
咦......不对,按说刘伯温没有这么短命,不是说他到洪武八年才病逝吗?
过了年才是洪武七年,怎么会提前一两年呢?就算是自己改变了这个历史的走向,但也总会光是体现在刘伯温自己一个人身上吧。
“唐大人有命,下官怎么敢不去,就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我去?”
“你也不算是个读书人,怎么心里的道道这么多呢?”唐门皱着眉头道:“谁去不一样,正好你去,也可以见一见刘琏那小子,没有别的意思。”
尽管唐门不像是在说谎,但庞煌也不能不怀疑,又问了几句,反而惹得唐门不喜,过了一会,借口天sè已晚城门要关闭,自己径直出岛回去了。
把庞煌自己撂在那,在油灯下看着那包中药出神,而柳苏在对着一根吃光了糖葫芦的竹签出神,师生两个都陷入了痴迷当中。
却不知,在他们发愣的同时,就在十余里外的紫禁城,正发生着他们共同担心的事情。
紫禁城太子东宫的偏殿,戌时刚至,就已经是灯火通明,不过平素侍候的宫女、太监都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大内的宿卫,其中大半是都有暗卫的身份,可谓全都是皇帝身边的近人。
就连这些平常皇帝信得过的宿卫,也被屏在外面等候,可见现在的东宫偏殿内,有着多么重要的事情。
偏殿内有四人,身着常服的皇帝与太子朱标,分别在主次席位上坐着,在偏殿右侧的檀木椅上,坐着的赫然正是被庞煌和柳苏牵肠挂肚的刘福通。
并没有手铐脚镣,而且就连衣服也焕然一新,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胡须显然是修剪过,黑白相间犹如钢针般的刺入唇边与下巴上。
再加上洁净的脸庞透着一股健康的红光,哪里还像个囚徒,倒是有点富家翁的味道。
在场中,唯一站着的人,就是仪銮司佥事蒋瓛,此刻正在毕恭毕敬站在刘福通的身后,虽然没有任何表示,但是作用谁都能看出来。
朱元璋刚到中年,正值chūn秋鼎盛之际,本来武将出身的他身材还算魁梧,不过皇帝做了几年,倒是渐渐有了发福的迹象,脸颊边的肉都有些松弛了,不过还好,没有下垂的征兆。
刘福通仔细望着朱元璋那似曾熟悉的脸,这种场景不知道出现在他梦里多少回,但是真的等到了,却不知道从何开始说起。
他没有想到朱元璋会给他这个机会,在船上的时候,他已经考虑清楚了,就算是为了自己名誉,皇帝也绝对不会留下他这个污点。但是为什么会这样?
“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话说出来,刘福通自己都不敢相信是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些沙哑,说出话来,才感觉到嗓子中冒出一股股的燥意。
朱元璋也在看着刘福通,这个昔rì的上司,战斗中的伙伴,遥相呼应的盟友,如今真的老了。
看看自己已经四十五岁了,不过由于近几年保养得当,头发和胡须还全都是黑sè,没有丝毫白丝出现,面部的皱纹也是极少。
而侧看刘福通的模样,两鬓已经全然斑白,胡须黑白相间的犹如一幅水墨书画,脸上的皱纹,那就更不用提了,估计和宋濂这个老夫子都有的一比,虽说刘福通已经五十出头了,但也不至于老成这个模样。
看来这七八年来,真的是过的很辛苦啊!!
听到刘福通开口,朱元璋马上就收回了这奢侈的多愁善感,转而把注意力转了过来,淡淡的说道:“当得知刘太保的消息,朕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要杀了你!”
“太保这个称呼,却是皇上喊不得,草民愧不敢受。”
刘福通欠欠身子,倒是原封不动的将话顶了回去,欠身的举动,倒是让蒋瓛紧张了一下。
朱元璋盯了蒋瓛一眼,仿佛有些不高兴,但是却对刘福通说道:“朕说你是太保,你就是太保,莫非朕还不如那个韩山童吗?”
“死者已矣,皇上贵为天子,何必在乎一个死人,而这个人,原本还是陛下杀的。”
“朕若是说,事先朕根本就不知道,不知道刘太保信还是不信?”
“重要吗?”
“很重要!”
面对这样无聊的问题,朱元璋却回答的很是郑重,接着说道:“只要刘太保愿意,朕依然封你为太保,并会昭告天下,让太子向你学习武道,并追封韩山童为王,不知道这一点,可否能打动刘太保你呢?”
“华云龙是不是很让你失望?他应该在北平就把我杀了,把我的首级送到南京,那样不但可以加官进爵,而且可以封妻荫子,贵不可言。但是如今,皇上是不是恨不得杀了他!”
刘福通没有回到朱元璋的话,但是以他的经验,立即判断出出了问题,至于是哪方面的问题,他对于朝堂的陌生,却是判断不出来,难道还有人能威胁住皇帝?
朱元璋默然,本来他也没有打算能够瞒得住刘福通,说道:“不错,过年后,华云龙就会被召回南京,然后送回中都闲居。”
“皇上仁慈,竟然可以饶过华云龙!”
刘福通话中的讥讽之意明显,朱元璋的脸sè慢慢的不好看起来,就连朱标也觉得这个刘福通有些过分。
父皇的xìng格朱标是知道的清清楚楚,能这样和对方说话,已经是朱标懂事以来第一次见到,难道这个刘福通还真的有三头六臂,不怕死不成。他却不知道,刘福通此次前来,已经抱有必死之心,所以倒也不惧朱元璋的皇威浩荡,只想把憋了几年的气发出来,是死是活倒是不那么重要了。
“你既然不想同朕好好说话,为何还要说要见朕一面!”
朱元璋这句话说得极慢,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可见朱元璋的耐心已经到了最低限度。一不小心就可能爆发,就连蒋瓛也看出了这一点,心里暗暗做着准备。
刘福通面容一整,随即收回自己的心神,本来他是想好好的和朱元璋说话,但是一见面,就有一种忍不住的怒气,差点没有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他算是比较了解面前的这个皇帝,真的要翻脸,要比秀才翻书还要快,而且有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匪气,看来当了几年的皇帝,开始明白刚柔并济的道理,并在尝试着去努力,如今看来是在自己的身上遇到什么难题,他想完美的解决,才会这样的低调做事。
但如果自己真的把这个皇帝逼急,惹动了他强忍着沉寂下去的匪气,恐怕朱元璋宁愿大杀四方,也要保住自己的面子,那时,不但柳家兄弟和庞煌,就连怀柔的很多人都不见得能保住xìng命。
自己激怒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么大的年纪,也不必一味的逞口舌之利。刘福通于是端正自己的神sè,望着朱元璋问道:
“草民想问的是,当年我正在极力的劝小明王禅让,并已经写信给陛下禀报,皇上为什么还要这么狠心,非要将我们杀个干净才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