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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受伤的害虫     臣权txt下载     臣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43 惶恐的愤怒

    宿卫们试着再往前走几步,得到的依然是冰冷的余光,和那透骨的寒意,叶孝天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人了,知道这少年恐怕是入魔了,也就是传说中的杀红眼,现在 他视线范围内只要移动的物体,估计都是其攻击的对象,不由暗暗惋惜,一般情况之下,这般走火入魔的人,基本上都会力竭而止,就算是不死,最多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而趁着刘超分神,纪纲等人又往后退了几步,但随即被其的目光所封锁,穆肃心里怒火中烧,他三十余岁了,还没有遇到过如此令他尴尬的事情,眼看着自己陷入了包围,对方的首领正调兵遣将的包操自己的后路,咽了一口吐沫,再低吼了一声:“退!”。

    自己反而朝着刘超冲去,竟然要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为其他人争取一些时间,凭着一时之勇,倒也硬接了刘超一刀,第二刀刚刚接触,就觉得一股大力涌来,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却是毫不退缩,正喷了刘超满脸,然后就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在这个当口,纪纲和其他三人脱身疾退,丛林中已经布满了宿卫,不敢往里面闯了,于是朝着北面水道方向跑去,刘超擦了一下脸,顿时追了过去,叶孝天和宿卫们紧随其后,倒也不急,因为在水路上也尽是人手,根本不怕他们能逃脱。

    一路狂奔到同往长江的水道旁边,杂草丛生的河床松软潮湿,河水似一条乳白色的飘带。泛出一股股泥湿水草的腥味,无数夜虫竞唱。响亮的蛙呜最为突出。

    蹲在草地上,纪纲心思如织。被这鼓噪的蛙鸣搅得格外紊乱。后面的追兵接踵而至,准备好逃亡的小船现在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由不使他感到一阵绝望,看来对方是早有准备。今天晚上难逃大劫。

    在龙潭、镇江附近已经潜伏了近一年的时间,历尽千险,尝遍艰辛,眼看着就要回到北平,前一段由于一老一少的逃亡,吓的他如惊弓之鸟。过了很久才如释重荷,竟不料乐极生悲,在感到最安全的时候,平生大祸,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

    如今又成了丧家之犬,惊弓之鸟,处处追兵,步步皆有陷阱,倘若落在朝廷的手里。断无生还之路。自己死不足惜,连累了燕王殿下,可怎么办啊。

    “不!我们几个人中只要有一个人能活下来,也要设法回到北平。把情况告诉世子和道衍大师,朝廷早有防备,还要早做打算!”纪纲心里一横。说出这般话来,自己都觉得沮丧。

    “大人……!”

    阴家兄弟和那店小二打扮的人听纪纲突然冒出这句话吃了一惊。但很快就来不及想下去,因为他们发现。在不远处,那道熟悉的寒光又扫向他们,不由打了一个寒噤,马上闭了嘴。

    火光从四面八方闪动着,飞快地朝他们这边逼过来。叶孝天也在暗暗的叫苦,有刘超在那里,没有等他力竭,谁也不敢靠近,偏偏到现在刘超仍旧生龙活虎的,偏偏刘超又是准备推荐给皇上的人,不能放任不管。

    他们朝河床岸上疾跑,踏着一片泥泞的草地,只能远远的包围着。叶孝天眼疾,发现河边飘来十余艘小船,不由大喜,连忙迎了过去,因为刘固因为身体的原因,被安置在船上,随军而走。可能是抑制刘超的最好良药。

    果然,随着刘固上岸,喊了一声:“超儿!!”

    几乎是瞬间,刘超眼中的异光开始渐渐消逝,叶孝天见此情景不由大喜,一声令下,数十名宿卫举着刀剑把纪纲等几人团团围住,杀在了一起。

    纪纲等人杀红了眼,那个少年煞神威胁既除,自己又身陷重围,也做了殊死拼搏,月光下血溅飞花,大家都满身是血,纪纲他们且战且退,宿卫越来越多,将其逼向河边,已无退路。

    阴当星忽然看见河道的一艘近岸的船上,有两个两个打着火把的宿卫,心里一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箭步跳上船板将宿卫打倒,然后纵身扑向波澜翻滚的河中……。

    “射!”一声令下,临近船只守卫的宿卫,纷纷将弓弩抽出,连弩之下,不一会,随着河中飘上如同刺猬一般的尸体,岸边的刀剑撞击声也渐渐弱了下去。

    纪纲咆哮声嘎然而止,也停止了挥舞手中的兵器,因为旁边的人也停止了动作,一排排在月光下发着寒光的箭镞对准他们,随时作出要发射的样子,只好长叹一声,刚要把刀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谁知道那店小二打扮的燕山铁卫连忙架住其的胳膊,低声说道:“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燕王不会抛下我们的……。”

    只好把刀扔在地上,长叹一声,束手就缚。

    叶孝天这才放下心来,盘点一下宿卫的伤亡情况,却是那么的触目惊心,村中仍旧不时有打斗声传来,又让人敲着锣在四周喊道:“纪纲已经被擒,降者免死!纪纲已经被擒,降者免死!……。”

    纪纲冷笑着,就是一言不发,村中的燕山铁卫顽抗到最后时刻,仍旧没有投降者,直至力战身亡,这使宿卫们感到北平军队的可怕,令大家奇怪的是,为什么纪纲他们投降呢?

    保留着这个疑团,清扫着战场,将龙潭村的人暂时聚集起来,由宿卫看管,等待皇上的发落,中间又发现刘国重伤未死,那个殊死抵挡刘超的穆肃,虽然口吐鲜血,却也留住了性命,一一被擒获绑了起来,押往京师。龙潭村暂时由驻扎在玄武湖的水军接管,日夜巡逻,不使其再被人利用。

    朱标听说后,专门命将刘超送往太医院诊治,虽然没有什么事。但是已经元气大伤,欣赏刘超的勇猛。在叶孝天等人的力荐之下,暂时归于锦衣卫编制。而刘固,因本身不愿做官,乞求归家养老,皇帝不允,问其家中已无直系亲人,遂命其为钟山皇庄训导,专门教授孝陵卫和皇庄之内百姓之子学习识字,刘国积功升副千户,命兵部侍郎铁铉酌情使用。

    随后。朱标就开始了行动的最后一步,怎么处理徐妙儿,成了让他头疼的事情之一。

    “妹妹,你怎么在这里?”

    徐辉祖在早朝散后,奉旨往文华殿一行,谁知进了大殿,就看见妹妹在那里垂泪,而皇后杨氏和徐妙儿在一旁窃窃私语的安慰着,不由一愕道:“不是命你不得出府么?”

    “是皇上传她进宫的!”皇后杨氏看到徐辉祖面色不善。忙解释道。虽然这解释稍后就会显得十分苍白无力,但在如此尴尬的情况之下,皇后杨氏也只能这么说了,随后拍拍满脸粉红的徐妙儿。向徐妙儿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就要暂时避开。

    但是皇后杨氏为徐妙儿开脱,但后者却丝毫不领情。瞪着大哥有些歇斯底里的叫道:“我为什么不能出府?你为什么不让我出府?你说!”

    看到徐妙儿这般模样,皇后杨氏和徐妙儿倒是不好走开。而徐辉祖被妹妹呛了这么一通,胡子都快翘起来了。碍于是在文华殿,碍于有外人在旁边,不好发火,其实肺都快被气炸了。这个妹妹,受到四弟的蛊惑,和燕王一向走的很近,他从皇上调两个弟弟出京,和最近京城内发生的事情,凭着多年锻炼出来的政治嗅觉,知道朝廷肯定有所动作。

    所以才将妹妹禁足在府中,防止徐妙儿做一些冲动的事情,就连徐妙儿找来,也借故推辞了,但是早朝刚散,自己就在文华殿发现了妹妹,而且皇后杨氏还说是皇上传旨召见的,皇上刚才还在奉天殿处理朝政,那里会有那么快的动作呢。

    徐辉祖心里升腾出一种不祥的感觉,甚至有些紧张的看了看文华殿的左右,才发现刚才带他进殿的那个太监也不见了踪影,本来空旷的文华殿,现在除了他们兄妹二人,也只有徐妙儿和皇后杨氏他们四人而已。

    想着刚才二女要离去,再看看哭的脸如桃花般的妹妹,徐辉祖的面色阴沉入水,索性默然不语,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为兄不让你就出府,其实是为你好,妙儿,你年纪还小,不知道世道的险恶……。”

    徐辉祖斟酌着言辞,慢慢的说:“既然皇上传你进宫,那你今天出府的事情,哥哥就不再追究了。不知皇上传你何事?若是无事了,就跟大哥回家吧……。”

    “什么皇上传我,是把我抓来的……。”

    徐妙儿鼻子再次一酸,终于又抽泣开来,无论他如何冰雪聪明,也无论他如何机心巧妙,但毕竟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昨夜,他从画舫里面出来,本来是想带李晟敏回府,因为她实在不能忍受自己心爱的人一副女人的装扮,流落在烟花之地。

    庞煌他们等的哪段时间,徐妙儿一直在劝说李晟敏,所以才那么晚离开,最后终于成功了,徐妙儿心里正高兴着,由于李晟敏之前一直是女装打扮,又在徐家养的戏子歌姬中混杂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也不用收拾什么,就一起走了出来,连随徐妙儿一起来的家丁、婢女也没有丝毫疑心。

    可是他们刚上岸没有多久,正要上轿,突然来了几个泼皮,互相吵闹着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一个不留神,有个泼皮竟然扑在李晟敏的脚下,还试图掀开裙子往里面窥望。

    面对着如此事情,在魏国公府养尊处优的徐妙儿当然不依,在魏国公府做家丁的当然也不是吃素的,双方纠缠在一起,谁知道这几个泼皮无赖也有些本事,和训练有素的徐府家丁打的也是有来有往的,一时半会分页分不开。

    正在着急,突然来了一队官兵,自称是五城兵马司的,要将双方全部待到衙门里去,就算是徐妙儿亮出了魏国公府的身份,对方也不由分说把他们带走,可是几个转弯。却将他和李晟敏分开,等徐妙儿感觉事情不好。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带到了东宫,而以往的好姐妹皇后杨氏、徐妙儿正在那里等待。

    这已经是庞煌在急切之间想到的最好办法了。如果当晚不抓捕那高丽的十三人,浪费庞大的人力、物力不说,就说错过了一天会有什么变故,谁也说不定,而且,一旦李晟敏进入了魏国公府,再抓的话,就要牵连徐辉祖了,这是皇上不想的。至少是目前还不想。

    徐妙儿看到了皇后杨氏、徐妙儿二人,马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惊恐万分,一方面担心情郎的安全,因为朝廷一直没有放弃搜捕李晟敏他们,自己和他们一起,会有什么后果。

    另一方面,看夜间发生的事情,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朝廷的监视当中。那么自己所做的事情…….。

    一下子惊恐起来,徐妙儿出生在魏国公府,由于父亲早亡而造成家人对其的溺爱,从懂事起就一帆风顺的她。猛地品尝出惊恐的滋味,如果一直偏袒姐夫燕王,是处于个人好恶或者是受徐增寿影响的话。那么这次是为什么呢?

    在徐妙儿和皇后杨氏的劝慰诱导中,伤心哭泣的她渐渐悟出点什么。皇上根本不想杀自己,徐妙儿心里想。甚至根本不想为难自己,否则,根本没有必要把自己带来文华殿,也根本没有必要让徐妙儿、皇后杨氏这两个姐妹来陪自己。

    想通了这一点后,徐妙儿心中大定,遂开始忧虑李晟敏的事情,用嘤嘤低泣掩饰着自己的心思,不顾两个姐妹的心情,心里反复想着怎么为李晟敏开脱罪责。

    她爱李晟敏,至少徐妙儿是这么想的,她可以为这个男人付出一切,甚至有时候想,就算是家破人亡,爱这个男人的心也不会改变一丝一毫。

    徐妙儿不是没有想到过后果,她是定过亲的人,而且,未来夫婿是个王爷,安王朱楹,是先皇第二十二个儿子,长的不说玉树临风,但也是温文尔雅,但是比之李晟敏,在徐妙儿心里,又差了许多。

    就在那次在四哥徐增寿的府中,将换上女装的李晟敏带回魏国公府的那一刻,徐妙儿对于这个像女人多过男人的高丽人心里还充满了鄙夷,连正眼也不屑看这个人一眼。

    可是就在几日后,徐妙儿在府中无事,看到府中所养的戏子在那里练习,中间有个妖艳的歌姬,如鹤立鸡群般的立在那里,她的嗓音是那么的好听,高挑的身段也是婀娜多姿,徐妙儿觉得眼熟,就是不知道在那里见过,于是让丫鬟将其唤来近处,才看清楚竟然是她带回来的那个人。

    百无聊赖,让他唱曲子给自己听,慢慢的徐妙儿就喜欢上了这个人唱的曲子,又慢慢的喜欢上唱曲子的这个人。

    于是她知道了这个比女人还要女人的男人叫李晟敏,于是她知道了这个比女人还要女人的男人会很多她作为千金小姐也不会的东西,比如说会变些戏法、会弹奏很多乐器、会像女孩一样撒娇、会唱很多曲子。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徐妙儿还知道这个比女人还要女人的男人最喜欢的是粉红色、最喜欢吃的是……,最喜欢唱的则是家乡小调“永远和你在一起”。

    …….。

    知道的越多,慢慢的有些离不开这个比女人还要女人的男人,徐妙儿虽然知道这样做是错的,但还是身不由己的喜欢了,她喜欢李晟敏什么,可能徐妙儿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富贵之家小姐的空虚、猎奇?是喜欢看一个男人撒娇的样子,或者是喜欢听他唱的曲子,更或者是喜欢李晟敏描绘的家乡,那个陌生的大明属国高丽……。

    最后,由于事态有变,在四哥徐增寿的百般劝阻下,徐妙儿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将李晟敏送到了秦淮河的画舫之上,可是两人分离,又有一种止不住的思念,回忆和去画舫私会,成了徐妙儿无聊时唯一的消遣。

    以至于时至今日,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徐妙儿仍然是牵挂着这个异国之人。不认为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有什么错误,虽然他知道自己已经订亲,虽然明知对方是一个藩王,李晟敏和其比起来,身份是天渊之别,但是徐妙儿不喜欢,因为安王比她还要小上一点,在平时王公大臣子弟的聚会中,也见过几次,在先皇严格教导下的王子,那里有李晟敏这般风情万种呢?

    徐辉祖听着妹妹说是皇上将其抓来的,他那里知道妹妹还有这么一段感情故事,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弟弟妹妹支持燕王的事情败露,皇上要拿徐家开刀了,接下来看着继续哭泣的妹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文华殿中陷入了僵局,徐妙儿和皇后杨氏觉得殿中的气氛压抑的难受,两人对视了一眼,早有默契的她们,遂有皇后杨氏开口对徐妙儿说道:“妙儿,你给魏国公说一下,我们姐妹就先回避片刻,一会就来看你!!”(未完待续。。)

544 选择

    徐妙儿还没有表示什么,徐辉祖在那里已经感到不对,要真的要拿徐家开刀,还用把妹妹传到文华殿?直接禁军包围魏国公府抄家不完了,何况,燕王还在京师,又没有谋反,朝廷尚未公开,弟弟妹妹何错之有?

    既然想到这里,那里还容皇后杨氏和徐妙儿离开,遂上前一步,道:“皇后娘娘,徐某人如堕迷雾,还望皇后娘娘指点迷津。”

    皇后杨氏露出为难之色,转回头看了正在抽泣的徐妙儿一眼,道:“魏国公,还是让妙儿说吧,这是魏国公府的家务事,实在不方便开口!!”

    其他人也是往后退了两步,和皇后杨氏站在了一起,徐辉祖见此情景,更是不能放过二人,看到妹妹的嘴角一掀,似乎要说话,马上喝道:“你不要说话,在这里呆着!!”

    转过身来,谦和的朝皇后杨氏笑笑,露出乞求之色,道:“皇后娘娘,请借一步说话……。”

    伸手不打笑脸人,皇后杨氏看到徐辉祖这般表情,虽然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但是没有拒绝的理由,再加上皇上的吩咐,只好随徐辉祖走向殿外,留下徐妙儿在文华殿内。

    “公主,看在平日姐妹的情分上,你能帮我个忙吗?”

    徐辉祖和皇后杨氏出去了一会,徐妙儿虽然平时活泼,但是遇到了这种事情,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文华殿上沉默了一会,徐妙儿开口问道。

    临安公主默默的点点头。徐妙儿继续说道:“公主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晟敏被关在那里?你能不能帮我向皇上求求情。放了他吧…..!!”

    临安公主无语,到了什么时候。就算是自己再不懂事,也明白这件事情的牵连甚广,而妙儿却仍旧在想着那个高丽人,难道不知道稍有差错,那就是灭族的罪责吗?事前皇后杨氏就给临安公主打了招呼,此事万万不可外传,若是传将出去,就算是皇上想替其开脱,恐怕朝中大臣和宗室也不会放过徐家满门。

    因为这已经不是单单欺君的问题了。临安公主只能继续保持沉默,文华殿中也只能继续保持僵局,未及,只听到殿外一声怒吼,临安公主看着徐妙儿的一脸茫然,情知不妙,徐辉祖已经随着怒吼闯入了殿内。

    怒视着自己的妹妹,直往徐妙儿这边走来,徐辉祖也不说话。到了面前,一个耳光就打在了妹妹脸上,习武经年的徐辉祖是何等劲道,徐妙儿受这一巴掌。竟然凌空飞了起来,重重的摔在地上,连惊叫都没有发出。就晕了过去。

    徐辉祖仍不解气,喊了一句:“我打死你个败坏门风的……。”随手掂起旁边的椅子。举起就要往往徐妙儿身上砸去,临安公主眼疾手快的连忙抓住椅子。不让其砸下,双方正在拉扯,突然听到从后殿方向传来一声高喊:

    “皇上驾到!!”

    双方遂住手,好像早就准备好的一般,皇帝从侧门进了文华殿,庞煌紧随身后,朱标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昏厥的徐妙儿,又看了正胸口起伏不定的徐辉祖,半晌才道:“魏国公,朕让你来,不是让你清理门户的。”

    “臣有罪!请皇上发落!!”

    当听皇后杨氏说完事情的经过后,徐辉祖有些万念俱灰的感觉,他没有想到,一向担心的弟弟没有给家族带来灾祸,而这次妹妹所为,却是比他想象中严重的多,皇上心软,这个在潜邸中已经表现出来了,可妹妹所为,就不单单是得罪皇上的问题了,那是和整个宗室为敌,皇上想灭徐家,只需要把消息泄露出去即可,根本就不用有任何动作。

    “临安公主,你去看看徐小姐有没有事!!!”

    说完,朱标把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徐辉祖,说道:“朕不想为难,也不想徐爱卿为难,中山王跟随太祖高皇帝打下这大明江山,战功赫赫,朕亦不想有损中山王的名节,还请徐爱卿告诉朕,该如何处理?”

    徐辉祖此刻连头也不敢抬,伏在地上奏道:“罪臣万死不足恕,全凭皇上处置!!”

    朱标此刻也是矛盾万分,沉吟了片刻,还是叹了口气,道:“皇后杨氏!”

    “微臣在。”刚才悄悄随徐辉祖进殿,此刻在殿角默不作声的皇后杨氏应道。

    “你和叶孝天两人陪着魏国公和徐小姐去看看那高丽人,任凭魏国公处置。”朱标说道,口气不容置疑,徐辉祖似乎有话想说,但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头谢恩。

    徐辉祖随皇后杨氏而去,临安公主扶着徐妙儿也紧跟其后,文华殿上瞬间只剩下朱标和庞煌。朱标叹了一口气,道:“你把那李晟敏抓获就好,为什么把徐妙儿也带了回来?”

    庞煌低身一礼,奏道:“皇上,其实非臣所愿,那李晟敏供称,那日要随徐家小姐回府,臣当时要是只抓李晟敏,而不动徐家小姐的话,今日,依照那徐家小姐的脾气,势必会闹的满城风雨,届时皇上会更加被动。”

    点了点头,朱标道:“你做得对,不过刚才看他们兄妹相残,朕心中也是有些不忍……。”

    “其实,以微臣看,魏国公生气是真,但是若论起相残来说,魏国公却是没有这个心思……。”

    “唔?”朱标有意无意的看了庞煌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以微臣之见……。”庞煌犹自未觉,继续说道:“魏国公虽然气愤,但是应该之前就猜出了事情严重,所以刚才临安公主要离开,他才开口阻挡,陛下试想,若是临安公主离开之后,殿中无人的话,魏国公那一耳光下去后。该如何收场呢?”

    听庞煌这么一分析,朱标也觉得有些道理。原来他散朝之后,就来到文华殿附近。就是想看看徐辉祖怎么处置,倒也不是不相信徐辉祖,而是想借助这个机会,将徐辉祖再朝自己的身边拉那么一些,自己还有事情让他去办。

    沉默了一会,朱标问道:“理刑处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庞煌连忙回奏道:“理刑处已经安排妥当,魏国公和徐家小姐去到之后,傅雍会按照程序来做的。”

    朱标放下心来,正巧叶孝天从龙潭遣回的情报处人员寻到文华殿。将昨晚的战况密折呈上,看完密折后,吩咐庞煌去将刘超送入太医院诊治后,开始具体的审理事宜。

    庞煌领旨而去,朱标坐在文华殿内,看着他昔日署理政务的地方,出神的想着一些事情,心道:“在朱棣身上浪费的时间太多了……。”

    酉时刚过,南京肃杀的天空飘着小雨。原锦衣卫诏狱内一片静寂。高墙上的数盏风雨灯昏黄暗淡,几名值更的宿卫提着灯笼在院内巡视,如果此时有心人注意观察的话,就可以发现。守卫比之几个月前森严了很多。

    大院一排排的号房里黑灯瞎火,但似乎有人蜷缩在潮湿污浊臭气熏人的草铺上,隐约间传来少许类似呻吟、哭泣的声音。在风雨暗夜中越发显得凄凉。

    转过前面几排牢房,一带青石垒成的墙上有一个月洞门。嵌着铁栅,门前岗棚里亮着灯。两个持刀站立的宿卫守护着。进入月洞门,是一个荒凉的小院,碎石铺成的小径连接着几间平房,背负高大的牢墙,哨楼里灯火通明。

    这显然是牢中之牢,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从森严秘密的外观看,似乎是关押着要犯或死囚,等待着行刑。其实不然,只要看着这牢中牢的特殊囚房便可明白,每间囚房都有床、桌、椅以及盥洗器具等等。

    李晟敏独处囚室,除了不能到监外自由自在行动之外,怎么看也不像是坐牢的模样。从昨夜莫名其妙的被带到这里,三餐俱由人送来,伙食倒也不差,未曾传讯堂审,也未见衙中官吏过问,不上不下地被搁置一边。

    开始,李晟敏还以为是做梦,然后就认为自己是被徐府的人抓了过来,追问他个勾引小姐之罪,但是有徐妙儿在那里,他又用担心什么呢?

    但是到了中午,李晟敏已经不那么认为了,因为从窗口传来那由远至近的哀嚎是那么的熟悉,然后他就看到十三个兄弟中朴正洙、金希澈、金钟云、金英云、申东熙、曺圭贤等六人分别从自己的房门前拖了经过,好像示威一般,每个人还在他的窗前停留一会,让双方能够看的清楚。

    “这难道就是大明的天牢吗?”李晟敏仰望着哨楼上的灯,鬼影似的守卫,心里想:“难道那些兄弟们都已经被官府抓住,可是为什么严刑拷打他们,对于自己却是这么优待呢?”

    看着昔日风姿妖娆的兄弟们,被严刑拷打的连站也站不稳,说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用着一双死鱼般的眼睛瞪着自己。而自己呢,连脚镣、手铐都没有戴上,难道平日和他耳鬓厮磨的徐家小姐有那么大的面子?

    断定是因为徐妙儿的讲情而使抓自己的人不敢堂审用刑。同时,又为自己同伴的遭遇而感到忧心,李晟敏不笨,从朴正洙他们的眼神中,他看到了妒忌、看到了怨恨、同时也看到了自己今后的声名狼藉。

    凭什么他可以受到优待,凭什么要优越于同伴,一旦出去,他该怎么解释这一切,李晟敏陷入了深深的忧虑当中,却忘了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他是否还能够出去。

    朱标和庞煌也就是想造成他这种心理,只有在这种心理下,一个人才容易就范,但是这些小人物,在高丽只是男宠、侍妾的身份,到底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呢?庞煌心理有疑问,不过不敢问出来而已。

    其实庞煌也知道,作为皇帝,也有很多无奈。在还是太子殿下时,就有些讨厌诏狱的存在,所以一直控制着理刑处不让私自羁押犯人,可是做了皇帝,面对这么多的事情。无奈之下,还是给了他一道开启诏狱的密旨。

    接到密旨的那一刻。庞煌能看到皇上眼中的忧虑和无奈,同样。作为庞煌来说,也很痛恨此类地方的存在,以他的志向,总有一天会光明正大的走进朝堂,可是任是谁身后悬挂着一个超凡于朝廷的组织,做事都不能全力而为。

    从皇上的眼里,庞煌同样看到了决心,是尽早结束一切的决心。而庞煌自己,心中的那团火也燃烧起来:“不尽快的清除隐患。自己怎么实现自己的抱负,难道整日的就是这样纠缠在明争暗斗中吗?”

    窗外响起滚滚雷声,雨越下越大,李晟敏像笼中的野兽一般在斗室中踱起方步来。

    而在不远处的一处暗室,透过铁栅,庞煌和徐辉祖、徐妙儿、皇后杨氏、徐妙儿静静的看着李晟敏,徐妙儿出奇的宁静,望着上午还要为其寻死觅活的李晟敏,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月洞门的铁栅打开了。宿卫提着食盒疾步走进去,李晟敏若有所思,瞟了瞟揭开的食盒,一碗燕窝粥。还有一碟分成四格的小菜。宿卫揭开食盒后,迅速的退下,李晟敏似乎想唤住问些什么。但稍微犹豫,宿卫已经走了出去。抬起的手又颓然放下。

    端起燕窝粥,喝了两口。味同嚼蜡,心里七上八下地打着小鼓,有些不安的朝外面张望着,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

    又看了一会,已经将近辰时,庞煌有意无意的瞟了徐妙儿一眼,却轻声道:“魏国公,皇上的意思,下官已经交代清楚了,这些人是万万留不得的,但是为了给魏国公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还请……。”

    徐辉祖抬抬手,头也没有回的阻止了庞煌再说下去,因为庞煌身侧就站着妹妹,他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到妹妹的眼神,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做的,徐辉祖看向李晟敏的眼睛,似乎要喷出火光将其燃烧似得,他很明白自己该做何选择,而此时,徐辉祖在想着皇上为什么要让妹妹在身边看着,他又该如何去做呢?

    辰时刚过,牢中牢的铁门打开了。李晟敏从囚室的铁栅中忽然看见徐妙儿跨了进来。惊喜交加,刚要迎上去,却马上硬生生的停住了脚步。因为他从后面看到身后跟着的徐辉祖和庞煌。

    徐辉祖,李晟敏当然认识,还为其奏过乐曲,那是在魏国公府的时候。庞煌他同样眼熟,因为就是这个人将他带进这里的。

    “妙儿!!”

    李晟敏有些激动的扑向铁栅,伸臂想抓住徐妙儿的手,激动地问:“你还好吗?”

    “我很好!”徐妙儿没有他想象中扑了过来,而是站在距离他很远的地方,回答的也十分干脆,但是脸上却露出愤恨的表情,突然提高嗓门大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骗我,你说,你和北平到底有什么阴谋……。”

    “妙儿!!”

    徐辉祖终于忍不住了,他和庞煌都是官场上厮混已久的人物,妹妹这套把戏怎么能瞒得过他们两人,这明着是在质问,其实是在告诉李晟敏,抓他的目的是什么,让他小心说话。

    李晟敏不用听完,全身就犹如掉进了冰窖,又犹如回到了成年寒风萧萧的家乡,虽然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心里仅存的那丝侥幸也被击的粉碎。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想着今天看到几个兄弟的惨状,双腿开始不由自主的抖动。

    这一切都落入庞煌和徐辉祖的眼里,庞煌上前一步,道:“和聪明人说话不用浪费口舌,既然你已经知道,那就开门见山的说,你有什么可以换回自己的性命吗?”

    李晟敏嗫懦着说道:“小人…..小人是仰慕天朝文化,特地来京师学习乐曲,只因……只因钱财丢失,才卖身画舫,文约契据,我一直放在画舫内,藏在柜里,大人若是不信,取出一看即可得知。”

    “唔!”庞煌突然冷笑道:“好一个泼皮,编出一番故事欺骗本官,你知罪不知罪?!”

    “大人,我说的句句实话,若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李晟敏急了,辩解道:“大人,我有文约契据为证..….小人只是看着徐小姐喜欢音律,一时糊涂贪恋美色,想骗些钱财而已……。”

    “放肆!”庞煌大吼道:“信口雌黄,竟敢玷污徐小姐名声,你可知道徐小姐是何许人吗?”

    “小人曾经在国公府待了一段时日,知道徐小姐是中山王之女,求大人饶命,小人一时糊涂……。”

    听到这里,庞煌不管徐辉祖面如酱色,反而笑了起来,慢悠悠的说道:“本来,你若是属国细作,还可饶你一命,本官禀报皇上,遣送你回国就是,犯不着为了你一个小小人物坏了两国邦交,可是你自寻死路,那也怨不得别人……。”

    “你只知道徐小姐是中山王之女,难道不知道,徐小姐是本朝安王殿下未过门的正妃吗?”

    庞煌厉声问道,看着李晟敏脸色一阴一晴的,心里正在做着无边的挣扎,不时的瞄向徐妙儿,突然用高丽语疾声吆喝了几句,徐妙儿脸色大变。(未完待续。。)

545 劝谏

    庞煌却是理也不理,转而向徐辉祖道:“既然此人非高丽细作,那么就是你们魏国公府的家事,那本官就交与魏国公处理了。”

    徐辉祖惨笑一声,他还有什么话说呢?向庞煌一礼,道:“杨大人费心了,请转奏皇上,臣徐辉祖有负圣恩,待清理门户后,自当以死谢罪,但请皇上不要怪罪微臣那不知情的家人。”

    说着,缓缓的从腰间拔出佩刀来,竟是要将徐妙儿和李晟敏两人一起杀死,徐妙儿脸色苍白,也是用高丽语朝李晟敏说了几句,就在庞煌快走出囚室大门的那一瞬间,李晟敏大叫道:

    “大人,小的有话要说!!我国靖安君想要谋反,小的知情……。”

    庞煌脚步收回,露出早已准备好的笑容,向徐辉祖道:“要是牵涉国事,那就归本官处理了,魏国公,借一步说话如何?”

    徐辉祖掂着佩刀,在那里不上不下的,紧紧盯着李晟敏,但还是缓缓的将手垂了下来。徐妙儿松了一口气。在庞煌的劝慰之下,终于两兄妹还是暂时回避了。

    那李晟敏也不再隐瞒什么,当下,把燕王和靖安君李芳远商议之事和盘托出,因为是李芳远男宠的缘故,所知也算详尽,倒是补充了许多庞煌以前所不知道的内容。

    待到李晟敏讲完,庞煌才走到这间牢中牢囚室的南侧墙边,用手不知按了一下什么,只见南墙缓缓整体想上升起,露出一个很大的空间来。仔细看时,在众宿卫环侍之下。朴正洙、金希澈、韩庚、金钟云、金英云、申东熙、李赫宰、李东海、崔始源、金厉旭、金起范 、曺圭贤等十二人皆在那里捆着,个个用布堵住了嘴巴。

    看到了李晟敏。不由怒目圆睁的瞪着这个叛徒,好像恨不得杀了他一般,庞煌笑吟吟的说道:“李晟敏,本官姑且相信你对朝廷的忠心,但是,忠心也是要靠表现的,本官想派你去北平替朝廷做一些事情,你从这十二个人中挑选一个伙伴,其他的。就看你的表现了。”

    说着,庞煌身边的宿卫拿出了一柄刀,“铛”的一声抛在了李晟敏脚下,随后站在一边,静静的观察着李晟敏的反应。

    李晟敏并没有低身去捡那柄刀,满脸痛苦的看了看在那里捆着的昔日兄弟,又低头看了眼闪闪发着寒光的短刀,再扭头看一眼面无表情的庞煌,喃喃的说道:“大人。能不能将他们关押在此次,我按照大人说的戴罪立功,到如大人所愿后,放了我的兄弟如何?”

    庞煌也是一脸诧异。没有想到一班男宠的关系竟然是如此融洽,这和在大明的三妻四妾一样,想要三妻四妾如此融洽也是极为不易。不由的佩服起李芳远的手段,但是。还是斩钉截铁的摇摇头,道:“本官的事情。需要两个人来完成,你真的顾及兄弟情义的话,可找出两人,其中一人代替你即可!”

    李晟敏一呆,半天才琢磨明白庞煌的说法,那就是一命换一命,只需要两人,哪怕这两个人中没有自己,也是一样,稍作思索,便得出结论,还是徐妙儿起了很大作用,救了自己一命。

    遂不再考虑这个问题,慢慢的将目光转向他昔日的十二个兄弟身上,才发觉,本来刚才怒视着他的兄弟,当听说他可以决定一个人的存亡之后,怒视不见了,现在,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个含情的眼神,虽然说不出话,但从那双双含**滴的眼神里,李晟敏可以看到往日的同袍同裙之情。可以想起以前许多甜蜜的回忆。

    一时间,李晟敏痴了,到底留谁,对于现在的他,依旧是一个难题。

    近一刻的时间,李晟敏终于颤抖着举起了右手,指了指韩庚,另外几人立即发出着急的嘶吼声,只是苦于无法说出话来。

    庞煌点点头,立刻有宿卫将韩庚放了出来,看着满脸幸福的这个年轻人,庞煌轻叹了一声,问道:“你可愿为大明效力吗?如果这次被选中非你所愿,尽可说明,本官可以换的!!”

    刚刚放松下来的韩庚,身子马上绷紧,由于紧张,以至于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的点着头,表示自己愿意,庞煌没有表示,而是将眼神再一次的投向李晟敏,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李晟敏迟疑了一下,马上就明白对方想让自己做什么?

    挣扎着,似乎还想争辩什么,庞煌看到这个情景,脸色不由一变,厉声喝道:“如果你不愿意,我尽可让你选出的这个人再行挑选,但是你的下场如何,可是要考虑清楚,本官给你十个数的期限,那个谁……。”

    指了指韩庚,继续说道:“你来报数,快点……。”

    已经被吓破了胆子的韩庚那里敢再犹豫,一个紧张,竟然把一、二连着喊了出来,不过效果也是极好,条件反射之下,李晟敏立即捡起刀来,不过仍然止不住的在发抖。

    当韩庚数到七的时候,受不了压抑的李晟敏终于忍不住了,狂吼着,往前疾冲几步,几乎是闭着眼睛,将短刀送入了朴正洙的胸口,看着朴正洙凸瞪的双眼,一副死不瞑目的紧盯着李晟敏,双脚奋力挣扎蹬着,片刻就没有了生息。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自然也没有了心理障碍,片刻也没有停留,金希澈、金钟云、金英云、申东熙、李赫宰、李东海、崔始源、金厉旭、金起范、曺圭贤等人在李晟敏抽刀、拔刀的过程中相继送命。

    囚室内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血腥气息,而韩庚好像是吓呆了一般,依旧在那里数着:二十、二十一、二十二……。

    这个进度表明,李晟敏下手的快捷和毫不迟疑。

    窗外,徐妙儿痛苦的闭起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这个李晟敏是他印象中那个害羞的李晟敏、是那个撒娇的李晟敏。是哪个温柔的李晟敏……。

    徐辉祖叹了一口气,对妹妹道:“回府吧。你何必这么倔强的非要继续看下去呢?”

    嘴上这般说,可是看到妹妹的表情,心里却是放心了很多,皇上态度未明,但愿妹妹经过这场事情,会接受教训,不要让自己这个当大哥的再担惊受怕,不要再一时糊涂而连累了家族,徐妙儿固执的看着李晟敏将刀送入最后一人的胸膛。低下头,眼泪哗的一声落了下来。

    向外面疾走了几步,骤然停下来,盯着哥哥问道:“大哥,这个杨大人要让他做什么?”

    徐辉祖摇摇头,他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告诉妹妹,徐妙儿也不再多问。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徐辉祖顿了顿足,遂紧跟了下去。

    囚室内,李晟敏双手握刀。一个劲的颤抖着,脚下流的全部是昔日兄弟的血,他也想不到。自己能下得了如此狠手,心里正难受之际。突然发觉身边有人走近,警觉的抬起头。握刀的双手紧了一下。

    是韩庚,已经走到他跟前,面无表情的望着李晟敏。

    心里猛的一松,抛下短刀,抱住这位仅剩的兄弟哭了起来,李晟敏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也许哭泣才是掩饰他内心难受的唯一途径。

    韩庚的手缓缓的搭在他的肩膀上,使李晟敏更加伤心,正哭泣间,突然感到背心一凉,猛然全身都失去了力气,不由骇然,挣扎着想脱身看个究竟,但是韩庚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却紧紧抱住他,拼命的抱着他,看着眼神逐渐涣散的李晟敏。

    韩庚的眼泪也流了下来,附在李晟敏耳边说:“杨大人说一个人就够了,你,不能活……。”

    “难啊!”

    朱标心中长叹。这是他登基以来面临的最大一次挑战,稍有不慎便是朝局大乱,纷争四起。

    如此错综复杂的形势,将会是他一手缔造,让朱标的内心生出一种对未来的无知感。如今的这个决定,会带来什么后果?他也不知道了。

    “陛下,如此借力打力,会不会有些冒险呢?”

    看到皇上的为难,在一旁的庞煌开口问道,其实后果他都知道,这样问,只是为了转移皇上的注意力,然后引导其树立信心而已。

    “杨爱卿所言何意?”果然达到了效果,听到庞煌发问,朱标有些疑惑道。

    “陛下!”庞煌一躬身,娓娓说道:”当下之困,皆由燕王而起。然燕王现在京师,所依凭者,不过是锦衣卫信息而已。燕王并无公开露出反意,相反,从先皇召燕王进京以来。更是恭顺谦和!无大的错误,单凭锦衣卫信息,纵然证据确凿,也会有攀诬之嫌,所以皇上行此险着,使为祸的伤害减至最低,但是事态万一失控呢!”

    “此间厉害,朕岂不知?然则北方各自经营多年,已成痼疾,若朕放任,恐日渐骄横,为祸国事。若朕约束,则都是朕的长辈,无论怎么做,难免会有人说朕亲疏离间!”朱标眉头紧锁,继续说道:“既然如此,该发生的,还不如早些让其发生,愈久愈痛。”

    庞煌一笑道:“皇上勿急,且听臣说完。臣观诸位王爷,皆是居高观望,以燕地警告天下,正是陛下仁政的开始,臣亦不敢质疑皇上的英明,但是,真的能如皇上所愿吗?”

    庞煌明白,皇上不是太祖高皇帝,登基之初,以此时的威望还不足于一举慑服天下。而真正属于皇上的朝堂还没有建立起来,此时的动荡,一个不慎就是天下大乱啊。

    淡淡点头,朱标道:“爱卿言之有理。所以,今日让爱卿前来,就是为了帮助朕剖析一下徐辉祖的心态,关键还是在他身上,朕希望中山王之后再立新功,但是徐妙儿之事,又将此事拖入了模糊之中,朕心难决啊!”

    说到这里,朱标露出几分犹豫之色:“爱卿应该知道,徐家增寿、妙儿二人,被亲情所累。一直维护燕王。此次高丽奸细、牛首山亡卒、龙潭的燕山铁卫,皆和他们有些关系。但是徐辉祖在朕还是太子殿下的时候就提醒过朕。言燕王之心不可测,需多加提防!。按理应是忠于朕的。但是徐家毕竟是四的亲家,关系非比寻常;且徐妙儿之事,对徐家也波及颇大,就算是害怕朕秋后算账,也是人之常情。其内心究竟如何,朕实不能确定!”

    庞煌陷入沉默。对于徐家的真实态度,他知道皇上担心的是什么,也都觉得扑朔迷离。而他们还有一层顾虑就是,若是徐辉祖顾虑到徐妙儿所犯之罪。便可以有两种选择,第一就是帮助皇帝立下功劳,彻底解除诸藩隐患;但是皇帝毕竟是晚辈,如果安王到时候发难,到底皇帝顶住顶不住宗室的压力,这应该是徐辉祖所担心的。第二,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暗中协助燕王,立下从龙首义之功。那么燕王一旦成功,以徐辉祖之功,徐增寿和徐妙儿之前的协助,徐家将成为大明第一大家族。任何人也动摇不了其的地位,以燕王如同太祖高皇帝一般的强势性格。徐妙儿的罪责,就完全不算是什么了。

    但抛下徐家也不妥。就眼下而言。徐家对稳定朝局太重要了。魏国公是开国勋臣之首,徐家在朝中、军中的人脉和声望也是首屈一指。这是朱标开始就考虑在内的。只是李晟敏和徐妙儿的意外,才使朱标显得有些为难。

    “陛下!”思忖再三。庞煌忽猛一抬头,坚毅言道:“臣以为徐辉祖可以托付!”

    “哦?”朱标有些诧异的瞅一眼庞煌,知道庞煌不会说一些没有把握的话,边问道:“杨爱卿认为徐辉祖可信?朕应该把重任交付与他?”

    “可不可信,臣不敢断言。然臣可确定,徐辉祖绝不会坏陛下之事!”庞煌冷静答道。

    “此话怎讲?”

    “陛下!”黄子澄一拱手道:“以臣推断,徐增寿、徐妙儿在燕王事中的角色,至少可以表明他们兄妹二人已经被打上了燕王的烙痕。而陛下所虑魏国公徐辉祖在皇上潜邸时的密奏燕王种种,不过是迷惑视听之举,暗为己留一自保之道而已。不知臣所言可准?”

    庞煌的话说的很露骨,朱标不可置否的保持沉默,他已经不是刚刚做太子时的幼稚模样,所看到的事情也多出乎他的预料,朱元璋对自己的慈爱,朱棣出奇的隐忍,徐增寿分外的嚣张,方孝孺和自己的格格不入,黄子澄的功利心切,再加上出来诸如庞煌和他闻所未闻的永嘉、永康学派。

    对于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大明,朱标也知道充满了太多的变数,徐增寿支持燕王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徐辉祖呢?则一直做着忠臣不事二主的闲臣。但是忠心的后面隐藏了什么?

    他难道不知道弟弟徐增寿的所作所为吗?为什么不提前制止?所以,朱标又了解到一个早已经淡化了的名词:“家族”。在往前推算,那这个名词就是“门阀”,虽然从隋以来科举取士,已经将门阀的影响力减至最低,但是在很多的人眼里,家族的利益仍然是高于一切,而且家族之家在皇权的影响之下,有联合之势,诸如朱元璋建立大明之初的淮西派系和浙江派系官员,明争暗斗各自为政,都窥视丞相之位,为了派系丝毫不顾国家大局,朱元璋不得不大开杀戒,以至于废除丞相一职。

    因为朱元璋看出了朝堂之上不可能稳定,只要有朝堂,肯定会有派系,就犹如庞煌后世中在电影中看到的那句话一样:“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其实这暗含的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明争也好,暗斗也好,为了名,为了利。一切都可能成为争斗的对象。

    丞相几乎是仅次于皇权的存在,所以是官员们相互争夺最为激烈的战场,索性朱元璋就取消了这一个职务,让大臣们失去了目的,短时间内也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当然,这一切都是朱元璋在临死之前的那三天中,时断时续说的,经过朱标的总结,就成为了这样的话,朱元璋说过,因为徐达从不参与派系之间的争斗,才会让人放心。

    但是徐达去世之后,徐增寿和徐妙儿相继参与进来,当然,可能是为了亲情所在,但是,徐辉祖会不会参与到其中呢?

    见皇帝不出声,庞煌也只好继续分析着:“其实陛下勿需忧虑!即便徐家果真投机,那又如何?投机者左右逢源,两不得罪而已。陛下将此事委托于魏国公,以他之精明,岂不知其中干系甚大?岂不知走漏风声,会给陛下带来天大麻烦?果真如此,以其心性,纵不愿为陛下效劳,又岂敢把消息透露出去?一旦泄露,陛下定会把他恨到死处,那他又将如何左右逢源?以徐家今日之规模,臣敢断言,魏国公必不会将鸡蛋放入一个篮子里,因为徐增寿、徐妙儿立场已明,他就算是为徐家留一条后路,也必会全力协助皇上完成此事,前提皇上只要暂时不动徐增寿、徐妙儿两人!”(未完待续。。)

546 缓缓再说

    朱标心里豁然开朗。庞煌的分析可以说是精辟入骨,有茅塞顿开之感。不错,朕不怕他首鼠两端!就怕他不首鼠两端,心存顾忌,才会有所动力。

    御书房内的气氛一下活络起来。这段时间,朱标一直考虑着怎么把握大局,现在终于将事情慢慢的揭开一些帷幕,剩下的就等着事情的发展和对方吃饵了。心情不由大好。

    庞煌趁机奏道:“皇上,现在有件事情还必须要做,不但要做,而且要做的声势浩大,做的天下皆知……。”

    看着庞煌的一脸得意,朱标猛然醒悟过来,不应如此忘形,随即脸色恢复庄重,坐正身子,缓缓问道:“什么事情?”

    “皇上应该将此次擒获高丽人、龙潭有逆贼盘踞、安庆公主庄园的异像的事情公告天下!!”庞煌斩钉截铁的说道。

    “公告天下?”

    “皇上,恕臣直言,无论这些事情锦衣卫做的再严密,也会有风声传出,与其悄悄而传,还不如皇上亲自说出去,但是不用说出擒获的人数和口供,只说叛匪顽固,无一生擒罢了,而借此机会,皇上则可大发雷霆,再将此事与诸王有牵连之事告知一些诤臣,有他们率先发难,皇上则可迫于群臣压力,暂时圈禁京师诸王,以此警告在藩属的王爷们,则可为北平施加压力。”

    朱标沉吟起来,庞煌说的这些,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不过兹事体大。以他控制朝廷局势的实力,恐怕操作起来有些难度。万一就此事逼的诸王联合,为祸程度。恐怕要比他后世的靖难之役还要麻烦,少了一个燕王而已,然而北方诸王一旦感受到威胁,同声连气,那可是平添了许多燕王啊。

    看到皇上摇了摇头,庞煌不由急道:“不如此,韩庚和徐家之人就很难取得对方的信任,而且威胁不足于使其涉险,他们也师出无名。以道衍、袁珙等老奸巨猾,肯定要静观其变,时间拖的越长,事情的变数出现的越多,反而不利于陛下的筹谋,请皇上三思啊!”

    朱标考虑了一会,还是摇摇头,道:“爱卿不用多说了,朕自有主张。你先退下吧,回去之后交代蝶儿,朕准备让徐妙儿进宫为女史,和蝶儿同宫而做。让她留意徐妙儿的所作所为,至于爱卿的想法,朕会考虑的。”

    庞煌长叹一声。遂不再言语,跪叩而出。前往安排善后事宜。

    随后叶孝天请求觐见,禀明已经将刘超送往太医院诊治。同时,纪纲、穆肃等人已经全部押送至诏狱关押,请皇上给予指示,是否严加拷问。

    庞煌退出大殿,想了想,摇摇头,还是作罢,随后决定去太医院看望少年刘超,看看这个因为自己穿越回到大明而改变命运的少年,到底是什么模样。

    其实,对于刘超的事迹,庞煌在后世中早已经听说了几个不同的版本,听说时,甚至不相信真的有这么样的一个人存在,但无意中听叶孝天的奏报出现了这个名字,不由兴趣大起。

    他最为熟悉的一个版本,就是朱棣攻入南京后,景清刺杀未遂,后遭到报复,朱棣穷究不止,刘固被连坐进去,他与弟弟刘国、母亲袁氏及儿子多人一同被押到南京城聚宝门外受刑。刘固的儿子刘超,手臂特别有力气,临刑时,看到自己的亲人们一一被朱棣刽子手残忍地杀害,仰天长叹后,手上的钢索全被他挣断了,瞬时间他夺过刽子手手中的屠刀,连杀了十余人。朱棣听到了消息后大惊失色,赶快下诏,磔杀之。

    对于能够挣断钢索,庞煌总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听叶孝天禀报之前的摔毙野兽,又听闻最近以一人之力,如同赶羊一般让纪纲等人无可奈何,左右了整个龙潭伏击的局势,才有些相信起来,而且还不到十五岁,是个可塑之才啊,怎么能让他不动心呢。

    临出御书房的那一瞬间,庞煌突然想起了蓝玉的侄孙蓝勤堂和常升之子常继祖都在杭州吴王朱允熥那里,而且常升听说最近也恢复了部分神智,不由心里一动,命叶孝天遣人往杭州一行,命常升带着蓝勤堂、常继祖回京师述职。同时又准备奏明朱标任命,方明谦为吴王府诸卫指挥使,代替常升的职务,允许吴王三卫扩至二万一千人,由方明谦指挥训练备倭。

    做了这个决定之后,庞煌才放心的往太医院看望刘超,因为年龄还小,体力又严重透支,到现在仍旧没有醒转,看看闭着眼与常人无异的刘超,感叹了一番,便出宫回府去了。

    三日后,午朝散去,皇帝留方孝孺、黄子澄、监察御史尹昌隆及都察院右御史大夫练子宁往奉天殿西阁问对。

    首先,决定废除六科给事中,改称左右拾遗。

    太祖高皇帝在在历代传统的监督百官机构御史台之外又设计了另外一套监察机制,即六科给事中,其用意是让御史监察百官,让品级很低的给事中去监察御史在内的百官,他自己则可乾纲独断了。

    朱标则决定改变这个制度,将六科给事中改为左右拾遗,这不是仅仅改个名,他还对它的功能作了新规定,左右拾遗不再以监察百官为其主要工作范围,而是叫他们专门给皇帝提意见,规谏皇帝,约束皇帝,当然,这也只是一个形式而已,一个像新臣示好的信号。

    此举当然得到了今日被留下问对四人极力的拥戴,因为他们都是文官系统中算得上举足轻重的人物,在朝堂之上也代表了新生代的朝堂力量,对于朱标这样的德政,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反对呢?

    而且,皇上的此举,是让官员放心的表现。也是皇上开始重用文官的一种信号。在高呼万岁圣明,和积极提出完善制度的同时。表现了对皇帝的一种期望。

    慢慢的,朱标的脸色阴沉下来。善于察言观色的黄子澄当然看在了眼里,鉴于被冷落了很久,此时皇帝能让他和方孝孺等人同时接受问对,也是一种即将受到重用的信号,为了表现,黄子澄马上小心翼翼的问皇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朱标召见了已经等候在宫外的,早已经被安排好的,将最近京师附近发生的事情隐晦的说出来。高丽十三人中十二人伏诛,一人在逃。龙潭村成了逆贼的聚集之地,安庆公主的庄园成了逆贼的后花园。

    尽量斟酌着言辞,但是话锋所指,无一不指向京师中的诸王,最主要的,就是指向传言已经病疯了的燕王朱棣。不过所言,将所有事情,都归到锦衣卫所为。其中的目的,就是朱标暂时还不想让锦衣卫公开。

    虽然在不少大臣的眼里,锦衣卫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但是朱标不想人提及锦衣卫。就想起昔日的锦衣卫来。所以诸多事情,暂时都说锦衣卫所为。

    纵然如此,被留下问对的四人还是一起变色。奉天殿西阁的空气陡然压抑起来,京师的上空响起了沉闷的雷声。江南的梅雨季节来临了。

    黄子澄看着皇帝面带的愁容,也不敢多言。和、方孝孺、尹昌隆及练子宁退下后,几人没有分开,相视无语,都是聪明绝顶的人物,自然不用多说。

    黄子澄心中怦怦直跳,皇上难道要公开考虑削藩之事吗?想起了这个问题,他似乎能看到自己的机会,但是机会在那里呢?等醒悟过来,才发觉他们一行人站在东角门外,东角门是奉天殿前的侧门,曾经有些熟悉的感觉。

    朝中有很多大事,都是在附近的偏殿发生吧,藩王兵权过重,朝堂之上自以为忧国忧民的有识之士早有忧虑,只是之前是慑于先皇的威严,而现在是皇上的沉默,没有了锦衣卫的威胁,群臣或者士子议论纷纷,但很少会拿到桌面上谈论,皇上对于此事更是讳忌,提也未曾提过,黄子澄的几次暗示,都被皇上斥责,没有想到皇上今天竟然主动提起这件事情,而且一动就是惊天内幕。

    没有言语的走进东角门偏殿,大殿内安静的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出来,黄子澄虽明知他们所要谈论的问题,但仍不由得一阵紧张,头上顿时冒出汗来。

    “此事关系重大……。”还是方孝孺率先发话:“稍有差池就将万劫不复,诸君若有所思,不妨开诚布公,此时同心,才能使陛下无忧,本官就先抛砖引玉,希望诸君能给些意见才是……。”

    见方孝孺开口,黄子澄一颗心终于落地,胆子也大了起来,却抢先说道:“先皇在世,诸王还算平静,但是如今皇上都感到了不妥,之前下官所议削藩,则是上应天命、下顺民心,黄某人想,该是提出的时候了。”

    “理是这个理,但若到时诸王不服,滋生祸乱,却又该如何?”练子宁身为都察院右御史大夫,却没有身为御史大夫的冲劲,反而有些担忧道。

    “皇上为九五至尊,诸王均是臣子,若有不服,便是谋反!”黄子澄豪情顿生,声音也大了起来:“天下卫所,纵有归藩王节制的,但也总是朝廷兵马;天子下旨,他们谁敢不遵?诸王所掌,不过护卫军校而已。一旦有王谋反,陛下则明诏征讨。天子堂堂之师,讨伐乱臣贼子,岂有不胜之理……。”

    黄子澄一番慷慨之语,反而把开始说话的方孝孺甩在一边,在那里卖弄着自己重复了很多遍的言论,之前,这些话基本上是法不传二耳,如今总算是堂堂正正的说出来,心里是那么的畅快。

    方孝孺皱着眉头,算是很耐心的听完黄子澄说完。叹了口气,道:“子澄说的是,宗藩不削,国无宁日……。”

    “皇上今日既然召见定议,言下之意大家都应该明白。但如子澄所说,如何削藩,如何让皇上脱离现在的困境,我们必须要拿出个妥善的章程出来,即能削除祸患。亦不要激起祸端,前汉“七国之乱”、西晋“八王之乱”万不能在本朝重演。”

    方孝孺郑重其事的说道。因为其的威望,其余、尹昌隆及练子宁等人。都是一起点点头,对于方孝孺的博学,他们是由衷的佩服。

    今日的东角门,注定是一个漫长争论,作为,那里不知道皇上的心意,他明知皇帝暂时无意于其他藩王,所提之意见,当然是他自己认为最为恰当的。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燕王实力最为雄厚,除掉燕藩,其余诸王必然丧胆,岂敢再生不臣之心?此乃一锤定音也!”说道。他说的很对,拿下燕王,诸王力量便减掉了一半,确是一步好棋。

    但黄子澄却有着自己的想法,只见他缓缓说道:“只是燕王自先皇召回京师以来,素来恭谨。从无不法之事;先皇在时,两次出塞征战,均获胜而还,于国家建有大功。如今又借口身染恶疾。虽有罪责,但都是暗中行事,今日所列罪状。仅凭罗织一说,燕王不用出面。就可使陛下陷入被动,而且现在燕王身在京师。北平只是世子代为署理,要硬说燕王意图不轨,你我都逃不了一个奸妄之名……。”

    黄子澄与原本志同道合,但是执掌锦衣卫以来,看清楚了很多事情,也学会了做事只要能达目的,并不在乎遭人诟病,更何况,锦衣卫被人诟病的还少吗;黄子澄从表面上看是一个求全之人。在他看来,因削藩而损朝廷清誉并不是好局,他希望能有个十全十美之策,使鱼与熊掌可以兼得。

    两个人又争论了一会,看着的脸色,黄子澄观其对削燕一事十分坚持,自己也劝不了他,便呵呵一笑道:“莫如此事暂且放下。且听听方先生之言如何?”

    刚才方孝孺听着两人争论,自己和练子宁、尹昌隆两人只是无语,听到两人问道自己,沉吟半晌方道:“两位所言俱有道理,燕藩之事,事关削藩大局,确需慎重。”

    “下官委实不敢妄加评断。只是皇上登基以来敦儒修文,颇有大兴文治之意。文治之道,不外一个‘礼’字。燕藩之强,实为诸王之首,先削燕藩,确能震慑诸王,削藩一事必能事半功倍。不过燕王表面并无过失之处,若强行削之,于礼恐有不周,且皇家之事有些无法公布于众,那就于法无凭。此事确是两难之择。”

    刚引出个“文治”,黄子澄已经暗自窃喜,知道终归是自己占了一些上风。也马上明白过来,忙道:“燕藩乃朝廷心腹之疾,若不速削,恐生大患。”

    方孝孺徐徐又道:“齐大人之法固是捷径,但也有弊端。燕王现在京师,内心虽不为人知,若削燕诏书下给谁,现在燕王等同被削,诏书下于燕王世子,那就有些太多余明白,天下人更有议论。北平诸卫俱燕王旧部,如今虽权归朝廷,但将校都是燕王简拔,燕王未回北平,就行削藩,北平诸卫是否心服尚未可知。”

    方孝孺一语中的,直指削燕之弊,顿时语塞。他千算万算,却偏偏没把这种局面算进去,一时之间倒拿不出话来反驳。

    尹昌隆见状,也觉得有理。于是附和道:“方先生之言极是。削藩之事,稳妥最为要紧。先除诸王,便是循序渐进、先易后难。一旦诸藩俯首,燕王再强,也是孤掌难鸣!”

    方孝孺的分析起了作用,而正合黄子澄的求稳之论。毕竟,燕王现在京师,虽然所有罪责都指向朱棣,但毕竟不是心服之患,现在拥兵在外的诸王倒是需要注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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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标让将事情透露给方孝孺、黄子澄、尹昌隆和练子宁等人知晓,当然也能计算出到底会商议一个什么样子的结果,不让卓敬、高巍等人参与,就是为了形成一个统一的声音,那就是依次削藩。循序渐进。

    为了配合这个计划,也便于自己把握事态的发展,在黄子澄、方孝孺等人的议论还在进行中的时候,作为皇帝的朱标大手一挥,借口河南水患严重,恩准周王朱橚的奏请,令其返回藩地,协助地方官员治理河道。

    在朱元璋剩下的日子里,朱标终于搞清楚了一些关系,才知道父皇为什么废立周王朱橚两次,其中,还有一个不足于外人道的秘密。

    周王朱橚的母亲叫碽妃,因为朱元璋怀疑其“**宫闱”而被判处“铁裙”之刑,也就是就是用铁片做成裙子给人穿上,然后把人放在火上烘烤致死。其中最主要的依据就是未足月就生下了这个朱橚。

    后来,在马皇后的保全下,朱橚和哥哥朱棣就由其收养,虽然保住了性命,却很不受老朱的待见,开始封的吴王被改封周王,中间还借故废周王,让他去还云南,最后才看在其子朱有炖的份上,让他归藩。但是从来没有用正眼看过这个儿子。(未完待续。。)

547 北平的犹豫

    关于父皇怀疑的有没有道理,朱标已经不可能加以考证,最重要的就是周王朱橚不但是燕王的亲弟弟,而且也没有经得住锦衣卫调查,本来朱标还以为是父皇对朱橚有什么偏见,看到朱橚可怜的样子,在看到朱橚组织和参与编写的四部医学著作,《保生余录》、《袖珍方》、《普济方》和《救荒本草》。还以为周王朱橚纵然再不肖,也算是一个悬壶济世的天才。

    后来,锦衣卫经过调查,找到了周王府发疯失踪了的长史王翰,才了解到周王和燕王的关系实在是太密切了,并且对于太祖高皇帝有着严重的不满,极有可能“图谋不轨”。王翰就是鉴于害怕一旦周王事情败露,按照大明规制与惯例,周王的藩王地位被废,作为周王府长史的自己就得被处死这一条刑律,自己受到牵连,而装疯而走的。

    然后朱标就加强了对于朱橚的监视,发现其虽然和燕王不是一伙,但是其心也是不小,但不过是志大才疏之辈,是杀鸡儆猴的最佳榜样,所以朱标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他作为这次行动的开始。

    景泰元年七月,周王归藩,调周王世子朱有炖入京守制,同时,命国子监抽调人手,为安抚使,命宗人府令朱棡抽出宗人府人手,相互组合,前往大明各藩属行安抚之责,表示皇上对其的关心,并观察太祖高皇帝的拜祭情况。

    七月末,安抚使刚刚成行出京师未久,朝堂之上。就引起了巨大的波动,太常寺卿黄子澄、翰林侍讲学士方孝孺、监察御史尹昌隆及都察院右御史大夫练子宁等人联名上奏。要求裁撤诸王护卫,以为定制。多余之兵,皆为朝廷所属,归都督府、各卫所管辖。

    削藩的第一步终于走出来了,当群臣用希翼的目光看着皇帝,希望皇上依从前所做,将奏疏搁置,但是皇帝却缓缓让太监将奏疏在朝堂之上读出,用一种坚定的目光扫视群臣,以方孝孺等人奏折为题。号召群臣共商之。

    风向变了,纵然是七月酷暑,但是奉天殿上依旧充满了寒意,朝堂之上每个人都在思量着自己的立场,而在遥远的北平呢?

    景泰元年八月二十六日。韩庚终于看见北平那隐匿在天边穹窿中的北平城墙,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和南京比较起来,北平虽然风冷空气也干,但是在炎炎的夏日已经没有什么分别了。韩庚停驻脚步,极力眺望着。往西方与北方看,可以遥望蓝黑色之山脉,东方和南方则是一片无限之平坦,城壁之高度与总长度在规模上足可凌驾大明京师的北平。终于到了。

    漫长之旅途终结,韩庚轻轻叹了一口气,稍微的让了下。身后的人走了上来,是和他一起的徐府家将徐福。两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倦色,竟然是从南京城。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北平,沿途全部走的是小路,因为,大明已经颁发了悬赏令,画图通缉韩庚。

    相信韩庚被通缉这一点,在他们二人还没有到达北平之前,朱高炽就应该得到了邸报,而此时也在发狂的找寻着他,因为京师中的那次按无声息的行动,几乎将燕地变成了一个瞎子、聋子,骤然的消息闭塞,使无论是朱高炽还是道衍都几乎发了狂,鉴于北平现在兵马的形势,他们又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只得动用燕王府的亲卫慢慢摸索,搜寻着那怕一点点有用的消息。

    但是同样的是,这些韩庚和徐福两人也不知道,此时两人拖着疲惫的身体,相互对视着,相互露出深深的疑惑。

    “徐大哥,我们现在不去北平吗?”望着几乎近在咫尺的北平城,韩庚眼里充满了渴望。那怕是走一步的力气,他也需要半天去凝聚。

    徐福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现在去北平,我们一路的幸苦就白费了!!!”

    因为徐福知道,在韩庚被通缉的同时,为了增加事件的真实性,朝廷已经通过各种渠道支会了北平都司事都督耿瓛,严查高丽人的行踪,此时都督耿瓛应该再北平布下了天罗地网,等待他们的不是被当场格杀,就是被抓住再押送会京师,耿瓛不知道情况,铁面无私是肯定的了。

    燕王所属精兵护卫,在不同的时间,分拨被宋忠、杨文、吴高等人瓜分的差不多了,可用的,也就是日常所常备的三千余人,根本不可能和耿瓛抗衡,这一点,徐辉祖在走之前,都已经交代徐福了。

    只是徐福懒得向这个韩庚说起,他不明白,大明非要用这些不忠不义的人做什么?在一路上,虽然照顾韩庚很多,也有些感情存在里面,可是就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些出卖色相的男人。

    但是看不起归看不起,魏国公交代的事情,还是需要完成。

    徐福轻声可说一声,摇摇头,道:“走吧,快到了,我不会害你的。”说罢,转而向东,徐福来过几次北平。对北平虽不甚熟悉,但大体方向还能估摸得出。他是朝着东北方向走去的。那是去通州的方向。

    都督袁洪之子袁容,洪武二十八年为燕王府仪表袁容,配燕王府永安郡主,现在就在通州居住,那里防卫松懈的多,而且,永安郡主身为燕王妃的爱女,徐福当初在魏国公府也见过几次,通过袁容的途径进入北平,相对也容易的多,而且,也可以表示魏国公对此事的态度,利于今后事态的发展。

    天色完全黑了的时候,他们不辨东西,不晓方向,瞎子似地茫然走着。前面是惊是险,是祸是福,茫然无知。只是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但求一路到通州。这时,韩庚显出了他一些异于常人的一面。也许是从小就在冰天雪地、极度贫寒的高丽长大,对于方向。有着一种异于常人的直觉。

    后来,也算是韩庚带着徐福。约摸三更时分,他们总算到了通州城下,两人都极其疲惫,倒在地上就不想动弹。便寻到附近的一所破庙,在那里休息。这庙已没有屋顶了,仅存点残垣断壁他们只能枕着地上的破瓦断砖躺着。天幕黑沉沉的,浓重的夜雾,见不到一颗星星,风很大。露很重,给人一种冷浸浸、湿漉漉的感觉。尽管周身疲倦得连动弹一下的力也没有了,两只眼皮都撑不开了,徐福仍然睡不着觉。仔细聆听着韩庚的动静,这是他自从接受任务以来养成的习惯。

    朦胧中,他似乎听到远处通州城里响起的更鼓声:已是四更天了。外面,隐隐有脚步声。那是乡民往城里赶集的脚步,他们顺着人群,一齐来到西门边时。只见城门外黑压压地挤了不下百余人,大家都默默地坐在沙地上。

    当传来吊桥启动的轧轧声时,城外的徐福顿时放松下来。回头望着着宽阔的田原,凝望着冉冉上升的日头。焦虑着时间的飞逝。经历了种种危险。总算来到了梦寐以求的通州城。魏国公的交付的任务完成了一半,但是皇上交付的任务呢。

    看了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韩庚,眼中不由露出一丝怜悯来。

    就在徐福和韩庚进入通州城的同时。北平也终于送走了心中的一块大石,朝廷所派出的安抚使。在月前就到了燕地,今日正好离开。

    来北平的采访使是由诚意伯刘璟和国子监生员林嘉裘。刘璟是开国功臣刘基刘伯温的儿子,现在承袭父爵,为谷王府长史。而林嘉裘则是方孝孺的学生,现在国子监深造,朱棡此次的安排也是无奈之举,说是遣宗人府官员和国子监生员组成安抚使,但是宗室中哪能抽出那么多人,只得抽出部分王府长史充任。

    刘璟等人是朝廷钦差,来到北平一连数日,仅就北平民政与布政、按察两司官员商洽,偶尔于市井之间探访些风土人情,似乎并无意与燕王府为难。但燕王府的人心中都很清楚,朝廷大员来北平,绝对不只是探探民情、审审案卷这般简单。

    据燕山铁卫所报,刘璟二人这几日活动频频,其所属安抚使成员也四处打探,与葛诚等一帮王府属官也有交往。究其意图,肯定是想暗渡陈仓,收集燕地不轨之事。

    朱高炽也没有办法,论职司自己不过是燕王世子,暂时代理燕王府事务,论辈分更是要矮了刘璟一分,虽然是未来的燕王,却是没有办法节制刘璟等人的行动,只得听其任之,只盼望他们早走。

    因为安抚使的存在使他们做事缩手缩脚,而最近朝廷的几份邸报又让朱高炽心惊胆颤,现在安抚使走了,朱高炽看见刘璟等人的车驾消失在远方后,立刻回到燕王府开始召集众人于燕王府西殿,道衍、袁珙、金忠、朱能和张玉等人是必须召见的,不过当众人到齐之后,却发现,景清也站在了人群之中。

    道衍皱着眉头,紧紧盯着景清,要不是气氛十分沉重,要不是朱高炽阴沉着脸做于上首,要不是众人皆在,说不定道衍就要请朱高炽赶走景清了。不过这终究是在燕王府,高高而坐的终究是燕王世子,而今天召集的终究也是忠心于燕王的人。

    道衍很能分清楚形势,他只是一个高僧,燕王朱棣在时,他是一个高级幕僚,那里比得上今天召见的众人,非富即贵,不是手握重兵的武将,就是能处于朝堂之上的文人,燕王在时对其的尊敬,已经随着燕王离开北平的时间慢慢的淡化,如今当着众人的面,是万万不能逾越礼制的。否则,上次争论,他也不会怂恿着丘福横冲直撞,自己则在幕后操作了。

    朱高炽望着殿下站着的众人,身宽体胖的他一时胸堵气闷,同时又感到无比恐慌。

    “皇上要动手了吗!”

    这个念头占据着朱高炽现在的思想,让其坐立难安。在他面前,放着三分朝廷的邸报,和一份朝廷发来的议罪敕书。这是朝廷展开行动后,北平从官方得到的几个确认的信息。

    议罪敕书的内容十分复杂。让人看了如同堕入迷雾,乍一听就是历数周王之错。先从洪武二十二年,周王擅离封国赴中都凤阳。当时太祖震怒,将其扣于京师两年后才放回开始说起,几度废立,仍旧不思悔改,以至于天怒人怨,周王次子朱有爋看不惯其父所为,密告朝廷其父与世子有炖意欲谋反,经朝廷反复查证,朱有炖并不知情。周王朱橚不沐皇恩,借河南水患要求归藩,帝体恤万民,特准之,谁知周王不思民苦,反而私自调动三卫至临颍、郾城一带,其心可昭。

    最后帝召其入京自辩,可是周王推辞不往,且周王次子朱有爋在京师遇刺。无奈交与有司议处,旬月之内,命曹国公李景隆率领京畿之兵擒之,现在命诸王议周王之罪。然后朝廷会依据诸王建议执行。

    什么话都是空话。朱高炽知道,这不过是朝廷试探诸王的反应的,这不。后面的三份邸报中,也是说明了朝廷的决心。齐王朱榑和代王朱桂,几乎是在同时被召至京师。因在议罪时出言不逊,被圈禁在各自的王府之中,为诸王之戒。

    最后一份邸报,则是表彰北平的,里面充满了皇上对北平的满意,比如率先削去定制外的兵卒,率先交出兵权还于朝廷等等。但是字里行间,却是表露着皇帝的得意,和告诉天下臣民,燕王支持朕。

    父王真的支持吗?朱高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盯着桌上的四份如同炭火般的文书,再扫视一眼在场所谓的亲信们,手脚一片冰凉,所谓周王谋逆,不过是借口罢了。通过此事可知,朝廷削藩之意已定,周王只是第一步罢了。父王不在北平,朝廷又是如此基调,若真要削藩,北平岂能幸免?

    朝廷要是借父王臣服之名,让自己也回京师,那么该怎么办?

    若说撤藩,他自是不愿。他是燕王世子,也就是未来燕地的王者,父王在燕地已经几十年的时间,自己却好不容易才有了执掌北平的机会,真的就这样放弃吗?但是与朝廷做对!自己连一个王爷还不是,要真惹恼了朝廷,那会是什么下场?想想便让人不寒而栗。

    想起了景清日前对他所说,朱高炽看了景清一眼,咬咬牙道:“诸位皆是父王的心腹,对于议罪之说,不妨畅所欲言,让本世子也好给朝廷一个交代。”

    沉默了半晌,没有人出声。其实该怎么说,诸人心里都清清楚楚,但是逆言最好不出自己之口,形势没有搞清楚之前,还是闭嘴的比较好。

    当然,这里面有自然有安排好的枪杆子,别人不敢说,就说燕王府左护卫指挥张玉,乃是蒙元降将,洪武十八年投奔大明,是朱棣一手将其提拔出来的,有燕王大恩,又有世子交代,此时正是他莽撞的时候,看到久无人言,遂马上站出道:

    “周王爷谋反?朝廷有什么实证?那个朱有爋不过是十余岁的孩童,所说的话可信吗?更何况他真的会指其父兄造反?这一点,臣是粗人,不会掉书袋,但也知道于常理不合,属下跟随燕王爷十余年的时间,相信王爷必是被朝廷胁迫,否则万万容不下如此诡异之事行于朝野……!!!!”

    话还没有说完,几个有见识的心里已经是偷着笑了,张玉自称自己是粗人,但是这些话哪能是一个粗人能说出来的,分明是有人让其背诵的,因此,也表明了世子的心迹,殿中的气氛慢慢的活跃起来。

    朱能当廷跪道:“世子,朝廷无道,反复对待周王,又无故圈禁齐王、代王!此等行径,实让我等心寒!如今王爷身陷京师,已渐成笼中之鸟,我等再无动作,王爷必将被奸佞所害!还请世子痛下决心,早作决断!”

    朱能神色激愤,其余众人互视一眼,也一溜儿跪了下来。丘福激动的说道:“我等久随燕王,忠心不二。只要世子一声令下,我丘福二话不说,立将杀入京师,救燕王于水火之中!”众人纷纷各表心志,齐声相劝,场面甚是激昂。

    金忠也不迟疑,他是江南富户推举出来的优秀人物,知道北平和朝廷已经基本不存在和解的可能,只有两个结果,世子乖乖的主动交出燕地撤藩,这是一条出路,不过燕王经营多年的北平在瞬息之间肢解,那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因为各种情况表明,燕王不臣之心朝廷已经得知,届时只要燕王撤藩,当然作为宗室,当一个太平王爷还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他们这些属下,那个手里没有一些把柄在朝廷的手中,倒霉的还不是下属?

    另外一条,那就是大家都在想着,刚才所说的出路,那就是和朝廷对抗,但是北平被朝廷的几路大军环伺,三卫又被肢解,要这么做,需要很大的勇气。金忠想了想,还是站出说道:“世子,臣有话说……。”(未完待续。。)

548 北方的动荡

    “朝廷先惩治周王,然后有坚决圈禁齐王、代王,再昭告天下,说明燕地的恭顺,无非是给世子一个选择,那就是让世子要么主动提出撤藩,要么……。”

    金忠顿了一下,左右看看,接着说了下去:“要么就是逼世子谋逆,那时,朝廷就可趁王爷不在的机会,大军一挥而就,就此灭了燕王的根基,这些相信在场的各位都能想到,但是就不知道世子是如何考虑的?”

    这句话正是大家想问,而朱高炽不想回答的问题,天本来就有些热,乍一听说这个问题,胖乎乎的朱高炽更是出了一身的汗,犹豫了半天,看着众人都在看着自己,知道再犹豫下去,那自己的威信就荡然无存了,遂道:

    “父王不在,本世子也没有什么注意,但北平之地,乃是由父王功勋铸就,就算是撤藩,那也要父王说了才行,本世子不才,唯望能守住父王基业即可,至于让本世子主动撤藩一说,就此以后,就不要说了。”

    众人的心里顿时轻松起来,世子说话虽然婉转,但是已经两条路面前已经堵死一条,自然可以看出世子所想。

    袁珙上前一步,道:“殿下,朝廷既然如此相逼,而北平城内七卫皆入耿、张之手,城外更有宋忠大军环伺,反观北平,亲军不过五千而已,正是寡不敌众,希望殿下早做筹谋……!”

    袁珙的话还没有说完,就从殿中不同的地方响起了冷哼之声,朱高炽稍加观察。就发觉出声之人正是道衍和景清,两个人出声完毕。都是互相看了一眼,目光中颇有意义。道衍遂不多言。景清站出道:

    “袁道长此言差矣,朝廷相逼且不论,只是咱们既已明白,自不能落入其圈套了,朝廷无论心思如何,臣想,既然世子打算不主动撤藩,不如朝廷所愿,那么就更不能如朝廷所愿。”

    “朝廷想趁王爷不在。逼燕地主动谋反,我等却不能上当。我北平就算是决心自保,必须是在朝廷有旨削燕之后,如此才能彰显朝廷之无情,彰显我北平之事乃是迫于无奈!”

    朱高炽重重点了点头。道义对他来说太重要了。藩王起兵对抗朝廷,这本身就是谋逆!更何况他还不是藩王,更加没有父王的那般人望。若无充足理由,被扣上一顶“犯上作乱”的帽子。那么谁来依附于他呢?占据大义,在将来招抚旧部的过程中也会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

    道衍听到景清这样说。不由真的有些惊异起来,其实这些话,也正是他想说的,却没有想到会出自皇上潜邸时的臣子之口。景清为北平参议,是正经的朝廷命官,再加上和皇帝登基之前的林林总总。正是道衍怀疑他的地方,虽然是徐增寿介绍而来。

    但是此时景清却说出这般有见地的话来。正是道衍所疑惑不解的,由此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来。不过还是不动声色,徐徐的问道:“景大人觉得北平该如何做?”

    不料朱高炽此时却是抬手止住了这个问题,思索了一下,道:“岂能坐以待毙?马上命人传李让、袁容进入北平周边,加紧联络各地旧部。一旦举事,他们便是本王最大的助力!”

    “城中诸卫也要悉心招抚,切记不可让朝廷耳目侦知!”

    “朱能将军,你负责收拢燕山铁卫调入王府,隐为奇兵!”

    交待完一连串的事情,朱高炽转对道衍微微一笑道:“大师,我这般安排可妥当吗?还请大师指正。”

    “世子英明!”道衍双手合什一躬身,毕恭毕敬的答道。

    他明白朱高炽这寥寥数语意味着什么。方才景清所说的时候,世子镇定自若。莫非他早已算到其中利害,还是早有人对其说及?念及于此,又抬头望向景清,希望从他的脸上窥得些倪端。

    但是景清的一脸稳重,饶是道衍见识过人,也看不出什么,心里暗自叹息,自从燕王不听自己的劝告,非要应召前往京师到如今,自己的光芒已经渐渐失去,所谓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朱高炽既然当权,当然不能全盘接受燕王的力量,由此,可以看出南京那个小皇帝的机心。

    权力这东西,是个好东西啊,只要沾染上,就摆脱不了它的诱惑,小皇帝不动声色的就培养起了世子的争胜之心,如此朝廷只要再拖上几年,届时就算放燕王归藩,恐怕北平也无宁日了。由此可以想到,朝廷的目的,真的就是逼北平造反或者主动撤藩这么简单吗?

    在道衍的思虑中,商议慢慢结束,各人回去准备自己的事宜,道衍没有想到,自己却被意外的留下,说是有事情请教。怀着疑惑的心情,随太监和景清一起走进了内殿之中。

    “本世子如果上交燕山三护卫,换父王做个太平王爷,不知道此事有几成胜算!”

    还没有等道衍和景清站稳,朱高炽就说道,话意竟然和方才判若两人,道衍不由一呆,这变化也太快了一点吧,刚才还在安排防范,现在却要妥协,这唱的是哪一出?

    “太平王爷?”景清冷笑一声道:“难道殿下想燕王爷去学那战国信陵君之谨言慎行,沉湎酒色,郁郁而终?不过就算殿下这么想,也得看朝廷愿不愿意!王爷心中愿不愿意了。”

    “皇上若真的像诏书中所说,只想削诸王超过定制的兵权,那收了河南三护卫,命周王回京闲居也就是了,何必要冠以谋反的罪名?依老僧看,殿下若真就此俯首,恐怕燕王爷在京师中会朝不保夕,这种下场也很难说了!”

    道衍补充着说,朱高炽闻言浑身一震。他不得不承认道衍说的有道理。良久,方说道:“大师精辟之言。令我茅塞顿开。先前确是想的太简单了。依大师之见,今日本世子之决定有何不妥吗?”

    “眼下看似平安。实则大祸不日将至。朝廷削燕势在必行,若是王爷在时。必不会坐以待毙。依老衲之见,世子方才处理的极为妥当,只是这样显得有些慢了点……。”

    “现今军权虽收归朝廷的时间已经不断,要不是王爷经营多年,久领大军,北平将校皆燕王爷提拔,士卒更久受恩惠,山东、辽东亦不乏王爷旧部。朝廷尚不能完全控制。此时燕王爷余威犹在,只要世子登高一呼。燕赵诸卫所莫不依从……。”

    “大师不必说了!”朱高炽当即摇手道:“我知道大师说的道理。但父王仍在京师,我行事岂不连累父王!且听景大人之言,只能筹谋,不可妄动!”

    景清冷眼看着道衍卖弄着自己的见识,就是一言不发,才发觉皇上说的原本就是不错,像是道衍、袁珙等人,本来就是投机之流,只想建立功勋。却不顾自己的主子是谁,本来对朱棣忠心耿耿的道衍,看到自己已经被抢了风头,就开始不顾一切的卖弄着自己的见解。也不顾半点后果。

    看见势头不对,现在就要朱高炽起兵,那不是让朱高炽往火坑里面跳吗?不过偷着观察这个和尚。从三角眼中不时透露出一丝狡猾的光芒,似乎在隐藏着什么。于是更加用心的听了起来,虽然说这些人见风使舵。但是这样做也太明显了一点,难道不怕引起朱高炽的反感吗?毕竟,朱棣也是其父,而其家人也全部在京师中等同质子,朱高炽会没有一点顾忌,权力的诱惑再大,那也要到最后关头才能放手一搏,道衍难道这一点也不知道吗?

    道衍看到世子拒绝其立即起兵的想法,正想继续劝说,谁知道燕王府太监王彦匆匆而入,禀报道:“燕王府仪表袁容从通州赶回,说是有急事求见世子。”

    韩庚带来的消息对燕王府来无疑是一个打击,虽然已经变得消瘦,但也不用验证,燕王府的人就能认出韩庚是高丽世子李芳远的贴身侍卫之一,对于其能从京师中生还,有些怀疑,随即也被其带回的消息所震慑了。

    当然,上次锦衣卫的行动虽然彻底,也还是难免有漏网之鱼,不过都是一些无关轻重的小人物,正因为其不起眼,所以开始也就没有被锦衣卫的探子注意,也正是因为其的不起眼,所以就算是逃回了北平,也没有带回多少有用的消息。

    韩庚做为当事人,再加上事先的排练,叙述起来,也令燕王府中有限能参与到此事的人感到无比震惊,事先没有一点征兆,犹如锄草一般的行动,使他们谁也摸不清朝廷的深浅,所幸徐福的到来,能带给他们一点点的安慰。

    一直在朱高炽眼中十分忠于朝廷的大舅徐辉祖,谁也没有想到此时会站在燕王的这一边,据韩庚所说,此次他能逃脱生天,都是源于魏国公的照顾,对于此事,道衍持有怀疑态度,当知道徐家三小姐和高丽人那一段曲折离奇的恋情后,纵然是和尚,也觉得有些释然了。

    道衍虽然不懂得情爱,也不相信所谓的男女之情,但是对于徐辉祖此时应有的心态,猜测的十分详尽,不错,魏国公是终于朝廷,但是面临的却是一场灭族之灾,本来两个弟弟已经被打入了黑名单,随之妹妹又犯下了宗室众怒,这个把柄握在皇帝的手中,就像是一柄悬挂在脖颈的利刃,想什么时间要你的命,也就是弹指之间的事情。

    唯一可以解开家族困境的就是委曲求全拖延时间,然后伺机改天换日,才能挽救徐家的命运,因为除了拥立新皇之外,他在景泰朝廷,无论立下多大的功勋,就算是帮助朝廷扫平诸藩,届时皇帝会不会冒着宗室责难的危险去维护他,两者相比,道衍以自己的心思去揣测徐辉祖,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要是换成自己是徐辉祖,恐怕转投燕王也是唯一的出路了。因为这样至少还有一搏,否则,就会被朝廷当做一柄刀到处乱挥,而砍杀的最后一个人。肯定会是自己。

    想通了这个关键,对于韩庚、徐福虽然还有防备之心。但是已经不像开始那么严重了,为了表示重视。当即请金忠调动了一些人手,将韩庚护送往高丽李芳远处,并派袁珙随行,是为了彻底坚定李芳远的信心,争取多一点的助力,因为北平万一要走到最后,高丽将是牵绊辽王和朝廷的最佳目标。

    临行前,道衍和袁珙详谈了一夜,天亮时袁珙才离开庆寿寺。然后连家也未回,就悄悄潜往通州和韩庚见面,在那里坐船沿运河南下,至直沽到三岔河口西南的小直沽,然后经由黄河入海口出海,混在来往于高丽和大明之间的商人中,直达汉城,十分安全。

    不过只要到达高丽境内就已经安全了,李芳果虽然在朱标的支持下即位后。但是在高丽实际操纵政权的是拥有兵权的李芳远。

    天高皇帝远,大明也没有腾出手来真正的插手高丽事务,所以李芳果即位当年,便以参拜神懿王后韩氏的陵墓为由。前往开京,就在开城寿昌宫定居。回到高丽故都开京,先后居住在高丽故宫寿康宫、昌乐宫中。而李芳远则是一直盘踞在汉城。随后将父亲也逼着离开汉城,做了实际的高丽王。

    除了诚惶诚恐的对待大明偶尔来的官吏。李芳远的日子过得还算是滋润,他不是名誉上的权知高丽国事。不用承担任何风险,反而是其兄李芳果为了大局,虽然在景泰帝的支持下即位,但是却害怕惹来大明兵灾,为了家族兴盛,所以一直忍受着弟弟的骄横。

    李芳远的日子过得不知道要比朱高炽舒心多少,实际上,小国寡民,有了这样的成就,也算是很满足了,高丽境内实际自己掌权,而万一大明问责,便是哥哥出来做替罪羊,李芳远知道大明天朝现在正值多事之秋,也正在观察风向,他和朱棣交好,如果燕王成功登上帝位,他则随时可以让哥哥传位于他,为了保险起见,在哥哥即位之初,就逼着李芳果把自己立为 “王世弟”,把自己的名分先定了下来,成为了高丽的储君。。

    他是这样想的,如果燕王称帝,就让兄长传位给自己,但是如果燕王失败,那么就暂时维持现状,以免得罪大明天朝。

    不过很快,李芳远的如意算盘就落空了,当日娇滴滴的男宠,突然被燕王属下护卫归来,却是满脸的憔悴,不复当年风姿,不由大惊失色。忙问其他十二人的去向,韩庚哭啼一阵后,有袁珙代为陈述,却省略了李晟敏和徐妙儿的那一截,道衍早有交代,他可不想为了一个不是男人的男人让李芳远对大明产生芥蒂。

    韩庚明显的能感觉到,他所枕着的肩膀正在慢慢变的僵硬,而握着自己那双已经变的些许粗糙的手的手,也在不知不觉中用上了力气,把也从小习武的他勒的生疼,却是知道对面这个主子的性情,也不敢叫出声来,只得求救似的看着带他回到汉城的袁珙。

    “王世弟…..。”

    袁珙抱拳喊了一声,心里感到无比的别扭,他虽然是个神棍,但是也想不透,这些高丽人到底是怎么了,好歹也受到中原教化很多年,怎么会取这么一个怪的名字,但他也想不出更好的称呼,只得硬着头皮,忍着继续说道:“王世弟,请节哀…….。”

    听到袁珙说话,李芳远才慢慢的放松下来,收回自己的手,顺势在韩庚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示意他先退下,然后目送韩庚走出房门,才稳住了心神,笑道:“有劳袁大师了,那么辛苦的将我的护卫送了回来。只是没有想到,只有他一人回来,本君一时失态,还请大师见谅!!!”

    其实李芳远那里是为了失去男宠而失态,他让李晟敏等人当初随李芳果一起居住大明,时间隔了这么久,早就有了新欢,那里在乎这些旧爱。

    不过,当听到袁珙陈述最近大明发生的事态那一刻,李芳远就知道,自己这种左右逢源的日子过到头了,自己必须有一个选择,而且这个选择的结果也必须是和燕地合作,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自己的利益。

    而且,他也不敢保证,如果大明的朝廷真的顺利除去了燕王这个威胁,腾出手来,还会不会放过自己,想着自己的那十二个男宠,想着栽赃在自己男宠身上的罪名,袭杀大明虎贲右卫官兵五十四人,作为奸细刺探天朝军情,光是这两种罪名,就可以引出多大的风波,在高丽会引起多大的震荡。

    自己这个王世弟,还能做的稳吗?这还幸亏不是那个冷酷的洪武皇帝,这还幸亏大明新皇即位,现在腾不出手来对付高丽,也还幸亏有燕王牵制着朝廷的心思。否则,事情会有什么结局,真的不好说了。(未完待续。。)

549 高丽和倭国

    想到大明洪武皇帝的强悍,父亲想尽了办法也无法称王,虽然现在被自己逼的退位,自己的哥哥做傀儡,可在大明的眼里还是权知高丽国事的称呼,无论怎么请求册封,也没有办法通过大明的礼教关卡。

    想到了洪武二十九年,高丽国进马使臣杨添植等回国,辽东都司差百户夏质、刘顽子等一十名护送抵鸭绿江,不知道因为何故,夏质竟然堕入江中淹死,大明皇帝因此大怒,发文斥责父王轻薄奸诈、擅生衅端不说,而且非要高丽交出凶手,和让义州万户李蕃去大明接受咨询,吓的李蕃半死,哀求父王,最后无奈之下,又将杨添植淹死,然后上表说是遭遇风浪,和大明百户一起淹死的,最后遣使臣送牛牛等物谢罪。才算罢休。

    李芳远更是忘不了,那年高丽进献国表,天朝礼部说撰表者故意写了戏侮字样,特将使臣柳珣等六名拘留在京师,让当时手握大权的郑道传赴京谢罪,郑道传和李蕃一样,那里敢踏进大明境内,只得像自己一样装病,最后连累使臣柳珣等六人被羁押在京师近两年的时间才放回。

    这个大明新皇帝更是果断,抓住高丽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杀了,连支会一声也懒得做,要不是韩庚侥幸逃回,恐怕自己现在还不知道,简直就拿高丽当自家的后院,李芳远心里暗叹了一声可悲,但是猛然从后院一词上想到些事情。

    心里不由一动,他想到远在高丽故都开京的哥哥李芳果,哥哥是大明皇帝亲自选定的全职高丽国事。难道会不通知哥哥吗?

    哥哥李芳果看似为人宽厚中庸、与世无争,终日喜好在宫中玩击球之戏。就在三月象征性的颁布了《奔竞禁止法》。抑制官人权贵势力。其实也没有什么用处,真的如表面上所看到的那样吗?

    想到这里。李芳远一边命人去传自己的心腹大将李蕃,也就是当初被大明吓的屁滚尿流的义州万户,当初是李芳远为其筹谋,才免去了前往大明的危险,因此对李芳远十分忠心,在等待的过程中,李芳远好生礼让的请袁珙坐下,然后却以“王世弟”之尊站在那里,向袁珙深深一礼。道:“还望大师教我……。”

    原来,这个“王世弟”给他以心理上带来无比优势的同时,也给他带来了无尽的麻烦,因为在汉城,虽然说李芳远一手遮天,但是还有一个人也不是吃素的,那就是李芳远的四哥李芳干。

    按照古制,李芳干是四子,李芳远是五子。按理李芳干在王位接替方面比李芳远更加有优势。可现在李芳远成了王世弟,李芳干却什么都不是,自然他的心里不舒服了。而且李芳远探知出,在四哥李芳干的背后。有李芳果的身影。

    以前李芳远不在意,因为大部分的兵权在他手里拿着,但是现在情况明了之后。同在汉城的李芳干,就显得有些扎眼了。做事一向果断的李芳远,在一瞬间就下了决心。他要从背后跳出来,走到高丽王的这个宝座上,才能自保。

    因为高丽王这个称号大明虽然不承认,但是关起门来,在高丽境内还是获得了认可,否则,他们李家也稳定不了高丽的局势,李芳远知道,如果不坐上高丽王的宝座,自己很可能会被哥哥抛出来平息大明的怒火,举国之下,谁会为了一个王世弟去得罪天朝上国呢?而且,王世弟既然可以是他李芳远,那么也可以是其他人,比如,现在汉城的李芳干……。

    要想保住性命就必须要登上高丽王的宝座,要想登上宝座,就必须先将李芳果用于和自己对抗的棋子,也就是李芳干除去,这是李芳远此时的想法。

    袁珙听完,表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是大喜过望,他此次来,正是受到道衍的吩咐,说服李芳远篡权,甚至暂时以铁岭之地相许也是暂时可以虚与委蛇。没有想到刚刚有些瞌睡,天上却落下了一个软绵绵的大枕头。真的是让人舒心啊。

    矜持着,保持着仙风道骨,不一会,李蕃受命赶到,得知自己这边随时会被大明问罪时,被上次事情惊吓不轻的李蕃也是呆若木鸡,坚决的拥护王世弟李芳远的决定,三人商议之下,李蕃又说出,最近李芳干和开国功臣朴苞走的很近,而朴苞虽然勇武,但是为人莽撞,好感情用事,说的明白一点,就是头脑简单,只要王世弟稍微加以拉拢挑拨,届时再有限的给朴苞一些军权,那时让朴苞怂恿李芳干率先动手,事情就好办了。

    占住国内正统的大义,只要李芳干被除去,李芳远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要求参政,才有机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夺取主动,迫使现任权知高丽国事、也就是高丽王让位,到时候在给国内一些大家族好处,那样就可以号召全国上下,维护自己的利益,就算是天朝震怒,想要真的问罪,只要燕王这里作为屏障,也奈何不得自己了。

    李芳远要礼待袁珙的因由,就是为了请求支援自己私兵,以便于和李芳干对峙,然后再轻易剿灭。就和上次自己逼父王让位,利用燕地的私兵做后盾,轻而易举的杀死李芳硕、李芳蕃和郑道传一样。

    不但是如此原因,而且他逼迫哥哥李芳果让位的时间,也要看燕地的意思,小国寡民,不敢出那么大的风头,上次逼迫父王退位,那是借着大明洪武皇帝驾崩,无人过问的时机,而这次自己要登上高丽王的宝座,更是要看燕地的反应,放冷箭他们高丽人很在行,真的要当出头鸟,再给一个胆子,李芳远也不敢去做。

    袁珙的任务轻易的完成,原本以为还要大费口舌,谁曾想到。会这么容易,一边暗暗鄙视着高丽人的短视。一边装作犹豫的样子和李芳远讨价还价。

    袁珙不但算起命来像个神棍,敲起竹杠也是把好手。本来善于察言观色的他看到李芳远的惶恐不安,更加是为燕王府要足了本钱,不但为金忠的团练要了大量的装备武器,而且还令李芳远答允,届时会发动高丽的船厂为燕王打造船只。甚至在有可能的时候,要佯作出兵的样子牵制辽王的兵力。

    别看李芳远和李蕃对于大明十分惧怕,但是其又自负的认为,只要不打出国门,高丽凭借地形自保是绝无问题。有隋炀帝三征高丽不果的先例在那里放着呢,所以在一系列的条件之下,只有点头应允的份了。

    商谈进行的很快,袁珙只在汉城盘桓了三天就悄然回去,李芳远也做出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模样,回去陪韩庚了几天,然后就继续着自己在汉城的收拢人心,只是把重心往朴苞那里转移了一些,不过这些都没有引起李芳干的注意。

    可是。这份情报十天之后,就摆在了朱标的御案前,和庞煌在一旁拱手而立,十分佩服皇上的远见。之前锦衣卫的人很少能接近高丽的权力中心,但是现在只是放了一个韩庚回去,连高丽王世弟的密谈都可以知道。那么还有高丽还有什么变化了解不到呢?

    不过皇上的猜测也真的十分准确,京师这边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连一份斥责的诏书都没有发出,已经让高丽惶惶不可终日。按照皇上既定的步骤开始进行,因此,对于这个年轻的皇帝又多了几分敬畏。

    朱标很享受这样的目光,也十分满意这样的结果,由此先例,以后对于外事局的控制会有些心得,那样大明外藩的情报工作会更加顺利,不过一个书生出身的人,被自己调教的要进行如此隐蔽的工作,也不知道心中有没有阴影,但是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朱标想了一下,问庞煌道:

    “杨爱卿,无暇大师那边准备的怎么样,朕看周围藩国之中,倭国也该有些动静了吧?”

    庞煌听皇上问及,忙拱手行礼,回奏道:“禀报皇上,无暇大师派人传话回来,说是那倭国的大内义弘已经让其弟六郎盛见留守山口,自己则与大内弘茂、纠集率领九州、四国之众乘坐三百多只战船东进,并于十三日在和泉堺上岸。与倭国京都已只有一步之遥了。”

    朱标点了点头,转身看了一下悬挂于墙上的地图,沉吟不语。

    “罪过,罪过”, 高僧绝海中津双掌并拢,默默吟诵着佛经。大内义弘的脸色涨的通红,似乎刚才说的那一番话,都出自他的真心肺腑之言一般。

    但是大内义弘的心思,绝海中津怎么会不知道,但是刚才听了对方的说辞,心里更加知道,自己的这次使命是完全失败了。

    虽然对方一直在陈诉了他以往曾给幕府立下的赫赫战功,把自己二十余年忠义无双的举动说的是世间皆知,说自己因为功劳太大而遭到足利将军的猜忌,以及言语之中对幕府最近几年行为的不满……。

    但是绝海中津心里非常明白,这一切都缘于大内氏的逐渐强大,这个年轻的大名已经不甘心再受到任何羁绊。望着蓄出的短发,刚刚四十出头的大内义弘嘴角略微往上翘着,透露着自负与骄傲。

    大内义弘有值得他骄傲的本钱,十六岁随今川了俊出征就攻克了太宰府,将南朝的怀良亲王、菊池武光逼退至高良山。二十一岁,因为其在九州屡立军功,帮助大内氏取得了丰前守护之职,三年后,也就是二十四岁时,其父大内弘世亡故之后,大内义弘则同时又兼任周防、长门、石见三国守护,成为幕府中最具实力的守护大名之一。三十五岁时由于大内军在二条击败了山名氏清,立下战功,最后又获得纪伊、和泉守护之职,成为日本最具实力的守护大名。

    大内氏在大内义弘的手中逐渐强大是因为少贰氏和山名氏倒台,另一方面,这也与大内义弘出色的眼光分不开的,他就从幕府手中得到筑前糟谷郡的支配权,成功的在九州扎根。控制与高丽的贸易通路。在将领地延伸到北九州其他地区的同时,还依靠讨伐南朝的残余势力来不断扩张。

    手中有堺等重要港口。为其对外贸易提供了良好的条件。与此同时,由于大内氏自称其祖先是百济圣明王。与高丽人是同宗,于是大内义弘派使僧永廓、永范前往高丽通好,那是李成桂刚刚上台不久,当然是表示十分欢迎。派使者朴敦之回访幕府。大内义弘遵足利义持之命在根据地周防山口热情的接待了朴敦之,并陪同其一起上洛,此时的大内义弘俨然成为了联系两国的纽带,之后他通过打击海盗等做法,促进了两地之间经济和文化的交流。由于在与明国、高丽之间的贸易中获利巨大,义弘有足够的财力进行领地建设。在山口修筑寺院等建筑,各地的朱子学者、僧侣都陆续汇集到此。同时由于商业的持续发展,城下町也日益繁荣,以至山口甚至有了“小京都”的美称。

    这一切都是大内义弘骄傲的资本,终于大内氏实力的日益庞大,也引起了幕府的密切关注。在足利义满辞去了太政大臣一职,宣布出家之后。为了表示忠勤,命令大内义弘等大名、公卿共计十人也都一同跟随落发入道,此事也证明了足利义满对大内氏已经开始有了戒心。

    大内义弘当然心中不服了。现在不是又出世了吗?绝海中津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本来老迈的脸上皱纹仿佛又深了几分,更显出了一副愁苦之色,双掌合什。道:

    “将军事多且繁,难免有失偏颇,但是大内君为此事兴刀动兵。实非百姓之福,不闻西方江南有“范子去相安陶朱。吕氏行贾南面孤”一说,大内君如果效仿范蠡。贫僧窃以为将军不会再为难大内家族,身为家主,理当为家中之未来仔细谋划才是!!”

    “范子去相安陶朱,吕氏行贾南面孤”说的是中国春秋战国之际的两个名人范蠡和吕不韦。柳宗元《招海贾文》就将“范子”与“吕氏”事相提并论。吕不韦以财富作政治投资,以财富影响政治方向。范蠡则是先有“平吴霸越功”,然后归隐致富的。讨论“范子”和“吕氏”的人生轨迹以及他们的历史地位暗示人应该激流勇退。

    此典故一直对于古代官员、商人和文人产生着不同的心理影响。日本历史上的“建武中兴”,借鉴的就是儒家理论和朱子理学,之前的南北两朝很多思想也都源于中国。现在南北朝刚刚统一,绝海中津用了这个典故,暗示大内义弘要想保全家族,就应该学习范蠡,不能倚仗自身实力雄厚,就生出永不满足的心思。

    对于这个典故,聪明绝顶的大内义弘怎么会不知道,但是现在已经屯兵和泉堺,距离京都已只有一步之遥,此时势成骑虎,怎么能下的了台,何况,足利义满真的决定放大内氏一马,大内义弘也很难回头了。纵然算是能回头,大内义弘也不想去回头,他已经和镰仓留守足利满兼商定好了合作条约,怎么回头呢?

    “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子何不去……?”

    大内义弘岂是无知之辈,对于中原的文化了解的也是颇多,低声吟出范蠡写给越国另外一个功臣文种的信中内容之后,反问绝海中津道:“弟子愚钝,不知可背诵的对否?并请教老师,弟子事已至此,足利可能容我?”

    绝海中津没想到自以为绝妙的比喻,居然引出大内义弘的如此感慨。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文种在收到信后便称病不上朝,但最终仍未逃脱赐死的命运。越王赐死文种时曰:“子教寡人伐吴七术,寡人用其三而败吴,其四在子,子为我从先王试之。”**裸的表示出了杀气腾腾。

    如今的大内义弘,正好处于是做范蠡、还是做文种的选择之中。只是在其的一念之间而已,成王败寇乃天经地义的事情,照自己刚才的理论,大内义弘应该息兵止戈,随他一起上洛觐见。但是将军能放过这个心腹之患吗?绝海中津不能肯定,所以只能不住地念佛。

    看着绝海中津不语,大内义弘脸上现出了冷笑,大家都是在做戏,最终的结果不还是图穷匕见,想到这里,心里就失去了耐心。再也没有说下去的**。

    “其实,老僧来时,道义曾言十分怀念和大内君在伏见观赏樱花的日子,斯波义将、花山院通定一众好友都在金阁寺侍从。希望还会有那么一天…….。”

    “大师!!!”

    绝海中津还没有说完,大内义弘就很不礼貌的打断了他的话,道义是足利义满出家好的法名,绝海中津和其是以师兄弟之名相交,到也可以称呼。本来想借用当初足利义满和大内义弘的友谊唤醒对方,可是明显失败了。(未完待续。。)

550 南北大事记

    送走绝海中津,大内义弘的脸上露出一些思念神色,在京都的那几年,他向后普光院摄政二条良基学习和歌、连歌。良基在这方面是当时屈指可数的高人,他的《连歌十问寂秘抄》曾在后世流传。而且这一点和足利义满正好志趣相投,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二人同在伏见观赏樱花,足利义满对他所咏之歌甚是赞叹,并且还因此将安艺国东部西条的领地赏赐给他。

    这一切都过去了,他和足利义满两人,恐怕永远也不可能相见。若是相见,必须是一方处于囚室之中。

    大内弘茂走了进来,眼神闪烁着问哥哥道:“难道下个月您真的要去上洛觐见?那样可是很危险的啊!”

    摇摇头,并不回答弟弟的问话,刚才他和绝海中津谈了那么久,实在是没有耐心了,换成旁人,早就被他赶了出去,可是绝海中津是相国寺的高僧,曾经和春屋妙葩一起渡明参禅求法,在国内也颇得人望,他原本要占据被猜忌的大义,就不好得罪如此高僧,但为了送走,无奈才说了下个月上洛觐见的托词。

    没有回答大内弘茂的话,大内义弘迅速召集杉重运、富田尾张守、野上丰前、陶山佐渡、同扫部等众将家臣商议军情,因为他也知道,足利义满也会利用这个借口趁机让他消失。他不能失败,同时,让大内弘茂遣家臣送信给留守在山口的大内盛见,不管堺港的战事如何,都不能轻举妄动。要坚守本国。

    大内义弘果然没有食言,他说过要在下个月上洛觐见。可是没有等到下个月,就在见过绝海中津的当月月底。就发动了声讨室町幕府的攻势。

    大内义弘尊镰仓留守足利满兼为盟主,并开始与丹后的宫田时清、美浓的土歧宮内少辅诠直、近江的京极五郎左卫门秀满等反幕府势力联络。

    同时,为了应对幕府的进攻,义弘拥戴后村上天皇的王子兵部卿、师成亲王为总大将,集结和泉、纪伊国内的本部兵马,同时又有南朝余党楠木正秀、和田、汤浅诸族也都陆续前来支援。

    虽然这样,大内义弘依旧没有采取主动出击战略,而是决定在堺笼城,大内军在附近山中砍伐木柴。挑选堺周围方圆十六町范围的险要之地,筑井楼四十八、矢仓一千七百,呈鱼鳞鹤翼之阵,并屯兵五千守卫。此举虽说有些保守,但也是有一定道理,由于兵力不足,不能与室町幕府打消耗战。

    这样做是希望其他反幕府势力能够呼应举兵,牵制幕府军,自己再从中取事。果然。看到大内义弘举兵,其他势力也都有所行动,肥后菊池氏在九州响应,土歧诠直准备从美浓进攻尾张。宫田时清、藤野、高田等族在丹波蜂起,关东的足利满兼也从武藏府出阵。

    堺港连接着南北走向的纪州大道,西面临海。东侧为大片不利于敌军行进的水田,还算是有利于防守。在工事布置完毕之后。大内义弘认为有自己的五千人在此,可敌幕府的百万之众。诸人在对堺港的防御工事抱有足够信心的同时。也做了在此死战的准备。

    在大内义弘叛乱的消息传入京都后,十一月八日,足利义满命细川右京大夫赖原、京极治部少辅入道持高、赤松上总入道义则率军六千余人从山崎最先出发,向和泉进军。自己则亲统大军于京都东寺出阵,管领畠山基国及其子尾张守满家、前管领斯波义将及其子左卫门佐义重、吉良、石堂、吉见、涉川、一色、今川、土歧、佐佐木、武田、小笠原、富樫、河野等诸多大名尽皆随军出征,全军共计三万有余。十四日,义满率军渡过木津川,抵达八幡着阵,并以畠山基国、斯波义将为先锋,攻入和泉。

    十一月下旬,幕府军诸路军马对堺展开合围,其中畠山基国、斯波义将负责攻击北城郭;细川赖元、赤松义则攻击南城郭;京极持高进攻东侧;淡路的水军在西侧从海上进攻,并乐观的认为此等平城一鼓做气便可攻克。

    看到己方兵力分散,大内义弘将在森口城的杉九郎的二百人和鵙山的杉备中守调回,辅助防守。二十九日上午六时左右,幕府军首先发动了进攻,三万余人一拥而上,而大内军则敲响太鼓,士兵都登上井楼、矢仓以弓箭对敌。其中以北城战斗最为激烈,管领畠山基国率军二千余人连破了两道木门,在第三道处木门与大内军混战,看到自己属下武将游佐某率领的七百人损失惨重,畠山基国与其子满家亲自上阵指挥,战斗先后持续了近两个小时。不久之后,看到幕府方的山名右卫门佐时熙、民部少辅满氏率一门五百余人前来增援,大内军的杉重运、同备中、野上丰前则率军百余冲出城外,抵住山名军。

    在幕府军发动了进攻后,大内义弘则身穿白绫缀腹卷,骑着鴾毛马,率兵二百余人在城内巡回指挥。当他来到北门时,此地的战斗仍在激烈的进行着,杉重运已经击败了山名军,正与幕府方的伊势国司北畠俊康及其子少将的三百人交战,义弘于是也亲自出城迎敌,最终,年轻的北畠少将于乱军之中被大内军讨取。四门的战斗一直持续到当日深夜,双方的士兵伤亡众多,只好各自收兵回营。

    当大内义弘在堺港坚守的时候,他的盟友也都展开了攻势,但都收效甚微。美浓的土歧诠直已率兵七百余人越过美浓长森,开始进攻池田,幕府在得到消息后,将在和泉的土歧美浓守赖益调回,把诠直又赶回了长森。与此同时,丹波的宫田时清、近江的京极秀满也都被幕府军击退,盟主足利满谦则更加让人失望,他被关东管领上杉宪定绊住。已经决定收兵回府。大内义弘已经陷入了孤军奋战的境地,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日本国小。也就是那么一片蛇形的地区,却分成无数个大名。大内义弘虽然取得了一定支持,但是随着足利满谦的退兵,前后夹击之势已经完全失去,而自己陷入了孤军奋战的境地。

    要不是因为连日阴雨,使幕府军的进攻一拖再拖,恐怕堺港原先布置的防御工事也不是想象中那般顽强,大内义弘站在井楼上,看着雨雾笼罩的荒野,前方就是幕府的三万余军队集结之地。已经将他们完全包围了。

    心中陡然生出一种无力的感觉,但是他并没有后悔,就算没有这次的举兵,足利义满照样不会放过他,也不会放过大内家族。在命令弟弟不管堺港的战事如何,都不能轻举妄动,要坚守本国的同时,他也给远在山口七十岁高龄的母亲写了一封诀别书。甚至还为自己准备了葬礼,请了一些僧侣来做法事。同时义弘还利用这段时间将自己今生所做的千句连歌、百首和歌都记录下来。

    一切准备都做好了。该来的,就来吧,大内义弘心里想到,马上就要迎来他四十四岁周岁的他。真的可以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日吗?

    而幕府军队则是在各地的捷报相继传来之后,足利义满开始与众将商议如何攻下堺城,看到强攻损失惨重。最终众人确定如下战略:第一,与大内军一样修建井楼、矢仓。辅助攻城;第二,用火攻。诸军准备松明等点火器具;第三,在水田上盖土铺路,确保部队的进攻速度。如今万事俱备,就只待天晴,就可毕功于一役了。

    足利义满穿着僧袍,不伦不类的和众将商议完杀戮后,就回到住所,继续与绝海中津参禅去了。

    遂不知,在大内氏的根据地,素有西京都之称的山口,迎来了由大明而来的一只庞大商队,山口和堺港两地,本来就是大内义弘用来对高丽和大明贸易之用,所以来往船队也是颇为频繁,不过这次好像有些不同。船队并未往下卸货,以至于靠苦力为生的贫民大失所望。

    在港口附近的渔民看到,港口被大内家的兵卒团团包围,平时耀武扬威的武士老爷们,却是在留守大内盛见的带领下,恭顺的从商船中迎下一个白须飘飘的高僧,仙风道骨,器宇不凡,在高僧下船的那一瞬间,包括盛见老爷在内的所有人,一起深深弯下了腰。

    景泰元年的冬季,对于北方来说,注定是一个忐忑不安的季节,燕王府上下一片愁云,加上朱高炽、道衍等人的刻意低调,只是在暗中积蓄着力量,所以北平显得异常平静,北平都督指挥使谢贵、北平布政使张昺、张信等人,虽然受命监视燕地情况,但燕王府的做派基本无懈可击,再加上燕王朱棣现在京师,所以也放松了一些警惕,毕竟,新年就快要到了。

    就在高丽和日本战云弥漫的时候,而国都南京却是呈现出一片歌舞升平的太平吉祥景象。

    朱元璋的几十年的严苛吏治,加上朱标后期监国时的刻意培养、压制,使大明的政局上出现了暂时的稳定,为什么说是暂时的呢,因为朱标知道,现在国内的主要矛盾还没有暴露出来,之所以没有暴露出来,是他将朝野的注意力都吸引在削藩、高丽和倭寇问题上,再加上《大明周报》的频频诱导舆论,才使自己把握住事态发展的导向。

    但是朱标更加知道,这些都不是长久之计,更加不是王道的做法。随着自己牢牢的控制着朱棣的行踪,朱棡也未像之前历史上那样暴毙,原先应该发生的靖难之役,现在已经成功的被拖延了,而且只要自己愿意,可以无限期的拖延下去。

    甚至可以使靖难之役永远消失在他这个历史时空之中,但是那样又能如何呢?没有了明成祖,那么自己这个景泰帝该怎么引导中华前进的方向呢?这才是朱标一直在考虑的问题。

    曾经自己问自己很多次,自己该怎么做,什么是自己想做的?

    不错,七年前还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被一棍子打回明朝,稀里糊涂的做了太子殿下。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等待朱元璋的老去,然后顺理成章的登基做了皇帝。几年的宫廷生活。对于朱标的磨砺是很大的。

    大学毕业时找份稳定的工作,然后找个女朋友结婚生子,攒钱买房的远大的目标。在回到大明之后,就显得十分可笑,换句话来说,他现在的工作就是治理国家,现在的老婆就有三个,而且有马皇后主持,正在招募秀女填充后宫。他的老婆不知道会有多少个。而房子,大明上下没有人的房子敢造的比他的皇宫好,这不是有钱没有钱的问题,因为这就牵涉着逾制、欺君等抄家灭族的罪责。

    从纪纲、穆肃等人落入自己的手中那一刻起,朱标就知道朱棣想成功是绝对不可能了,他基本已经把握住了事情的主动权,而且自己也不会笨的放燕王回去造反,虽然就算是造反也肯定失败。

    之所以一直没有打朱棣的主意,倒不是朱标心慈手软。而是他现在站的已经足够高,由于自己对后世一些知识的记忆,也看的足够远,怎么利用朱棣。才能达到最大的利益体现,是他目前所考虑的事情。所以他一直在隐忍,一直在等着时机的到来。

    朝堂之上。都高不清楚皇帝到底想做什么,改年号为景泰。又改定官制的新政措施,那就是提高文臣地位。体现出儒家的仁义礼乐化民的治国理念,这是大家都想看到的事情,但是好像皇帝从来也没有因此而抑制武臣,反而有文武并驾齐驱的苗头,这还不算,现在又新增卫所,有扩军之嫌,百官们马上就开始议论纷纷起来。有些人已经开始准备上奏劝谏了。

    当今皇上一反太祖皇帝那种武夫式的**、独裁和霸道,谦虚为人,宽和对待臣下,屡屡下诏,虚心纳谏,听取不同的意见,所以在短时间内,也养就了一批敢于上纲上线的大臣。

    有一次景泰帝偶感风寒,临朝的时候他迟到了。监察御史尹昌隆马上上疏进谏,批评起了皇帝,他说:“高皇帝鸡鸣而起,昧爽而朝,末日出而临百官,故能庶绩咸熙,天下乂安。陛下嗣守大业,宜追绳祖武,兢兢业业,忧勤万几。今乃即於晏安,日上数刻,犹末临朝。群臣宿卫,疲于伺候,旷职废业,上下懈弛。播之天下,传之四裔,非社稷福也。”

    听到尹昌隆的这种刻薄又难听的谏言,朱标不但没有在大殿上对众大臣作任何的解释,更没有为难尹昌隆,相反,大大地表扬了他,说他说得好,并下诏说:“尹昌隆指出朕之过失,礼部将此事昭告天下,朕也可以此来警示自己。”

    正因为如此,所以百官才敢就此事准备劝谏责难皇帝,要是放到太祖时期,那可是没有人敢去触这个霉头。

    但是还没有等大臣们的奏折写好,有一件事情的发生,马上就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燕王经过名医的诊治,已经逐渐恢复了神智,慢慢的康复了,不但能够行动自如,而且行事也愈加大胆起来。

    在大家还不注意的时候,燕王出府,先是往孝陵祭扫皇陵,然后往晋王府拜见了自己的三哥朱棡,提出要宗人府重新议定周王、代王和齐王之罪,说皇帝议罪有违太祖定制,太祖在洪武二十八年曾经训导曰:朕罢丞相,设府、部、都察院分理庶政,事专归于朝廷。嗣君不许复立丞相。臣下敢以请者,置重典。皇亲惟谋逆不赦。余罪,宗亲会议取上裁。法司只许举奏,毋得擅逮。勒诸典章,永为遵守。

    而周王、代王谋逆证据不足,尤其是周王之罪,出于黄口小儿,不足采信,代王之罪更是地方官员攀诬,而齐王之罪,则是暴虐成性,也未交与宗亲会议上裁。因此恳求三哥朱棡以宗人府令的身份奏请皇上,应将三王交与宗亲会议取上裁,否则就是有违祖制。

    朱棡大窘,没有想到四弟一经恢复,边有如此的动作,方想劝阻一下,但见朱棣那倔强的嘴唇,也觉得最近朝内百官针对藩王之风太盛,要刹一下风气,于是答允向皇上禀明燕王恢复后的请求,别不做承诺。

    而朱棣一反往常的低调,连着几日,走亲访友,就连魏国公府也去拜访了一遭,傅友德、冯胜、耿炳文等老将府上更是没有放过,一时间,经常上下皆知,燕王病好了,而且似乎有执无恐,准备营救三王。

    而朱标接到梅殷奏报的时候,正在和、庞煌二人研究最近北方盛行的谣传,对于朝廷十分不利。

    在北方诸省,特别是辽东、山西等地,偷偷流传着一个说法,那就是太祖高皇帝本来准备传位于燕王爷,但是当今景泰帝趁高皇帝病危,篡改遗诏,才登基为帝的,正因为这样,才将晋王、燕王囚禁京师,将知情的周王、齐王、代王圈禁在府中。

    说的有根有据,疑点有三条,其一,先帝于四月十五升遐,二十六日便入葬孝陵,先后相隔不过十日。历代帝王丧仪向来隆重,今上于先帝葬礼如此匆忙,岂不是有违人伦之道?

    其二,遗诏之中,有命诸王毋至京师之语。但洪武十五年孝慈皇后大行,使长与诸位已就藩的亲王均有回京奔丧,当时怎么没有毋至京师的话?且父丧子归,本是天理人伦,即便是臣子,倘遇双亲亡故,尚需丁忧归乡,守孝三年,何况皇家?先帝素重孝道,又岂能出此夺情之语?

    其三,遗诏提到‘王国所在文武吏士,俱听朝廷节制,唯护卫官军听王’,这便是要夺了诸王节制军队之权。藩王统领诸军,本就是先帝所创,岂会毫无风声地便行废止?且即便要废,先帝在世时一纸诏书便是,诸王身为皇子,又岂敢不从?为何会在遗诏中言废。

    更有甚者,传言中误导着舆论,将燕王于洪武三十一年的病疯,隐晦的提及是皇帝受命梅殷所做,目的就是为了要害燕王的性命,幸亏燕王有上天庇佑,才得幸存等等。并且传闻最近皇帝要将晋王、燕王之藩撤除,有暗中加害之意……。

    朱标和庞煌、在御书房内推敲半天,虽然知道必是北平所伪造谎言,但是没有料到会这样的不顾朱棣的死活,此传言一旦流入京师,那么他不想杀朱棣也很难了,百官绝对不会放过此次攻击燕王的目的,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朱高炽一向是个孝子,因为不但是父亲朱棣,连母亲、弟弟妹妹全在京师,难道就一点也不顾,想自己全家死光吗?

    正是因为猜测不透北平的意图,当听到梅殷求见,知晓燕王突然去孝陵拜祭和探访晋王时,才更有些捉摸不透其中的含义了。

    梅殷只有护卫燕王之责,所以一旦朱棣有什么行动,只能跟随,却不能限制其的行动,但是燕王如此高调行事,切合正在商议的北方谣言,便有些诡异了。

    庞煌略一思考,便解开了谜底,指出了三个疑点:第一,燕王肯定还有消息来源的渠道;第二,此次北方谣言并不是燕王授意的,但是燕王已经知情;第三,燕王如此,正是自保之道,如果不如此高调行事,恐怕百官不会放过这个攻击他的机会,而此时他接着替三王翻案的名目,频繁出入公卿之府,那就是告诉天下人,告诉北平。他无恙,要谨慎。

    朱标一听也有些道理,原来梅殷一直汇报说是燕王在逐渐的恢复中,但是突然如此高调,肯定是对这些谣言的惧怕,但是燕王的根基被自己拔除,他是从哪里来的消息来源呢?询问梅殷,最近一段时日,燕王府上下既无人进出,也没有人员更替,未免就有些令人恐怖起来,原来以为自己已经使其变成瞎子、聋子,看来燕王还是有后手的。

    浅笑了一下,朱标道:“看来朕是要见一见这个四弟了!!!”(未完待续。。)

551 还是削藩

    庞煌皱着眉头,却是有些不安,奏道:“皇上,燕王此次目的不明,但皇上准备如何处理三王之事呢?”

    “看着北方传言的声势,估计最多再明年就要有所动作,而高丽的韩庚、日本的无暇大师都有回话,说是万事俱备,只要高丽、日本一有变故,相信北平也必会有所心动,燕王此举会不会和这些有所关联。况且,真如杨大人所料,燕王还有消息渠道,臣以为,那更显其早有预谋!只是臣有一事不解,就是此事由何人经手操办?”

    说话已经十分隐晦了,话意之中,隐藏着在朝中肯定有燕王余党作为内应,庞煌怎么会听不出来,摇摇头,道:“齐指挥使此言差矣,今日皇上与我等商议之事,乃是锦衣卫和锦衣卫从北方快骑送到。相信除了有限的几人外,朝中之人根本无从得知,以下官之见……。”

    转身朝皇帝深深一礼道:“请恕微臣直言,这状况,应该出于宫中。”

    朱标皱着眉头不语,沉思着,庞煌的话正说在他的心里,在当时的大明,限于交通不便,所以消息传播全靠快马、快船,长途的传输信息,就连信鸽也很少用到,因为出意外的可能太大,如此消息,绝对不可能放在一个飞禽身上,况且,燕王府上下,几乎已经被梅殷监视,除非梅殷故意放水,否则绝不可能。

    但是梅殷的忠心是经过验证的,唯一的途径,就是奏折在宫中停驻的时候有人看过。而且这么快的传送给朱棣,那需要多大的能量。心中一动,问庞煌道:“你以为徐妙儿…..?”

    庞煌摇摇头。回奏道:“臣不敢以为,但是徐妙儿待罪之身,皇上令小女看护,想来以小女之能,徐妙儿断无瞒过小女的可能,不过微臣倒是想起了一些人……。”

    庞煌说着,偷偷的将眼光望门角处一扫,朱标注意到御书房前站立着的太监,明白了庞煌的意思。道:“马琪,你去传皇后娘娘来御书房见驾!”

    马琪应了一声,连忙跑了出去。朱标轻轻颔首,庞煌点点头,朱标不由疑惑起来,这个太监可是在东宫就跟随自己的,难道也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宫中之事,还是让皇后杨氏来查比较好,点点头示意已经知道了。

    随后便命梅殷安排燕王见驾。不再提及内奸之事。

    正心殿,就是原来皇城中的谨身殿,朱标在十月,接受方孝孺的奏请。按照人君之学“必以正心为本”,为了倡导一种“正心”、“正君”、“正臣”的新局面,以礼治国。德教天下,特将谨身殿改名为正心殿。并增设正心学士一职。

    三日后,也就是在正心殿中。朱标召见了燕王朱棣,望着似乎已经淡忘了的双方,两个人的眼睛里都露出一丝淡泊、陌生之意。

    虽然朱标自从回到大明的开始,就设定朱棣是他最大的敌人,可是现在却感觉到,似乎没有那个必要了。因为朱棣此时在朱标眼里,也不过是一代枭雄而已。

    世事往往很奇怪。上下数千年,历朝历代,都不乏出现大大小小枭雄式的人物。而他们有着自己的才华和魅力,也有着特殊的能力,更有着无比膨胀的野心,和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之所以称之为枭雄,那就是他们缺少一点点的形势。

    正是因为这缺少的一点点形势,如今高高在上的俯视着朱棣,朱标突然感觉到,那个曾经是自己心腹之患的四弟,虽然一直是他心头放不下的那块大石,但是这次见面,却怎么也让人提不起来敌意,朱棣瘦了,虽然换好了觐见时应穿的亲王衮冕服,但是仍旧掩饰不住原来方正宽厚的脸庞两侧的凹陷,眼袋也垂了下来,一向自负的美髯,虽然经过精心的修剪,但是如果仔细看上去,就可以发现其中根梢处的卷曲,衬托的朱棣愈加憔悴起来。

    这就是自己一直视为心腹大患的燕王?朱标坐在御座上,正心殿内除了朱棣,他还召见了黄子澄、方孝孺和尹昌隆等人,这些人都是削藩力量的中坚力量,用他们的博学,来应付朱棣的措辞。是朱标事先想好的,再不怎么着,自己身为皇帝,也不能轻易的表态,多几个枪杆子,正好可以说出自己不想说的话。

    不是在正殿朝堂,所以也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的朝仪,象征性的跪叩,起身后,朱棣得到允许,呈上自己的奏折,皇帝命方孝孺当众宣读。

    “……若周王橚所为,形迹暧昧,幸念至亲,曲垂宽贷,以全骨肉之恩。如其迹著,祖训具在,臣何敢他议?臣之愚议,惟望陛下体祖宗之心,廓日月之明,施天地之德……。”

    听着朱棣的这一番说辞,朱标不由暗暗的伸出大拇指,真不愧自己把燕王定位为枭雄之才,能屈能伸。这次觐见,一不说朝野之间的削藩形势,二不替三王辩白,三不附和朝廷对三王的定议。

    首先就把自己脱身于事外,因为削藩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朱棣就是藩王,赞同削藩就要自己做个表率,反对了则是别有用心,任何说辞都能让别人找到攻击的借口,而周王、代王、齐王之罪也是一样,如果依着朝廷给三王的定性,这就不仅将弟弟们推向了地狱,而且也将自己无形之中置身于了尴尬的境地;朝廷随时可以将话锋一转,说是燕王自己指责弟弟们,反倒是害了三王。

    若是辩白,三王犯的可是谋反罪,辩白不但无济于事,反而可以趁势让朝廷个整肃燕王的机会,一个心怀不满,早已兄弟之间密谋好,这样岂不成了谋反的同案犯。

    所以朱棣的这封奏折,显然是琢磨了很久。简直是滴水不漏。天衣无缝,坚决不授予旁人任何把柄。

    将重新将三王定罪这个球踢回给朱标。希望皇帝“幸念至亲,曲垂宽贷。以全骨肉之恩”和“臣之愚议,惟望陛下……”,但仔细品味一下,朱棣抓住朱标一向奉为真理的孝道伦理。什么“幸念至亲”和“以全骨肉之恩”及“廓日月之明,施天地之德”等等,想用剪不断理还乱的血缘亲情、家族伦理与国法之间的关系,在一般情况下,国法高于家族伦理与社会伦理,但在皇室之中或特殊情况下。就可以特殊对待,这就是封建王朝的特殊之处。

    朱棣不为三王讲情,却试图用亲情打动皇帝,因为景泰帝一向孝顺,洪武二十五年的侍奉孝康皇帝朱标,在太祖高皇帝最后的这几年中搬至宫中居住贴身照顾,这些经过口碑,和大臣们刻意的宣传,早已经闻达于天下。可能就是由于这样,朱棣认为是一个突破口。

    一脸的恻然,朱标做惴惴不安之状,旁边黄子澄看到了。心里不由既惊又怒,他本算是性格沉稳之人,此时也再隐忍不住。当即站出说道:“王爷,您这是在以下犯上的指责皇上吗?若是皇上不按照王爷说的办。是不是就不顾念至亲,不全骨肉之恩了?”

    看着黄子澄的一脸挑衅。朱棣并不发怒,却也是理也不理黄子澄的话语,而是进一步奏道:“朱有爋十岁小童,怎么会知道父王谋逆?仅凭一面之词便拘禁藩王,臣怕有违先皇祖训,况且代、齐二王,见谕旨而便奉召进京,毫不相疑,岂是谋反之态,臣怕如此一来,构陷亲王成风,大势之下,怎么遵循先皇祖训“天下之大,必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今诸子既长,宜各有爵封,分镇诸国”之语?”

    黄子澄一时语塞。这诸王之罪,本就只是个削藩的由头,曾得到过皇帝的默许,但是若要照实追究,还真不好说出口。

    朱棣不理黄子澄的挑衅,只顾恳请皇帝。方孝孺冷眼旁观。见燕王一口一个“先皇祖训”,把话往宗室的方向带领,作为臣子的他们倒是不好插言,局面将陷被动。想了一想,沉声道:“王爷此话差矣!国有国法,三王过错,自有朝廷命付有司,按律处置。王爷身为藩王,自当谨守藩臣之礼;藩国以外之事,实非王爷所该过问!”

    “原来是正学先生!”方孝孺名满天下,蜀献王替他改为“正学”,因此世称“正学先生”。朱棣岂会没有听过。略一思忖,朱棣道:“正学先生乃理学名家,只是方才的话本王听来,却是极没道理!”

    “洪武二十二年,太祖皇帝改大宗正院为宗人府,洪武三十年以晋王为宗人府令,本王和周王为左右宗正。先不说周王如何,且说齐、代二王均为宗室,方先生说朝廷命付有司,可有命付宗人府?本王前几日拜访二哥,二哥言道,只奉旨召二王进京,宗人府并未参与其间,那又叫何命付有司,按律处置?”

    朱标暗自惊叹了一声,转眼看着目瞪口呆的黄子澄、方孝孺等人,摇摇头,心里想,要论心思机敏,这般文人当真不如统御雄兵的朱棣,明摆着的一句话就将几人难为住,殊不知,这是朱标故意留出的后着,当下微笑着说:

    “王,你也知道先皇训导,皇亲惟谋逆不赦。余罪才有宗亲会议取上裁。既然三位王涉嫌,不交与宗人府议处,那也是应该的。”

    朱棣丝毫不以此为意,看到皇上发话,遂哽咽到:“陛下!太祖皇帝在世,多以友、爱、孝、悌训诫儿孙,极重亲族人伦之道。陛下昔日多受太祖教诲,如今先皇尸骨未寒,陛下便连拘三王,其在天之灵又岂能安?这又岂是尊重先皇之道?非臣言之不逊,实乃臣心不能平,陛下若要因此降罪,臣无话可说,是谪是囚,任由陛下处罚!”说着,眼中竟挤出两滴泪来。

    举手拭去眼角水滴,继续道:“臣与诸兄弟皆是先皇血脉,还请陛下看在宗室至亲的份上,善待藩王,则国之幸甚、家之幸甚!!!”

    说罢,竟然跪下,垂泪不语。

    诸人皆是没有话说。燕王口中左一个先皇、右一个太祖,抬出朱元璋来说话。令人实在是无法作答。特别是方孝孺等人,眼见着国事被燕王带入了亲情纷争。却碍于皇家体面,不好插言。况且,朱棣摆出一番因为弟弟打抱不平而义愤填膺的架式,把自己装扮成一腔热血的忠勇之臣。反而让众人失去了问责的机会。

    朱标没有慌乱,却将声音故意低沉下来,道:“王有句话,朕十分不明白,朕弘扬朝廷法纪,怎么在王说来。就有了朕要加害至亲之意了?难道朕在王眼里,成了隋炀帝那样的暴虐之君了吗?”

    语气到了最后,竟然有了阴森之意:“朕随拘禁三王,乃是按照太祖皇帝旧制,诸王不法,可召入京师圈禁,如果朕所记不错,当初秦、晋、周、湘等王,甚至是你燕王。不是都遭到过先皇的圈禁吗?”

    “只要诸王心服能改,朕岂会有违伦常,王刚才说的话有些太过了点,难道是想陷朕于不义吗?”

    朱棣额头上已经可以看见汗迹。他这番话本来是想在朝堂之上慷慨直言,也可博得一些大臣的同情。但是皇帝却将他召见至正心殿,旁边随侍的几乎全是极力赞成削藩的臣子。他已经知道不妙,斟酌了半天言语。相信不会牵涉到自己,可是皇帝三言两语又把话题绕回了自己燕王的头上。

    难道真的如自己原先所料。皇帝本来针对的就是自己一人而已?

    方孝孺等人不由一阵惊讶,但是听见皇帝如此说辞,也有点担忧,皇上用话封住了燕王之口,但也封住了自己削藩之路,也幸亏不是在朝堂上公然讨论,否则,以后的削藩之声,势必会打个折扣,皇帝的金口玉言一开,说不会祸及藩王,只会囚禁,没有实证不会削藩,那样以来,谁能拿住藩王的证据呢。

    才想起,皇帝开始禁止议论削藩,连奏折都留中不发,到最后接受大臣们的奏章,暗示他们几人研究削藩,但从来就没有公开谈论过这个话题,虽然在京师中就连孩童都能说出“削藩”二字,实际上,谁又敢拿到桌面上议论呢?

    朝堂之上的风向,看他们几位大臣,而他们却要看皇帝的意思,皇帝要是矢口不认,那么罪魁祸首就是他们,连辩驳都无法辩驳,现在看皇帝的语气虽然森严,但是话意却有些示弱,陛下行事不像是这样容易被左右,但是目的又是什么呢?

    朱标此时已明白,今日之局,削藩一派大臣算是吃了一个暗亏,基调不管怎么样,都被朱棣扯到宗室关系中,身为外臣如果勉强一再相逼,朱棣只要说一句:天家之事,自有天子决断,何劳尔操这心?就可以堵塞住众人之口。

    看来,自己还是高估了方孝孺、黄子澄等人的能力,见此情况,朱标果断打断争执,目光威严的扫视群臣一眼,方对朱棣道:“王爱护之心,朕已悉知。今日朝堂之事便且罢了。”

    转而朝方孝孺等人道:“诸位卿家退下吧,王久病初愈,朕要留王在宫中一叙亲情。”

    看着众人退下,又命太监前往燕王府接燕王妃、诸子进宫,思虑了一下,又吩咐去召请晋王一家前来,同时诏谕皇后,在御花园设下家宴,款待晋王、燕王,同时庆贺燕王病愈,为之压惊。

    且不说皇宫之内的马皇后遵旨来到御花园。亲自率着宫中的女官,指挥着太监宫女们已把太液池边布置就绪,也不说晋王朱棡和燕王朱棣之家眷相见时的一番寒暄问好。

    当方孝孺、黄子澄和尹昌隆等人出得正心殿,怏怏不乐的走至太常寺,在黄子澄的邀请下,诸人一起进衙门中稍息,由于刚才满腹经纶用不到地方,却被一个素来以粗豪著名、他们读书人一般看不起的武夫所质问的哑口无言。

    心里不由就有些嗟叹,半晌,尹昌隆轻轻叩了一下桌子,小心翼翼的低语道:“难道皇上有意不让宗亲会议总裁?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黄子澄、方孝孺心中一动,知道这尹昌隆的学术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毕竟是监察御史出身,平时最拿手的就是找寻他人的错失,说不定会有什么新的见解也不一定,忙定下心神,专心听其道来。

    尹昌隆见到两位学术大家专心听自己讲话,心里也是颇为得意,也不遮遮掩掩的,只是往门口张望了一下,遂道:“皇亲惟谋逆不赦。余罪,宗亲会议取上裁。法司只许举奏,毋得擅逮。勒诸典章,永为遵守……”

    “这么简单的事情,以皇上之英明,决计不会忘却,二位大人试想,当初武定侯郭英、驸马欧阳伦的案件,皆有在潜邸时的皇上议处主持颁布,对于此事,皇上应该驾轻就熟,就算是咱们做臣下的想不到,皇上也不会忘记宗亲会议总裁这个杀手锏的…….。”

    尹昌隆说道此处,黄子澄不由眼光一闪,马上接口说道:“不错,更何况皇上早已经将亲藩宗亲全部调出京师,作为宣谕使往四面八方,不说长短,以咱们计算,一年之内,绝对完不成使命。皇上就算是诏命晋王主持宗亲会议,在此等形势之下,也无第二种裁决结果,为何皇上却没有让宗亲会议总裁呢?”(未完待续。。)

552 家宴

    两个人同时把疑惑的眼光转向在一旁不语的方孝孺,方孝孺轻轻捻着自己的长须,沉吟不语,已经说过方孝孺此人虽然迂腐,但绝对不笨,再则心境毕竟清明,所以考虑事情容易透彻的多。

    抬头看两人注视着自己,轻轻把眼光扫向尹昌隆,坦率地说,方孝孺有些不屑监察御史尹昌隆的为人,因为此人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式的人物,而是有一点什么小事就会上纲上线的政治“过敏症”患者。碰到这样的人不要说是同朝任事,就是在一起聊一会儿天,都会觉得闹心。但是陛下用人之长,就是用其喜欢钻牛角尖的功夫,用于削藩之,则是一把利刃,也就是这么一个吹毛求疵的人,才会立刻发现陛下留下的破绽。

    再看向另外一边,黄子澄原名黄湜,字子澄。洪武十八年会试第一、殿试第三、探花及第的优秀人物,可是最近几年,被功名所累,才显得急功近利,皇上的用心其实黄子澄也能猜出来,但是他留在太常寺卿的位置上太久,而执着于削藩之事太甚,以至于被功名蒙蔽了眼睛。

    想到此处,方孝孺摇摇头,道:“圣上的心思,岂是我们做臣子的能揣测明白,不管怎么样,大家尽量为朝廷办事,达到无愧于心就罢了,何必执着于一定要明白呢?……。”

    午时的钟声响起,悠扬的飘荡在紫禁城的上空,打断了方孝孺的话,也打断了尹昌隆和黄子澄的追问之心。

    接着此际。方孝孺侧身望着窗外澄净的蓝天,没有一丝云彩。想到谁能算出,什么时间会阴云密布。什么时间又是晴空万里呢?

    太液池边布置就绪,皇上的龙椅在撑开的黄龙伞下紧靠池边,两边摆着晋王和燕王两位王爷的紫檀雕花座椅,面前均摆上新鲜瓜果。

    马皇后则在另外一席招待两位王爷的家眷。男女老幼的混在一起,其中晋、燕诸妃和子女们唧唧咋咋的互相说着话儿,王妃们还是有分寸的,用纸扇掩了小嘴,在那里窃窃私语,生怕惊动了皇上和两位王爷说话。但是二王的诸子们可不然,年纪比较大一点的晋王次子朱济烨、朱济熿还能显出稳重之色,但是其他诸如朱济炫、朱济焕、朱济烺、朱济熇和燕王的两个儿子朱高煦、朱高燧还有妹妹朱高嫦则是为了一叠瓜子分成不同的阵营,在那里争执不休,谁也不想吃亏。

    朱标的眼光从朱高燧、朱济熿等人的身上收回,看着晋王、燕王都在看着自己,竟然羞涩的笑了一下,把目光转向池边的各色花卉。

    这些花卉都是宫中花木师经过从全国各地精心选种移植而来,经过玻璃大棚四季如春的培养。已经超越了季节的限制,现在依然千姿百态,争芳斗艳。不过这些花卉都是由于皇上的家宴而临时搬到太液池旁衬托景致,宴会结束后还要搬回去。已经十一月了,纵然是南京,也能感到那一份初冬的陡寒。

    朱标没有想到的是。今日传召晋王入宫参与家宴,却恰巧遇到了晋王的四十二岁生辰。晋王府中正在大肆操办,却接到觐见皇上的谕旨。只好将满府的宾客都放在那里让王妃的娘家人招待,自己却举家遵从谕旨来到宫中,以显示自己的恭顺。

    朱棡十二岁就被册封为晋王,皇室的优裕生活养成了他骄横放纵的习性。在就藩路上,由于鞭打了厨师徐兴祖,被朱元璋斥责,到太原后,并没有吸取教训,常有不法行为,以致于被人诬告意图谋反,皇帝准备将其治罪,还是在太子朱标的力救下才得以幸免。父子几近反目,无异于当头棒喝,使朱棡不得不反省自己的行为收敛自己的气焰。随后的待人接物已经有了很大的转变,留下了彬彬有礼、谦恭谨慎的美名。

    再加上前次入京前的遇刺,来到京师后受到的敲打,朱棡已经彻底的想过上太平王爷的生活,其中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彻底打消了他的一切幻想,那就是晋王当初节制的兵马,基本上都是傅友德、冯胜和王弼等人的旧部,原来是晋王节制傅友德、冯胜和王弼等人,而到了现在三人倒是成了高悬在朱棡头顶上的利剑,他没有足够的声望来震慑部属,就算是有,他现身在京师,儿子已经基本代替了自己的位置,他没有必要冒险。

    朱棡和朱棣不同,虽然同为塞王,但是论起威望来,则逊色于朱棣不少,而且除了王府护卫之外,自己的嫡系武装基本都是源于朝廷的委派,既然傅友德等人都健在,那么他在基层的威望严重缺乏,当然野心也要随之少了很多。

    正因为这样,所以在接到谕旨之后,放下满府的宾客不理,赶往紫禁城中赴宴。朱标为此十分欣慰的同时,也感到有些不安,心里正在计较着怎么补偿一下。因为朱棡知道皇帝召见是为了平衡辈分之间的尴尬,才不顾一切进宫来的。

    朱棡、朱棣两人看到皇帝有些出神,虽然是辈的,但也不好多说,只是朱棡皱眉瞪了一眼正在争吵不休的诸子,心里暗自懊恼,悔不该将儿子们全部带来。

    朱标终于回过神来,端起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微笑着道:“本来准备庆贺四弟病愈,却未曾想到打扰了三哥的寿宴,真的有些不安,这样吧,三哥,你安排一下,稍后大哥我亲自往王府为三哥贺寿,以补偿侄儿的不周之处。”

    二王不由一愣,没有想到朱标第一句话竟然提到这个,朱棡马上站起来拱手道:“谢皇上恩典,不过,臣住处简陋,实在不堪陛下纡尊降贵,有污雅足,这份心意。臣记下就是。”

    “现在是家宴,只有兄弟。没有君臣……。”

    这样说着,却是也没有站起身来。只是招招手,示意朱棡坐下,继续说道:“打扰三哥寿宴,本来就是侄儿不该,亲往府中祝寿,却是不知四可有兴致同往?”

    朱标竟然是将此事定了下来,询问起朱棣来,而后者则上马上回道:“三哥寿诞,自然要去的。臣遵旨便是。”

    看见大家没有意见,朱标将皇后杨氏叫过来,让他去晋王府宣布此事,并做好筹备,目的当然是让锦衣卫做好清场工作。

    事情安排妥当,午宴也准备完毕,朱标又堆起满脸笑容,对几位堂弟嘘寒问暖。有意的在席间考察一些王子们的学业,刻意避开公务不谈。尽拣着亲情话题相叙,一时间,也是亲情弥漫,满园温馨。

    朱棣在就餐时。不时感到有一股目光冷冷的看向自己,借故转身相望,却是徐妙儿拱手站在一旁。以女官的身份侍驾,却是上不得台面。心知必是皇帝故意为之,所以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当是看不见,只在那里谈笑风生。

    朱标看在眼里,却是不露声色,对于朱棣,可能是他穿越回大明后第一个忌惮的人,不过随之朱棣在北平,少到京师,后来被召回之后,又装疯卖傻,直到前几日才算是恢复正常,所以真正朱标也没有和他说过几句话,到现在才发现,朱棣还是十分健谈的。

    可能好久没有和朱棡聊天,说道兴趣高涨处,两人回忆起洪武二十三哥年的那次大捷。

    洪武二十三哥年。皇帝为肃清沙漠,准备再次进行北征。这次北征分为两路,统帅正是燕王朱棣和晋王朱棡,他们分别统帅北平和山西的兵马,分别自太原和北平主动出击。

    燕王朱棣在东路慷慨誓师,兵出古北口,一路北上搜敌。经过一番侦察,终探知乃尔不花屯兵于迤都。刚刚想要追击,天公又不作美,竟下起了漫天大雪,一时众将都慌了神,连久经沙场的副帅——颍国公傅友德也建议休整待进。

    值此关键时刻,方过而立之年的朱棣意气风发道:“昔日李懋雪夜袭蔡州,出其不意,一战功成。此番大雪,敌必不备,正利我军进剿!”在朱棣的坚持下,东路军孤军疾行,朱棣亲率五百轻骑为先锋,竟神不知鬼不觉的赶到乃尔不花驻地。

    两军接近后,朱棣派已归降大明的北元全国公观童前往劝降。乃尔不花得知明军赶到,顿时欲逃,朱棣当机立断,将五百骑士散开,顺风大呼以做疑兵,乃尔不花以为明军大部已到,又架不住观童苦劝,一时惊疑不定。就这样拖延了一两个时辰,待傅友德率主力赶到,众军将迤都团团围住,鼓噪将进,乃尔不花见大势已去,终不得已归降。

    而与燕王同时出塞的晋王却没有见到敌人的踪影。尽管,对游牧不定的蒙古,这是常事,不能说晋王作战不力,但毕竟是无功而还,无形中衬托得燕王似乎是武功煊赫,智勇冠于诸王了。也正是因为这次北征,才使得朱棡和朱棣的威望拉开了距离。

    不过,由于现在晋王在一侧,加之是朱棡的寿诞,所以朱棣叙说的语调十分平和,仿佛这场大捷与己无关似的。

    但在朱标听来,却是有些新鲜,因为他对这些征战本来就不太熟悉,待到听说观童和乃尔不花的名号后,才心里一动,笑着接道:“看来蒙元也有识大体之士,不如四弟拟个名单,将其召至京师,大哥我对其大加封赏,才能彰显我大明对他们的重视……。”

    朱棣愕然止住笑声,有些惊异的望着朱标,随后就发觉自己反应过激,马上装作被呛水的模样,掩嘴咳嗽起来,用来逃避当时的尴尬。

    刚才虽然说得平淡,但朱棡听着也是心里不是滋味,那场仗要是换成他遭遇蒙元残兵,说不定也是这个效果,但是时不待人啊,尽管没有人说过他的不是,但朱棡在想起时也是觉得心中颇为不甘,但是不高兴归不高兴,看见朱棣如此,也只能上前打个圆场。

    笑道:“陛下说过今日家宴,不谈国事的,稍后再说吧……。”

    朱标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还是犯了老毛病,只要是提及燕王的势力。就像慢慢的削除,不过这次毕竟是当着朱棣的面。做的也太明显了一点。听见朱棡如此说,马上端起了桌上的一杯酒,饮下,道:“三弟说的对,是大哥我失言,自罚一杯,还望四弟不要放在心上。”

    朱棡和朱棣忙称不敢,将自己面前的酒也是端起一饮而尽。

    稍后,酒足饭饱。在太监、宫女穿梭着撤去宴席当口,看到叽叽喳喳的王妃、王子们,遂和二王一起,移至御花园枫林边缘的万安亭小憩。

    四弟周寂静无人,初冬季节催动着落叶纷纷飘下,三哥人坐在亭中,看着四弟处的片片落红,四弟周早有侍卫守卫,而在万安亭中。除了朱标、朱棡、朱棣之外,还有一个面目稍显稚嫩的少年侍卫,不是刘超是谁。

    三哥人在万安亭内坐定,朱棡、朱棣二人的目光。早就注意到摆在亭角的两口箱子上,显然是皇帝事先的安排,但是却不好开口问。只得疑惑的不时瞄上一眼。

    看着二王的表情,朱标暗自好笑。这才是他今日留燕王、召晋王的目的,现在只是刚刚揭开帷幕而已。叹了口气,道:“今日四弟在正心殿说大哥我没有善待诸王,殊不知,大哥我也是有难言之隐啊!!”

    说着,让刘超将两口箱子打开,朱棡、朱棣二人站起走近,才看见满盈盈的全是装满了奏章,随意的取出几份来看,竟然全是弹劾诸王不法的奏折。两人对视一眼,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朱标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难道是想说服自己二人削藩之议?难道是想拿这些奏折来威胁他们二人,还是向王诉苦?

    朱标站起,走到箱子旁边,随意的拿起一份奏折连打开也没有打开,就随手递给朱棡,道:“这是参奏湘王伪造宝钞及擅杀人的……”

    “这是告发齐王所犯的不法之事的……。”

    “这是举报代王图谋不轨、胡作非为……。”

    “这是西平侯沐晟上告岷王朱楩伙同指挥宗麟所犯之罪行……。”

    …….。

    朱标手不停歇,一口气从箱子里面拿出了十数份奏折,看也不看,就信口说的丝毫不差,显然是早已经看的滚瓜烂熟,看到皇上还要从中拾取,朱棡慌忙喊了一声:“皇上……。”

    但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些都是举报诸王不法的奏折,肯定也少不了他和朱棣的,想到此处,不由噎在当场,朱标看到他们二人的表情,遂长叹一身,直起腰来,幽幽说道:

    “大哥我登基以来,共计收到告发诸王不法之事奏折计五百七十三哥封,藩王无一幸免,全部剑指皇室,贤明如蜀王、无争如楚王…….,甚至以三哥之和蔼、四弟之大功、鲁王之年幼也在被弹劾之列。”

    “大哥我每天惶恐不安,生怕就此辜负了皇祖父的厚望,今日想问一句,若是换成二位弟弟,该当如何面对这般状况?”

    朱棡、朱棣心中凛然一惊,也不顾什么侄辈分,连忙一躬到底,低声道:“臣不敢,是臣等行事无状,让陛下担忧了。”

    朱标黯然不语,等待着二人继续说下去,这种情况,本来就是他通过黄子澄、尹昌隆、练子宁和方孝孺等人,使削藩变成半公开的状态,等于鼓励天下人告发诸藩王的不法阴事。于是大明上下出现高度的政治热情,朝野之间踊跃参政议政,纷纷出来检举和揭发各地藩王。

    不过,之所以出现这样的豪华的场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由于朱元璋规定,亲王地位比皇帝和皇太子低一等,明显比文武百官地位要高,这就造成这样的局面:百官都怕藩王,那别人就更不用说了。因此在朱标暗示削藩之前,即使有人知道了藩王们所做的不法之事,可又有谁不想活了,去给藩王“找刺”呢?而现在不同了,皇帝等于私下为大家撑腰,于是就出现纷纷出来检举和揭发的局面,谁不想把自己身边的这个刺头去掉,自己好安心的当官呢?

    “太子岂不知你们都是长辈,但是此消彼长,大哥我首先没有皇祖父的威严,难以震慑百官,然则各王府中良莠不齐,在败坏着皇家声誉,让百官有迹可循……。”

    看着二王默然不语,朱标又加把火说道:“太子其实也不想有损骨肉之宜,毕竟都是我们朱家血脉,但是安庆公主府中管事周保行事不端,地方官吏刻意捧杀。株连姑父欧阳伦身亡、公主守寡在家之事历历在目,使大哥我胆战心惊,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手颠倒黑白,朱标现在用起来是炉火纯青了,不说是诸王不法,只是说王府之中良莠不齐,拿安庆公主的事情做例子,把这些行为全部都推给已经驾崩了的老朱,其实事情的真相如何,朱棡、朱棣二人何尝心里不清楚明白,有的事情是不能挑明了说的,说出来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皇上如此说,何尝不是给大家相互一个台阶呢。(未完待续。。)

553 谣言

    不过听到皇上说到这个份上,两人心里清楚自己是要有所表示了,就比如朱标刚才以兄弟自称,称呼他们二人为一样,皇帝敢这么称呼,他们却不敢应声或者附和,只是按照礼制称臣,还得显出十分恭顺的样子。

    朱棡首先退了一步,然后语气低沉的说道:“皇上能有这份心思,已经是足够了,臣回去后,一定以宗人府令的身份告诫宗室约束府中奉公守法,不再让陛下烦心。”

    朱棣则不然,他心里明白自己的一切都落入了皇帝眼中,而朱标为什么没有说的太明白,他也不清楚,反正要是换成是他,还不利用这些置人于死地,心里暗暗有些不屑皇帝优柔寡断的同时,也多了一份侥幸,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于是开口道:

    “皇上,臣认为应该将《永鉴录》和《皇明祖训》再次分发诸王,严加告诫,再有违反,则严惩不贷,但是朝野的攀诬之风,恐怕也要……。”

    朱棡的眉头一皱,马上意识到朱棣想要说什么,心里也是讶然,四弟弟不像那种没有分寸的人啊,为何会说出这般没有分寸的话,开口截道:“朝野攀诬,那也要有些风闻言传,诸王不端,是无可辩驳的,大明乃是朱家大明,皇室乃是天下表率,还是要从宗室着手比较好些,至于攀诬之事,若是惩戒太过,恐怕会阻塞言路……。”

    “但是不惩戒,也会助长歪风!!!!”朱标接了这么一句,令两人又感到一阵的意外。于是齐声问道:“那皇上之意……?”

    “朕之意……。”

    朱标用手掩嘴轻咳一声。改口道:“以有些大臣之见,就算是约束王府中。也难免会遭到心怀不轨之人攻击,大哥我压制这许多奏折。惶恐之心已经生之,更何况今后再有事端,将如何处置,心中的确没有把握。”

    “更何况宗室自古以来都受到朝野诟病,皇祖父当初立法严苛,尚不能使朝野心服,鉴于如此,太子觉得,宗人府应该召集王们进京商议宗室诸藩法制完善事宜。请博学大儒、名士旁观,然后将结果昭告天下,使众人知晓,使其不能胡乱攀诬,如此以来,宗室可保永世无忧矣!”

    “召集诸王进京?”朱棡脸上变了颜色,朱棣的心里骤然一紧,却是生出一股怒气,心道:“你以为诸王都是傻子吗?进京完善法制。还不如说坐等削藩呢?”

    尴尬在一点一点的继续,直到远处的宦官在不安的朝万安亭张望,看看天色,已近申时。朱标知道前往晋王府的銮驾已经准备妥当,因为那宦官正是司设太监,掌卤簿、仪仗、帷幕诸事。

    再回头冷冷扫了一眼正在心不在焉翻阅奏折的两位藩王。做出不悦之状站起身来,走到万安亭外。刘超一步亦随。朱标弯身捡起一叶霜红,仔细看着那枯黄的脉络。还是耐心的等待着。

    刚才他的提议,的确是触动了藩王们的底线,纵然是朱元璋在世时召见,诸王需要遵从父子、君臣纲常,以朱元璋之威严,还出现谭王**、秦王暴毙的例子,更不要说现在的朱标正处在削藩的势头之中。

    别说是心怀异志的燕王朱棣害怕,就算是晋王朱棡,也害怕身为宗人府令,召集天下诸王进京,万一皇帝行一些非常之事,那他晋王府就落得个一世骂名了。

    所以两个人只能沉默,在那里佯作翻阅参奏诸王的奏折,却是谁也没有看进去,朱标也不说破,再过了一会,让刘超去传了那司设太监过来,问明情由,便随意的走开,仍由那司设太监禀报两位藩王,自己先回寝宫换一下衣服。

    申时将尽,酉时未至时,皇帝的銮驾已经到了晋王府,虽然皇后杨氏在午时已经提前通知晋王府准备,还是把朱棡家里搞了个天翻地覆,锦衣卫以及五城兵马司的人员严格控制了周围街道、小巷还不算,原本晋王朱棡自从在洪武年间回到京师后,人显得愈加低调,而且这次寿诞,也是王妃和子女们搞出来的聚会,只是请了在京师中的宗室勋戚,还有一些熟识的大臣,只是计划了十余桌的宴席。

    但是皇帝要御驾亲临,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再加上皇后杨氏有意的为皇帝此行造势,暗中也将风声放了出去,世间能不趋炎附势的人能有几个,满朝上下的官员蜂拥而至,晋王府的管家在接到大量礼单的同时,也烦恼不已,此时晋王府上下的行动已经受到了限制,在锦衣卫的控制之下,怎么置办皇上的御宴?

    王爷和王妃都不在,管家只好求教于宫中来的女官,哪知皇宫中尚膳监的宦官率领着御膳房的人随之而来,带来了大量的食物材料,将晋王府的厨子们全都清理出去安置,又在王府后花园布置了一番。

    待到皇上驾临之时,晋王府后花园已经成了灯的海洋,处处修篁夹道,婆娑摇曳,缀满精致的造型各异的五颜六色小纱灯。穿过一片灯影浮月的池中曲桥,在池边罗列十余座精巧别致的红罗帏幄。

    朱标在最大的那座红罗帏幄前接受了百官拜见,虽然没有说什么话,就进入帐中,但是薄薄的红纱怎么能遮掩住幄内四弟壁角上悬挂着小巧玲珑的八角宫灯,靠里两角置立红木花架。一盆春兰秀叶滴翠素馨初绽,散发出阵阵幽香;另一盆山水盆玩,碧漪横舟,峰峦参差,咫尺之间犹瞻万里之遥。红毡地上摆着八把镂花楠木椅夹着檀木茶几。

    月色透过红罗纱与幄内灯光交相辉映,袅袅檀香,汩汩流泉,使人仿佛置身仙境。帏幄内皇帝和晋、燕等藩王的推盏交杯、相谈甚欢。

    众宾客三哥五成群,按照事先的安排走向自己的。在一片惊嘘中进入帏幄,琢磨不透皇上心思的大臣们。食不知味的不断侧目观察皇帝帷幄中的动静。他们都不明白这次皇帝亲自贺寿的意思,在削藩风声正紧的时候。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动作,不免让人有些浮想联翩了。

    朱标显然没有想到,如此的一个举动,会在京师百官中造成什么影响,曾几何时,就在晋王府大宴宾客的时候,太常寺卿黄子澄拖着疲惫回到府邸,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没心思与妻儿家小欢聚畅叙。沐浴更衣之后,便钻进书房,命随行家丁将厚厚一摞文书摆到书案上,夫人亲自泡上一杯碧螺春茶,见丈夫沉默不语,眉峰紧蹙,知道他心中有事,没有多说话就悄悄离去了。

    正心殿面对燕王的失利,随后皇帝又亲往晋王府贺寿。燕王随行。这一切他都知道,也有不少大臣邀请他一起前往晋王府贺寿,但是被拒绝了,黄子澄自从新皇登基后。就一直把削藩作为自己的志向,发誓要为朝廷除去这最大的隐患,以他心中的傲气。怎么可能再与藩王发生纠葛,平素在宫中遇见亲王。也是目不斜视,正襟而过。更何况去参加晋王的寿宴呢?

    不过。皇上的这次举动实在让他忧心,想起了正心殿他和方孝孺、尹昌隆等人的哑口无言,想起了燕王所说的“幸念至亲,曲垂宽贷,以全骨肉之恩”之语,再联系起今天皇上的御驾亲临晋王府,黄子澄不由的心里惴惴不安。

    “难道皇上心软了?!”黄子澄出神地自语,端起碧螺春茶啜了一口,继续翻阅案上的文书,一本发黄发软的小册子映入眼帘,那是他珍藏并引之为座右铭的文章,乃是洪武九年,平遥县训导叶伯巨上书朝廷的奏折,也正是因为这份奏折,使叶伯巨遭到杀身之祸,以至于死于狱中,这份奏折随之被禁,但有人感其风骨,手抄传于世,辗转落入黄子澄的手中。

    心里一动,又取了过来,翻开首页,再读起早已滚瓜烂熟的每一句话,黄子澄觉得,每读一遍,就会有新的体会,相信这次也不会例外。

    “臣观当今之事,太过者三:分封太侈也,用刑太繁也,求治太速也。”

    “先王之制,大都不过三国之一,上下等差,各有定分,所以强干弱枝,遏乱源而崇治本耳。今裂土分封,使诸王各有分地,盖惩宋、元孤立,宗室不竞之弊。而秦、晋、燕、齐、梁、楚、吴、蜀诸国,无不连邑数十。城郭宫室亚于天子之都,优之以甲兵卫士之盛。臣恐数世之后,尾大不掉,然后削其地而夺之权,则必生觖望。甚者缘间而起,防之无及矣。议者曰:‘诸王皆天子骨肉,分地虽广,立法虽侈,岂有抗衡之理?’臣窃以为不然。何不观于汉、晋之事乎?孝景,高帝之孙也;七国诸王,皆景帝之同祖父兄弟子孙也。一削其地,则遽构兵西向。晋之诸王,皆武帝亲子孙也,易世之后,迭相攻伐,遂成刘、石之患。由此言之,分封逾制,祸患立生。援古证今,昭昭然矣。此臣所以为太过者也。

    “昔贾谊劝汉文帝,尽分诸国之地,空置之以待诸王子孙。向使文帝早从谊言,则必无七国之祸。愿及诸王未之国之先,节其都邑之制,减其卫兵,限其疆理,亦以待封诸王之子孙。此制一定,然后诸王有贤且才者入为辅相,其余世为籓屏,与国同休。割一时之恩,制万世之利,消天变而安社稷,莫先于此…….。”

    是啊,黄子澄心中默默的想着,叶伯巨所言朝廷三患:分封太侈、用刑太繁、求治太急。也正是自己所忧虑的,可是皇上登基已经一年有余,除了用刑太繁之事稍有宽松之外,另外两患却是无动于衷,好不容易盼来削藩之望,可是皇上却是模棱两可,令人难以琢磨。

    皇上难道真的被燕王打动了?他的手像是被烧红的铁块炙了一般,猛地合起册子。不行,皇上不能改变心思,正如叶伯巨临死之言:“今天下惟三哥事可患耳,其二事易见而患迟,其一事难见而患速。纵无明诏。吾犹将言之,况求言乎。”其意也就是指分封诸藩。虽然从表面上难以看见坏处,但其弊端爆发起来却会非常的快。一旦爆发,对于朝廷将会是致命的打击。

    “禀老爷,都察院监察御史尹大人求见!”家丁在书房外禀报,打断了黄子澄的思索,一听说是监察御史尹昌隆来到,心里一喜,立刻吩咐:

    “快请尹大人书房相见。”

    尹昌隆是洪武三十年南榜进士第二名。初授翰林院编修。新皇即位后,尹昌隆被引入都察院监察御史之职,曾多次上疏劝谏。由于当初的南北榜案,尹昌隆差点没有因为科举而获罪,最后终于因为太子殿下的介入不但豁免,随之也成为了当今皇上的门生,否则,以他的资历,绝对不可能那么快成为监察御史的。

    也正是因为那次遭遇,当得知南北榜案身后有北方藩王的背景出现时,因此引起了尹昌隆对于藩王的敌视。才和黄子澄走的那么近。

    双方见礼之后,开始随意的谈论了最近的几件朝中大事,京师要闻,都察院最近的奏议。忽然。尹昌隆凑近黄子澄问道:

    “大人最近可曾听到北方的一些传闻?”

    黄子澄一愣,什么北方的传闻,难道他比自己的信息还要广泛?见尹昌隆诡谲地转动着双目。装作漫不经心地反问道:

    “什么传闻?尹大人可不要道听途说啊!”

    尹昌隆摇摇头没有再说话,似乎在吊着黄子澄的胃口。而发现后者马上就有些不耐,反而心里一动。手指在桌子上敲动着,好像在斟酌话语。此间,黄子澄的家丁上茶,顿时书房内冷清下来。

    “这个消息不是道听途说!”尹昌隆看着倒茶的家丁离去,慢慢的说道:“齐大人应该也知道此事,不过可能被皇上封了口,下官是从一个故人口中得知的,绝对可靠。”

    见黄子澄沉默不语;又加上一句:“下官只是复述,绝对无欺君的念头,还望大人见谅,请恕下官冒昧,现在北方诸省传言,先皇有意传位于燕王,所以才在驾崩前将晋王、燕王召至京师,后来太子殿下,不,是当今皇上篡改遗诏,才登基为帝的。”

    黄子澄倒吸了一口凉气,压住了心头怒火,连话也不说,挥手示意尹昌隆继续说下去。

    丝毫不为意的,尹昌隆继续向黄子澄陈述着北方的传言以及根据,什么入葬匆忙、不让诸王进京奔丧、遗诏中提及的夺诸王节制军队之权等等。当下还把燕王、晋王被囚禁的传言,燕王发疯是皇上所害的传言等等都说了出来。

    尹昌隆说的十分老实,有一是一,倒是没有添油加醋,但是已经让黄子澄胆战心惊了,倒不是因为这个谣言的内容,而是立即想到皇上未将这个消息公布,到底是为了什么,要知道,单凭这个传言,已经可以导致燕王、晋王以死明志了。但是皇上竟然将消息封锁起来,均势削藩前途,恐怕是危机八面了。

    兹事体大,黄子澄顿时沉下脸来,盯着尹昌隆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要知道,此事可大可小,未经证实而攀诬藩王,今日尹大人你也在正心殿,可是见过那燕王的牙尖嘴利,你这些传言,可有证据吗?”

    虽然太常寺卿虽为正三哥品的大员,而监察御史的正七品和其相差很远,但是监察御史负责一道监察职责,和太常寺怎么也不搭边,黄子澄却也管不住尹昌隆,要不是他是东宫故臣,皇上潜邸时的伴读,未来的前途难测,尹昌隆倒也不会将黄子澄放在心上,看见对方如此着急,尹昌隆倒是放下心来,不理黄子澄,端起桌上的碧螺春茶抿了一口,脸上愈加有些高深莫测。瘦削发青的脸上像刀刻似地显露出几条清晰的藤纹,嘴角两边更显得青而深。配上那锐利的双眼,透出深不可测的冷漠。

    也许是职司的严峻铸就他这种特殊的禀性和外形吧。监察御史是负责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等事务的一个官职,虽然官阶不高,但可以直接向皇帝弹劾违法乱纪和不称职的官员。尹昌隆上任以来,把监察御史闻风奏事的习惯发挥的淋漓尽致,有一点什么小事就会上奏举谏,就算是皇帝也不留情。碰到这样的人不要说是同朝任事,就是在一起聊一会儿天,都会觉得闹心。朝中有些大臣见了他也不寒而栗,敬鬼神而远之,很少有几个朝官与他交往。

    但是,这次在北方诸省遍传的谣言,尹昌隆所得到的渠道,那里肯那么容易放出,遂作出一副为难之态,道:“黄大人,下官说这些,已经是冒了杀头的危险,哪能再连累他人,不过有一点大人可以放心,那就是此传言绝对可靠,大人与齐指挥使交情不浅,相信一问便知究竟。”(未完待续。。)

554 始作俑者是谁

    “彦谦……,”黄子澄沉吟片刻,说道:“此中隐有关节,关乎削藩大业。若是大家不能齐心协力,恐怕会有负圣望,齐指挥使既然被皇上封言,我们再去叨扰,岂不令其为难乎,难道本官真的不能让彦谦相信吗?”

    彦谦,是尹昌隆的字,尹昌隆字彦谦,号讷庵,江西泰和人。黄子澄用表字称呼,亲热之意,已经言语表面。忽然探身压低声音说:

    “其实此人能对彦谦说这些,自然是朝廷的肱骨之臣,如果能交换建议,则是朝廷之福,本官正好想得一计,可不违反皇上之意,又可让燕王反意毕露,正好为朝廷除此大患,届时功在千秋,前途无量,岂不快哉。”

    “噢!”尹昌隆有些意动,他知道黄子澄绝对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无的放矢,倒是犹豫了一下。

    黄府的书房内,大红纱罩灯的光晕笼着宽大的书案,砚膛里的研墨已渐渐干滞,架在翡翠笔山上的笔尖也已凝结,而两人面前的宣纸上,却多了几行大字,对着这些字,两人的身体都有些僵硬,尹昌隆想不到,以黄子澄之名,也会写出这般无平无仄的诗句,但是就是这样的句子下面,却流露出妖艳的杀意。

    只见那宣纸上写道:“鸿鹄冲九霄,草头火脚飘。家鸟抬头时,斑鸠占凤巢。”

    这分明是《推背图》之类的签言玄语。这则签语与过去所见到的“莫逐燕、逐燕燕高飞,高飞上京畿”有异曲同工之妙。草头火脚家鸟归来指的都是燕字,隐喻燕王朱棣可能要威慑新皇。

    自从洪武初年九月朱标立为太子殿下以来。便有流言蜚语暗传于外,签语预言卜辞等蛊惑之论每每出现。虽严刑杀戮。也未能禁绝。

    尹昌隆没有想到自己的科举老前辈写起类似之话也是如同鬼斧神工,要不是亲眼所见。谁会想到堂堂的太常寺卿会写出这样的句子。

    “彦谦,你回去之后,可以召集心腹,将这些句子流传出去,千万不可暴露了自己!”黄子澄说完这句话后,叹了口气,有些决绝的说道:“既然皇上迟迟下不了决心,我们做臣子的,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这些话只要在京师中流传开来,就算燕王无辜,百官的吐沫也可以将他淹死,那样既可不忤逆皇上之意,又可趁此为朝廷除此大患……。”

    尹昌隆虽然平时为人刻薄,弹劾大臣们也是胆量十足,但是此刻也不由心寒,这件事情要是流传出去,那可是灭族的大罪啊。

    先皇在洪武二十五年后相继编成两部书《永鉴录》、《皇明祖训》。把皇帝、藩王和臣下所应遵守的不该做的,都详细列举。《祖训》中特别强调:“凡朝廷新天子正位……如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则亲王训兵待命。天子密诏诸王,统领镇兵讨平之。”

    这些看似莲花落的句子,如果流传出去。再被查出是他们所杜撰的话,奸恶之名。是怎么样也逃不过去了,在感叹黄子澄大胆的同时。尹昌隆也不由的有些怯场,但是黄子澄已经向自己表明了决心,并以柄相授,恐怕也由不得自己退缩了。

    稳了稳心神,尹昌隆站起恭敬的朝黄子澄深深一躬。道:“大人厚爱,彦谦铭记于心,其实,下官之所以能够知道北方诸省流传的谣言,实乃得宜于本官的同乡杨国兴。”

    “杨国兴?”黄子澄仔细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

    “是……,”尹昌隆看着黄子澄犹豫,马上提示道:“我这个同乡乃晋王府长史,前年回京师一直在负责编撰《洪武大典》,可能大人有些陌生了,正因为他是晋王府长史,所以在山西有些门生故吏,才得到的这个消息。”

    “晋王府长史?”黄子澄不由有点疑惑,心里一动,问道:“他可曾说过次谣言从哪里开始流传的吗?”

    “他也不清楚,但是此谣言结果对于燕王极为有利,何况以晋王之尊,何必为燕王造势,所以,下官以为还是由北平流传出来的。”

    “不……,”黄子澄缓缓的摇头,语气极慢的说道:“不一定,彦谦你想想,晋王、燕王同在京师,如果这个传言皇上真的想要追究,你说说,天子之怒将会发泄在谁的身上?”

    “那肯定是燕王了……。”说了这句话,尹昌隆的话音骤然顿住,黄子澄点点头,自顾的继续说道:“皇上若是怪罪于燕王,那么晋王则必会得到皇上的恩宠,现在满朝文武都在针对燕王,如果燕王获罪,那么大家以为心腹大患已除,放松之下,如果此时晋王要求返回封国,那么皇上答允的机会也必会增大……。”

    尹昌隆不由的随之点头,心里为黄子澄的急智而感到心服,没有想到在一个小小的细节上,竟然可以推测出这么多,如此以来,晋王却极为可能是谣言的始作俑者,至少,现在朝野之间,防范晋王之心相比于防范燕王之心,要小的太多了。

    黄子澄的眼睛也逐渐的锐利起来,猛的站起身来,道:“本官要见见这个杨国兴,看看他说的到底是否属实,另外,尹大人可以派些心腹,前往北方诸省,查一下到底有无此谣言流传。”

    始作俑者是不是晋王,取决于杨国兴所说的真假,黄子澄马上就想到了这个道理,而尹昌隆身为十三哥道监察御史中的一员,找些得力之人查访北方也是十分容易,双管齐下,黄子澄一定要把事情搞清楚一个究竟来。

    景泰二年正月的一场大雪,使河间府、保定府和北平府等地变成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朔风卷着雪沙,在大地狂虐。虽然蒙元早已经被赶走。但是因为人稀地广的缘故,这一带的防寒准备还是很差。遇到这种冻死牛的大寒天,小户人家的老少们。只能窝在屋里的破棉絮堆里,像坡原上光秃秃的枣枝那样拥着雪团瑟缩。

    只有官道边的酒肆里腾着热气。在直沽,有座盒子似的土壁平顶房子,门有厚实的棉帘挡着,窗有黄白的窗纸糊着,虽说厅里的炉火并不旺,仗着人多火气盛,倒也显得热气腾腾的。

    拥在这厅堂里的并不都是来买酒喝的。他们三哥五凑在一堆,荷包里有两个铜钱的。要一碗浊酒,加一小碟盐水腌的黄豆,只自顾自地喝着。荷包空的就只是说些天南海北的话儿陪着。

    在一个小间里,隔着个狗肉火锅炉子,围坐着一圈穿着还算是体面的人。弄不清他们是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知心话,还是锅里的狗肉不够火候。筷子还在那里整齐的摆着的,盅里的酒仍然满满的。只是絮絮地说着,就像来这里不是为的喝酒,倒是专为说话。

    有个貌似教书先生模样的。大约五十多岁,在那里捻着颔下稀疏的胡须,无限感慨地说:“金老板,咱们做了几十年的生意。哪里晓得会遇见这样的事情,又或没地方卖,你说这不是倒霉催的吗?如今就算是做点小生意。也这么难。”

    被称作金老板的那人也是五六十岁的模样,下巴光光的。倒是唇边那两撇八字须,显出了一种奸商嘴脸。闻言有些惊诧地说:“胡掌柜。这我就不解了。不是有好几年没打仗了吗?怎么货会没有地方卖呢?”

    胡掌柜叹了一声:“金老板,你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们大伙请你来什么事,您还能不知道?”

    旁边有个三哥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随之点点头,忧心忡忡地说:“是啊,金老板,我们这边你一定要帮忙想些办法。我们筹备这些货,本来是要经那高丽往倭国去呢,谁知道倭国现在打仗,船都不让靠岸,想就手在高丽换点人参什么的就回来吧,谁知道高丽也打起来了!这不,我们只好开回来了,马上大伙的盘缠都快花光了,这货总得有个出处是不?”

    其他人也随声附和着,金老板抹了抹八字须,沉吟半晌,说:“你们说的这事啊,我还道是什么事呢,再等等呗,反正现在大雪连天的,你们想走也走不了,更别说出海了。”

    胡掌柜一副叫苦连天的模样,道:“金老板,您财大气粗能等,我们这些小生意人可是不能等啊,这不,大年都没有回家过,为啥,没钱呗!大伙都在想着,就算是不能回家过年,回去过个元宵节,也算是团圆了是不?”

    金老板道:“这事只怕由不得我啊。人家倭国和高丽打仗,能是咱们生意人能做主的,你们成年累月在北方跑生意的没有办法,我一个从江南迁过的外来户能怎么着,哈哈……。”嘴里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心里的得意却无意中表露了出来。

    胡掌柜不由疑惑地问:“不是早在洪武二十五年,那高丽不是已经臣服了吗?金老板的弟弟在燕王府当大官,怎么不让燕王出面,让他们不要打了!!!”

    “咳……咳……!”金老板正得空喝下了满杯酒。被胡掌柜这句话激的差点没有呛了出来,忙从怀中拿出一方丝帕擦拭,皱着眉头说:“我兄弟这事,就不要提了。”

    旁边早有人伸出手来,把金老板的杯子里续满酒,锅子里正鼓噪得厉害,腾腾的热气冲出阵阵热闹的鼓点声。胡掌柜一手揭开锅盖,一手举着筷子在锅沿上轻轻点了点:“金老板,趁鲜,请!请!”

    也不敢追的太急,都知道这个金老板消息灵通,知道许多他们闻所未闻的秘闻要事。不过他们这次来,只是想让金老板收了他们的货,他们也好换些银钞回家与亲人团聚,所以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但见金老板一副心情沉重的表情,明白不是追问的时候,便用劝菜敬酒来调和气氛。

    果然酒菜入喉之后,金老板心情有了好转。他嚼着一块香喷喷的狗肉赞不绝口:“狗肉还是不错,好久没有吃了。今天入喉,连杭州有名的鳜鱼也觉得没滋少味了。”

    旁边有人奉承着打趣道:“莫非金老板是乐不思蜀了?”

    胡掌柜莞尔一笑。训道:“说的啥啊,咱们北方岂能比得上江南四弟季如春的好日子。金老板肯定早晚是要回去的,要不怎么会在宁波府还有那么大的生意。”

    打趣那人不解的望着胡掌柜,酒杯停在唇边忘了喝。从那眼神里读出了他的疑惑,金老板一口吞下杯中酒,也不用胡掌柜帮他解释,自己说道:

    “北平府的确比不上江南的天气,不过日子过得却比江南好啊!还可以明着做生意,在江南做海外的生意,那是提着脑袋的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们也别看这我表面光鲜,其实那一天皇上不高兴,我的脑袋咔嚓就没有了……。”

    说着,就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胖乎乎的脖颈上推挤着一圈圈的肥肉,众人看见了,心道,你这脑袋。就算砍,也要好几刀,但是嘴里却不敢说出来。

    胡掌柜也干掉了杯中酒,理解地一点头说:“怪不得地方上也有传言。说是江南的倭寇不是倭寇,而是……。”他把话含在口里没说出来,却是偷眼忘了一下金老板。随即住嘴。

    会意地一点头,金老板说:“咱们不说这个。就说今天大家伙让我来的事吧,刚才我说了。让大家伙等等,是由一定道理的,高丽和倭国那仗,我兄弟说了,打不了多长时间。”

    大家都惊讶地问:“竟有这等事,金大人怎么说的?”

    金老板压低声音说:“一点也不假。说起来这事了。大家总还记得,在洪武三哥十年的时候,那高丽的李成桂告老让位之事吗?本来人家讲究的是立贤的,所以准备传位给能干的五儿子李芳远,可是朝廷横插一手,非要人家把位置传给现在的老二,才惹出如此祸端。”

    旁边有人撇嘴道:“我怎么听说,现在高丽是老四弟李芳干和老五李芳远干上了,根本不管现在高丽王的事情!!”

    金老板放下筷子,极为不屑的说道:“你懂什么?李芳干为什么要和李芳远干仗,不论是立长还是立贤都没有他的份,还不是有老二拿他当枪使,不过我兄弟说了,现在高丽上下,人心都向往老五靖安君,不但准备把李芳干擒拿,还准备逼宫,让老二李芳果让贤呢?如果是那样,以后你们的货再走高丽往倭国,就会畅通无阻了。”

    这一番话,直听得大家目瞪口呆。不住摇头感叹:“真想不到,真想不到!他们擅自换主子,就不怕朝廷震怒,派郭侯爷从辽王那里借兵把高丽给灭了?”

    金老板一连干了三哥杯酒,也不理会众人的反应,郁郁地继续说道:“凭什么灭高丽,想哪隋炀帝耗费百万之兵,三哥征高丽也未能如愿,更何况如今燕王不在北平,燕王不在,人家高丽人根本不怕你什么辽王、郭侯爷的……。”

    这些话说的是有些过头了,一时半会的,还真的没有人敢出声接腔,洪武年间的锦衣卫之祸至今仍然让人心有余悸,谈论一些藩属的事情还可以,但是一谈到本朝事情,马上就起了警觉之心。

    已经开始左顾右盼,现在生意做成做不成还是其次,最要紧的是有命才能回家。这些人大都是心思机敏的人物,否则,也不会借助高丽乃是大明属国的便利,由哪个地方中转到倭国做些生意了。

    但是胡掌柜却是有些酒意,听得是连连点头,捻着稀疏的胡须叹道:“照金老板这一说,我就明白了。看来这高丽仗八成是要打的,只是个时间问题。那能请问金老板什么时间能结束吗?”

    金老板明白胡掌柜所问之事还是关心生意上的问题。这些年来,本属燕王管辖的这片土地,朝廷既然派来藩王,加上对于蒙元残余的经常作战,所以管的比较宽松一些,加之鞭长莫及,燕王又刻意的优待他们从江南迁移过来的富户,才默许往高丽、倭国之间的商贾行为。

    但是金老板认为这一切都是暂时现象,没有燕王的支持,朝廷的那些书生们会允许他们这些商贾赚钱才是怪事,对于当今皇上,他们这些从江南迁来的人家是没有什么好感,当初建造书院,自己这些人捐银子、捐宅子的,谁知道光吃不擦嘴,转头他们出钱的人就被迁移至这冰天雪地、风雪连天的地方。在潜邸时就这样,当了皇帝能好到那里去?

    重重地叹了一声,道:“估计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了!大家再耐心一点。”

    胡掌柜一怔:“会这么快?”

    金老板一点头,道:“你不记得十一月的那场大雷电了?冬来电闪雷鸣,是要变天了。”胡掌柜信服地听着,只是连连感叹,心里想着只是一个藩属,怎么就牵涉着变天了,难道是另有所指,但是不敢问出来。(未完待续。。)

555 燕山雪飞高

    一时,小间内的众人陷入了沉默,金老板、胡掌柜那一胖一瘦被酒染红了的脸,变成了灰色,如同窗纸上透过来的雪光。却在众人不觉之间交换了一下眼神,暗暗点点头。那胡掌柜举杯欲饮之时,忍不住的突然问道:“那倭国打仗又是怎么回事,听说是倭国的藩王造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顿时这个问题将大伙的心思都吸引了过来,因为他们还是希望能将货物买到倭国,那里没有铜矿,印刷也不行,所以买他们货物的人大部分倒是用黄金计算,倭国的黄金比大明贱的多,就算是换黄金也能赚上不少,自然对于倭国的状况也有些上心,可是他们毕竟是小本生意人,没有资格了解那么多,看金老板这个模样,肯定会知道一些的。

    干掉了杯中酒,金老板轻声说:“非两国之战,但凡国内之争的,无非是遭遇到不公平的待遇,或者自保、或者是部署为其鸣不平而已,造反之说殊不可信。”

    有人惊讶地说:“起兵攻打自己的国主,那还不算造反,算什么?”

    金老板用不甚苟同的语气问:“老兄何出此言?”

    那人道:“我也听说了,是倭国那个大内氏,他们的国王已经封给他六七个小国了,还不满足,想要造反当什么日本国王呢!”

    金老板对这话并不感到意外,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因为这人说的也是满嘴漏洞,听说的事情。估计已经被中转了多少次,以至于失真成如此模样。遂装作不屑的样子,慢慢的用筷子夹起一块狗肉放在嘴里仔细的咀嚼着。不理会这种说法,半晌,等狗肉下肚,才悠然说道: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光说是封给六七个小国,单凭能封那么多小国,那肯定就是立下天大的功劳才能得到的赏赐,现在倭国天下太平了,那国主就想兔死狗烹。哼哼,哪有那么容易?”

    说着,用筷子点点锅内的狗肉做比喻道:“咱们吃的这只狗,说不定也为了保护主人家出过力,但不是也被烹了,咱们只顾说着狗肉香,谁曾想到过这只狗曾经做过什么,人嘛,毕竟不是狗。俗话说泥人也有三哥分土脾气,何况是那些功高震主的一代名将。你们要是知道人家大内义弘立下什么功劳,就不会说出这些话了!”

    大家似懂非懂的点着头,继续听着金老板替倭国那个大内义弘吹嘘。反正他们也很少知道,不过原来商船靠岸,基本上都是在大内氏的地盘上。所以也很快接受了这种说法。

    当人们正沉浸在倭国的八卦新闻中意犹未尽的时候,那胡掌柜“啪”的一声拍拍自己的头。恍然大悟的说道:“我说呢?原来如此,想那高丽的靖安君也是如此吧。当初那李成桂即位,基本上全是靖安君的功劳,谁知道却被朝廷宣谕使传诏说是要高丽传位于老二,大家说,换成谁,谁心里好受!”

    众人又是一阵附和,于是胡掌柜接过话茬,开始叙述李芳远从少年时代起便英果聪毅,洪武十五年擢高丽进士,癸亥登文科,官至密直司代言。在李成桂取代高丽的过程中,李芳远出力最大。为了给父亲扫清道路,甚至不惜化身为刺客此事了高丽奸臣郑梦周等等。

    金老板趁机喝了几口茶水,润润早已经说干了的嗓子,然后在心里盘算着斟酌着自己下面的话题,在胡掌柜停住的时候,适时的脸上露出忧虑的神色,一副十分为难、欲言又止的样子,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待到大家问及时,才慢慢说道:

    “其实刚才大家说这么多,使我想起了偶然听我兄弟讲的一些事情,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金老板的神色愈加难看,很多人都看出了其内心的挣扎,于是鼓励道:“说吧!说吧!”

    “其实这些事情说出来,恐怕会连累我兄弟,不说出来吧,害怕大伙到时间没有个准备,反而耽搁了今后的生意……。”

    如此以来,大家更是不能放过,人群中马上就有人带头发誓不透露半句出去,待到再过一会,看到了火候,才压低声音,让大伙都凑到了自己身前,慢慢的说道:“其实就算我不说,大家伙也能看出来,倭国和高丽这次动荡影响了大家伙的生意,但是在咱们大明,也有这样的隐患,可不能不防……。”

    胡掌柜讶然失声道:“金老板说的是燕王……。”

    话还没有说完,随即被金老板打断,但是有这个模样的提示,再加上众人在寒冬吃狗肉、喝烧酒的冲劲,已经打开了众人的话匣子,一个山西老倌畏畏缩缩的说道:“我办货的时候,听人家说,这天下……天下本来属于燕王的,可是当今皇上篡改遗诏,又囚禁燕王、晋王等德高望重的王爷,才坐稳了龙椅……。”

    边说着,边四弟处张望,但是那还有人注意他的表情,早就把从各地道听途说的消息都说了出来,各种版本都有,竟然有人听说燕王说不定已经遇害,在京师不过是皇帝放的一个傀儡。

    更有甚至,说皇上准备把所有藩王杀个干净,因为怕藩王们为兄弟报仇,纵然有个别冷静的,也说燕王功勋甚重,不应该落得个被囚命运,反正林林总总,各色传言顿时弥漫在这个小店的雅间内。

    借助酒意,众人早就把张贴于酒肆大厅中的“莫谈国事”忘在脑后,除了压低声音外,就再也不顾忌什么了。

    雪仍在下着。白茫茫的雪原上,空无人迹,只有一些无人管束的野狗在追逐撒欢。

    金老板和胡掌柜这两个事端的挑起者,此刻却在纷飞的雪舞中蹒跚走着。对于这么做,他们并没有恐惧感。却有着深深的憎恶感。在他们五十来年的生命历程中,没有少历战祸。那生灵涂炭的一幕,在他们的心灵里。刻下了难以磨灭的惨痛印痕。

    而面对着由他们制造的,即将到来的祸事,怀着即将来临的不安,他们既无法躲避,又无法知道胜负结局,只能就是这样怀着各自的心事,默然不语地走向属于自己的地方。

    同样的事情,几乎在北方的很多地方同时上演,消息不灵通为朱标带来的优势的同时。也给他带来许多隐患,此刻作为皇帝的朱标,知道这些事情吗?

    同样是在正月,北平厚雪覆盖的官道上,有一支大约五十人左右的马队疾驰着。他们一个个披甲带剑,全副戎装打扮。看来已是长途奔波,那一匹匹骠壮高头大马色泽极好的皮毛上,闪着汗湿的光亮。

    马队虽是疾驰,但仍然队列整齐。步伐有序,可见其训练有素。在马队驰过的路段上,被践踏成一片褐黑色的泥浆。带着污泥的雪团,被马蹄掀向高空。和着马背蒸发出的汗气、骑马人喘息的团团热气,在骑兵头顶上,搅出一片混沌的空间。

    飞驰至卢沟桥附近。远处已经可以看见北平城灰黑色的轮廓时,一行人才在首领的示意下。慢慢的停了下来,望着卢沟河上已经冻结的平面。若有所思的跳下马来。走到卢沟桥边,身后掌旗的亲卫抖了抖手中的旗杆,飘落无数由于迎风赶路而黏上的雪花,一面将旗又迎风猎猎的扬起,其上赫然写着一个 “张”字。

    要是知情人马上就能明白,这是北平都司的都指挥佥事张信,从驻扎在房山的兴州中屯卫巡营归来。说到张信,大明有很多人都会想起洪武二十七年甲戌科殿试第一名的状元郎,但面前的人明显的有四弟五十岁,身体壮悍,绝对不是一个书呆子的模样。

    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文人,此张信乃是临淮人。父亲张兴,太祖举兵时就跟随在侧,最后积功为云南永宁卫指挥佥事。父亲死后,张信承袭父职,为永宁卫指挥佥事,长年在云南征剿蛮夷,积功升为云南都司都指挥佥事。

    因为与北方诸王素无瓜葛,兵部尚书茹瑺又知张信有勇有谋,且其久在云南,遂将他也调任北平,成了北平都司的都指挥佥事,协助谢贵掌兵。张信知事关重大,上任后也是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马虎。作为北平都司的第二号人物,他被都指挥使谢贵授予整肃行伍,收服军心的重任。

    张信自幼随父亲张兴四弟处征战,父亲亡故后又承袭父职,在云南时就与士卒同甘共苦,神祗兵卒心中所想,初闻授命,又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后,就知道事情不好办,士卒们一般大字不识一个,作战全凭长官的指挥,所以有着一种对将领的盲目崇拜,特别是对于百战百胜的领军人物,更是深信不疑。

    在云南的感觉就是那样,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士卒们心目中始终离不开沐家的影子,在云南,西平侯沐家在军中的影响力可以说是超越一切其他,所以沐晟才有胆量在皇帝面前告岷王的黑状,虽然被皇帝斥责,但是也让岷王的护卫指挥使宗麟获罪,表面上朱标算是各打五十大板,但实际上还是沐晟得了便宜。

    这就是自古以来兵家最大的弊端,如果经常调动将领,那么会导致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但是如果不频繁调动的话,就会造成诸侯坐大,云南的兵卒以自称为“沐家军”为荣。

    而来到北平后,张信终于又见到了所谓的燕军。就藩二十余年,数番领军北征,导致了燕王在军中威望甚高。真正接手开始整兵以来,他才发现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每次巡查,军中将校表面对自己十分客气,但一旦自己稍加笼络,绝大部分便都顾左右而言他。将校还只是虚以尾蛇,至于到普通士卒那里,就连面子上的客气都没有了。

    更要命的是,朝廷抽走了很多北平诸卫的副千户、试百户去大明军事学院学习,但是却不见补充,自己孤身一人来到北平,除了从云南带来的几十个亲卫。连一个值得信任的人都没有,怎么赏罚。怎么任免?都是一头雾水,张信心里不由埋怨朝廷失策。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他只能尽力而为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事,张信在卢沟桥上站着,让士卒们下去测量卢沟河的冻结程度,抚摸着桥上的各式石狮,放眼看去,天地间一片苍茫。

    虽年逾五十岁,却仍然是一副彪悍的模样。在纷飞的雪花中独立高岗,身负重任的他。此刻除了心潮起伏之外,竟没有丝毫寒意。他就那样站着,聚精会神地凝视卢沟河对岸丰台大营,那里是燕山左卫驻扎的地方,现在看起来云烟飘绕而且静悄悄的,如同冬眠一般酣睡着,这使他有了一种轻爽的感觉。张信开始有说有笑地跟身边的亲卫们闲谈,问他们来到北平之后的感受。

    不过没多大功夫,这种轻爽就被不安所代替了。重任压身的压力。使他的思虑常常在乐观和忧愁中摇摆。此刻,张信的思绪又在摇摆不定了。多年军旅生活的直觉让他感到,在北平这片四弟处飘着迷蒙的土地上,或许是一帆风顺;或许又是潜伏着诡谲的阴谋。

    张信真希望能够和平的结束任务。但是该来的,却也无法回避。这使他更增加了内心的不安,脸上也明显地挂着快活不起来的复杂表情。弄得跟随左右的亲卫们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不过这种沉闷、难堪的气氛并没持续多久,很快就被一个意想不到的场面改变了。

    天气阴沉。朔风呼啸而过,雪铺天盖地。越下越大。但是依然遮掩不住从丰台飞驰而出的一队黑甲骑兵,簇拥着两人急速而来。

    张信的脸色不由变了一下,但随即恢复了正常,在一瞬间他还以为是士兵哗变了,但这怎么可能呢?骑兵顷刻之间就到了附近,黑甲骑兵大约有一个总旗左右,所簇拥的确实燕山左卫千户张玉和燕王府的仪表袁容。

    看见张信在桥头站着,两人迎了上来,下马行礼相互寒暄了几句,袁容脸色整了整,遂拱手道:“不知张佥事可否赏个面子,借一步说话。”

    怔了一下,左右看了一下自己的亲卫,都露出紧张的神色,自从来到北平后,遭受到的敌意,任是谁都能感觉出来,朝廷派他的来意,恐怕北平守城门的老卒都能猜出为啥。现在燕王府突然出手,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是落到谢指挥使或者朝廷的耳目里,到底会怎么的想他,不过考虑了一下,张信还是点点头,示意手下散开。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顾虑,袁容则给了一个十分雍容的微笑,不过在寒风刺骨,大雪纷飞的荒野显得有些诡异,卢沟桥上的空气仿佛冻结一般,似乎一切都在静止中。

    袁容和张信在前,张玉则在身后跟随,三哥人沿着卢沟河往东面走着,而两边的宿卫则远远的在四弟周警戒,不允许有人任意闯进来,登上斜坡,鸟瞰对面风雪笼罩着的丰台大营和面前的这座卢沟桥。

    丰台大营隶属于北平府宛平县,紧紧扼守着卢沟桥。早在战国时代,芦沟河渡口一带已是燕蓟的交通要冲,兵家必争之地。原来只有浮桥相连接。南宋绍兴二十三哥年年金朝定都燕京之后,这座浮桥更成了南方各省进京的必由之路和燕京的重要门户。车水马龙,行人相接,原有的浮桥显然已不能适应都城的需要。宋淳熙十六年六月金章宗开始修建芦沟桥,三哥年后建成。初名“广利桥”。后因桥身跨越芦沟,人们都称它芦沟桥。

    两侧石雕护栏各有一百四弟十条望柱,柱头上均雕有石狮,形态各异,共计有六百二十七个,“卢沟晓月”从金章宗年间就被列为‘燕京八景‘之一。

    三哥人不语,凝神眺望着。看见张信不开口,袁容不由悄悄的向身后的张玉使了一个眼神,后者马上会意,遂疾走几步,赶来上来,不过碍于身份,还是落后于两人半个身位。

    扬起一双浓眉,满腮的络腮胡子都硬揸起来,挥着一双大手,对身边的张信和袁容豪迈地说:“两位请看,一旦丰台大营粮草充足,有我燕山左卫在,就等于扼住了燕、蓟的咽喉,任它是千军万马,也难过这卢沟桥……。”

    张信听罢,脸上浮现一种复杂的笑容,嘴里说着:“是吗!”便信步顺着河堤走了下去,站于卢沟河面上,由于天寒地冻,他早已经派亲卫测量了冻结情况,所以十分随意的就下去了,站定后,问张玉道:“你那燕山左卫能挡得住我吗?”

    话虽这样说,可心里却没有那么轻松。张玉的话已经说得大胆之极,燕山左卫所驻扎之丰台,却是再北平府的南侧,而泸定桥却是进入北平的必经之路,张玉暗指的防御谁过桥,不用想就可以才出来。(未完待续。。)

556 青丝落

    想到这里,张信的心里不由一沉,扭头望望自己的亲卫,此时正警惕的朝自己窥望,再看袁容和张玉,却和没事的人一样,也顺着河堤下来,走到他的身边。

    “今日不在军营,也不在官场,我称呼一声张兄如何?”袁容依然的一副雍容之态,不紧不慢的说道,他的父亲袁洪和张信的父亲张兴,不但同为当初追随太祖的开国功臣,而且袁洪乃是寿县人,而张兴是临淮人,基本上算是同乡,所以袁容和张信虽然有年纪上的差别,对于这个请求,还真的是不好拒绝。

    “客气了,我们本就是平辈而交,何来此问?”张信点点头,道:“不知今日何事惊动了王府仪表,是下官有什么得罪之处吗?”

    虽然没有否定袁容的说法,但是也不和其攀附那个交情,身材伟岸、面貌端庄的张信,穿上戎装,显得特别的雄威,有一副凛然不可犯的威武。更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张玉看到对方如此不冷不热的应付,不禁为今天的拦截有些失望,有点生气,腮帮都鼓胀起来了,两只大眼也睁圆了。但是想到道衍大师临行前的吩咐,便压下心头的怒气,扭头朝远处看去,索性不参与到谈话中来。

    袁容丝毫不放在心上,举手一辑道:“张兄,今天咱们也不绕圈子,之所以再次拦截,只是不想引起张兄与谢指挥使、张布政使之间的误会而已,相信今天张兄都是亲信跟随,而在下亦然。有些话,说过之后。若是能听进去,那就皆大欢喜。若是张兄不喜,那就权当事情没有发生过,今天见面,绝对不会传出去。”

    看着张信默然,袁容问道:“不知张兄对于家岳,是什么评价?”

    “张兄来到北平也一段时日,看此地在家岳的治理下,发展如何?”袁容连着问两个问题,张信只是不答。遂继续问道:“不知张兄对于朝廷如此不顾至亲之情,严苛诸藩,是如何看法?”

    没有想到张信这次倒是回答了。说道:“朝廷决断,岂是我们做臣下的所能妄加评论?”

    袁容心中一喜,马上又是双手一辑,道:“张兄说的是,不过,北平士卒之心,张兄近年来也应该知晓。家岳若无雄才大略,断不可能人心所向燕王,刚才说道朝廷决断,你认为真的是朝廷决断吗?”

    “当今皇上在潜邸时就素有孝名。必不会羁押家岳,只是朝廷内一班书生在那里作怪,黄子澄、方孝孺等书生为了自己的功业。视藩王如仇寇,家岳之功。天下皆知,有大功于朝廷。仍免不了被猜忌,被羁押在京师。皇帝有心放归,皆被那般奸党所阻,世子有心靖难,迎燕王归藩,还朝廷清明,若能得张兄襄助,共扶朝纲,青史之上,必万世留名。”

    “如今朝廷文人得势,一意贬抑武人。方孝孺厉行改制,大提文官品级。朝堂之上,文官气焰大涨;已有重蹈旧宋覆辙之势。张兄亦是武将,望三哥思之…….!”

    还没有说完,张信伸手拦住,厉声道:“道不同则不相为谋,今日就暂且到此吧!!!”

    袁容愕然,刚才还以为有些进展,谁知道情况急转而下,看着张信也不上岸,在冰上行走了往对岸而去,未及几步,突地停下,道:“看在同乡的份上,今日之言,张某只做什么也没有听说,望袁仪表慎之!!!”

    说罢,也不多言,径直离去,招呼着自己的亲卫,牵了马在对岸等他,目送着张信离去,袁容面上的笑容不减,但是张玉却是已经小声的开始骂娘了。道:“郡马,不如末将领一队人在前面把他们全部……。”

    伸手做了一个斩杀的手势,袁容摇摇头,笑道:“不用!”

    “您说的这么清楚了,万一他向朝廷举报,岂不陷燕王爷于险地吗?”张玉有些不解,问道。

    “他不会!”袁容断然的摇摇头,道:“我本以为无望,可是最后其却暴露了心中所惧,张信是个惜身之人,但凡这种人,必有私心,就算是暂时不归附,但是不用担心他会举报。因为他的家小全部在北平城,就算是举报,朝廷来剿,他必是祭旗之人,这一点张信比谁都清楚,要不不会有最后表白之言。”

    “呸!”听到这里,张玉才算明白过来,骂道:“我还以为是多么三哥贞九烈,原来是怕死……。”

    “没有他怕,那就该咱们怕了。”袁容白了张玉一眼,心道,跟着蒙古鞑子时间长了,好人也变得蠢了许多,

    张玉听到这话也不着恼,说:“郡马深谋远虑,远见卓识,末将十分佩服。”

    说着,两人慢慢的走回岸边,跃身上马。一道在整齐的护卫队伍的簇拥下,飞驰往丰台大营而去。

    时近傍晚,张信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北平城中。这已是他近一个月来第三哥次巡营了,每巡视一次,他的心便沉重一份。

    “大人,咱们是回都司衙门还是回府?”就在张信心神不宁时,旁边的亲卫问道。

    抬头看时,已到了岔路口前。稍一思索,道:“天色已晚,明日再去衙门。今天就先回府歇息吧!”

    随即带领着亲兵们折而向左,朝一条小巷中穿去。

    由于城中人多,所以也不敢纵马驰骋,在那里慢慢的走着,张信的心理十分清醒,又十分迷茫,此次来北平的三哥人中,都指挥使谢贵,乃是东晋谢安的四弟十世子孙,自然是能得到文人的青睐,而北平布政使张昺,又是进士及第累官至工部右侍郎和刑部侍郎等职,也是文人一系。

    反观朝廷用人。已经体现以文治为本的现象,而自己。没有什么背景,父亲张兴征战一生不过是指挥佥事。之所以自己被调往北平,除了他能打仗外,不过是因为他与燕王没什么关系而已。刚才袁容说出的,正是他想了很久的问题,触痛了自己的内心,才慌忙离开,但是以后呢,该何去何从?

    就这样走着,张信回到了自己的府中。让亲卫们下去休息,自己却去后堂给母亲请安,这是他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每每回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母亲请安,让其放心。

    两个儿子张鋋、张镛首先迎出行礼,一起往后堂,看见小女儿张媄在那里温顺的替奶奶捶着因天冷而发痛的寒腿,妻子端着碗一勺一勺的喂着母亲喝药。一家人的温馨顿时笼罩在张信胸中。愈加珍惜眼前的一切。

    看着母亲慢慢的睁开眼睛,连忙疾步赶过去,道:“儿子给母亲请安……。”

    就在北方朱高炽、道衍等人在紧锣密鼓四弟处招揽人心,张信在彷徨、谢贵、张昺等人在加紧收拢北平残留的燕王势力时。

    高丽李芳远的排斥异己、独揽军国大权的斗争也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在开国功臣朴苞怂恿下。怀安君李芳干率先发难。在正月十六,李芳干聚集甲士,准备趁与李芳远狩猎的机会袭杀之。但是所密谋的事情早就被李芳远收买的朴苞出卖。

    李芳干仓促举兵涌入开城的街头,驻扎在善竹桥到可祚街一带。并拒绝了李成桂以及李芳果的停战谕令。在持续的僵持后,李芳远与李芳干的私兵在街巷中爆发激战。结果李芳干军在大将李成奇被李芳远的大将李蕃射杀后大溃。李芳干经过一翻逃亡后无法突围。在古积庆园下马卧地就擒。

    事后,李芳干和儿子李孟宗被流放兔山,朴苞则在乱军中被流矢射杀。李芳远铲除了所有的异己,向二哥李芳果要求开始听政。而李成桂心伤儿子们的自相残杀,又担心儿子无情,于是星夜出奔,回老家咸兴居住。

    到了这个时候,李芳远认为时机成熟。开始联系百官拥戴,准备伺机逼李芳果传位,因为他没有绝对的信心对抗天朝的怒火,小国寡民,必须要在夹缝中生存。他在等待着北平的动作,那样天朝一乱,他就可以借机逼宫了。

    而倭国,则在景泰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天气转晴。当天上午,幕府军手持火把在北城郭开始点火,由于当时的风力强劲,火势迅速蔓延,堺城变成一片火海。

    看到城内火起,大内军被迫出城迎敌,其中杉重运在北门冲入山名军中,最先战死。在富田尾张守的劝说下,大内义弘也决定率军从北门突围,他刚刚出城就被斯波义将父子率军包围。

    危急时刻,大内氏郎党前来支援,义弘才得以脱身,但他仍在与甲斐藏人兄弟交战时面部受伤。乱军之中,大内义弘又汇合了野上丰前、陶山佐渡、同扫部等十余名家臣。

    在突破斯波军的包围之后,大内义弘又开始与畠山军交战,其间,大内方的纪州兵富田某叛变,并将大内义弘所在的位置告诉了畠山满家。看到畠山满家亲领士兵飞驰前来,大内义弘只好勉强率人迎击。但在战斗中,大内军石见国的部队也已经发动叛乱。知道自己今日已必死无疑,回顾身边也只胜森民部丞一人,于是二人并辔一起杀入畠山军中,森民部丞战死。大内义弘已经身负二十余处创伤,并且已身疲力竭、无力再战,于是他只好在马上拔出太刀自刃,其首级则被畠山军得到。这位曾经自称天下无双的名将,死时年仅四弟十四弟岁。

    大内义弘自刃之时,堺城南门的杉丰后入道正在与幕府军交战,听说主将已经战死之后,也冲入敌阵殉死,而大内方的严岛神主则投降了细川军。

    大内义弘之弟大内弘茂所镇守的东城郭乃是堺城的第一险要,这里遭受到今川上总入道泰范及其子五郎的猛烈进攻,同时,幕府方的一色左京入道及其子右马头和杉生元明的部队也先后加入战团。经过一阵激战,大内弘茂属下伤亡过半,他本欲自刃追随兄长。但在平井道助的劝说之下投降了幕府军。

    跟随义弘造反的师成亲王则逃回了周房,楠木军突围撤到大和。堺城终于被攻克了。二十二日,大火继续蔓延。周围的万余间民房被烧毁,井楼、矢仓、街道、河沟中遍是尸体,其中大部分被烧的面目全非,堺变成了一片修罗道场。

    大内义弘战死后,留守山口的大内盛见继承了家业,继续与幕府对抗。此时的足利义满则又一次显示了他的狡猾之处,他削除了大内义弘旧领的和泉、纪伊、石见、丰前、筑前五国,赦免了投降的大内弘茂,封其为周防、长门两国国守。让他对付大内盛见。

    大内盛见仅存的势力薄弱,又面对着自己兄弟的攻势,无奈之下,接受来自天朝的无暇大师指点,前往高丽求助,自称祖先为百济国圣明王第三哥太子琳圣太子后裔的身份,以同宗之由,拜托无暇大师往高丽国主李芳果处请求支持,共同对抗足利义满。

    一种新的东亚历史开始出现。慢慢往朱标的设想中发展着。

    ~~~~~~~~~~~~~~~~~~~分割,用来划清和高丽、倭国的界限~~~~~~~~~~~~~~~~~~

    不过这一切暂时和朱标没有一点关系,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

    辞去热热闹闹的年三哥十,景泰二年的开始了。在这个预兆吉祥的喜庆日子。繁华的京师南京街头,歇市的商家都已打开了门楣开始做起了生意,特别是元宵节这一天。不百姓齐拥大街小巷。锣鼓、鞭炮的喧哗,张灯结彩的盛装。朱标继续着洪武年间的元宵盛会。只是很难有机会再微服赏玩了。

    而身为皇后杨氏,此刻却挤过摩肩接踵的三哥山街。顺着大功坊朝北行走。水磨青砖大道被行人久踩久磨显得更其锃亮,随意的看着街两旁朱楼画栋,层楼栉比,一个商肆连着一个商肆,有些目不暇接,直看得眼花缭乱。

    来到承恩寺前,望着万头攒动人流如潮的广场,京师现在已经近七十万人口了吧,皇后杨氏这样想着。

    随着涌动的人流朝承恩寺信步走去,她身后不远有四弟名锦衣卫宿卫暗中保护,这是皇帝特有的恩赐。她却全然不在意,从不回头去张望,仿佛宿卫们根本不存在,只是心事重重的,她不明白,徐妙儿为何要约她在承恩寺的观音堂见面,而不直接往宫中寻她,要知道,徐妙儿有皇帝御赐的腰牌,直接进入后宫,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走过一排明瓦的饮食小店,挂满了彩灯彩绸,店店相接。每个店埠门前又飘扬着招幡:虾味馄饨、蟹黄小笼包、金陵三哥烤、卤干茶蛋、金陵糖粥藕、五味元宵……,店小二们用各种招数招徐顾客,一片喧嚷,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一年中难得的旺季,老板们早已经发足了工钱,他们自然也要加倍卖力了。

    早晨出门没有吃东西,皇后杨氏便踏进一间卖“金陵糖粥藕”小店,要了一碗糖粥藕,在入宫之前,她经常过来吃,但是入宫之后,便再没有机会吃到,现在看见了,再加上肚子有点饿,自然有些经不起食物香味的诱惑。

    这是一种用粳米煮得既有稠米汤,又显得米粒分明的冰糖粥。粥里加上大节的藕段,吃时,将藕切成薄片,拌入粥中,便成了糖粥藕。那藕呈淡紫色,藕片深褐色,米粒显得绿莹晶滑。一只白瓷蓝花碗往面前一放,清香扑鼻,喝一口,温凉适中,清爽甜润,回味可口。

    趁着吃过后的心满意足,走进承恩寺,跨进山门,看见若大的寺院被进进出出的香客挤得水泄不通,于是寻着闻到的阵阵浓重香火味。步入寺内前院,人声鼎沸,院中铁塔形的巨大香炉内香烟缭绕,善男信女们擎着香把互相拥挤着,正殿、侧殿门口人流如涌,络绎不绝。

    皇后杨氏也买了几束香把,顺着人流走进观音堂,她并无心烧香拜佛,眼光在出出进进的香客中瞟来瞟去寻找徐妙儿的倩影。

    观音堂里与外边大院的熙熙攘攘判若两个世界,一片肃静,一派虔诚,只有木鱼声声和悄悄的脚步声;披着黄色锦缎的长方供桌上供满了鲜花酪果,燃着一字排开的数十支红烛,进香点蜡的香客太多,烛台香炉不够用,于是不等蜡烛烧完便吹熄取下,点燃新烛插上,那案前香炉里的香,未等烧完烧透,便撮往殿旁一处巨大石槽内任其燃烧。

    观音塑像下供桌前摆了十个绣有花草的蒲团,香客们虔诚地跪伏于上,或默默祷告或求签问卜,磕头拜叩,彼起此伏……。

    临到皇后杨氏,还没有看见徐妙儿,便依着前人的模样将香点着,插入香炉中,跪在蒲团上,草草地叩了三哥个头,起身往外走,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

    “在这里呢!”

    正准备出去的皇后杨氏闻声看到徐妙儿,却见其身着一袭白色的海青,头上的青丝也被一顶妙常冠遮掩,拴着秋香色的丝绦,手执麈尾念珠。一时间被弄得懵懵懂懂。(未完待续。。)

557 再无题

    “你……?”

    “难道不认识了?”

    “啊!徐妙儿,你怎么又换成这身打扮?”

    皇后杨氏抓住徐妙儿的手,惊讶的问道。徐妙儿刚要回答,却见四弟周人的目光都投向这里,才压低声音回道:“请借一步说话。”

    两人出去,一前一后,绕过几座大殿,顺着一个两面殿墙的狭卷走了去,踏上数十级台阶,便是一片松林,穿过去,是一个小小的漫坡,松林中掩着一座凉亭,她们走上去才停了下来,皇后杨氏望着徐妙儿那一副出家人的做派,也不再问,只是用一种狐疑的眼光看着她。

    “我要走了……。”没有其他人在场,徐妙儿也放下了出家人的模样,不过说出的话,却让皇后杨氏大吃一惊。忙问道:“你去那里?”

    皇后杨氏知道徐妙儿自从父亲徐达亡故之后,自幼就跟着哥哥度日,养成了独立的习惯,但是徐妙儿在内地没有一个亲人,难道是真的出家?前几日不是听说徐妙儿往日本去了吗?徐妙儿还能去那里?

    “别问了!”徐妙儿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想说的样子,但是皇后杨氏毕竟和她多年相处,怎么舍得,当然要问一个明白,谁知道徐妙儿坚持不说,被逼不过,才幽幽的反问道:

    “我们一起来到京师多久了?是六年还是七年了?”徐妙儿的眼里充满迷茫。

    “今年一惊是第七年了吧。”皇后杨氏感叹着,心里计算着自己的青春。

    “对,但是这么多年的京师生活。我却不知道在等着什么?”过了二十岁的两个女人,在凉亭里相视无语。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因为大家都明白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错。但是……。”皇后杨氏犹豫了一下,说:“虽然是皇上,也有难言之隐,咱们总要给他一点时间是不?”

    “时间?”徐妙儿惨然一笑:“要多久的时间,再等一个七年吗?我不比姐姐,至少姐姐在宫内为皇后,可以经常看见他,但是我呢?就算是进了皇宫,找你还那么困难。何况他呢?”

    “说这些做什么……。”皇后杨氏似乎想劝劝徐妙儿,毕竟七年的情分,她是真的舍不得,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在朱标登基之前还好些,会经常往皇庄去看看,可是自从登基之后,连皇城基本上就没有出过,更不要说徐妙儿能不能见到。

    仔细算算。徐妙儿也有近半年没有见到皇上了,但是,就算是见到了,又能怎么样。皇后杨氏想着,心里一酸,眼泪也快流下来了。好在锦衣卫多年的磨砺,使她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徐妙儿又是那种粗枝大叶的人,才没有看出来。

    虽然作为皇后。可以在宫中自由行走,而且朱标由于习惯,再加上皇后杨氏虽然是后宫之主,其议论一些事情,不算犯后宫不得干政这条祖制,所以见皇帝的机会非常之多。

    但是皇后杨氏也是有苦说不出来,就是因为经常见面,才让她感到无比的难受,登基一年的时间,虽然皇帝一直借口先皇丧期未满,不纳后宫,但是那由的他来做主,礼部和宗人府已经张罗了一场秀女选拔,由皇后做主,又为皇帝添了三哥名后妃,十数位宫嫔。其中不少关节都是皇后杨氏亲自经手的。

    看着那十四弟五岁的小姑娘一个个如花似玉,而自己却已经过了二十岁,年华逐渐逝去,那种从内心深处升腾起的悲凉就笼罩在她的心中。

    皇后杨氏也明白作为皇帝的难处,徐妙儿的出身加上自己的残疾,那礼教森严的儒家,对于朝堂之上的百官,选拔进宫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同时,从在锦衣卫这么多年的了解,现在朝廷上下看似平静,但暗地里却是矛盾重重,皇上的确不应该为了后宫之事授藩王们以借口,所以她一直在等,也明白好日子即将来临,但是徐妙儿在宫外可是不明白这些。

    近些年来,由于两人的身上已经打上了皇上的烙痕,所以无论是谁都对他没毕恭毕敬,背后不少人说她们以狐媚勾引皇上,可是真正的情况是什么?

    皇后杨氏冲动之下,抓住徐妙儿的手说道:“好妹妹,再等等吧,我相信你想的那一天就快要来到了。”

    徐妙儿抽出自己的手,举于胸前合什,煞有其事的念了一声佛号,道:“我意已决,姐姐就不要劝我了……。”

    皇后杨氏突然发现徐妙儿眼神中隐藏着什么东西,心思一动,想到徐妙儿也不是这种决绝之人,难道有什么隐情?转头看了一下四弟周,除了远处那几个便装的锦衣卫宿卫,这附近再也看不见什么人影,对承恩寺外的熙攘截然不同,静的有些可怕。

    装作不在意的问道:“那妹妹准备去那里?什么时间回来呢?太久了,姐姐回想你的。”

    徐妙儿又是朗诵了一声佛号,并不回答,两女陷入了沉默之中。过了一会,皇后杨氏轻声问道:“你……你不告诉皇上一声吗?那样会连累下人的。”

    “想是那么多年,姐姐何必逼我,他若是那样的人,就不值得我告诉他,他若不是那样的人,不告诉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停顿了一下,遂道:“希望我走了以后,姐姐再将消息告知皇上,这是作为妹妹的最后一个请求,姐姐,你答应吗?”

    皇后杨氏望着已经渐渐成熟的徐妙儿,轻轻的点点头。

    由于怕宫门落锁,不敢参加什么元宵盛会,傍晚时分就回到宫中,紫禁城和外面一样,到处彩灯高挂。一片节日景象,但是在此时皇后杨氏的眼神中却没法掩饰一个愁字。

    想了一整夜。还是决定将徐妙儿要走的消息通知皇上,因为那样或许可以挽留相处七年的姐妹。虽然徐妙儿看着似乎有什么苦衷,但有什么事情是皇上解决不了的呢。

    翌日巳时,她就早早地梳洗好了。为着配合着节日刚过的喜庆,让自己脸上有一种容光焕发的光彩,她特意让侍女将自己的长发在头顶挽成一个大髻,髻顶上耸而略向后倾,再在发髻上插上各种珠翠首饰,还飘垂着两条鲜红的丝带。

    梳成平时最喜爱的那种流苏髻。还在耳垂戴上她最喜欢的那对以瓜果为装饰图案的金耳环。她本来就生得美,这么一精心打扮。就更是光彩照人。在铜镜面前反复照了又照,觉得满意了,才纤纤地向外面走去。

    皇上昨日在坤宁宫皇后处休憩,这个作为宫中的女官,皇后杨氏毫不困难的就打听到了消息,但是总不能过去寻找,那样和宫廷之中的礼仪不合,只好来到御书房附近游走等待着,她知道皇上十分勤政。应该不会在坤宁宫长待。

    但是近午时还没有看到皇上的身影,皇后杨氏心知有些不妥,忙找来宫女询问,才知道原来是太子病了。皇帝一直在坤宁宫陪伴,心里一酸,昨天想了一整夜的念头瞬间逝去。

    其实皇后杨氏心酸的有些冤枉。当她在御书房附近转悠的时候,朱标已经知晓了徐妙儿的动向。说一句实话,徐妙儿自从来到京师。基本上都是在皇庄度过的,在孝陵卫的保护之下,甚至平时有些闺中密友也是孝陵卫的家眷,当然有什么动作更瞒不过皇帝的眼线,再加上这支力量朱标从来没有透露过任何消息,所以连皇后杨氏也不知道,更不要说是徐妙儿了。

    当听到徐妙儿一副出家的装扮,说是要离开京师时,朱标的心里莫名其妙的一痛,刚想让人召皇后杨氏来,让其去劝慰一番,可是当听到昨日徐妙儿、皇后杨氏已经见过面,遂稳下心神,让孝陵卫的人回去,然后遣太监召庞煌、和解缙在文华殿观文阁觐见。

    随后又回到儿子的床前,朱雄英服了药,再加上本来就不是什么大毛病,只不过是宫里的人怕担不起责任而已,现在已经恢复了精神,正站在床上嚷嚷着让宫女给他穿衣服。此时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是一副强壮的架式。这种先天的素质,不是能够强求得来的,悔也无法。

    看到朱标进来,还不到十五岁的朱雄英竟然转身鞠躬行了一礼,很稳重但又吐字不清的说了一句:“让父皇操心了!!”

    听到这句话,朱标明知道是有人教授儿子这般说的,心里还是流过一阵暖流,伸手摸了一下朱雄英的有些瘦的小脸,说了一声“乖”。用眼一扫,却发现刚才还有些拥挤的坤宁宫内殿,现在好像少了几个人。

    看到儿子伸手让宫女穿衣的情景,心里起了一种无可名状的不快,用明显的不高兴的口气问:“皇后呢?”

    而对这个皇后杨氏,朱标没有任何的恶感,但也提不上什么好感,当初被老朱压制着,稀里糊涂就成了婚,随着相处的时日渐长,倒也是有了一定的感觉,不过令朱标接受不了的是皇后杨氏的那种古典女子的气息。

    杨氏是光禄寺少卿杨全之女,所谓光禄寺,说的好听一些,就是掌酒醴膳羞之政,总太官、珍羞、良酝、掌醢四弟署。凡祭祀,省牲镬、濯溉;三哥公摄祭,则为终献。朝会宴享,则节其等差。

    说的直白一些,也就是皇城之内御用的食品厂,负责供应紫禁城的一切食品原料,而少卿是一个从四弟品的副职,平日也没有什么大全,做事当然谨小慎微。却养成了杨氏那种儒家所谓的贤良淑德。

    朱标登基后有心将其父杨全扶正,为光禄卿。但是杨氏马上拿出孝慈皇后编撰的《女诫》坚决推辞,这种做法也曾经让朱标感到欣慰。

    可是麻烦也接踵而来,杨氏从太子妃升迁为皇后之后,愈加明显起来,每天总是端容素貌,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就连两人对话。有时候朱标也感觉到如同唱戏一般。可是想她可能是年轻,有些新鲜。可是越往后杨氏皇后的架子就越来越大了,甚至曾经和皇太后说。亲自抚养太子不合后廷礼制,朱标知道后虽然没有说,但是心里已经是有了芥蒂,所以才有刚才的问话。

    几个宫女马上就明白皇上是不高兴。这几年来,皇上来看望太子,说的什么,她们那里还能不明白。宫女怕皇后受责,忙说:“皇太后驾到,所以皇后领着诸位娘娘迎接去了。奴婢们因太子急着起床拜见皇太后。怕误了事,才赶过来服侍太子的。”

    听了这番解释,朱标也觉得不好过分指责,太子生病,自然是会惊动很多人,后宫所属于自己的妃嫔都已经赶过来探望,生怕被皇后责难,而皇太后作为自己的母亲,关心自己的孙儿更是理所当然。以太后之尊,自然是要在宫门前迎接了。

    摆摆手,示意宫女们继续服侍太子更衣,自己则在一旁看着。继续着自己的心事,才发现儿子的确太单薄了一点,就算是不如后世幼儿医疗保健发达。但是毕竟出身于皇家的娇贵,不至于会这么瘦啊。寝宫内炭火正暖,宫女们褪下朱雄英的内衣。可以看见他身上的肋骨很明显,个头倒是有一米五多点的样子,但最多只有八十来斤,看到这里,朱标不禁皱了一下眉头,想起朱高炽的胖,心里开始郁闷起来。

    就是感觉太瘦了一点,想了一下,原因是杨氏在生文奎的时候,虽说有十七岁,但是按照大明的算法,实际年龄最多十五岁左右,母亲的先天不足,加上没有合适的人看护,也是原因之一。

    看来,自己身为皇帝,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在保证人口迅速增长的同时,还要兼顾整体质量,自己是不是要按照后世的一些做法,适量的延长一下婚龄,那样或许会使人口增长的稍微缓慢一些,但是质量却是得到了保证。

    因为蒙元的摧残,加上驱逐蒙元的战争使人口锐减,自己的父皇朱元璋为增加劳动力恢复生产和尽快补充兵源,下诏规定,男子二十岁,女子十五岁必须成婚,否则就要征一定的税收作为惩罚,虽然使大明在短短的数十年时间,人口就达到了六千万,可也造成了很大的弊端,也为今后的人口膨胀埋下了隐患。

    ……正这么想着,也就是随意的走着,往文华殿而去。

    庞煌、解缙和等人早就在那里候着了。见皇上的精神不是很好,在等候的时候又知道太子抱恙,所以几人也不多说废话。

    参拜之后,便先由将锦衣卫发回的北方诸地情形绘声绘色地奏呈一番。朱标全神贯注地听着,偶尔打断问上几句。当说到倭国已经动心,托付张定边往高丽求援之时,朱标听得特别认真,心中琢磨这和徐妙儿的突然离开有没有关系呢?

    “等等,齐爱卿,你说那倭国委托无暇大师去高丽求援,那无暇大师就去了?”

    “启奏陛下,情报上是这么说的,而且无暇大师也曾经传书说明了。” 恭敬的回答道。

    “他就不怕被燕地的人识破吗?”朱标皱着眉头问道,自从傅友德从琉球国归来,谁会不知道琉球国的态度,此时琉球国师去指点迷津也就罢了,还要往高丽再行牵线搭桥,张定边这是想做什么?

    “无暇大师没有说明这些……不过……。”犹豫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不好说出口一般。

    “不过什么!”

    “回禀皇上,无暇大师乃是原本是逆贼陈友谅旧部,而陈友谅之子陈理,被太祖高皇帝迁至高丽居住,可能大师想去见见故主也不一定……。”

    “那无暇大师为何不具文呈报?”庞煌头脑里闪过一丝记忆,好像有那么一回事,不过再也没有其的下落,因此很多人猜测是因为老朱用的春秋笔法遮掩了陈理死亡而已,没有想到真的存在:“那陈理多大年龄了?”

    “大约是四十二岁左右。”仔细算了一下,还是回答了上来,对于庞煌的记忆力,朱标是十分放心的,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其司锦衣卫指挥使一职,但是想着刚才其奏报时的强调,心里一动,问道:

    “就这么简单,会不会有什么隐情呢?!”

    “那无暇大师有求于皇上,应该不会有什么隐情,可是……”

    “你说!”

    “可是海外之事悬于曾经谋逆人之手,恐怕长久之后必会骄纵,事情公开也必会引起朝野间的议论,恐怕对于皇上今后的大业不利……。”

    朱标屏声静气,听说道:“……皇上宜于早些寻觅良将代之,早些纳维姑娘入宫,今后才能不引起非议!”

    “是吗?!”朱标问了一句,盯着问道。

    旁边的庞煌与解缙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他们两人一人署理锦衣卫,一人署理海关,对于张定边的失控和即将开禁的海上贸易往来,始终惦记在心里。而对于今日所奏,也早有些耳闻。(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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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洪武五年,太子朱标未结婚、燕王朱棣刚换齐牙齿、胡惟庸崭露头角、汪广洋去广东钓鱼、李善长当起了工头、刘伯温怕死不敢回家、徐达初尝败绩、方孝孺还在求学,黄子澄科举不成,齐泰也在求学,姚广孝游山玩水,明初四大案未见踪影,开国功臣们正在逍遥,朱元璋却已经在磨刀霍霍,而就是这年的春天,刚刚失业的屌丝庞煌,上网回家途中穿越到了一群移民队伍中,试看他怎么带领群臣,向皇帝郑重提出: 除了祭祀;臣要有不跪拜任何人的权力! 皇上错了;臣要有可以指责拒绝的权力! 同僚犯错;臣要有不无辜被牵连的权力! ……………… 一个穿越了的草根向另外一个成功当皇帝的草根要权力的故事! 一个穿越到明朝初年屌丝的成长史! 一个草根皇帝的维权史! ...... 【新书需动力,精彩在后面!请各位看官《加入收藏》后养肥再杀!】 ......臣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臣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臣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