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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受伤的害虫     臣权txt下载     臣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13 西北军事(下)

    朱高燧使用的,仍然是他的一开始招降的套数。然而,驻守在牛渡口的主将,一个个都是顽强的忠于燕王的派系,尽管他百般劝说,终于没有什么效果。朱高燧恼羞成怒了。这些日子来,他的红脸简直成了紫脸了。他在城郊的毡房(即蒙古包)中急躁地踱着。从南征以来,在军事行动上,他还没遇到这种困境。他羞于这种困境,更无法容忍这种困境。

    这天夜里,朱高燧无法安眠,辗转反侧之后,他忍不住披衣而起,步出毡房。夜风已有彻骨的寒意,不过对他这个经常南征北战的人,也就算不得什么了。他站在草木萧萧的小山包上,凝神注视着朦朦胧胧的牛渡口城楼,心里恨恨地想:你难道是铁打的不成,怎就不能攻破?

    在这个常州,他哥哥朱高熙的损失是太大了。两次攻下,死伤的人难以计数,两次的被夺回,也是损失相当大的,不到万不得已,他的士兵是不会丢失城池的。而这一次,费时不少,损失也很大。

    然而,城仍然未曾攻下。怎么办?城是非攻下不可的,而且不能再拖。这对他的军旅生涯来说,不但是一件关乎声誉的大事。

    哥哥朱高熙曾经对自己说过,如果不能再朝廷诏令来之前把局势稳定住,那么他们两人将会没有立足之地。

    一转眼就是十一月了,也就是太子朱标被困镇江的这一段时间。莫斯科已经吃紧,整个燕王府所属的莫斯科正在摇摇欲坠。朱高熙和朱高燧的联军,已在作着进入莫斯科的准备。

    这种形势,限制于通讯的不流畅,可能是还没有能流传到大明的本土之内,别说是朱高炽,就算是作为皇帝的朱元璋,恐怕也没有想到情况会变得这么糟糕。

    在莫斯科陷入重围的情况下,朱高熙和朱高燧表现出了他们长久跟随燕王而学到的狠辣,对于曾经占据的地带,越是接近大明本土的地域。控制的越是严厉。抱着拖延一天是一天的心理,派出了自己的心腹们占据一个又一个回大明的必经之路。

    甚至后来有人猜测,朱高熙和朱高燧两个兄弟,可能是在燕王在世的时候已经开始防备着这一天的到来了。

    所以沿途的一些重要城镇。都陷入了他们两个人的心腹亲信手里。就连大明本土的一些官员。在不知道详细状况之下,也受到了他们二人的摆布,帮助他们掩饰一个又一个的漏洞。而罗永辉是一个,但绝对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西征军带来了大量的商业机会,促进了丝绸之路的繁荣,也给西征军带来大量的财富,这些财富虽然买不来大量的军需粮草,但是可以买通很多人的效忠,虽然只是向着这些财富效忠,但是短时间内,在大明本土的消息,被暂时的封锁起来。

    要是朱元璋此时知道,不禁要感叹他生活过的那个时空,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日子了,要不是现在的通讯基本靠腿,无论是人腿还是马腿,都太容易被控制了,稍微快一点的飞鸽或飞鹰传书,又局限于距离和路上的意外发生,而且中转站一旦出了问题,什么都不行了。

    也可能是运气问题吧,反正大明境内依然没有人知道,可能有很多人猜测出来其中的缘由,但是也仅仅限于那几个人,比如朱元璋,比如朱高炽,又比如罗永辉等等。

    罗永辉已经死了,他死的算是比较冤枉的,也不算是最冤枉的。

    开始收了朱高燧的钱,就要帮助朱高燧办事,郑功兵找他之前,他已经知道燕王病危,而朱高燧想要继承燕王爵位,但是罗永辉不在乎,他只是一个指挥使而已,而且年纪和声望都在哪里放着,大明也没有了战争,他几乎没有了升迁的空间,所以只能寄望于多多往自己家里划拉点钱。

    既然收了朱高燧的钱,就要帮人家办点事,所以朱高燧传书过来,让他拦阻郑功兵的之后,郑功兵前来求救,他马上按照传书中的要求,将郑功兵的行踪通报给了肃州一个朱高燧所属的商号。

    然后就开始当了甩手掌柜,他认为就算是出事了,也找不到他头上,就算是追查下来,他也有一百个理由推脱,但是没有想到,过了没有多久,朱高炽的第四个儿子朱瞻垠就又找了上来。

    而且目的几乎和郑功兵一样,都是来求助的,唯一不同的是,朱瞻垠要求提供一些马匹和补给之后,并没有往京师去,而是走了另外一条路,往凤阳城区找父亲朱高炽了。

    这也让追杀他的一些人扑了空,但是罗永辉却是从朱瞻垠哪里知道了详细的情况,真的有些害怕了,他爱钱不错,但是基于为大明的考虑之下,他也不希望西征军大乱起来,基本上守卫在嘉峪关附近的肃州卫,要是西征军出了问题,他们是首当其冲的,这是一个问题,另外一个问题,罗永辉一直以为只是夺位而已,谁知演变成了战乱,这个责任他怎么也负担不起来的。

    于是开始给自己寻找后路,甚至想密奏朝廷,之后就等来了朱元璋召其回京师的消息,他也就压了下来,收集了部分的证据,准备揭露此事,并把自己置身事外。

    但是很明显,事情败露了,罗永辉也死了,而无论是西征军,还是南京的京师,都陷入了扑朔迷离之中,而朱瞻垠此刻在什么地方呢?

    陕西西安,从表面上看一切平静如旧。

    位于西安城北的秦王府,酉时之后,苑内宫灯遍挂,烛火高烧,秦王朱樉在辉煌的烛光中踌躇满志,再加上多饮了几杯的酒兴。更是踌躇满志……。

    朱樉现在唯一珍惜的是,他在秦王的爵位上,到底能得到多少的好处。朝廷对于藩王的要求十分苛刻,自己只有十五年的时间在藩地,然后就要去京师宗人府做什么院士,去处理宗亲内部的事情。

    其实朱樉一点也不想去京师,在西安多好,也算得上是个土皇帝,他没有野心,也不想做什么大事业。就是想过的随心所欲点而已。

    秦王府原来曾经是元朝的那个倒霉的元顺帝在西安的行宫。他一次巡幸陕西驻跸于此。宣召印度僧人和西番僧人,跟他们学演淫术揲儿法,日夜练习房事运气之术。大凡姿色俏丽、淫秽有术的美女,都被掳来。君臣男女僧俗杂处一室。一个个赤身**。互相触摸。乃至公然**,吮吸丰乳,众人围观取乐。一阵阵惊叫,一阵阵喧笑,无度宣淫,尽情纵欲,简直如同畜牲发情、动物交媾一般,还美其名曰皆“即兀该”,意思是诸事无碍。

    徐达取西安之后,曾想纵火焚烧这个淫秽之地,禽兽之窟,因见屋宇俨然,巧夺天工,不忍加毁。所谓昏君有罪,房屋无辜,这才封存保管下来。洪武三年第一代秦王朱樉封地西安,就将其设为了秦王府的所在。

    秦王府门楼宏丽壮观,五间飞檐抱厦顶覆琉璃瓦,两侧逶迤一色青砖墙。中为正门,左右各有两个边门。正门门楣上俯悬宽大匾额,堆金凸起颜体大字“秦王府”。厚重雄浑,遒劲古拙。进入大门的院内,古木参天,夹道繁花,爽气袭人。穿过几座临溪假山,豁然开朗,如茵的芳草,宽阔而平坦,是当年为元顺帝或王子们在此打马球,作道场之用。

    草坪的四周花木葱笼,数十间粉墙青瓦精舍呈孤形抱立草坪。有月洞门通入花园,花园的另一边,一座座四合院式的屋宇依傍地势高低栉比鳞次,错落有致。屋宇之间,以曲廊相连,廊外两旁,修篁簇拥。穿过曲曲折折的雕栏彩廊,拾级而上,是一栋三面临水的两层红楼掩映在天水一色之中,园林楼台,花草亭榭,一应仿江南建筑,仿佛置身于南国。

    这小楼,正是当年元顺帝与僧臣美女纵淫作乐的场所。而如今成了朱樉的歇息场所,接待客人,处理一些不为人知的杂务,大部分都是在这里。

    而此刻,朱樉正在接见刚从哈实哈儿回来的秦王府管事周宝,刚从丝绸之路归来的周宝,看见了秦王朱樉,就像鼻涕虫一样前前后后贴着朱樉,喋喋不休地谈论着他此行西行交易的情形……比他们当初预估的获利多出一倍,卖给番人计得银八万多两。

    原因是朝廷巡检司查走私越来越严,私货出境十分困难,周宝却以大宗私货比如说哪里急需的茶叶、丝绸、瓷器等等运到番地,并按约定,一次卖给克必泰酋长。他深谙买卖之经,讨价还价,自然赚了大价钱。

    “王爷,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发,王爷,当初小人说的这条路没有错吧……。”

    “好了,好了!”朱樉看着周宝手舞足蹈说个不停,不耐烦地抬抬手,说道:“周宝,儿臣叫你清理各方馈赠礼物,可有头绪?”

    “回王爷,午后小人就已经清理完毕。珍贵财宝金银古董以及一般礼品,某月某日某时由哪位官吏奉献,都标示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罢,从袖中取出一本册页呈给朱樉,“文册在此,请王爷过目。”

    接过册页,翻开细阅,他的右手食指在工整的小楷书写的礼单上轻轻滑动,那瓜子金,马蹄金熠熠生辉,鸡血石,田璜猴相映成趣,金花银双丝瓶,金镀银盖碗,稀世奇珍,玛瑙镶金碧玉壶,金平脱海并大盏,前朝遗物……还有善解人意分明是投秦王府几个王妃之所好进献的玉盒子,玳瑁刮舌蓖,耳蓖,犀角梳蓖刷子,碧罗帕,红罗绣帕,紫罗翠,玉枕子之类礼物……。

    “王爷,”一旁侍立的周宝一直偷觑着主人面上的神情,见朱樉不动声色,面目生辉,赶忙趋前小声地讨好说,“这些金银财宝,小人粗略估计约值五万两,加上那些货物所赚计有十余万两呢。”

    “不得胡言!”朱樉眼睛没有移开礼单。厉声制止周宝说,“小心儿臣割了你的舌头喂狗!”

    “是!王爷!”周宝脸上掠过一丝诡谲的笑意,心里骂道,“假装什么正经,其实你心里快活得像小猫抓痒呢。”

    周宝十分透彻地了解他主人的秉性,他深知主人是有恃无恐,以皇亲之尊贵,秦王之威,做别人所不敢做也难做的触犯大律的买卖,获取暴利;收受贿礼眼皮不眨。明明是堂而皇之接受贿赂。但美其名曰见面常礼。

    “周宝!”朱樉的食指在礼单上按住,抬起头,向站在一旁的管家喊道,周宝正沉浸在得意的遐想中。没听见。

    “周宝!”朱樉提高了嗓门。

    “噢!王爷。小人在。”周宝连忙躬身答道,“王爷有什么吩咐?”

    “礼单上记有后蜀孟昶花蕊夫人的手书一卷,快取来让儿臣瞧瞧。”

    “是。”

    不一会。一幅装裱精致的横幅行书展现在欧阳伦满目生辉的面前。

    “妙,妙,果然绝妙!”朱樉围着案上的横幅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忽远忽近,忽而俯视,忽而斜视,不竟击掌赞赏不已。

    “王爷,何为人绝?”周宝肥胖的圆脸上堆满谀笑。

    “这花蕊夫人乃是五代十国时蜀国孟昶的宠妃,姓徐,也有说姓弗,此女天生丽质,绝代佳人,后蜀帝主视若天赐尤物,掌上明珠。那孟昶骄奢淫逸,豪侈无度,后宫佳丽三千。所用溺器,也用七宝装饰,君王如此昏庸,百官更是**,文官贪污受贿,武官贪生怕死,宋军大将曹彬攻来,六十六天便灭了后蜀。惟独这位花蕊夫人偏偏不让须眉,仰天长啸,壮词砥砺,写下了这首千古绝唱。”

    周宝听着主人侃侃而谈,眼前这个贪财成性的秦王爷,显然忘了自家也是贪赃枉法之徒,仿佛俨然是一个非礼勿视的正人君子,俨然是一个满口仁义的道学先生,成了一个慷慨激昂的爱国志士,一个壮怀激烈的血性男儿。

    “哎呀,王爷,这幅画既称三绝,如此名贵,要值上万两银子吧。”周宝故作惊诧。

    “古人遗墨,文苑珍玩,难以银钱多少论之。”朱樉的眼睛仍然不离书轴,意犹来尽,周宝之言实在鄙俗,于是不屑地说道,“此幅书轴若论价,价值连城,虽黄金千两也不可购得。若落到俚俗的下里巴人手里,只不过视为一张废纸如烧火薪草而已。”

    “启禀王爷,”忽然闯进两个侍卫,双手呈上一纸书信,禀报道:“有人送来这封信,让直接交给王爷……”

    “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打扰了朱樉的兴致,不耐烦的问道。

    周宝接过书信,递给朱樉。

    朱樉双眼似被蝎子螫的一样,面色由红转黄转灰,手也轻微地颤抖着。弄得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你望我,我望你,又不敢问。

    “罢了!”朱樉叹了口气,让侍卫们下去,侍卫退出之后,朱樉吩咐周宝:“备轿,孤王立即去总督衙门。”

    昏黄的月光洒在秦王府的草坪上,数十间粉墙青瓦精舍如同张开大嘴的铁钳钳着门前的草坪,一座座朱门丽阁的檐下挂着一盏盏俏丽的绢纱宫灯。

    最东边的一座精舍的绿纱窗上,映着一位操琴女子的剪影,琴音哀怨凄婉,情意绵绵,倏忽间琴弦急促,似风似雨,含愤含怒,铿锵激烈,大起大落。

    蓦的,琴声更然而止,女子的剪影压向琴案,琴弦发出一声轰鸣,被弹琴女子发出的啜泣声掩盖了。

    “杏儿、杏儿!”周宝走进来,见杏儿伏琴啜泣,赶忙上前抚慰,“唉,又是什么事惹你伤心了?”

    杏儿推开周宝放在她头上的手,站起来,周宝嬉皮笑脸地准备拿着绢帕为她擦泪。

    “周大管家,”杏儿巧妙的躲闪过去,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你说你刚回来,王爷就宣谕你商量大事,怎么这一会工夫就回来了?”

    “王爷动怒了,去总督衙门了!”

    “这么晚了,你们的秦王爷还能有什么事情?”

    “谁知道,反正只要不让我跟去,那我就能来陪你了。”

    “想来是很重要的事情,你也没有资格知道吧。”杏儿竟然像是面带嘲讽,眼神中有着一种轻蔑。

    周宝果然受不了激将法,特别是自己看中的这个小美人面前,于是大声说道:“喏,能有多大事情,还不是有个逃犯,上次回来的路上给你说过的。”

    杏儿听了心中一震,不安的情绪立即涌了上来。

    “周大管家——”

    “哎,杏儿,跟你说多少次了,喊我宝哥哥就行了,还叫什么大管家小管家的,你要不愿意,就直呼我周宝也行。”

    “宝哥,据你看来,王爷还是为了抓住那人吗?”心里委屈加恶心了半天,杏儿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喊这个周宝为“宝哥”,就算是这样,胃里还是一个劲的反胃。(未完待续。。)

514 又回京师

    “这不是和尚头上虱子明摆着嘛,十有九成是那个逆贼,就是刺杀肃州卫指挥使的那个,在路上你不是看过报纸吗。”

    杏儿一愣,问道:“那个、那个逆贼还没死?不是都说他死了吗?”

    “畏罪潜逃,官府已经画彩图形,谅他插翅难飞……就算是跳进大河,虽然九死一生,也难说不意外存活。”

    “噢!”杏儿心头一松,暗里祈乞上天保佑这个周宝。

    “说来也怪,当时那人逃走的时候,正是我遇见你的时候,对了,你哥哥的病养好了吗?!” 说着,周宝用眼看看室内的方向,要不是顾忌杏儿的哥哥,估计他会有些不规矩的举止,周宝眼馋杏儿的姿色很久了。

    “命不该绝吧!”杏儿白了他一眼,并未说出什么,心里也正担心这个周宝想到什么端倪。

    周宝色迷迷地看着杏儿,浑然没有往别处去想,思想中早就龌龊的不成样子了。

    “杏儿,你长得真像仙女一样,王府里那些有些王妃,也都比不上你。”周宝傻了似地在她说:“回来的路上,在凉州的第一眼见到你,魂就给你摄去了。”

    “杏儿,我周宝虽说不是达官贵人,可也是人见人敬。从小就跟着秦王,已经十几年了,在王府当上总管。承蒙王爷厚爱,在府里也是一踩乱晃,一应大小事宜都由我运筹安排,财物进出铺排管理皆出我一本清册。就是在外头,无论总督衙门或者是布政司、按察司,我也能进出自由,礼受三分。即使做错哪桩事情得罪了哪位大人,也都不致受责罚。常言道,打狗还看主人面,当小官的只好捏住鼻子,当大官的也最多是瞪瞪眼而已。秦王爷岂能是好惹的?”

    “所以你就狗仗人势!”杏儿将眼睛转向别处,不无厌恶地揶揄他一句。

    “不错,狗仗人势,或者叫做狐假虎威。”周宝毫不理会,大言不惭地点头说:“狗仗人势,狐假虎威又何尝是我周宝一人,那些县官、府官、省官。就连咱荣荣光光的秦王爷,又有哪一个不是狗仗人势,哪一个不是狐假虎威?他们这干人,在皇上面前,在他们的主子面前岂不也是狗。也是狗仗人势?”

    杏儿忍俊不禁地笑道:“那么你就明明白白地承认是秦王的一条狗了。”

    “是哇,我当然是秦王府的看家狗了。”周宝两手一摊。十分得意地说:“王爷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叫我咬谁我就咬谁!”

    “寡廉鲜耻!”杏儿差点叫出来,她鄙夷地瞥了一眼周宝,冷笑道:“好一条看家狗,那么他们要甩几根骨头骨脑喂你了。”

    “哈哈哈……”周宝大笑,洋洋得意地打了个响指。倒是毫不把杏儿的嘲讽放在心上,这种话他明的暗的听惯了。也说不疼他半根汗毛,还是真金白银的来的实在。

    这个杏儿,是他在凉州遇到的一个女子,当初和哥哥一起在客栈。哥哥病了,没有钱给客栈,客栈可是不看杏儿漂亮就可以免费的,当时凶神恶煞的要将杏儿和他哥哥给赶出去,杏儿还能走能跑,但是哥哥却是奄奄一息了。

    正好周宝从哈实哈儿回来,经过凉州,正好也在那家客栈居住,当时见到杏儿,就惊为天人,毫不犹豫的就将杏儿兄妹所欠的房租给付清了,而且还请名医给杏儿的哥哥诊治,然后慢慢的套上了交情。

    才知道杏儿兄妹原来是小商贾出身,这次去嘉峪关外收购一些毛毯之类的用品,可是回来的时候遭遇到了山贼。不但货物被抢了,而且还将其哥哥砍伤了,要不是杏儿男扮女装的逃过一劫,恐怕杏儿也到不了凉州。

    但纵然是这样,哥哥也受了不轻的伤势,按照另外一个时空的说法,那就是伤口感染,引起了炎症,导致了发烧,一直昏迷不醒,眼看就不行了。

    因为垂诞于杏儿的美色,周宝没有一点吝啬的表现,不过在那种情况下,他也不能耽误秦王朱樉安排的行程,他要赶回西安,于是就想极力游说杏儿跟他一起到西安,只要是到了西安,这个杏儿难道还不落到他的手掌心吗?

    杏儿的哥哥还没有醒,当时也没有了主意,但是听周宝说,西安的名医要比凉州高明的多,而且西安乃是古城所在,这个大家都是知道的,肯定能找到比在凉州好的名医。

    再加上一些不能说的原因,这个秦王府大管家的招牌,一路上也会方便很多。杏儿就答应了下来,但是也少不了一路上受到周宝的滋扰,要不是杏儿机灵的整天到晚都在昏迷着的哥哥面前,就算是睡觉也在哪里将就一下,估计周宝早就露出那种好色的本性了。

    就这样周宝在这里磨磨唧唧,始终不肯离去,很显然,他今天虽然是刚刚回到秦王府,刚刚将杏儿兄妹安排到自己所住的院落,显然是不想再等下去了,看他的眼神就好像能看到快要燃烧的火焰一般,就知道周宝此刻的饥色心情。

    杏儿也不由的有些慌乱,虽然答应了周宝一起到西安,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为了哥哥,他怎么也豁出去了,但是到了事情的紧要关头,还是不由心慌意乱的望了望房间里面。

    “杏儿,你真漂亮......”,周宝诞着脸慢慢的走向前去。

    “宝哥,你别这样......,里面还有人呢!!”杏儿不由一阵慌乱,就在这个时候,室内房间的门忽然打开了。

    “令兄醒了,你可以去看看他!”

    随着声音走出来一个胡须半白的中年人,正是周宝请来给杏儿哥哥治病的郎中,一脸不耐烦的气势。但是转眼看到在一旁正伸着魔爪的周宝,脸上的不耐烦马上就变成了谄媚的笑容,拱手忙道:“周总管过来了!”

    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是后悔不已。周宝正在想做什么,谁都能看出来,自己打扰了这个周大管家的好事,他会不会以后给自己小鞋穿呢?

    但是这郎中却是给了杏儿一个绝佳的借口,就像是跳出虎口一般,杏儿急忙扭过身子,朝周宝福了一下,道歉说:“宝哥,我哥哥醒了,我现在去看看。宝哥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回头我会和哥哥一起前去拜谢您的,您自便,病人的房间,宝哥这种贵人是不方便进入的。”

    这一顿软刀子下来。周宝就算是有话也说不出来,只好瞪了那郎中一眼。冷哼道:“你跟我过来拿诊金吧!”

    话虽然这么说。却是没有丝毫给钱的意思,那郎中只好自认倒霉,连称不敢,只是为周总管效犬马之劳之类的话,只想及早脱身不提。

    那周宝在外面犹豫了一会,想着那杏儿哥哥一副痨病鬼的模样。始终还是没有勇气进去,只好走出这个地方,另去他处找乐子去了。

    杏儿进了屋,他的那个哥哥还是没有完全清醒。仍然在呢喃之间徘徊,要是此刻朱高炽在的话,就会赫然发现,这个杏儿的哥哥,正是他的第四个儿子朱瞻垠!!

    朱瞻垠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头脑里散乱地飘忽着瘴雾,踉跄着的双足困陷在布满荆棘的泥沼中,几个面目狰狞的魔鬼同时伸出形同骷髅般的手紧紧地叉着他的脖子,他窒息得透不过气来,身子渐渐没入腥臭的泥潭,他奋力挣扎,竭尽全力嘶叫着:

    “不!不!”

    “哥哥,哥哥!”

    “噢!”

    杏儿从进房间就一直守护着他,听到他微弱的呻吟声,杏儿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俯身在他的耳畔兴奋地喊道:“哥哥,您好些吗?”

    朱瞻垠听着杏儿的呼喊,似是从遥远的天际飘来的细乐,他想用力睁开眼皮,但怎么也睁不开,只觉得浑身如针砭火炙般疼痛。

    “水……”朱瞻垠感到喉头生火,五内焦灼。

    杏儿赶忙从柜头上揭开草悟,拎出青花瓷壶,倒了一碗开水,用匙子喂他。

    像一股股甘泉滋润着干枯的禾苗,朱瞻垠觉得一阵沁心爽肺,眼睛慢慢地睁开了,轻声唤道:“杏儿......。”

    抽出手来想抓住杏儿的手,忽然一阵剧烈的震痛,抬起的手臂放了下去,说,“不要难过,不碍事。这次发生的事,我一定……”又是一阵钻心的剧痛,他顿了一下,面额上沁出了汗珠,继续说道:“我一定会讨个公道的。”

    “你刚刚醒来,不要多说话了。”杏儿用手巾轻轻揩去他脸上的汗珠,说,“等你养好伤再作计较。”

    朱瞻垠又闭上了眼睛,睡着了。两个时辰之后,他醒来时一睁开眼便想坐起,杏儿将他按住,他迫不及待地问道:“杏儿,咱们这是在哪儿?”

    “在西安,就在秦王府的别院里。”杏儿不安的回答道。

    “噢,其他人有消息么?”朱瞻垠并没有露出很惊讶的态度,中途他醒了几次,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事情的经过还是知道个大概的。

    杏儿摇摇头,替他掖好被子。

    “那个秦王府的家奴呢?”

    “他刚才还在外面,听说你醒了,我没有让他进来,然后他就走了……。”

    “委屈你了,杏儿,这个秦王府的家奴不是好人,你要小心,看来我们还是早些离开的比较好。”

    “那你的伤,恐怕短时间内不行……,”

    “没有问题,现在只是身体虚弱,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虚弱不是大碍吗!”杏儿几乎急的快要哭了出来。

    “谢谢你,杏儿,你不用担心我。”朱瞻垠眼睛闪亮,就想翘起头来,杏儿将他按了下去,他喃喃地说道:“要是你被那恶奴糟蹋了,才是我最大的遗憾。”

    “他没有那个本事!”杏儿想了一下刚才周宝的大胆,说着这话也没有太大的底气。

    “嗯,但是这是在西安,这样子的地头蛇,咱们以后再收拾他,但是现在却是惹不起啊。”怎么想。朱瞻垠都有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也幸亏这个半路上捡来的妹妹杏儿,要不可能她早就暴尸荒野了。

    只是一个偶遇,朱瞻垠在回大明的路上,看到了一个准备被买到西方的女子,那种凄惨的眼神打动了他,于是没有什么犹豫,就出钱将其买下。

    贩卖人口这种事情,虽然被朱元璋深恶痛绝,但是从奴隶到家奴。然后到歌姬,这些身不由己的事情无时无刻的不在发生着,就连朱元璋生活过的另一个时空,不过也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那么依着朱元璋短短穿越这几十年能起到多大作用呢。

    而朱瞻垠并不是讨厌这种行为。他府上就有不少买来的歌姬、家奴什么的,这次的善举纯粹是被杏儿的凄惨眼神打动。但是也就是这次善举。救了他的性命。

    “总是在这里也不好,我们要想办法离开,要不周宝这个恶奴,恐怕会做出一些丧心病狂之举。”朱瞻垠考虑了一下,说道:“你能找机会出去一趟吗?”

    “应该可以的,我就说去给哥哥抓药。应该可以出去的,正好刚才郎中留下一份药方,让我给您抓药呢!”杏儿点点头,从桌子上拿起一张龙飞凤舞的药方来。

    “那就好办。明天早上你出去一趟,西安城你来过吗?”

    “来过!但是不太熟悉!没有机会出去的。”说起了这些,杏儿才想起自己被贩卖的悲惨,眼泪差点没有掉下来。

    朱瞻垠此时正闭着眼睛,虽然没有看见,但是从杏儿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点异样,但是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提起了点精神,赶快把要交代的事情交代一下,他此刻身体虚弱,恐怕经不起太久的集中精神。

    第二天,杏儿装作随意的问了一声,才知道周宝一大早就被秦王叫走了,而且听院里的丫鬟说,周宝这厮,也就是下午或者晚上的空多一些,大部分的时间,还是要去侍候秦王的。

    杏儿大喜,向周围几个见过的丫鬟和家仆打了个招呼,要去给哥哥抓药,问杏儿需不需要人陪着,杏儿拒绝了,而周宝走的时候也没有交代不让杏儿出去,于是事情十分顺利。

    挤过摩肩接踵的东大街街,顺着和平门朝北,还是那么拥挤。水磨青砖大道被行人久踩久磨显得更其锃亮,街两旁朱楼画栋,层楼栉比,一个商肆连着一个商肆,杏儿看着那些商家用各种样式做出的匾、牌、幡、灯箱……,目不暇接,直看得眼花缭乱。

    西安城因为丝绸之路商业的发展,现在已经成了五十万人口大城,真是富甲天下了。在三个月前他被贩卖,只是在车里看到过这些情景,……今天杏儿在半个时辰前路过轻烟楼、澹粉楼、翠柳楼三处酒楼,抬眼之间,已到了人山人海的弥陀寺前广场了。这是她熟悉的地方,几个姐妹当初哀求人贩子好多次,有几个姐姐还受到凌辱,才得到他们来弥陀寺上香的机会,她们不为别的,只为了乞求被贩卖到好人家,千万不要是青楼妓院等地方。

    望着弥陀寺前万头攒动人流如潮的广场,杏儿盘划着怎样完成哥哥交付的任务,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哥哥的真实身份,但是知道这个哥哥是个好人,救了她的好人,并且到如今还没有碰过他一根手指。

    随着涌动的人流朝弥陀寺信步走去,走过一排排算命测字摊位,有个相命先生突然拦住她,惊诧地说:“小姐面布阴云,必有大祸临头!”杏儿心里一惊,旋即冷静下来,反唇相讥道:“呸!不安好心,我看你才大祸临头呢!”

    在一排明瓦廊的饮食小店,挂满了彩灯彩绸,店店相接。每个店埠门前又飘扬着招幡……店小二们用各种招数招徐顾客,呐喊吆喝,檀板丝弦,一片喧嚷。

    杏儿早晨出门没有吃东西,肚子有点饿了,经不起食物香味的诱惑,便踏进一间叫做“江南粥棚”小店,要了一碗冰糖粥,杏儿是江南人,特别喜欢吃这种甜食。这是一种用粳米煮得既有稠米汤,又显得米粒分明的冰糖粥,原来以为只有江南有,谁知到竟然在西安的街上又遇见了。

    一只白瓷蓝花碗往面前一放,清香扑鼻,喝一口,温凉适中,清爽甜润,回味可口。杏儿食罢,交了三只铜钱,店小二接过钱笑眯眯地说:“姑娘,味道如何?”

    “不错。”杏儿顿了顿,问,“请问伙计,到北桥梓口怎么走?”

    “北桥梓口就在附近。你顺着这明廊往前走,到尽头向东拐,再往前约两百步便是一个丁字路口,往东就是北桥梓口。”

    “多谢店家。”

    杏儿循着店小二指的方向,快步走着。从明廊向东转弯处,见沿路摆了许多卖葡萄干、哈密瓜干等小摊,然后走到一所院落的门前。

    “你找谁?”门子叉着腰,喝斥着跨进门槛的杏儿。(未完待续。。)

515 又是逃亡

    “我找刘夫人。”杏儿稍微有些慌乱,但是还是镇静下来。连忙又补充说道:“夫人上次看民女的绣荷包绣得好,让我改日到府上当面做给夫人看。”

    门子这才注意到杏儿生得水灵,色迷迷地盯着她,笑道:“哟,倒是守信用。不巧,夫人到弥陀寺进香去了,你过一个时辰后再来吧。”

    “噢……”

    “要不这样,你进门房坐坐,喝点茶,等夫人回来。”说着伸手顺势在杏儿的手上捏了一把。

    见那个门子贼眼溜溜地瞅着她,见过周宝这个色鬼,没有想到连这个门子也一样是色棍,因想见到刘夫人,心里虽然厌恶但还是装着腼腆的样子说:

    “大哥,那我过一个时辰再来。”

    离开刘府,心中惆怅,他又不认识那个刘夫人,就算是弥陀寺距离这里不远,他去了也找不到啊。犹豫了一会,还是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赶到弥陀寺。

    偌大的弥陀寺其气势很像开封的大相国寺。她跨进山门,进进出出的香客挤得水泄不通,便闻到阵阵浓重的香火味。步入寺内前院,人声鼎沸,院中铁塔形的巨大香炉内香烟缭绕,善男信女们擎着香把互相拥挤着,正殿、侧殿门口人流如涌,络绎不绝。

    杏儿也买了几束香把,顺着人流走进观音堂,她并无心烧香拜佛,眼光在出出进进的香客中瞟来瞟去。观音堂里与外边大院的熙熙攘攘判若两个世界,一片肃静。一派虔诚,只有木鱼声声和悄悄的脚步声;披着黄色锦缎的长方供桌上供满了鲜花酪果,燃着一字排开的数十支红烛,进香点蜡的香客太多,烛台香炉不够用,于是不等蜡烛烧完便吹熄取下,点燃新烛插上,那案前香炉里的香,未等烧完烧透,便撮往殿旁一处巨大石槽内任其燃烧。

    观音塑像下供桌前摆了十个绣有花草的蒲团。香客们虔诚地跪伏于上。或默默祷告或求签问卜,磕头拜叩,彼起此伏……临到杏儿,她心不在焉地插上红烛连香也没烧着便插入香炉。慌忙跪在蒲团上。匆匆草草地叩了三个头。起身往外走。

    忽然,她听到旁边有人说了一声,“刘夫人。请走这边......”

    惊异地睁大眼睛看时,却是一个老僧正引着个贵妇出来,看来是刚从里面解完签或者是上完香油钱,难得这老僧这么殷勤。

    心里一横,走向前去问道:“这位可是咸阳知县刘大人的夫人?”

    正准备跨出观音殿堂的刘夫人猝然见一村姑站在面前,戴着花头巾束着扎花围裙,弄得懵懵懂懂。

    “我是,你……。”

    “刘夫人,我是从凤阳来的同乡,有人托我给刘大人捎一封信!”

    “哦!同乡!”刘夫人不惊不喜,机警地朝四周瞥了一眼,这才压低声音说:“我家老爷现在咸阳,不在西安城中。”

    “据我所知,夫人才是凤阳人啊,刘大人倒是江西人士。”

    杏儿笑道,心里却嘀咕着哥哥和这个夫人的关系,谁也不知道,这只不过是朱高炽布下的一个棋子而已,那个所谓的刘大人,才是朱高炽的嫡系,这个刘夫人曾经是朱高炽府上的一个侍女,被赏赐给了刘大人做妾室。

    经过一番试探,两个人一前一后,绕过几座大殿,顺着一个两面殿墙的狭卷走了去,踏上数十级台阶,便是一片松林,穿过去,是一个小小的漫坡,松林中掩着一座凉亭,她们走上去。

    两个人商量了一会,杏儿将朱瞻垠的要求传达给了刘夫人,刘夫人考虑之后,觉得没有太大的问题,两个人约定了时间和地点,因为杏儿以后出来不一定方便不方便,约定了刘夫人派人去秦王府找她,具体怎么找,刘夫人自有办法。

    然后,杏儿先自离开了凉亭,然后这次先去药店抓了几服药,就回秦王府周宝住的小别院去了。

    没有让杏儿等多久,等杏儿回到秦王府别院半个时辰后,刘夫人派人来到周府,就告诉了他详细的步骤,但是一切都要基于朱瞻垠的伤势稍微好一点再说,不过也不能太过慢了,秦王的什么态度,谁能说清楚。

    到底参与没有参与到追杀朱瞻垠的行动之中,谁也说不定,而秦王府确实是个很危险的地方,但是现在也的确没有太好的办法,就连刘大人也从咸阳回来了,还是不得要领。

    三天多过去了,经郎中疗治和杏儿照护,朱瞻垠的伤渐渐好了。这天早饭之后,阳光洒满庭院,他坐在花架下的石墩上,杏儿细心地为他梳理着一头秀发。

    朱瞻垠觉得前胸后背暖洋洋的,手心里沁出了热汗,浑身关节也轻松了许多。看着杏儿那一身束身装扮,那胸部臀部被勾勒出的优美的曲线,闻到了她身上散溢出的与在花丛中一般的馨香,情不自禁地仰面瞧瞧杏儿秀丽红润的脸,正碰上她俯着的温情脉脉的眸子。

    “别让人瞧见,多不好意思。”杏儿的脸更红了,轻轻地松开已经梳理好的头发,将他的头发挽成一个髻,插上一根玉簪,在他的耳畔悄声说道:“刘夫人派人传话过来,我们明天就走!”

    朱瞻垠点点头,的确拖延不得了,为了防止被周宝或者秦王的属下看出破绽,咸阳知县刘大人最近动用了不少朱高炽曾经留下的关系网,将秦王和周宝套住,周宝被人拉住去了咸阳做大生意,而秦王朱樉正在发愁什么事情,也没有往这边想,周宝又是他最相信的人之一,所以朱瞻垠在这里还是比较安全。

    但是将周宝用办法调出西安城,也不是长久之计。这不,马上周宝就要回来了,再不走,估计杏儿真的是要羊入虎口,而那时一个不小心,就连朱瞻垠也不安全。

    明天就走,要快点走,两个人同时的想到。

    没有迟疑,第二天,周宝依然没有回来。但是借口带着哥哥去怀庆堂看病的事情。杏儿带着朱瞻垠离开庭院,并顺利的从刘夫人那里得到哦两匹马。

    三个时辰之后,刚到正午,他们已经到了王顺山。基本上已经出了西安城。王顺山位于蓝田县城东南十里左右的地方。此时他们已经离开西安城近百里了。王顺山是古代二十四孝故事之一“王顺担土”里的王顺葬母于此,因而得名。

    经过一阵急行,马儿也累了。他们缓辔来到王顺山西麓的丛林边。山林叠翠,溪水欢腾,春阳下显示出一片旺盛的生机。路边山石的夹缝中有一棵老榆树,好像曾经遭遇炸雷轰击过一样,树皮几乎脱尽,树干半边空心,另半边卷铜似的生满了绿苔。

    休息了一会,正准备挥鞭纵辔,白马昂首长嘶,要撒开四蹄,红马昂首扬尾,紧傍着要欢腾驰骋。前面是丛林密布的陡坡,他们控辔减速,折向右边的山溪。

    “朱公子!”斜刺里忽然走出一个人来,拦住了马头。

    朱瞻垠警惕地勒马问道:“你是谁?”

    “朱公子,我家老爷有请二位过去叙话,还望不要见怪!!”那人摘下斗笠,扬起脸来。

    “啊呀,原来是刘达!”朱瞻垠不认识,但是杏儿却认出来了,却正是刘大人府中的管事,这几天都是这个刘达给杏儿联系,于是惊叫起来:“难道是刘大人来了?”

    “正是。朱公子,杏儿姑娘,知道你们要走,老爷便带着老奴找来了。”

    “啊?知县大人亲自来了?”

    “是的,请两位随老奴会见老爷。”

    “什么事这么急?”

    “这……马上见到老爷就知道了。”

    朱瞻垠和杏儿交换了一瞥疑虑的目光,便牵着马跟随刘达沿着山溪,来到一处浓荫遮掩的山坡,顺着一条弯曲的山径,走上一个破旧的凉亭,那个刘大人反剪双手,背对着他们,正仰望着王顺山顶。

    “见过县台大人。”朱瞻垠见刘大人依然背手眺望,轻咳一声说道,心里稍微觉得有些不舒服,这个刘大人说句实话,不过是父亲众多门徒中的一个而已,而自己却是皇子的身份,看着对方如此托大,心里自然不算平静。

    刘大人轻抬右手,算是回答,转过身来。打量着朱瞻垠,问:“公子的伤好些了么?”

    “谢过刘大人,基本痊愈,本公子也不是娇弱之人,剩下的也就需要慢慢的恢复了。”

    “那就好。”刘大人沉着脸说:“其实无论伤势如何,你必须立即离开西安了,下官这次前来,是想告诉公子几个消息。”

    朱瞻垠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刘大人继续把话讲完,只听到第一个消息,就有点忍不住了,就听刘大人说道:“现在世子已经不在凤阳,皇上召见,已经去了京师,昨晚刚传回消息,但是不确定,听说现在世子在镇江。”

    “为什么不确定呢?”朱瞻垠皱着眉头问道。

    “这还不明白,只是听说世子请旨去镇江,但是半路失踪了,陕西之地,世子虽然重视,但总归相隔太远,消息不可能一下子传过来,”

    “刘大人,那个悍奴周宝假冒朝廷车队,贩运大宗走私货物,你那里可查出什么……。”

    “这个都在世子的掌握之中!”刘大人打断他的话,“这些已禀报世子,现在还有重要的事情。”

    刘大人冷笑着说:“现在卑职查到,追杀公子,可能与秦王有关,这次公子能借助他们的车队回来,真的是出人意料之外,否则,一路上的盘查,还真的不好过!”

    “和秦王有关呢?果然不出我所料。”朱瞻垠眼里露出意思寒光,他原来一直跟着燕王南征北战,虽然最后被派往一个小国家协助治理,但还是养成了一股自然而来的霸气。

    “哼!且不说这件事了。我想快些见到父亲,有什么办法没有。”朱瞻垠知道现在也奈何不了秦王,所以直奔主题,问最关键的问题。

    “公子,卑职就在西安,很久没有让世子注意过了,对于那边的事情,知道的实在有限,但是公子也不必前往京师,要找到世子。我想公子应该去合肥一趟。哪里的按察司按察使曾大人是世子一手提拔起来的,而且事务交给曾大人的很多,他应该知道的。”刘大人回答道。

    “这就是你今天要告诉本公子的!”朱瞻垠问道:“还有,能不能把最近秦王的事情。通过锦衣卫的人透露给皇上呢!这禁止走私的律法是万岁亲自颁布的。先不说追杀我的事情。但凭借走私,他们——。”

    “对,严禁走私是万岁颁布的圣谕。”刘大人顿了顿,看着朱瞻垠说:“所以公子是想,这宗官司如若想赢,除非能闹到京师,惊动皇上,由皇上亲理!”

    朱瞻垠默默地点点头。

    刘大人考虑了一下,也点点头,稍后左右前后张望了一番,确信沓无人迹,这才从抽中取出一封书信,十分严肃地说道:“卑职有位同榜年兄孙天福,眼下升任在合肥做同知,也算的上清正廉明,秉性刚直。你到合肥之后,千万不要莽撞乱闯,不能轻率去找按察使曾大人,卑职怀疑要杀公子,他哪里肯定会有人监视的,公子可以见一下我这个同榜年兄,将卑职这封书信当面奉呈,听听孙同知的意见再做道理。”

    杏儿双手接过书信,替朱瞻垠说:“多谢县尊大人恩眷。”

    “那卑职就不再远送了!西安去合肥千里迢迢,关山险阻,秦王最近和陕西总督等人来往很密切,我怀疑他们必将派人追捕暗杀,而一路上更是四处陷阱,爪牙遍布,你要处处留心,事事谨慎哪!”

    “本公子牢记了,谢谢大人教诲。”朱瞻垠的心里总算是暖了一下,看着这个刘大人这么关心,才知道为什么会让他来咸阳做知县,而且多年没有提拔,这个人还是挺能办事,但是就是有些不会做人。

    说话间,老仆刘达匆忙走上凉亭,气喘吁吁地说:“禀报老爷,山下有几个可疑的人朝这边走来。”

    “噢!”刘大人吃了一惊,“难道怀疑到本官身上了,看来公子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开,而且本官是世子的人,这个在西安还是有很多人知道的!”

    “这样吧!你们快从后山绕回去!”刘大人也不耽误什么,急忙随老仆刘达朝另外一个方向,竟然连道别也免了,这也就是朱瞻垠心说他不会做人的原因吧。

    仓促中,朱瞻垠、杏儿跨上马,顺着后山飞奔而去。

    离开西安已经三天,他们为了逃避官府缉捕,避开往官道,径直向南过马寒山折向西越洮水,经乌鼠山、王竹山、首阳山。不敢走官道,不敢过集镇,顺着荒坡野岭丛林小径日夜兼程。

    进入终南山之后,每日转绕岗峦之中,莽莽林海,丛丛荆棘。夜幕降临之后,入冬的终南山是寒气森森,云雾重重。他们带的干粮吃完了,便采摘野藤根,射杀山禽野兔,充塞肌肠,就这样转悠了一日仍找不到出山之路,迷失了方向。

    原指望在半个月里能赶到合肥,如今已走了三天多仍困在陕西境内,陷入迷宫之中。朱瞻垠心急如焚,恨不得身生羽翼飞向合肥。路途的艰险他倒并不畏惧,并未气馁,他和杏儿很清楚,如果真的和秦王等人有关系,这些人决不会放过他的,不但暗处会有人追击他们,而且在官府方面,他们也会想办法,但很难说他们不会追上来。

    必须机警地逃避,巧妙地周旋,不舍昼夜地东奔。抱着豁出性命,直奔合肥。他们估计几种情形都可能出现,一是在去合肥的途中不幸被捕遭杀戮;一是即使历尽千难万险到达合肥,也不能知道父亲的消息,那么他这次千里奔波就白忙乎了;

    但是就算见到父亲朱高炽,这件事该如何解决呢……尽管疑云重重,朱瞻垠还是抱定宗旨,只要一息尚存,都要奋力拼搏作困兽之斗。他不信前程已是山穷水尽;他以为自己倒似是一只在风雨雷电中搏击的苍鹰,振翩凌霄,极目苍穹,飞越群峰。杏儿被他的倔犟、他的无畏、他的肝胆所激励,也不计自己是个女儿身,极力的不拖累这个朱公子。

    这么几天来,他终于知道了这个朱公子的身份,但是并未让杏儿退缩,而是更打定主意,要帮助这个朱公子完成心愿。

    两个人就在山间找个避风处休息了一会,就算是休息一会,已经累急了的朱瞻垠也立即陷入了睡眠状态,而杏儿在一旁没有一丝睡意,深深地看着这个朱公子睡得多甜,嘴角边挂着惬意的浅笑,显然正在做着一个美好的梦,枕着肘打着呼噜。

    她为他轻轻地拂去面颊上的尘垢。她看到他那清秀的脸显然消瘦了,变黑了,那为了易容粘在唇边的胡须显得滑稽可笑,可能是胶液干挣皮肤的关系,睡熟时唇边不断地抽搐着。她怜悯地亲切地俯视着他,却不忍心叫醒他。(未完待续。。)

516 追捕

    抬头看天,已经日近中天了。不能再多担搁,到天门寨还有两三个时辰的路程,前面吉凶难卜。于是,她轻轻地俯贴着他的耳畔喊道:“公子,该起来了!”

    朱瞻垠惊醒,一骨碌站起来,杏儿叫他到河边洗洗脸,喝几口水。

    两匹马吃饱喝足,悠闲自在地摇着尾巴,不时地打着响鼻,轻提前蹄。

    半个时辰的熟睡,朱瞻垠精神多了,只是肚子饿得咕噜噜响,只想赶快找个人家设法弄点食物。路上先后遇见两位樵夫,都说这大山方圆数十里别想找到村庄,只有那双峰夹道的天门寨,是个有几十家铺面的小街,可以歇住用膳。

    朱瞻垠依然很警觉,此地仍是陕西境内的终南山,天门寨离商县、山阳都不太远,距西安最多三百来里,说不定关卡林立,盘查森严,而这天门寨是出终南山的必经之道,万一在那里被认出便很难逃脱了。

    樵夫告诉他们,由此至商南若不经天门寨,除非插翅腾云,因为处处是峭壁深渊,惟有过了天门寨,才有山路通商洛山北麓,抵达商南。朱瞻垠在马上遥望群山中矗立的双峰,忧心忡忡地对杏儿说:

    “杏儿,你估计天门寨可会有人把守?”

    杏儿正小心翼翼地控辔缓行,思忖天门寨地处丛山峻岭间,荒僻偏远,人迹罕至,按常理官衙不致在这里设伏的吧?听到朱瞻垠问她,便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

    “但愿如此。”朱瞻垠在马上点点头说,“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秦王不可怕,但是陕西布政使、提刑按察使,都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十分狡猾。我总觉得还有一批追兵比他们更狡黠。我能在之前逃跑,他们自然能想到此间必有隐情。他们一定会害怕我将真相张扬出去,传到京师,因此就会百般警惕。不放过每一处关隘,即使这荒僻野岭,也恐怕不能轻易疏忽。我们宁信其无孔不入。切不可掉以轻心。”

    杏儿赞许地点点头,说:“公子言语有理,过天门寨还须格外小心。”

    他们拍马纵辔,小心地控驭着坐骥。在险峻的山道上朝天门寨方向间去。

    天门寨上居住着百来户人家。房屋依山而筑,相向两排房屋间的街道只有一丈多宽。街上有几十家杂货铺、酒店、客栈。药店等门面,最引人注目的青灰色砖墙门楼高耸的是三清道观。

    等他们来到天门寨时,天色已晚。一来又饥又渴,十分疲倦,二来天黑了往东去的山路崎岖也很危险,好歹觉得寨上安全无虞,便决定留下来好好歇息一夜。次日天明赶路。

    他们走进挂着长安客栈招牌的旅社,店主是位三四十岁的女老板。笑眯眯地迎上来,问道:“二位客官要住店么?”

    杏儿迅速向店堂扫了一眼,朱瞻垠回答说:“正是,请问大嫂,贵店有马厩么?”

    “有。马厩、马料、马夫、马灯,一应俱全。”

    朱瞻垠与杏儿两人将马匹交给店中伙计,随着女老板会后院客舍,顺着青石径来到一排木质结构的小楼,他们要了楼上朝东尽头的一间房子。

    饱餐一顿之后,伙计送来热水,朱瞻垠给了伙计一张银钞,向店伙计打听最近天门寨有什么异常没有,却是听到有官府盘查的消息。伙计接了钱,当然说的十分详细。

    “客官新来乍到,自然不知究中原委。这天门寨近来不比往日,每天黄昏开始戒严,盘查来往过客。”

    “莫非……出了盗贼?”

    “不是盗贼,是缉拿逃犯,说有个刺杀肃州卫的刺客,叫……叫朱瞻垠的,说是此二人刺杀朝廷肃州卫指挥使罗永辉,杀死官兵,是朝廷钦犯。府县捕快在天门寨布下关卡,很是森严。”

    “哦!”朱瞻垠大惊,杏儿急忙向他使眼色,从容地对店伙计说,“咱在西安也见到官府榜文,没想到这荒山野岭也布了关卡,想必那钦犯是插翅难飞了。不过,倒也怪,白日未曾设卡,我们来时并无人盘查。”

    “谁说没有?”店伙计说:“只不过寨西口没设卡而已。寨东头就不一样了,少说也有四五十名官差捕快。大凡出天门寨往东的行人过客,一律盘查,观照画影图形,仔细验对。关卡设在阎王壁前,那阎王壁陡峭千丈,壁下山道狭窄盘曲,人行碰膝,马过曲蹄,非常之险。”

    店伙计临出屋时笑道:“二位只要带路引,就不碍事。官府只捉钦犯的。”

    朱瞻垠惊出一身冷汗,后悔不该来这倒霉的天门寨,但若往回走,陷在陕西境内,困在大山之中,也只能是死路一条。况且恐怕也未必不被发现,倘硬闯阎王壁东行,显然是自投罗网。

    杏儿也不无忧虑地说:“咱幸亏没有贸然走出天门寨,看来阎王壁是很难通过了。”

    朱瞻垠说:“可是,去合肥经河南必须经由商南,小二说去商南又非经阎王壁不可。杏儿,我已易容改形,这一嘴须子一身商人打扮,说不定能从阎王壁混过去。”

    “不行,万万不可莽撞。你这易容乍看来不似原貌,仔细辨认还是变化不大。况且又无路引,一搜身便更麻烦,刘大人给孙大人的书信再被查出,便一切都完了。”

    “前进不得,后退不行,又无别路可走,难道就坐以待毙,束手就擒不成?!竟然一点估计都没有,追捕一个朝廷皇族世子,难道皇上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公子勿躁,再冷静想想。”杏儿也有些纳闷,这个朱公子是皇族身份,怎么说通缉就通缉。一点皇族的身份都不顾及呢?

    过了一个时辰,月到中天,蛙声如沸。丛山峻岭沐浴在混茫的月色中。窗外的大山里不时传来阵阵狼曝和猫头鹰的啼叫声。客栈的大院内洒满月光,一片宁静,那放置在院内的马车,轿子,杂物,守候着死寂的月夜。马棚内几盏昏黄的油灯闪烁明灭,偶而响起拴在棚内的马儿喷着响鼻的声音。远处不时传来巡夜的吆唤和梆声。

    朱瞻垠下楼小解后刚刚踏上楼梯。忽然听到客栈大门口突起一片喧哗。他赶紧飞奔上楼,回到客房,杏儿警觉地迎上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朱瞻垠摇摇头。他们从门缝往大院里看去。只见涌进数十人来,个个提着刀剑,打着火把。在火光的映照下,朱瞻垠吃惊地发现了一群捕快中有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当初追杀他的人之一。听他的同伙喊他叫做赵健。

    本以为在进入凉州之后早已将他甩掉,万万没料到他竟然领了一群捕快忽然出现在客栈大院内。很清楚,赵健率领衙吏包抄来了。

    “冲出去,和他们拼了!”朱瞻垠取下刀,就想往外走。

    杏儿伸手拉住他,摇摇头:“冲出去寡不敌众,跑不了。”

    总不能束手就擒吧!”

    “不!我有办法。”杏儿胸有成竹地掩上门,迅速带上包袱佩剑。吹灭了灯,拉着朱瞻垠。轻声地说,“公子,跟我来。”

    客栈外,赵健冷静地看着捕头指挥着兵卒张网以待,然后令客栈老板娘领着四个捕快在院内客房逐室搜查,他的右额上的那块疤痕在月光和火光的辉映下像一条趴着不动的蜈蚣。

    他奉命追捕朱瞻垠,已经二十多天了,却没有一次挨近逃犯的机会。那次是在凉州境内以西,刚刚发现踪迹,是在一条小溪边,朱瞻垠正和手下们让坐骑在河中饮水,赵健带领五十人从坡后包抄……谁知道只是杀伤朱瞻垠,冲散了他的手下,却又被他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丛林中,从此之后便不知去向。但谙熟陕西地理的赵健分析,朱瞻垠断然不敢去西安府,以他从这条山道专挑深山野岭潜行看来,十有**是闯入终南山了。

    终南山山峦重叠,绵延千里,真的要跑进山里,别说逮住了,就是连踪影恐怕也难以再见到。但是他们也没哟办法,只好也进了终南山中。

    在莽莽群山中一连寻了数日,除了崇山峻岭,古木荒林,云雾流泉之外,只撞见猴群山鹿,豹子豺狼,偶尔见到几间茅屋几户人家,哪里见着朱瞻垠的影子?正当他们迷茫失望不知去何处跟踪追寻时,在三叉路口的山脚河边发现了马蹄印和草地上丢弃的纸屑,忽然又兴奋起来,盘诘了几个过路人,有一人肯切地说有一男一女两匹坐骥朝天门寨方向走去。赵健等便迅速追到寨上来了。

    为了怕再失去机会,赵健命人拿着陕西提刑按察使司的令牌火速到附近的商南县调集人马。现在基本上已经掌握住了朱瞻基的行踪。

    “禀报赵大人,”一个小差役气喘吁吁地来到赵健身边说,“搜遍了客栈每一个角落,没有找到逃犯。”

    “难道他们逃走了?”赵健自语地说,“把老板娘给我叫过来!”

    “不用喊老板娘了!”商南县新调来的捕头杨贵匆忙走来说:“我到马棚搜查,发现他们的坐骑还在,说明他一定没有走出客栈。”

    “严密封锁大门,不准一个人走出客栈。”赵健下令。在此之前,他已派士卒把守在天门寨入口处,又通知东头阎王壁守兵,严阵以待。他有充足的把握,朱瞻垠插翅难飞,必擒无疑。

    举着火把的吏卒们横成两排堵住客栈的大门。

    客栈老板娘战战兢兢地站在院子中,看着脸上一道疤痕的杨贵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不敢出声。

    赵健气势汹汹地逼近她:“老板娘,你他娘的把犯人藏哪去了?”

    “哎呀军爷,我实在是糊里糊涂,折腾到现在,官爷并未说明犯人姓啥名谁什么模样家住何乡何地去往何地何方做什么营生犯了什么王法……。”

    “别噜苏了!”杨贵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心里想老板娘说的也是。没有询问她便四处搜查,她哪里知道犯人情形,于是语调平和地问道:“你这婆姨挺好了。犯人一男一女,肯定住在你这栈内,因为他们的马匹还在你的马棚里。”

    “啊,一男一女,官爷怎么不早说呢!”

    “他们在哪里?”

    “男的长胡子,女的挺水灵,听口音兴许是临洮西安又像河南人。我也搞不清他们究竟是何方人是好人还是歹人,不过看外表不像是犯人!”

    “废话少说,你告诉我。这两个人住在哪个房间?”

    “啰,楼上最东头的那间房子便是。”

    “走!”杨贵拔出腰刀,向赵健等一摆头,往小楼涌过去。

    “军爷。你们手中的火把要当心哪。我这楼全是木板呀!”

    没有人理会老板娘的喊叫。

    杨贵、赵健并肩蹑步上了小楼,疾步逼近最东边的房间。

    “看你还往哪里跑,快快束手就擒!”赵健在门外喝道,同时将身子一侧,闪电般地冲入房间。

    火把通明,照亮小屋的每一个角落,没有人。

    桌上摆着一只茶壶,一对茶碗。茶碗里注满水。杨贵以手触摸茶壶,壶热温手。

    “没走一会。”他自语,忽然放开嗓门,“搜!”

    赵健靠近开着的后窗,探首外视,只见窗外一片月色,扑面群山高高耸峙,黑乎乎如千头怪兽。他将火把伸出窗外,勾头向下窥视,模糊一片,深不可测,风过之后,发出刺耳的轰鸣。

    “他们不可能从窗口逃走。”赵健得出结论,又补充一句:“跳下去就坠入深渊,粉身碎骨。”

    “不对!”杨贵仔细观察了对面山岩,月光下,他也看到窗外是悬崖深壁,但是他注意到,窗外对面岩上的一棵古松像一个倾斜着身子的巨人,“你看,显然。当我们走进客栈时惊动了他们,情急之下,逃到对面的山里去了。”

    “这……嗯,不对吧,就那小子的身手,还带着一个小妞,能攀上树枝才怪,此事必有蹊跷。要不我们也攀上树枝,进山里追赶。”赵健是唯一见过朱瞻垠身手的人,也极为了解他索要追杀的对象,提出质疑,但是仍旧不肯放过一点机会。

    “太危险。”杨贵又瞥了一眼那黑乎乎的山岩,那黑森森的无底深渊,摇摇头,说道:“即使我们跟着过去,那大山重重迭迭,古木杂草,也很难找到他们。”

    “那……岂不让贼犯逃之夭夭?”

    杨贵的脸上掠过一丝残酷的冷笑,那道紫色的伤疤越发显得阴森可怖。他慢慢地将佩刀插入牛皮鞘内,说:“逃?逃到阴阳界去了!”

    杨贵是商南县的捕头,当然对天门寨一带地形很熟悉。隔谷耸立在对面的群山绵延千里,丛林莽莽,群峰造迭,根本无路可走。他的爷爷曾经对他说过,早年几个猎户从阎王壁越过深谷爬到对面的山里转悠了三天三夜,迷了路,在荆棘丛丛的山岩上忽然遭遇了狼群的袭击,一位猎户当场被群狼撕碎,猎户们拼命逃窜,又遇上了三只斑斓猛虎,经过几天几夜的惊吓,又饥又渴,疲惫不堪,淬然遇上猛兽,哪里能敌,结果被吞食了。

    只有一个跳下悬崖,被岩壁大树兜住,捡了一条性命。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闯那边的群山了。当地人管那山叫鬼哭山。这朝廷钦犯他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凭着刚才赵健对其的请示,也不见得有多大本事,何况还带着一个女的。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难逃豺狼虎豹的尖牙利爪……想到这里,遂把详细情况都将给赵健听,后者的脸上又泛起了得意的阴笑。

    半夜子时,长安客栈里渐渐恢复了平静。月到中天,银辉泼洒,被惊吓的旅客们驱走了睡意。有的聚在廊下闲聊,有的在院子里吸旱烟,议论着客栈内一个时辰以前发生的搜捕。

    “听说那两个差爷来头不小,一个是却是从西安来的上官,一个是商南县衙门的捕头。他们进客栈那凶样儿好像要吃人,莫说俺不认识他们要搜的逃犯,就是知道下落,凭这班人这等张牙舞爪,俺也不会告诉他!”说话的是个驼子。

    “驼三爷,你小声点!”憋着嗓门的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干瘦矮子,“他们当然有来头了。拿着陕西按察司的手令,来头怎么会来头小呢。”

    “也不知道他们追捕的人犯了什么王法,以至于追到这个小地方也不放过?”

    “狗**王法!”凑上来一个瓮声瓮气的粗头黑大汉,双手抱胸插话说。这次是驼子嘘了嘘示意他小声点,黑大汉啐了一口,下意识地瞅瞅楼口,压低声音说,“几天前我在西安一家酒楼喝酒,那酒楼的柱子上就贴了一张告示。”

    “什么告示?”

    “那告示你们怎么也猜不到,是通缉一个要犯,这个要犯的身份可不一般啊,是一个皇子,燕王你们知道吧,就是他一个孙子。听说燕王的这个孙子,杀了一个指挥使,指挥使是多大的官,你们知道吗?”

    “乖乖!”周围的人一片惊嘘,大概是因为怕惹是生非,一个一个溜回自己的房间,只剩下黑大汉、驼三爷和一个小矮子,意犹未尽,不愿离去,蹲在屋檐下继续着他们的议论。(未完待续。。)

517 进山

    “这告示我也听人议论过。”矮子伸着脖子,声音很小,“这天要变了,连皇子龙孙都能通缉,这陕西的当官的太牛了吧,皇上怎么就愿意呢,他老人家不觉得丢脸吗。”

    “这种通缉皇上肯定会知道,至于怎么为什么同意通缉龙子龙孙,”驼三爷直摇头:“那就不是咱们能管得着的了。”

    “倒也是,”那矮子说道:“没想到逃到天门寨来了。这长安客栈被官差把的水泄不通,还是没有逮住他们,刚才那阵子,吓死人的。唉,听说他们从楼窗缘树枝逃走,可是进了鬼哭山,十之**凶多吉少。即使能逃出去,到处画影图形,悬赏捕犯,逮活的赏银千两,杀死的也赏百两,谁人不见钱眼开?再说又有官差四处搜查,真正是天罗地网,就是一时两时抓不到,他们也如同无根飘萍,断线风筝,断难撑得长久。没想到一个龙子龙孙,竟然落得这个下场!!”

    “不见得,”黑大汉道,“我从洛阳过来,就没有见到有通缉榜文,只要他们跑出陕西,估计就没有什么事情,再说……。”

    街上传来一阵惊锣声随着大呼小叫的呐喊声。几个闲聊的人嘎然止了话头,不知外边发生了什么事。

    锣声和呐喊声也忽然停止,四周一片寂静。偏西的月亮不知疲倦地泼洒着银辉。春夜的蛙鸣声一片鼓噪,不时夹着从鬼哭山传来的阵阵虎啸声,令人毛骨悚然。

    “砰!砰!砰!”客栈的大门又被猛烈地撞击着,同时响起粗野的吆喝声。

    “开门!开门!”

    那三个蹲在檐下闲聊的人惊惶地站起身。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匆匆忙忙地溜进自己的客房。慌慌张张地掩好房门。

    莽莽丛林,月光从密密的枝叶缝隙中投下细碎的鳞斑。林子间散发着潮湿的腐叶的酸臭和腥气,间或泛起一阵浓郁的不知名的花香。

    朱瞻垠紧紧地拉着杏儿的手,沿着荆棘丛生的泥石陡坡艰难地往下浅一脚深一脚踩在湿滑的泥石上。汗水顺着脸上往下淋,内衣也都湿透了。手不知被刺划了多少道血痕,指甲紧抠着岩石,沁出了血,抬头看,苍苍莽莽,不见山顶。

    月色下。周围的山石树木都笼罩在淡蓝色的烟岚中,如哭泣的厉鬼潜伏,威伟的凶神兀立,蛙鸣虫叫鼠窜蛇行。说来也怪,朱瞻垠还好说,杏儿置身于这森森可怖的氛围中反倒没有惧怕,他们在一块略为平坦的乱石丛中坐下来歇息。

    一个时辰前,捕快们闯入长安客栈时,朱瞻垠和杏儿面对闯入客栈的众多兵卒没有慌乱。杏儿轻巧地顺着古松的巨臂三踯两跳便到了主干枝丫。然后将绳索她给朱瞻垠,让他将绳子在腰间拴紧,又将铁勾牢牢的抓住粗壮树枝,防止他万一失足。朱瞻垠学着杏儿的做法。也很顺利地过来了。他们举刀奋臂将伸到客栈窗口的岔枝砍断。

    “唉,可惜了我们的马儿丢在客栈了。”杏儿不无遗憾地说。

    “怪心疼的,这两匹马帮了我们不少忙。”朱瞻垠摸摸被荆棘划破的腿觉得很疼痛。说,“不过丢了就丢了吧。在这山里转悠,反正也不能骑马。倒成了累赘。”

    “照这样磨蹭下去,咱何时才能赶到合肥呢?”

    “只要人不死,只要不给那帮人擒拿,年总能到目的地,眼下是咱闯入这不知东南西北的鬼山里,不知怎么才能走出山去。”

    “好歹咱甩开了他们的追捕,那根松枝已经砍断,他们不能也不敢贸然跟着咱进山了。”

    朱瞻垠没有答话,摸摸紧贴着身上斜背着的包袱,这包袱连睡觉时也紧紧贴身放着,以免发生紧急情况时忘了带走。包袱里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外,还有知县刘大人送给他们的那封信装在贴身的衣袋里。

    朱瞻垠抬头望天,碧宇无尘,月如玉盘,一片空蒙,群山沉浸在梦幻般的扑朔迷离中。他油然地思念起父亲朱高炽。

    “啊,杏儿,没有看出来,你的身手还不错,之前你是做什么的,还没有听你说过。”想起了父亲朱高炽,朱瞻垠的心里稍微平静一些,就这些平静之后,他想起了一些疑点,也没有迟疑什么,马上问道。

    “我爹在世的时候是在街上卖艺的,奴家曾经跟着他老人家几年,学了点东西。”

    “也难怪,这次也多亏了杏儿你了。”这个理由勉强能说得通,但是朱瞻垠却是心中根本不想现在追究,于是夸了杏儿一句,随即陷入了沉思。

    “噢!公子是奴家的救命恩人,这一点杏儿会牢记在心的。”

    话犹未了,朱瞻垠发现在离他们坐着的地方只有十步远的乱石丛中黑乎乎地立着两条毛茸茸的狼,四只眼睛在月光下闪着绿莹莹的寒光。他下意识地碰了碰杏儿的手,杏儿也同时看到了那两只站着不动的家伙。吓的就要叫出声来,朱瞻垠发现迅速按住了她的嘴,摇摇头,冷静地盯着狼不动。

    “嗥——”两条狼忽然昂头曝叫,尖叫声近在咫尺,真是碜人。朱瞻垠紧紧地握住佩刀,心里紧张的不得了。

    说来也怪,那两条狼嗥叫一声之后,向他们投来凶恶的一瞥,掉转头,既躬蹑躬地走了,消失在苍茫的月色里。

    远处又响起了狼嗥声,虎啸声,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互相对望了一眼,惊警地握住刀柄,小心翼翼地在大块小块的石头中压着自己的月光投影朝东方走去。

    第二天上午,赵健又来到长安客栈,他在朱瞻垠夫妇住过的房间仔细察看一番。他走到窗口,对面的山看得很清楚了。阳光高照,峡谷中白云雾霭飘腾。时不时有几只活泼的翠鸟从云河中展翅腾出,啁啾着。对面的山在夜间看得模糊。好像紧紧压在天门寨的躯体上,但在光天化日之下,却清楚地看出,这个窗口离鬼哭山崖少说也有三十丈,那探身扑来的巨松离窗上也还有大约二十丈。

    他开始怀疑了,任凭朱瞻垠的本事再大,也很难变成飞鸟飞过去,况且还是夜间,稍不留意就要跌入深谷。杨贵没有发现也没有想到。对面山崖那棵老松树探身的一支长臂早被朱瞻垠过谷后砍断了。他紧锁两道浓浓的断眉,铁梗似的刀痕显得发紫。

    “他过不了深谷,”赵健想:“一定还藏在天门寨。”他设想,朱瞻垠两人有可能在他率领兵勇闯入客栈时,曾经在院子里的某个地方,乘混乱时溜出了门外;也有可能他们俩当时在天门寨四处察看动静,发现情况后逃之夭夭;还可能这对贼子效狡免三窟之法,在长安客栈找下房间后,又到别的客栈或道观、词堂、山神庙等地方藏身……逃出天门寨却没有可能。因为寨西进口处已伏重兵严防;寨东头出口阎王壁更早有官兵守卫,犯人一到那里必被活捉。

    因此赵健下令,搜查了天门寨里每一个角落,所有的客栈、酒店、药铺、商埠、浴池、道观、山神庙以及每家每户……都被役吏们像筛子一样来回筛了几回。前院后园,屋上梁间,树林山石。毛厕、阴沟,连菩萨身后道坛左右都天翻地覆地搜了个遍。结果连影子也没找到。

    “难道这个逃犯会飞?”杨贵愤愤地啐道,“难道他有土遁之术!”

    “他又不会隐身之法。”赵健说。

    杨贵用两只筷子在桌上摆了个人字形。他指着左边的尖头说:“这是天门寨这道山与对面鬼哭山交接点,在我们来路进终南山的老鹰嘴——”

    “啊!我明白了!是说朱瞻垠要往回跑!”杨贵做出判断道。

    赵健白了他一眼,说:“他们决不可能往回跑。他们为什么一个劲地朝东走?是一定大有文章的。”

    他顿了顿,手指在筷子摆成的人形上方往右轻轻移动,“从天门寨朝东,出终南山是洛南,然后到河南卢氏或栾川——”他的手指按住筷的顶端,摇摇头,自语地,“不可能,因为这条路离西安府不远又比较平坦,他们若是从这儿逃走,很容易被捉住。他们对这一带情形一定很是很熟,决不敢冒这风险。”

    “赵大人,那么他们有没有可能永远藏在深山里呢?”

    “不可能!”赵健的手指移开上面一根筷子,他心里明白,因为在奉命追杀朱瞻垠之前,秦王爷向他交了底:朱瞻垠非一般案犯,不会满足于惟苟命避难一逃了事。而且给了他足够的权力,足够的关系网,务必在这个朱瞻垠赶到京师之前抓住或者杀死,就算是最坏的打算,也要拖到明年五月之前不能让这个犯人进京,到时候事情可能已经尘埃落定了,秦王就不怕什么了。

    赵健的手指又从下面的这根筷子往前慢慢滑动,没有说话,杨贵眼睛一亮,说:

    “属下清楚了。这犯人一定是逃出终南山从洛南到河南卢氏,后经宜阳、洛阳一直到开封府去,这倒是一条近路。”

    赵健的鼻子哼了哼,心里骂杨贵是个十足的草包头脑不开窍的榆木疙瘩。慢说洛阳、开封一路官道繁华,难以藏身,去开封这样的大城市,那不是找死吗……赵健的手指慢慢向前滑行,忽然说道:“他十有**从商南向东先逃往安徽。”

    杨贵茫然,心里想这下子断了追踪,再要抓到犯人的影儿,恐怕是大海捞针了。

    “我们立刻飞奔商南。”赵健断定自己的推测。

    “守株待兔?”杨贵没有说出来,随口应诺道:“好,去商南。”

    两个人的错误判断,终于使朱瞻垠和杏儿两个人免受到了今后的追击之苦,但是,此刻的他们已经在终南山陷入了另外的一个困境之中,不过只要能逃出终南山,那么以后的行程。将会顺利的多了。

    但是,他们能逃出去吗?

    在一棵古老的银杏树洞边打了个盹。醒来时已升起了太阳,杏儿叫醒朱瞻垠。彼此对望一眼,蓬乱的头发,划破的额头手背,不觉怜悯苦笑。

    围着大银杏树绕了一圈的柴火已成灰烬,有两处还在冒着烟,这是昨夜临睡前燃烧的黄火。杏儿向朱瞻垠解释说,在跟着父亲跑江湖时有年夏天的一个夜里,班子露宿大山,那山里虎狼肆虐。父亲就是在睡铺的周围这样烧一圈火,说是可以驱赶野兽。

    而他们二人果然睡了几个时辰的安稳觉,耳畔虽然不时听到虎啸狼嗥,可能是因为野兽见了火,吓得不敢近前骚扰吧。朱瞻垠越来越觉得杏儿有些神秘,之前怎么还没有发现这个女子有这种本事,但是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于是拉起杏儿,到离大树几丈开外的泉边。洗脸洗手,杏儿还取出梳子梳理一番,也为朱瞻垠梳了梳一头乱发。

    太阳像一个圆圆的大橙子挂在两峰之间,温暖而柔和。周遭烟岚腾袅,丛林中数不清的鸟儿啁啾着,鸣唱着。飞来绕去。

    在他们只有一丈远处的一棵橡树的横枝上,并立着一对翠颈红羽凤头锦尾的不知名的鸟儿。正交颈嬉戏,发出一阵柔情蜜意的低鸣。它们似乎分明看见近在咫尺的他们,但毫不在意,毫不理会,不知是因为这座大山里真的从来无人光顾无敌侵扰之故所以它们不知人之厉害而无惊无惧!还是因为这对鸟儿生来便藏身于这座峻岭未曾出山从没有见过人是什么模样而把他们当成了与虎狼猴子一样的邻居了,抑或是因为这一双情侣欢情正浓陶醉在热恋的甜蜜中而忽略了天地间万物的存在了吧。

    让二人不忍心去惊动它们。阳光射进丛林,像无数支金箭。支校的花草,叶片上托着晶莹的露珠。葛藤灌木野草山花连成一片,空气中充溢着野花的芳香,草木的青气。经过一夜的喧嚣,野兽们已经疲倦,便在山石上草丛中偃息了。

    朱瞻垠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远离市声远离尘嚣远离丑恶远离污浊的宁静,洁净,清纯……但是,人世间却是太丑恶太卑污了。心里愤愤地不由攥紧拳头,恨恨地在心里骂着追杀自己的人还有那个已经不亲近的所谓秦王,那也算是他的哥哥啊,才两代的关系,就这样没有一点亲情了。

    环顾迭翠群山,不免又神色黯然:陷入这险峰瘴疠虎狼出没的深山,不知哪里有出口,哪里有人家,通往商南的道路更是一片渺茫。

    他们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在无路的山石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翻过一道漫坡之后,山石渐渐高起来,左右两旁均是沟壑,泉水在布满大小石块的山洞里流泻,流泉撞击着石块,溅起翡翠般的水花,打了几个旋涡,又跳跃着奔流而下。两只猴子在涧中石块上嬉戏打闹,全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躬着身朝上走,山路越来越窄,后来竟如同鲫鱼背,仅约一丈来宽,两旁的山涧也渐渐深起来,他们喘吁吁地走上那块巨大的鲫鱼的圆滑脊背,到了尽头,忽然断了路,原是一个空悬的陡崖,一簇簇一片片繁茂的葛藤互相攀扯着镶嵌在山石中,十几棵虬劲的苍松形态各异,有的孤直毕立,有的探首深谷,有的仰卧,有的悬挂,有的弯曲。

    朱瞻垠绝望地叹了一口气,瘫软地坐在一块隆起的粗石上。杏儿俯首下看,她惊喜地嚷道:

    “公子,你仔细瞧瞧,这山崖陡而不高,那青草地看得清清楚楚,以我的经验看来,地面离此至多不过二十丈。”

    朱瞻垠果然看见崖下是一片平坦的草地,甚至连红花黄花乃至花间翩飞的蝴蝶也看得清清楚楚。

    杏儿动手砍了许多葛藤,半个时辰后编了根又粗又长又牢的绳索,将绳索的一头牢牢地挂在一棵倒挂的松树上。不一会,两人先后缘索而下,缓缓地落在草地上。

    这是长满着青草的溪畔,姹紫嫣红的各种不知名的野花自由自在地在草地间摇曳,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他们踩着松软的花草,沿坡而下,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溪中的鹅卵石明晰可见。他们蹲在溪边的突兀的小石上,掬起溪水美美地喝了几口。

    太阳是从小溪对面的两山间射过来的,他们涉过浅浅的清溪,朝对面的山中走去。

    两山间形成了个很大的斜坡,遍布杂草、乔木、碎石,偶尔惊起几只云雀,扑喇喇从脚下突然飞起,拍着双翅,惆瞅着,直冲云雾。忽然,迎面空中掠过一阵飞鸟,鸣叫着四散而去。成群的梅花鹿,山羊还有野兔,从他们的身边惊惶地拼命地奔突而过,几头野猪埋着头哼哼着朝他们狂奔冲来,似乎没有觉得他们的存在,从他们两边呼嚣逃去。

    “有猛兽!”杏儿突然惊叫着。

    “你怎么知道?”朱瞻垠愕然。(未完待续。。)

518 遇险

    “快跑!”杏儿不回答,拉起发愣的朱瞻垠朝一旁逃去。她知道,在深山老林中,忽然遇到百鸟惊飞小动物奔逃的情形,若不是有猎人射捕,就必然是出现了凶猛的野兽。

    果然,在他们刚跑到五十码开外,兀地与一只豹子撞上了。

    这是一头壮如猛虎的穿山豹,暗黄色的皮毛间有着一块块椭圆的黑斑,竖着尖尖的双耳,环眼圆睁,毗牙咧嘴,显然是这畜牲与他们不期而遇也感到突然,它兀地止步,略弓前爪,摇动着尾巴。

    朱瞻垠也抽刀在手,而杏儿也马上躲在了他的身后,那豹子一声吼叫,迎着两人毫不畏惧地窜了过来。

    “闪开!”

    杏儿一个鹞子翻身,朱瞻垠也向一旁迅速躲开,豹扑快如闪电,但是在一瞬间,突然飞过来几个石子,重重的砸在豹子的左眼左耳。

    受惊的豹子发出了撕人心肺的尖叫,动作之灵活出人意料。还没等朱瞻垠站起来,豹子已猛然来了个急转弯,两只如刀的锋利前爪迅疾抓向他的前胸,衣服顿时被撕破,鲜血淋漓。豹子张开嘴将利齿对准他的喉部咬来,他急忙伸出双手死死地权着豹子伸向他的脖子。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杏儿却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短剑,纵身仗剑飞扑过去,对准豹子的尾巴用力一划,豹子被此一击,疼得将按在朱瞻垠胸前的前爪缩了回来,撕裂了的布片带着鲜血。朱瞻垠顾不得火炙般的剧痛,趁豹子缩回前爪的一刹那,随手拔出匕首,朝着豹子的颈下用力猛刺,几乎同时,杏儿的剑锋也插进豹子前胸……两股殷红的鲜血,一声凄厉的吼叫,豹子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抽搐着,不动了。

    朱瞻垠、杏儿也都变成了血人儿。脸上、手上、衣服上……血迹斑斑。他们相视苦笑。杏儿这才发现,朱瞻垠面色如土,嘴唇发紫,胸前的血还在往外流。摇晃着。一阵晕眩。杏儿赶忙趋前一步,朱瞻垠倒在她的怀抱里。

    杏儿慌忙蹲下,将朱瞻垠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取出随身带的药粉,涂在他的创口上。

    过了半个时辰之后,朱瞻垠悠然醒来,额上沁满汗珠,杏儿还准备拿手巾替他揩擦,倏地发现在离他们数十步之外站立着一头斑斓白额老虎,正搐动着肥厚的鼻子双眼眈眈地注视着他们,两只小幼虎紧紧地傍着母虎侍立着。杏儿的头脑轰然一声,心头掠过一个恐怖的念头——

    “这下完了!”

    说来也怪,那只老虎与杏儿对视一眼之后,昂头打了个干呃,张开的嘴巴真如血盆大口,忽然漫不经心地转过身去,带着它的两个宝贝从容不迫地离去了。

    杏儿惊出一身冷汗,急跳的心卟嗵卟嗵似乎要蹦出胸膛,这才俯身告诉朱瞻垠:

    “公子,好险啊!”

    “这豹子真厉害!”

    “你还不知道,刚才又来了一只猛虎!”

    “啊?”朱瞻垠大惊,忽然欠身急问道,“在哪?”

    “小声点——它走了,”杏儿指着夕阳下草丛中依稀可见的远去的虎影,“喽,你看。”

    朱瞻垠看见了,那老虎的后边跟着两只幼虎,对着如血色铜锣般的夕阳,猛啸一声,响同惊雷,群山回荡,然后投入丛林中。

    “刚才,那老虎突然出现在这前边二十步远的石块边,当时我只想道,怎么也逃脱不了灾难了。经过与豹子的一场搏斗,你又受了伤,我的力气用尽,老虎当时如果扑上来,我俩便成了它口中的美食了。”

    “哎呀!实在是太危险了,杏儿,我们快走。说不定那老虎走着走着,又想起来我们再转回这里,那……快走!”

    “可你的伤口一定还很痛。”

    朱瞻垠的胸口确如针刺火炙一般疼痛,可是他想,痛也得逃,总比被老虎生吞活剥好!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竟然朝着东边的一块空旷的坡地上迅跑起来。

    深秋的天说变就变,晌午还是风和日丽,这会儿山风呼啸,天上涌起了乌云,一声声惊雷在群山中格外响亮,隆隆回声没有个完,怪吓人的。可能是习惯了山间的气候习性,那些鸟儿反而活泼兴奋起来。在雷声的间歇中,它们抓紧一天中最后的良辰美景,此起伏彼地鸣唱起来。杏儿搀着朱瞻垠喘息着走到一座山麓,这儿草深过踝,从山上流下的泉水叮叮咚咚地注入溪涧。草地上发现马蹄的印迹。难道有人骑马来过?

    也可能是野驴的蹄印,但杏儿仔细辨认,断定是马蹄印,他们不禁疑惧起来,杏儿又担心这儿水草肥美,会有野兽出没,不敢休息,架着朱瞻垠越过溪流朝山坡走去。

    渐渐地,脚下出现了若隐若现的石阶,泥土杂草淤塞其间。显然,不知哪朝哪代何年何月此山曾有人依山凿阶,大概长年荒芜,鲜有人至,山阶便经世代风雨剥蚀竟至阶痕掩迹了。他们顺着长满藓苔和杂草的阶石一步一步往高处攀登,眼前出现数株抱岩而生的古松,右边贴山生长着一片竹林,在一块空缺处的山石上布满茂密的茅草,依稀可见其间有个黑糊糊的缺口,杏儿用手扒开茅草,繁枝密叶掩映下的竟是一个石洞。

    探头往里看,黑古隆冬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听滴水如金属铿锵之声,一只蝙蝠扑喇一声掠过她的脸面从洞里飞出。她将朱瞻垠扶坐在一块方石上,自己忙着去捡来一堆枯树枝,采摘了两兜松子。雨浙浙沥沥地下起来了,她用火石点燃绑在树枝上的松明,左手高擎。右手握剑,小心翼翼地走进石洞。

    在火把的辉映下,吃惊地发现这是一个很宽大的石窟,顶高约有三丈,石壁有的光滑,有的粗砺,似有人工斧凿痕迹,石壁上尚可见许多动物图形的图画,可以肯定,这个洞有人住过。她走出洞外将朱瞻垠扶了进来。捡了一块干燥没有滴水的地面坐下来。她忙着把树枝点燃。顷刻间洞内明亮起来,奇怪的是烧火的烟气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以至洞内并无烟熏,越发显得暖和惬意。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雷声一声接一声。一道道闪电像魔鬼的利爪伸进石洞。雷声间歇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声,虎啸声。

    他们庆幸天赐的地点。免了雨水的浇淋和对野兽的恐怖。朱瞻垠的伤口经杏儿的调治,疼痛减轻多了。他也好奇地站起来在洞内四处瞅瞅。

    “公子,你来看!”杏儿突然惊叫起来,那声音如从瓮中发出,一片朗朗回声,“这儿还有条暗道。”

    朱瞻垠随着杏儿一道,在火把光亮下,果然见到有条隧道与此洞相连。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默默地顺着隧道往前摸索,约摸数十丈远处,忽有陡壁挡住。

    “看这里!”朱瞻垠见隧道左右有石阶通上。

    杏儿没有答话,举着火把沿石阶往上走,拐了三个弯,心中默数到一百六十六步时,石阶尽头,顶上盖一块六尺见方的木板,杏儿用力一顶,吱呀一声掀开了,她警觉地探头瞧瞧,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便悄悄地爬上,伸手拉过朱瞻垠。

    猛然间闻到一股食品的气味,举火把一照,原是一处有三间房子大小的密室,墙上挂着两盏巴斗大的灯盏,盏内贮满灯油。杏儿用火把将油灯点燃,看清了,室内摆满了大缸小缸,都堆尖盛着米面,豆秫油盐山货,竟然还有干果蜜饯酥饼米糕之类等等,足够一百人吃上一年。那墙上架上,滴溜打挂的挂满了咸肉干鱼,那一头的山架上,堆放着无数把刀枪剑弓等兵器。他们立即明白了,这是一个贮藏食品和兵器的秘密仓库。朱瞻垠早已饥肠辘辘,抓起酥饼米糕递给杏儿,自己则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仓库里一点也不潮湿,四边的墙都用石灰抹刷,地面铺木板,四周墙脚堆放着木炭,大概是用以使室内干燥吧。仓库的那一边是一扇很大的栅门,挂着铁链却没有上锁。

    “公子,我们赶快走,这难道是座军营。”

    “不像,军营怎么设在这深山野岭呢?我们再往前试试,说不定能走出大山。”

    拉铁链时声音很大,他们屏住声息,没有什么动静,只隐隐听到地面上传来的雷声。栅门外是一个弧形的空间,朝左约摸二十步,是一排分隔成五个小间的小石屋,估计是关人用的;他们心中发怵,连忙退出。往右,是一个约有七八间房子大的空室,不知是干什么的。退回弧形空间,正面又有石级往上,只十数级便到顶端,一间房子大小的地面是水磨青砖,厚厚的红色布幕遮掩着墙的四周。杏儿轻轻地用手扒开两块相接的布幕,是一堵木墙,她用手按着木墙往旁边一推,开了,阴森森的房子弥漫着昏黄色的灯光。

    一声惊雷炸响,两人不由得缩了缩身子。接着几道惊闪,他们藉着闪电和灯光,瞥见数尊面目狰狞的罗汉菩萨,噢,原来是座庙宇佛殿!跨出夹门,紧挨着便是一尊坐着的佛像,侧身朝前,便见一溜高台上全是形象各异的罗汉,殿中央矗立着佛龛,供台上亮着长明灯。他们轻踮双足,从供台上跳下来。

    威严又略带慈容的巨大释迦牟尼金身塑像永远是那么从容镇定,俯瞰着大千世界。供案上摆满香烛烙果,黄橙橙的大木鱼无声地骑着紫檀木架。

    殿外电光闪闪,雷声大作,忽然间像从天降一样,闯进数十人来,他们高挚火把,手持刀棍,还没等朱瞻垠和杏儿反应过来便被呼啸而来的不速之客七手八脚地捆绑起来了。

    被反捆着双手,眼睛蒙上黑布,由一群人推推操揉押出大殿,带到西院禅房。听见一人以温和的语气说:

    “将他们的蒙眼布摘去,松绑。”

    “法师。这二人来者不善,不能松绑。”

    “松开吧。”

    朱瞻垠和杏儿被松了绑摘去蒙眼布之后,便见一片辉煌耀眼的烛光,眼花缭乱,略一镇定,渐渐看清了原采是座禅房,身边站满光头和尚。正面站着一位面色红润身材胖大的老法师,手捻佛珠,赤着双足,正注视着他们。

    “二位施主。为何擅闯佛门?”

    “回长老。我们并非有意冒犯佛寺,只因在终南山中迷了路,又遇虎豹侵袭,仓皇逃窜。不意误闯贵寺。恭请老法师恕罪。”

    “二位施主怎么来到山中?有何贵干。”

    “这……”朱瞻垠语促。他摸不清长老身份,怎敢具实相告呢?

    “抓到何方蟊贼了,让俺瞧瞧!”外边传来如雷鸣的说话声。随即响起咚咚咚震动窗棂的脚步声,走进一个强悍高大的和尚,双手拨开众僧,瓮声瓮气地说道,“师傅,让俺来教训这两个杂种!”

    “阿弥陀佛,惠悟不得莽撞。”

    长老话犹未毕,被叫做惠悟的和尚已走到朱瞻垠身后,伸脚将他踢了个踉跄,跌趴在地。杏儿怒不可遏,反身一个飞腿一脚蹬在惠悟脸上,惠悟猝不及防,鼻子被踢出血来,小和尚一拥而上,长老厉声制止:

    “休得鲁莽!”

    惠悟揩了揩鼻子上的血,像狮子一般朝杏儿逼过来,她连忙拉开架势,二人对眼一看,都愣住了:

    “哎呀,你……你是杏儿!”

    “魏统领!”

    所有的和尚都弄懵了,面面相觑,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朱瞻垠也认出了魏统领。正是他的亲卫统领魏成贤,魏成贤见是朱瞻垠,猛扑上去一下子跪倒在地,喊道:“公子。”像孩子似的呜呜呜地哭起来了。

    “阿弥陀佛!”长老双手合十,满面堆笑地说,“原来你们彼此相识。”

    “师傅,岂止相识!他就是——”魏成贤粗中有细,朱瞻垠的身份这么敏感,如果让众僧知道,传了出去岂不招惹麻烦,所以突然止住话头,望了望周围的小和尚。

    长老见魏成贤情状,料定必有隐情,遂令众僧散去。

    “师傅,这位就是徒儿说过的楼兰国主,也是徒儿的主人。关于我们失散的过程,弟子早已禀告过师傅,朱公子乃是皇亲贵胄,请师傅开恩。”

    “原来是朱国主,失敬失敬。”老僧倒是不宠不惊,很祥和的说道。

    “多谢长老相容。”朱瞻垠深深一拜。

    “谢法师搭救之恩。”杏儿也随着朱瞻垠向长老道了福。

    “出家人慈悲为怀,二位施主有难,暂且在寺内躲一阵子吧。”

    “公子,我见官府四处画影图形捉拿你,以为凶多吉少,没想到在此相逢。”

    “阿弥陀佛。相逢便是缘份。惠悟,你带二位施主到客房安歇,有话明日再说。”他见朱瞻垠胸口伤痕,瞅了瞅说,“是豹子抓的吧?我这里有药,睡下后以酒调和敷上,不日可愈。”

    魏成贤等谢过长老,来到寺院后开了一间客房,点上灯,侍候着朱瞻垠坐下喝茶。不一会工夫端来饭菜,朱瞻垠和杏儿这才觉得又饿又馋,好久没好好吃上一餐饭,如今终于有顿热饭,自然食欲大振,狼吞虎咽吃起来。

    魏成贤告诉朱瞻垠,长老法号定边,人称赤脚僧定边,是一个比较开通的僧人。他自己恪守佛门清规,对弟子却要求并不严格,特别是吃喝,酒肉都不严禁,只要不在施主公众面前暴露放肆,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朱瞻垠想起了,怪不着暗道密室中储藏了那么多鱼肉野味呢……,朱瞻垠才突然问道:

    “成贤,你怎么跑到这里当起和尚来了?我还以为你在沙漠里变成人干了呢!”

    “我魏成贤福大命大,阴曹判官说俺死簿无名,阳寿未尽,阎王爷不愿收留,放我回来了。”

    魏成贤说他在凉州为了拖延时间,好让朱瞻垠逃走,就领着追兵背着一个死去的亲卫在沙漠里面兜起了圈子,一直从凉州卫的辖区跑到了西宁卫的辖区,最后终于跑不动了,正好跑到了一条黄河的支流河道上,但是此时追兵已经迫近,没有办法也不想被抓住,就跳了下去,被奔腾的黄河水冲卷到数十里外的一处河滩,岸边就是寺庙,他被和尚救起。

    因为在逃跑的过程中,他一直背着的那个死去的亲卫也弄丢了,所以追兵知道朱瞻垠并没有死,也造成了一直在追捕的原因。

    而魏成贤被和尚们救起,适逢赤脚僧定边法师到此云游,他不但禅道高深又精于医道,不知用的什么丹药救治好了魏成贤。

    在寺院休养两三日,魏成贤想着去寻找朱瞻垠,但是他的样貌已经暴露,不能随意的出门。于是苦苦哀求随定边出家当和尚,定边正要返回云光寺,见魏成贤身材高大,体魄强壮,有意收作寺院护卫僧,便答应了下来。(未完待续。。)

519 在合肥

    到了云光寺后方知此寺位于崇山峻岭之间,虚无缥缈之中,若非跟着定边法师一道,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这块人间仙境的。到了寺院后两天,定边命魏成贤带了十多个身手不凡的小和尚终日舞刀弄棒,有时定边法师亲自指点武术,别看他那一大把年纪,丈把高的墙头,庙屋檐瓦,大树枝杈……他轻轻一跳,便如飞燕凌空踮了上去。

    魏成贤见师傅慈祥友善,仗义方正,便将关于朱瞻垠被人追杀的事情说了一遍,定边不动声色,只说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之类的佛门禅语。过了几日,定边要到西安一带云游,魏成贤求师傅带他一道,居然得到许诺。到西安后,魏成贤见到处贴着通缉自己主人的告示,心中怒火万丈,对于追杀他们的人恨之人骨。

    但也因此推测,朱瞻垠一定在潜逃中,他相信公子爷绝顶机灵,不会轻易被捉,一定咽不下这口气,说不定有朝一日会报此仇,他也知道朱瞻垠这次的目的地在哪里,所以这次回到寺庙中后,就准备出去云游,到凤阳城找公子爷,看能不能碰到。

    “定边法师是一位善恶分明的高僧,”一直没说话的杏儿突然说道,“他四海云游,见多识广,他肯收留被你这个危险人物,可见法师乐善好施,疾恶如仇。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求定边法师指点迷津,商量如何与追兵周旋,如何潜入合肥。又如何找世子呢?”

    “对!杏儿说的在理。师傅是高山打鼓,名声在外,不少名山古刹的主持与师傅都有交往,是一定会给咱们几条锦囊妙计的。”

    “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定了,明日一早就去求教长老。”朱瞻垠端起茶碗,与魏成贤以茶代酒相碰,然后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喝干了。

    ~~~~~~~~~~~~~~~~~~~~~~可~恶~的~分~割~线~~~~~~~~~~~~~~~~~~~~~~~~~~~~~~

    都察院佥都御史邓宇一回到京城,就有人告诉他。皇上的生病了。太医院的御医们用了多剂药方不起效应,弄得彻医们惶恐不安,束手无策。

    只是五十多岁,还不算高龄的朱元璋真的病了。为心悸隐痛和燥热症困扰了二十多天。慌得大臣们惴惴不安。每日清晨便赶到午门外等候,早朝的文武官员在左右掖门外整齐地排好了队列,一片肃穆。在清晨的凉风中默默地期待着。

    但是有几个例行早朝的日子都过去了。还是不见皇上上朝接见群臣,但是听说邓宇从陕西回来了,还是破例在御书房宣召邓宇觐见。

    因为这件事关系着他多年以来的原则问题,无论出现什么情况,朱元璋几乎都没有对朱家的皇族动过手,而且都是以宽容、宽松为本。

    但是这次却的确触动了他的底限,那就是对朱高炽第四个儿子的通缉令的发布,罗永辉的死,可大可小的一个指挥使,经过陕西、宁夏、肃州、凉州与陕西行都司的调查,一致认为,罗永辉的死牵涉到了朱瞻垠。

    而且朱瞻垠擅离燕王所属,没有经过朝廷诏令,就擅自回归大明的行为,也极大的触动了朝廷大臣的底限,在陕西都司和陕西行都司、陕西总督的一直要求下,内阁同意了对朱瞻垠的通缉问题,但是在朱元璋的强调下,只能活捉,不能有性命之忧。

    这是朱元璋多年来,第一次对于皇室中人批复这样的奏折,所以他想对于陕西等地的情况多了解一点,这些光凭借锦衣卫和锦衣卫有些不够,他还想听听刚从陕西回来的佥都御史邓宇怎么说。

    很微妙的一种情况,在朱元璋把陕西布政司布政使、陕西行都司指挥使都召回京师的情况下,陕西的官员还能腔调一致的对一个皇族的态度如此强硬,这不能不让朱元璋感兴趣。

    朱元璋在御书房召见佥都御史邓宇、又敕锦衣卫指挥使铁铉、刑部尚书邱建兴等一同觐见。

    邓宇见皇上的精神很好,气色也不错,便将巡视陕西情形绘声绘色地奏呈一番。皇帝全神贯注地听着,偶尔打断说,这事儿已经知道了,说说别的。当邓宇说到朱瞻垠私自回国被罗永辉指挥使发现后灭口一案,朱元璋听得特别认真。

    “等等,邓爱卿,你说关于朱瞻垠灭口罗永辉一案,现在陕西已经认定了吗?”

    “启奏皇上,首先,派出西北的之人,特别是皇族之人,若非皇命,不得返回,就算是有奔丧、喜事、乔迁之类必回的借口,也要提前三个月报给宗人府备案,这是定律,何况陕西总督并秦王已经查询过宗人府,并未有此类备案,且世子朱高炽在京,而朱瞻垠家眷基本都在西北,所以没有类似理由返回大明,若是追究,轻者圈禁,重者死罪,这已经是公认的,所以陕西官员认为其行为对罗指挥使构成灭口,有充足的理由。”

    “就这么确信,哪天罗永辉所见之人,就是朱瞻垠吗?”

    “是……皇上,不但有锦衣卫的旁证,而且朱瞻垠当初有拜帖还在罗宅之中,并罗指挥使的家人形容其样貌,并按图画像,九成是朱瞻垠本人。”

    “通缉令已经发出,可有什么结果!”

    “回禀皇上,臣乃是去陕西视事,并不方便插手当地政务,何况通缉令由皇上批复,由内阁亲自核发,微臣并未有意见,所以不方便查询。”

    “你们找到朱高炽的下落了吗?”朱元璋看向铁铉,并问道:“让他上个折子,向朕说明一下,看他还要不要这个儿子。”

    铁铉闻言。却是早有准备,拱手奏道:“皇上,燕王世子已经在镇江,而且见到太子了,关于此事,臣也曾经告知,但是他说,一律按照大明律执行,他毫无怨言,而且皇上圣明。绝对会给他一个公道的。”

    “他倒是滑头。就算是自己的儿子也不放在心上,也不怕**昭昭,朕按律处斩朱瞻垠!”

    “这个世子倒是没有说,只是说最近忙于帮助太子处理镇江遗留问题。所以不曾有空考虑家事……。”

    “哼!”朱元璋冷笑一声。朱高炽这个时候提到太子之事。无非是让自己看在自己帮太子善后的面子上,变相为其子开脱,这一点恐怕铁铉都能听出来。何况是他。

    “可是据锦衣卫锦衣卫陕西司的人早上的禀报,朱瞻垠曾经在西安出现过,并且是在秦王府中,听说是受了伤,被秦王府的人所救,现在又下落不明了。”

    朱元璋屏声静气,听他说。

    “……据说秦王府管家周宝在凉州遇见……!”铁铉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出来,将所收到的消息加上自己的分析,基本上将朱瞻垠的遭遇说的**不离十,倒也算是难得。

    “此时秦王府都没有一个说法吗?”

    “秦王府已经将那个管家逐出秦王府,虽然是逐出,但是仍旧将部分生意交给这个周宝,这个周宝目前正在往肃州的路上,锦衣卫的人正在严密监视。”

    “大胆!”朱元璋被激怒了,“秦王就这么一个处置方法?”

    邓宇与邱建兴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这本是他们俩昨晚商量到半夜的方略,以邱建兴的意见,将秦王府管家周宝参与走私与可能是受秦王指使的情形向皇帝直言不讳,邓宇认为不妥。秦王朱樉虽然贪财,但是办事小心,他们一直尚未握有实据,即使是周宝走私的事情也是一种推论,锦衣卫可能知道,但是并不知道皇上知道不知道,万一皇上不知道的话,得罪了锦衣卫,对他们来说也不是太好的决定。

    此事断难一时搞清,光凭流言蜚语,捕风捉影,就贸然向皇上回奏,风险太大。决不可意气用事,轻举妄动。最后决定以迂回的办法先端出秦王府对待周宝之事的暧昧态度,进而让皇上顺藤摸瓜,松土刨根,那样结果会更好一点。他们商定,将周宝发现朱瞻垠的事情,含糊其辞地奏明圣上,伺机而动。

    邓宇被皇上的震怒懵了神。而这边铁铉却看出来他们想说神马,马上却坦然朗声回奏道:“启禀皇上,此周宝乃是秦王幼年的玩伴,之所以网开一面,或许有些许情分在内也不一定。!”

    邓宇和邱建兴两人眉头一跳,虽然未曾对视,但是彼此心里都是有些骇然,他们没有想到铁铉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竟然公然为秦王开脱,如此以来,两个人商议好的后续准备弹劾秦王走私的事情,也无从下口了。

    朱元璋扫视了两人一眼,吩咐道:“朕这次召见几位爱卿,有几件事情想要知道,第一,那就是关于朱瞻垠案子进展的情况,这个刚才邓爱卿已经说了,下面,就是关于刑部通缉之事,此时有关皇族尊严,通缉令的事情,朕之前有过诏谕,只在西北,以陕西为界河,其他地方就不要发了,以免引起其他皇室之人的反应,这一点,邱爱卿要注意了。”

    邱建兴拱手领命,当然他也不想多事,碍于老同僚的邀请,准备就秦王之事发难,现在只好作罢,皇上明显现在没有兴趣知道。而铁铉态度模棱两可,还是少说话的好。

    稍后,朱元璋又吩咐了几句,倒是这次召见,关心朱瞻垠的事情多了一点,听到没有进展后,就让邓宇和邱建兴回去了。

    只留下铁铉一个人,半晌,朱元璋才悠然长叹一声:“这个朱瞻垠到底在哪里,他手里有什么东西,倒是引起内地如此多的反应呢?”

    铁铉默然不语,碍于通讯上的问题,两个人现在都不知道燕王去世的消息,也不知道现在西方的局势到了如此地步,当然,在朱高熙和朱高燧没有稳定好局势之前,他们也不会乱招惹大明本土。只是用财力和最近多年来累计的人脉,尽量拖延事情被大明朝廷知道的时间,以达到他们生米做成熟饭的目的。

    事情就这么奇妙,几方面陷入了僵局,但是这些不是主要的,问题是,只有朱瞻垠把谜底揭开,有些事情才能豁然开朗,这一点是正在逃亡的朱瞻垠是没有想到的。

    而此刻的朱瞻垠,已经通过定边大师的关系。三人骑上三匹快马。昼夜兼程赶往合肥了。为了安全无虞,定边法师给杏儿改作男装。同时从一位洛阳相交甚深的知县那里,为他三人请来了三张路引,用的都是化名。交待他们到合肥后去明教寺找妙空和尚。自会安置妥帖的。一再叮嘱他们不要四处走动。在明教寺耐心等待。自会有人引他们去见所要见的人。

    船缓缓地由巢湖折入南淝河,再有一个多时辰使可抵达合肥古城了。

    朱瞻垠放下窗帘,盘膝默坐。

    等来到合肥城已经十天。还不见定边法师到来。他与魏成贤乔装和尚寄宿在明教寺客房。住持妙妙和尚因他们是赤脚僧定边介绍来的,视为上客,礼仪照顾十分周到,每日必备上等斋饭款待。他们开始还颇觉素斋香纯可口,胃口很好;三天之后,便觉得肠胃整天空空吃不饱,特别是魏成贤,几天不见荤。酒,馋得百不耐烦,熬不住了。可定边僧曾再三交待他们不得出寺招摇,以防被人认出惹了麻烦,一定要耐守佛门,忍一时七情六欲。

    合肥离南京只数百里,倘若稍有粗疏,很可能露出破绽。朱瞻垠尚能忍耐佛界清苦煎熬,劝魏成贤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还没说完,魏成贤便不耐烦地粗着嗓门喊道:“饿其肌肤,空乏其身。你就知道文绉绉地念这些劳什子书上的话。画饼怎能充饥?咱都好几天没沾荤没喝酒了,整天窝在这高台上,馋也馋死了熬也熬死了。当初咱到云光寺,喝酒吃肉,定边大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倒好,真的当起素和尚来了。”恰好杏儿到寺里来,她身着男装,戴学士巾穿青布衫足登粉底鞋,手拿着折扇,一副风流潇洒的书生模样。她住在明教寺对面九狮桥附近的逍遥津客栈,时而到寺里来与他们会面。

    “杏儿,下次上寺里来,偷偷包上两斤卤肉,”朱瞻垠悄悄地戏德说,“大虎馋得熬不住了。”

    “小兄弟,还有一斤酒。”魏成贤拍拍杏儿的肩膀,杏儿不好意思地红起脸来。

    “那不行,”朱瞻垠说,“酒气熏天难能掩住,妙妙法师怪罪下来多不好。”

    “哎,要不这样,”魏成贤眼珠子一转,“咱脱去袈裟罩上青衫,戴上方巾,一起到街上逛逛,顺便到酒楼吃饱喝足。”

    “可是……定边法师交待我们……”

    “那也无妨,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小心一点就是。”

    朱瞻垠、杏儿经不住魏成贤的执拗蛮缠,于是改了俗装,混在熙熙攘攘的香客中出了山门,沿着寺庙三十三级青石台阶来到寺前广场。这明教寺的建筑与京师及全国各府县庙宇有所不同,殿宇亭园建立在一座高出平地一丈五尺高百丈见方的平台上。

    这其间有一段传奇故事。合肥自古以来乃兵家必争之地,三国时,魏吴争夺合肥,鏖战多年。建安十三年,吴主孙权乘赤壁大捷的雄风亲自领兵围攻合肥,与魏兵激战百日,未能攻破。建安二十年,孙权又发兵十万,再围合肥,在明教寺北仅百步之遥的逍遥津摆开战场。魏将张辽勇不可挡,围住孙权,吴将凌统等力战护卫,才得单骑突围,马至逍遥桥见桥已断,孙权急拍奇骏,凌空飞腾,跃过断桥,脱险而去,逍遥桥从此便被称作“飞骑桥”了。

    这明教寺基下之丈五高台,便是当年曹操的点将台,经两次激战之后,曹操命将士挑土垒台,成了土岗。选五百弓弩手日夜在此操练强驾。土岗陡削,环植松林,以隐士兵。谈笑间,烟飞灰灭,人世沧桑,到了南朝梁武帝时,便在此高台上建了庙宇,唐大历年间改名叫明教寺。

    朱瞻垠等走下明教寺,寺前广场上人如蚁聚,沸声嘈杂,拆字的、卖唱的、玩杂耍的、卖香火的、小摊杂物、各种小吃,热闹极了。靠近九狮桥,河沿上有家小小酒楼,蓝幡高悬,绣着几个白字:梨花酒家。他们从围着一层层的人群边绕过去,进了酒楼。酒楼的名字与梨花同名,勾起魏成贤一片情思,越发好感。他们在店小二的引导下,顺着木板楼梯上了二楼,进了一间雅座。三面开窗,南面是九狮桥横跨的金斗河,几只画舫停泊在河中;西窗外沿河小街,行人来往,远方孤立突兀的大蜀山隐隐在目;东窗则俯临明教寺前的广场。坐定之后,魏成贤也不与朱瞻垠夫妇商议,点了一盘牛肉,一盘红烧猪蹄,一盘银鱼炒蛋,一盘盐水板鸭。(未完待续。。)

520 筹谋进京

    酒菜上桌,魏成贤迫不及待,猛饮三杯,舍了筷子,伸出五爪龙抓起红烧蹄胖,大口大口啃起来,一边吃一边说:“嗯,好吃,好吃!”

    朱瞻垠两人被他感染,吃得很香,杏儿也抿了两口酒,脸上顿时现出红晕,越发显得如英俊书生。

    “俺操你奶奶,哪方来的恶棍!”魏成贤突然一声喊叫,杏儿吃了一惊,转脸往窗外看去,只见一个瘦高个儿脸如丝瓜两颊红如猴腚的男子和另两个后生,正将路边卖小食的挑子、卖瓜果的摊子一齐掀翻,没被掀的小贩儿挑起担儿匆忙逃窜,就有一个卖鸡蛋的老妪紧抱着瘦高个儿的大腿哭喊道:“你赔我鸡蛋……我一个孤老婆子就靠这鸡蛋卖了钱过日子呀……”

    瘦高个踢踢腿,老奶奶还是紧紧抱住不放,那两个后生便将她两只胳膊扯起扔了老远,瘦高个儿两手又腰,高声嚷嚷道:“县大老爷早有告示,小商小贩沿街摆摊设点,有碍观瞻,只准到城隍庙包公祠一带去摆,你们他娘的是聋子瞎子?”

    朱瞻垠按住兀地站起的盛怒的魏成贤,摇摇头。

    “这位客官少管闲事,”店小二忽然出现,小声说,“这三人是合肥城三孝口有名的黄家三兄弟,平日里专门沿街寻衅,对小商小贩敲诈勒索,名曰收取摊费,人称三霸。他们与京城里有些贵人关系密切,府老爷县老爷都让着他们三分呢。”

    一听说这样说。魏成贤更加七窍生烟,便要冲下楼去。杏儿不动声色地悄声说道:“看我的!”说罢伸手拿起桌上的三块猪脚骨。刷刷刷!快如闪电,只听那黄家三霸同时哎呀一声。三人都痛得双手抱着脑袋,面面相觑。不知从何处飞来神物,四处张望。

    魏成贤得意狂笑,黄家三兄弟抬眼瞅着楼上,这才明白过来。不由得暴跳如雷,四周又围上许多看客,也都忍俊不禁地哄笑起来。

    “金祥!金星!给我打!”高个儿朝正捧腹大笑的一个后生照脸一拳,那人跌倒在地,牙齿顿时出血。叫做金祥、金星的黄家兄弟挥拳动脚,逮到路边笑着的人便打。

    魏成贤一见。骂了一句“狗娘养的!”纵身跳下楼去,朱瞻垠赶忙将饭钱付给店小二,恐怕魏成贤惹麻烦,跟着也就从窗口跳下去。

    黄氏三兄弟见楼上跳下三人,想起适才被砸招得路人取笑,恼羞成怒,像疯狗一般向魏成贤等扑上来。魏成贤左推右击,几招下来,黄金星黄金祥不堪一击。喊着“大哥大哥”朝瘦高个儿这边跑来,瘦高个儿唾了一口,刚要举拳迎战魏成贤,杏儿在他背上轻轻一点。疼得他又酸又麻,哭笑不得。朱瞻垠生怕事情闹大,露出马脚。连忙双手抱拳,笑着对黄家三兄弟说:

    “三位仁兄。我这个兄弟粗鲁无礼,多有得罪。”

    黄家三兄弟见这几人武功高强。正想逃走,朱瞻垠这么一说,求之不得,溜走了。魏成贤扯起嗓子喊道:

    “往后别他妈的横行霸道,欺侮百姓!”

    黄家三兄弟头也不回奔过九狮桥,沿金斗河朝西边走去。快到鼓楼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瘦高个儿忽然站住了。

    “大哥你……”

    “二弟,三哥,”瘦高个儿将猴儿眼一转,猛然击掌,说,“怪不着我觉得面熟呢,肯定是他!”

    “是谁?”

    “你大哥我黄金贤是有名的火眼金睛,过目不忘,蚊子飞过去也知道公母。”瘦高个儿兴奋地说,“城墙上贴的那张画影图形,还记得吗?那图像原是朝廷通缉的钦犯。我看刚才那三个家伙,其中两个很像!他们的口音又是西北方言,不会错。”

    “呵!那……快回去追!”

    “不行,我们几个不是他们的对手,”黄金贤说,“这样,我们马上回去,悄悄地跟着他们,看他们在何处落脚,然后立即到县衙报官。”

    黄金贤领着金祥、金星两兄弟往回路疾走,闹闹嚷嚷的行人中已不见那三人的踪影,询问梨花酒楼店家,说是他们出门后便再没有回去。于是,三兄弟风急火燎地在明教寺前广场的人山人海中四处寻找,终未能发现。

    朱瞻垠他们回到明教寺前广场时,魏成贤见一男一女撕打叫骂,就想上前凑热闹,朱瞻垠将他拉走,小声说:“魏大哥,你总好多管闲事招惹是非。”

    魏成贤边走边回头张望说:“俺看那个男子像个屠夫,打起女人来没轻没重那么狠,俺就想打抱不平。”

    朱瞻垠说:“那也看什么时候,再说人家兴许是夫妻家事,你管得着么?”

    魏成贤辩道:“打婆娘总也不该,男人打女人没出息,没本事,算什么英雄。俺将来成了亲,拳头再有力气也不碰女人一个指头。”

    杏儿笑了,心想梨花要是能嫁给魏大哥该有多美?她怕刺痛魏成贤,没有说出口。就这么说说笑笑来到杏儿下榻的逍遥客栈,杏儿邀他们到她的客房小坐片刻,喝点茶。

    朱瞻垠说:“也好,索性消闲消闲。”

    魏成贤接话:“就是,终日闷在明教寺后那间小屋内,俺都要急出毛病来了。”

    杏儿领着他们绕过照壁,顺着回廊,踏上楼梯,走到自己住的客房。这是一座建造得很精巧的两层小楼,回廊上的栏杆均有雕饰,油漆一新。却又见许多僧人上上下下,出出进进。进屋坐下后,魏成贤问道:“嫂子,客店里咋来这许多光头和尚?”

    杏儿笑道:“听说店老板今日为老娘做法事——嗨,瞧,你们不也是和尚么?”

    朱瞻垠和魏成贤相视而笑。

    杏儿忽然发现魏成贤穿在内里的灰色袈裟从套在外边的罩衫中露出一截。说:“魏大哥,瞧你衣服穿的。邋邋遢遢三滴水。”

    听她这么一说,魏成贤干脆脱了罩衫。说:“俺正嫌热呢,刚才吃肉喝酒避免人家疑惑才未穿袈裟,现在好了,还当和尚。”

    喝了一阵茶,朱瞻垠叹息说:“唉,我们到合肥已有十天,也不知定边法师在京师的情形怎样?”

    “我看没有指望!”魏成贤说,“靠人不如靠自己。依我看,咱不如赶快去京师。潜入驸马府,三把两眼将那些奸臣一刀一个,为国除奸,为民除害,咱也能报仇雪恨,扬眉吐气了。”

    朱瞻垠朝外瞧瞧,幸好未见有人,这才严肃地切责魏成贤说:“魏大哥,你这么高声大叫。让人听到了有多危险!你怎么就改不了这毛躁脾气?”

    魏成贤不服,站起来说:“砍头不过碗大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这样像耗子一样整日东藏西躲多窝囊!”

    朱瞻垠将他按下,耐心地开导:“魏大哥。你疾恶如仇胆大勇武我很佩服。可是你想过没有,咱这么多时日这么多苦难都捱过来了,如果猛浪行事。出个差错,仇报不成。冤伸不了,奸臣非但杀不了。还照样逍遥法外,咱这样白白送死又有什么意义?”见魏成贤不言语,又说,“现在听说京师附近戒备森严,护卫成群,你以为就那么容易随便潜入?定边师傅不是一再交待我们么,他去京师上下斡旋,作了妥善安排之后再来合肥通知,一再嘱咐咱耐心等待,不要轻易露面。咱今日这些举动显然出了格,万一被那黄家三兄弟认出,难免不出事情!”

    “毬!”魏成贤啐道,“再遇上那几个熊蛋,俺割了他的卵子!”

    杏儿插话说:“魏大哥,你郑哥说的在理。不是嫂子说你,你也太沉不住气了。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这才两个月,你就如此急躁,真要坏事的。”

    魏成贤摸摸后脑勺,笑道:“好,好,你们夫妻一唱一和,俺听你们的。”

    朱瞻垠见时辰不早,招呼魏成贤目明教寺去。

    杏儿送他们下楼,刚踏上回廊,便见照壁那边站了七八个人。杏儿一眼瞥见那个瘦高个儿黄金贤,吃了一惊,便将朱瞻垠、魏成贤往楼梯上推拥。他们莫名其妙,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杏儿压低声音说:“黄氏三兄弟又来了。”

    魏成贤立即说:“怕他作甚,走!”

    朱瞻垠拉住他:“不行……”

    就听照壁那边的说话声传过来:“笑话,我们客栈里哪来的钦犯?住客都有路引!”

    黄金贤的声音:“我没说他们一准住在贵栈,我们进去探探可以吧?”

    杏儿他们不再去听那边议论,已经很清楚,一定是黄家三兄弟怀疑朱瞻垠、魏成贤像画影图形的模样,追回来了。怎么办?杏儿急中生智,将他们推上楼,回到自己的客房,叫他们迅速脱下外衣、解了头巾,便成了活生生的两个和尚。她自己也慌忙摘下学士巾抖开一头青丝,同时脱下青衫,露出女妆,冷静地对他们说:“大摇大摆只管往外走。魏大哥千万不要生事,若是撞上了,望也莫望他们一眼。”然后将他们一推,“快走!”

    朱瞻垠、魏成贤刚跨上回廊,那边黄氏三兄弟便上楼来了。魏成贤一愣,朱瞻垠小声说:“莫慌,走过去。”只见黄氏兄弟正向每间客房探头探脑,朱瞻垠、魏成贤便与他们擦肩而过,竟未引起他们的注意。

    黄氏兄弟推开杏儿的房门,见是一个女子,而且长得那么俏丽,三双眼睛六束淫邪的聚光就在杏儿的脸上身上扫射着。杏儿正色沉静地笑着问道:“大哥找谁?”

    “找……”黄金贤语促,“大嫂,你就住这客栈?”

    “不错,”杏儿想拖住他们,有意搭讪道,“三位不是找我吧?”

    “不不不……大嫂,你见过三个住店的么?”

    “三个?这客栈住有几百号人,不知大哥指的是哪三位?”

    “两个书生模样,另一个五大三粗像……像头野牛!”

    “他们是钦犯!”黄金祥插嘴说。

    “哇!”杏儿故作惊诧。问道,“你咋知道是钦犯?莫非三位是差爷?”

    黄金贤瞪了黄金祥一眼。又问杏儿:“你见过这几个人么?”

    “噢,我想起来了。”

    “你见过他们了?”黄金贤急问。“是不是住在这客栈?”

    杏儿估计朱瞻垠他们已快到明教寺,为了拖延时间,她又云山雾罩地和他们胡扯起来,说:“大哥,俺们是江湖卖艺的,什么事都经过,什么人都见过,咱杂耍班子从济南一路耍过来,泰山、德州、徐州、砀山、宿州……哎呀。所过府州县镇,到处都有官府画影图形的告示,缉拿盗窃犯、杀人犯、赌犯、奸犯、盐犯、钦犯……多着呢!”

    黄金贤打断她的话:“我问的是这三个钦犯,可见过他们住在这个客店?”

    杏儿佯装思考模样,自语地:“两个书生……一个五大三粗像野牛……”她轻蔑地扫了他们一眼说,“不错,前天倒是有三个贼头贼脑的家伙来住店……”

    “他们在哪?!”

    “不过那三人的模样不像你说的,”杏儿说,“一个像个僵尸又高又瘦死鱼眼。另两个一个麻子一个驼背都像个活猴儿,昨日一早就离店了。”

    黄家三兄弟听了半天废话,什么也没问出来,很是丧气。悻悻然离开杏儿顺着回廊挨门探查去了。

    半个时辰以后,杏儿不放心,又改成书生模样赶到明教寺。刚坐下一会,便有一个小僧走来。说:“定边法师回来了,请三位快到法堂相见。”

    朱瞻垠等加快脚步。转过古屋上井,匆匆忙忙来到法堂。

    “弟子拜见法师。”

    “罢了,”赤脚僧定边盘膝坐在一只宽大的紫檀矮几上,一路劳顿,他依然神采奕奕。朱瞻垠施礼之后,他微微笑道,同时指了指对面的几只矮凳,叫他们坐下。

    “事不宜迟,你们准备晋京吧!”定边单刀直入,“老衲已为你们作好安排。”

    “噢,”朱瞻垠欠身问道,“请问法师,我们何时动身?”

    “今晚便走。”

    “这么快!”

    “老衲在京师数日,略知京中情形,”定边法师手捻佛珠,眯着双目,将他最近在京师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末了,他抿了一口六安瓜片,提高嗓门说:

    “你们要明白,想要见到皇帝可不那么容易。那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戒备森严,岂容轻易进入大堂?况本朝又有成规,大凡诉讼状案,需由下而上一级一级受理,不得越级申告。老衲此次进京,此人确如所传,谦恭和善颇重礼仪,又多行善事替人解忧,外表上是怎么也看不出奸佞贪得的。依老衲看来,如此皇亲,在京中衙门恐怕也是广结善缘,而那班公卿朝臣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思,为自身安危仕途升迁,朝臣中谁敢惹祸上身……”

    “大师教诲甚是,不过,在下就不相信,欧阳伦如此执法犯法,皇上英明一世,怎会私亲袒护?”

    朱瞻垠激动地打断定边的话,兀地站了起来。定边略微招手示意叫他坐下,说:

    “不错,正因为皇上乃有道明君,立法峻切,执法严明,皇亲国戚犯事被皇上圣裁者曾有先例。也缘此故,老衲思之再三,倘若能将实情奏达陛下,以皇上之圣明,就有可能圣躬垂询,作出圣裁。”

    “那我们便上金銮殿,告御状!”魏成贤说,“戏文里演的唱的多的是。”

    “那毕竟是戏文,是杂剧。”定边法师仍然眯眼垂眉道,“进紫禁城,上金銮殿,见当今皇上,哪能这么简单?仪式繁褥,禁军林立,连皇亲国戚,朝中大臣要见皇帝都还要预先安排,依次传报。汝等位卑名贱,怎可贸然闯入大内?”

    “只要皇上能见到我,便能真相大白。”朱瞻垠说,“法师点化严谨,思虑周密。我府内幕僚张文吉也曾有所虑及,因此修书一封,叫我去都察院拜谒佥都御史邓文铿邓大人。邓大人乃张文吉同年进士,相交甚密。又说这位邓大人严明清正,足智多谋。如果邓大人愿意受理帮助,纵然刑部、大理寺都不愿受状,以邓大人的官位胆识,就能够在金銮殿上呈奏皇上。如有幸被皇上圣旨召见,自然气正胆壮、视死如归,当着皇帝的面将西北所发生的事情具实奏禀……”

    赤脚僧点点头,睁开双眼,说:

    “这话说到了关节。老衲正要告诉你们,在京期间,听说佥都御史邓大人等奉皇上圣旨巡视陕西私茶,已经回程。”

    朱瞻垠又忍不住插话:“官官相护也不奇怪,陕西诸人栽赃于我,有所维护别人确已无疑。然而我相信邓大人是一定会如实举报的。”

    定边眯眼笑道:“邓大人不至为虎作伥做出颠倒黑白之事倒是可信,不过……”

    “不过什么?”

    “所以话又说回来,邓大人也不是知道详情,手里也没有什么证据。他毕竟是捕风捉影,毕竟是听你一面禀报,涉及天家秘闻。依老衲看来,在邓大人巡视陕西时,那边张文吉只能扑朔迷离,闪烁其辞,至多为你朱瞻垠辩解一二,暗示你掌握许多机密,请求邓大人三思细察,万一缉拿,万万不可一杀了之。”(未完待续。。)

521 元宵节到了

    “嗯。”朱瞻垠点了点头。

    一直沉默的杏儿开了口:“法师睿智灼见,为晚辈指点迷津。此番去京城障雾重重,如履刀丛,法师的教诲我听明白了,要想见到皇上,惟有先过佥都御史邓大人这一关。”

    “不错。老衲本想在京城等候邓大人回京,寻机面谒。但这样,一来会引起一些有心人的怀疑,反而打草惊蛇;二来老衲乃方外之人,万一被庶务牵绊,反而困住残躯,招惹不测。好在知道皇上确是以江山社稷为第一的有道明君,心中也便有底。此案若能最终呈于龙案,皇上决不会置之不理。所以老衲这才匆忙离京,只说到苏州寒山寺云游去了。”

    “俺却听不明白,”魏成贤嗡声嗡气地说道,“法师说了半天,还没讲皇帝老子究竟是啥态度。倘若能够一竿子捅到金銮殿,老皇帝能怎么处理?”

    “汝等万万不可鲁莽,不可麻痹!”定边严峻地提高声音说,“老衲适才所言,皆是有利顺势一面,然达到遂心成事还必经重重艰阻,险恶风波,稍有不慎,如落子错棋,全盘皆输。那些人绝非等闲之辈,一路令人追杀,既未得汝确实死讯,便不会掉以轻心。恶人先告状,早由陕西官衙以钦犯缉捕,也就自然奏称汝等如何抗逆朝廷,皇上不知内情,自然赞同捕杀你们了。你们在京若有粗疏,被人认出,那就很难脱身,还言甚告他彻状?”

    定边又抿了一口茶。指着魏成贤接着说道:“慧明生性粗野,遇事莽撞。师傅犹恐你要生出事端。”

    “师傅放心!”魏成贤扑嗵跪下,说。“徒儿慧明替天行道,这回去南京天子脚下,一定处处留心,戒酒戒怒,一切听从郑哥指挥!”

    “起来吧,你有这个决心便好。老纳在南京鸡鸣寺已与云素长者仔细商讨,汝等见了云素法师,自会妥善安排。在寺中万万不要露面,云素法师设法觐见佥都御使邓大人。”

    “晚辈谨遵法师教谕。”朱瞻垠说。“不过,都察院戒备森严,如何能见到邓大人呢?”

    “当然不可擅闯都察院,那无疑自投罗网。”定边说,“此事至关重要,你们随机应变。所谓心无备虑,不可以应猝,以明防前,以智虑后。无事则深忧,有事则不惧。老衲也赠你每几句签言,曰谨慎、曰心细、曰果敢、曰应变。”

    末了,定边取出一个小小青花瓷葫芦。交给朱瞻垠,又仔细叮嘱了一番。

    当天晚上,朱瞻垠一行三人悄悄走出明教寺。出了大东门,在东门大河边搭上一条小船人不知鬼不觉地启程往南京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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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十五。天气稍微有些阴郁,中午下了近两个时辰的毛毛细雨还夹着一阵冰雹。到了傍晚的时候,竟然天气放晴,西边透露着红色的晚霞,空气清新,纤尘不起。

    虽然东方的天空中还集着浓云。但丝毫不能阻挡江面上的阵风吹来,爽人心脾。通往江边夫子庙的小道上,一头小毛驴欢快地踮着四蹄,项下的小铃铛嘎啷啷直响。驴背上骑着一位须发如白雪的老人,肩后背着一顶青皮斗笠,身穿米黄色杭纺短衫,矫首暇观,嘴角边挂着惬意的微笑。

    毛驴后边跟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同样背着斗笠,只是臂上斜挎着个蓝布包袱,时不时回头张望似是在寻找什么。

    不少褐衣壮汉参杂在前后左右,一眼看上去好似全无关系,但是如果有人用心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些壮汉的目光始终在这老少二人身边巡视,注意这周围的一举一动,生怕有什么闪失。

    在老朱的坚持下,侍卫们只好放弃了在十五楼为其安排的楼台雅间,而朱元璋的目的,只是想重温一下当年和皇后一起游灯河、猜灯谜的场景,对于远距离的海市蜃楼,一点兴趣也没有,无可奈何之下,侍卫们只得由着皇上的性子,临时让诸卫换上便装,一起往夫子庙而去。

    不断地回头张望,因为在路过十五楼的轻烟楼时,突然听到从楼上传来一阵熟悉的叽里咕噜的说话声,按照侍卫们的判断,是棒子的口音,由于大明的文字和语言都是高丽的官方所用,所以听到他们反而再说自己家乡土话时十分别扭,仿佛有些不习惯一样。

    不过这不是令人感到可疑的地方,让侍卫们怀疑的是,在京师中,由于当时的大明十分排外,所以一般不是必要的话,外族人是不会说自己的家乡土话,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换而言之,就是京师中无论是百姓或者是官员,基本上就没有拿外族人当一盘菜,其中,高丽人尤其明显。

    大家可以想想看,连一个国号都需要皇上下旨才能定下的藩属,在京师的百姓眼里,恐怕还不如皇上所封的藩王吧,那还叫国家吗?

    但是听到轻烟楼上那些棒子的说话,不但人数不少,而且其中还参杂着有汉人说话的声音,显得极为谄媚。以至于侍卫们虽然没有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已经开始反感了,于是就让侍卫悄悄的上去看看,到底是不是高丽所派的使节,或者是的话,那就搞明白接待其的是哪个礼部官员,查明之后,等回头朝堂之上再秋后算账。

    以这种语调和棒子说话,那不是有伤国体吗?

    但是直觉告诉他,决计不是高丽使团,也不会有那个礼部官员会这样说话,平日张嘴天朝上国,闭嘴礼仪之邦的那些礼教大拿们。哪个不是眼高于顶,在侍卫们的印象中。是不会这样做的,除非是他不怕御史们的弹劾。

    在前去探听消息的人没有回来之前。侍卫们的心里一直充着疑问,所以才不断的回头张望。

    到达附近的时候已近傍晚。侍卫们也曾经不少次微服游览过这著名的十里秦淮,看来朱元璋也一样,两个人这次出来,甚至连个太监也没有带在身边领路,就可以看出对这附近的熟络。

    夫子庙所处的位置是个丁字形的地段,二水夹流,舟揖塞港。石板长街上肩摩踵接,一片喧嚣。这里在蒙元占领期间遭兵火破坏十分严重。大明正式建都于此以后才渐渐兴旺繁荣起来。短短的几道街上不算是朝廷所建的那十余家,竟还有茶楼酒肆六十余家。朱元璋头戴青皮斗笠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东瞧西望,侍卫们紧紧贴着他。便衣的侍卫们正前后左右暗里护卫着皇上,警视着他们身边的每一个行人。

    拥挤的来往行人免不了推推搡搡,就有一个担柴的被后边的人拥得站不住脚,担子撞到了朱元璋身上,猛一个趔趄,侍卫们慌忙伸手搀住,担柴的连声的表示歉意:“对不起。老人家,我不是故意的。”

    朱元璋说:“没事没事,人太挤了。”说罢朝右边的一个稍开阔的地带走去。这儿一溜排着些卖馄饨、面条、炸油条、稀饭、包子的小食摊儿,一个吆喊的老人声音特别宏亮:“哎!吃烧饼喽。又黄又脆又香的烧饼呢!”

    听出来是定远口音,那里也算是他起家的地方,顿觉几分亲切。走近炉子,打烧饼的正用手从炉内取出烧饼。便散出一股芝麻和烧饼的香味。见有个老人驻足,便笑道:“来一只吧!!!”

    此时刚刚天黑。礼部所派来主事灯会的官员应该还没有过来,所以满街游走的行人大部分都在选择着自己喜欢的商品,有更多人,为了迎接这通宵的盛会,纷纷趁着还未开始都找些吃食,免得一会饿了在找吃的,耽搁了观赏灯火的机会。

    左右看了看,朱元璋笑着问道:“多少钱一只?”

    “巧呢,一文钱三只。”

    听着是定远方言,巧既是便宜、很贱的意思,朱元璋又亲近了几分,抬头看看侍卫们,后者笑着点点头,然后朱元璋说道:

    “给朕……咱们烘几只,要现出炉的。”老朱出于习惯,差点没有说漏嘴,好在那卖烧饼的人也不疑有它,熟练的做着烧饼,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

    “听口音,老哥哥是濠州人吧,和俺还是同乡呢。”

    “你说对了,咱就是濠州人,和孙子来京师做买卖。你干啥从定远几百里到这京城里打烧饼?”

    “老哥哥,不瞒你说,俺们家弟兄六个都是打烧饼的,从俺爷爷那一辈起便干这活传下来的。一家人都在定远县生意不好做,去年腊月俺就试着到这来卖卖看,这不,生意挺火红的呢。秦淮河两岸,不少人都说俺这里的烧饼好吃……

    他揩了揩脸上的汗水,就将几个小面团儿在木板铺面上揉几揉,小擀面杖儿熟练地上下一拨落,然后用小刷儿蘸上香油,在几只连摆着的面胚子上一抹,洒上芝麻,便伸手抄起面胚,放进炉膛内,忽然小声地问朱元璋道:

    “老哥哥是濠州人,听说马娘娘当年买烧饼的故事么?”

    侍卫们在旁边把这老头佩服的五体投地,利用名人效应打广告的传统,看来在明朝已经有了,但愿不要说得太离谱,要知道当事人就在他的面前,不过看到朱元璋笑眯眯的样子,也不像是发火钱的预兆,姑且先听听看,其实侍卫们的骨子里,也充斥着八卦的基因。他也想听听明朝的传言和后世有什么不同。

    “听说过,当年推车到定远卖货,在宋记烧饼铺就听老板言过这事儿。”

    老头子骄傲地说:“嘿嘿,这宋记烧饼铺便是俺大哥开的,马娘娘就是从俺大哥那里买的烧饼呢。”

    “哦,真的?”

    朱元璋忽然对这位同乡感到无比亲切起来,其间还夹着一种莫名的惆怅。

    五十年过去了,旧日的往事一直铭刻在他清晰记忆中。并时不时栩栩如生的出现在眼前。

    那时候,朱元璋刚刚娶了郭子兴的义女马秀英。因为屡立战功。引起了郭子兴两个儿子的忌恨。于是散布流言蜚语,同时鼓动亲信轮番在郭子兴面前挑唆。说朱元璋占领滁州时掳掠大批财物隐为己有,并说朱元璋暗里招兵买马培植亲信大有反叛自立异举,生性多疑的郭子兴便将朱元璋禁在定远行辕的一间黑屋内,而且不让人给他吃的。

    当年的马皇后终日以泪洗面,她知道丈夫已有两三天没吃饭,怎么受得了。于是便从附近宋记烧饼铺买了十只刚出炉的烧饼,因为怕被人看见,所以将滚烫的烧饼藏入怀中,急匆匆来到朱元璋囚室。马皇后这才将烧饼从怀内取出,但胸口的皮肉已经被灼焦红了。人高马大的朱元璋,平时便饭量极大能吃能喝,饿了两三天,一见烧饼,几乎是三口一只,狼吞虎咽一口气吃完了。

    最后郭子兴放出了朱元璋,但从此削去兵权,值宿军营。一日三餐吃不饱。马氏便天天去来记铺子买烧饼,又将义父特地分配给她的一份肉脯和干粮都省下来,自己只吃半块馍馍充饥,饿得眼冒金花。暗里将食物送给丈夫……朱元璋做了皇帝后,常常当着朝廷公卿大臣的面津津乐道此事…..。甚至给孙儿侍卫们都不知道讲了多少次。

    今日看到家乡的烧饼,才又让他记起了往事。一时间陷入了恍惚之中。

    “老哥哥……。”

    那老汉见客官坐在长条板凳上发愣,手里拿着刚烘好的烧饼。不知道如何是好,又喊了一句。“老哥哥……这烧饼……。”

    侍卫们接过烧饼,递给朱元璋,这才恍然,此时竟然做了一件很出乎预料的举动,拿着滚烫的烧饼,顺势便往怀里一塞,并用手捂着。

    惊愕地看着朱元璋奇怪的举动,心里也不禁为朱元璋的长情而感动,匆匆将钱丢给那老汉,抓住朱元璋的手说道:“皇……祖父,烧饼太烫……。”

    过了一会,朱元璋感叹地说道:“果然是又灼又疼,马皇后娘当时真是受苦了。”说罢便像当年在囚室里一样大口大口地吃起烧饼来。

    后面保护他们二人的便装侍卫初见皇上的举动,不由的一阵耸动,被锦衣卫用手势止住,不让他们过来,也拿了一个烧饼,陪着老朱吃了起来。

    还没有吃完,就听见夫子庙方向传来一阵喧嚣的锣鼓声,此时夜幕完全降临,等会开始了。正在小摊上进食的众人,也纷纷放下手中的筷子,携带者零食,往人群拥挤的地方而去。夫子庙一带人涌如潮,锣鼓喧天,其灯火之盛比白昼的亮光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朱站起来,给卖烧饼的老汉打了个招呼,就要随着人群而去,侍卫们皱着眉头看着犹如钱塘江潮汐的人,挤挤拥拥多似蚂蚁般的往前移动,紧跟了几步,假意扶着老朱,附耳说道:“皇上,要不咱们现在远处看看烟火?稍后等人少些再往里去?”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朱元璋似乎有点不满意,而侍卫们也不知道他是对于阻拦的不满,还是对于自己身体状况的不满,但见他沉吟了片刻,点点头,道:“就依你吧……。”话中充满惆怅。

    这元宵灯会,本是朱元璋建立明朝之后定都南京,为了营造盛世氛围,竭力提倡元宵节这一盛事。此后元宵节张灯时间又延长为十夜,成为大明史无前例的的灯节。秦淮灯会在这一时期进入到发展**,朱元璋每年都花费众多人力、物力、财力,制作相当数量的彩灯,以吸引民众参加规模宏大的元宵灯会。

    可是正是自己的大力支持,反而使自己不能亲身参与到其中,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反而是侍卫们看见朱元璋应允,心里自是大喜过望,连忙向周围侍卫示意,皇上要去临近的望江楼休憩,侍卫得到暗示后,随即分出几个,前往望江楼清场而去。

    搀扶着朱元璋,触及其手掌,便觉得一阵冰冷的刺骨,同时隐隐约约感觉到老朱的双腿在不住的颤抖,心里不由后悔不已。

    心里不由的有些后悔,不过朱元璋犹自未觉,三步一回头的看着秦淮河两岸林立歌楼酒肆上挂着的彩灯,河房水阁争奇斗艳,游艇画防灯火通明,这在灯会的衬托下如同白昼一样看的清楚,听着喧天的锣鼓声,和游客们不时的叫好声,在仔细倾听,秦淮河的画舫中的琵琶古琴的演奏声也时时破空而来。

    显得是那么的留恋,那么的不舍,好像哪里留着朱元璋很久之前的回忆一样,才想起,今年已经是洪武三十一年了。要是庞煌在这儿的话,就可以推算出来,要是历史没有什么改变的话,那么今年就是朱元璋驾崩的日子,今年看来要出很多事情了啊。(未完待续。。)

522 意外的冒犯

    望江楼不远,由于灯会是在室外的缘故,大部分人都往拥挤之处而去,过节不就是图个热闹吗?反而酒楼茶肆里面极少留人,所以越往望江楼走,人就显得越少,但是刚刚走进,便听到里面传出一阵喧哗之声。

    不用侍卫们再示意,侍卫中迅速的又分成一拨人往里面行去,本来想等等,里面静下来之后再行进去,谁知道刚才还一步三回头的老朱,竟然固执的反拉着侍卫们的手直往酒楼大门而去。

    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一个尖尖的声音在那里大喊道:“你们是哪个衙门的,没有王法了吗?难道看不出,我是安庆公主府的人?”

    朱元璋听到里面那盛气凌人的呼喝,气息不由一窒。脚步顿时慢了下来,倒也不是怕了谁,他身为开国之帝王,千万臣民百姓的生杀大权尽在手中,从来未见其手软过,但是他心病之一的安庆公主,却在他刚刚回忆起马皇后的好时出现,怎么能不让他犹豫一下。

    侍卫们也知道,最近一直闹得沸沸扬扬的西北燕王的事情,几个王爷和公主闹得是不亦乐乎,其中就有这个安庆公主,虽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身为皇帝的朱元璋,宁愿避开前往太平镇巡游,也不愿意直接面对公主的哀求,可想而知,安庆公主在朱元璋心目中的地位。

    而朱元璋也就是在一瞬间就恢复了常态,在侍卫们的搀扶下,走进了望江楼内。迎面看见就看见几名便装侍卫扭住了一个肉敦敦、白皙哲的脸上堆满横肉的人,嘴角上一颗肉痞子。痞子上的两根黑毛非常醒目,正在那里扯着母鸡打鸣般的尖嗓子在那里乱叫。而几个侍卫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本来几个侍卫搞定一个管家打扮的人,就算是安庆公主府的管家也是轻而易举的,怎么说也是为了保护皇上的安全,可以舍弃皇上和皇太孙之外的任何人。拿安庆公主的名头吓唬朱元璋说不定比吓唬这几个侍卫用处还大了一点。

    可使偏偏就在几个侍卫的外围,围着大约十多个人,手里拿着各式武器,正在和侍卫对峙,不让他们把那管家打扮的人带走。酒楼内出现了僵局。

    跟随皇帝进来的侍卫一看如此情景,不由大惊失色,顾不得再掩饰身份,一声唿哨,外面值守的人纷纷进来,顿时将那十余人又围了一个水泄不通,一把把明晃晃的刀剑指着对方,只要稍有异动,这些侍卫敢让其立刻脑袋搬家。

    搀扶着朱元璋的却是眼角一扫。发现自己刚刚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侍卫正在墙角处装成瑟瑟而抖的模样,看见看来,嘴角轻轻的撇了一下,示意那些人就是自己跟踪的对象。侍卫们会意,不由透过侍卫的空档,仔细观察着那些被围着的高丽人。

    从衣着上看。这些高丽人和大明人毫无二样,旁人根本看不出来。可能是由于人多的缘故,这些高丽人并不开口。使人也无法确定,仔细数了一下,除了那个管家模样的人,正好是十三之数,心里不由疑惑之心大盛,不由和自己前段时间所获得的情报结合起来,心里不由一阵骇然。

    那管家自称是安庆公主府的人,那么就是预示着安庆公主和高丽人有关,那么朱棣一直和高丽也是来往甚密,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想想最初的主动约见自己,在自己没有一点准备的情况之下宣布效忠,然后再将宗室协同走私的事情和郭英的一些丑事全盘托出,以至于自己找到借口,让裴承祖和景清二人弹劾武定侯,难道真的有什么内情吗?

    心里一阵狂跳,自己最不注意的安庆公主和驸马都尉,以为在大明的驸马和公主并没有实权,而后世的历史误导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大臣而已,这个几乎全不皇族宗室都参与的走私,在大明当时并算不了什么,追究与不追究只在一念之间,所以在自己亲政之前不欲寻找事情真相,还以为自己以后发展商业之后,可能会凭借到这精明的生意头脑。

    难道自己想错了,回过神来,就看到朱元璋那张询问的脸庞,侍卫们笑了笑,低声道:“皇上,这大年下的,又值一年一度的秦淮灯会,连您都忍不住过来看看,更不要说这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升斗小民了,不如将其逐走算了,不要妨碍了皇上的雅兴。”

    这也倒不是侍卫们想息事宁人,他只想暗中调查,找出一些端倪隐患,一旦事情被抬到桌面上,碍于朱元璋对安庆公主的情谊,恐怕此事难以两全了。

    侍卫们的算盘打得不错,但朱元璋却是摇摇头,也是轻声道:“既然是安庆公主府的人,那就是皇家的事情,此等恶奴,依仗主人的势头,在外面招摇撞骗,耀武扬威,万万姑息不得。”

    形势呈一边倒的态势,三十多名侍卫围着十来个人,不发一言,明显的正在等待命令,那管家模样的人像泡在油里的一对小眼珠滴溜溜转滑,一会看看朱元璋,一会瞧瞧侍卫们,似乎感觉到对方好像根本不怕自己的身份,心知不妙,连声求饶:“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打扰了诸位大人的雅兴,小的这就回去,找公主和驸马领取责罚,公主和驸马乃是铁面无私的人物,决计不会饶过小的,还请诸位大人看在公主的份上,饶过这一次吧。”

    那十三个人明显听着那管家又快又急的求饶有些吃力,但是刀在脖子上架着,就算是想回头看一下也是困难,想起之前主人的交代,于是默然不语,再也不说一个字,生怕自己那生硬的汉语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寻了一个靠窗而干净桌子走过去,早有乖巧侍卫跑上前用衣袖将椅子和桌子擦拭了一遍,恭敬的让皇上和坐下。

    挥挥手。侍卫将那个管家模样的人拉了上来,朱元璋凝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安庆公主也来赏灯了吗?”

    “小的叫周保……。”

    侍卫的手稍微一松。那又肥又矮的身躯顺势就堆在了地上,边叩头边说道:“公主在府中做了花灯。正与驸马赏灯下棋呢!小的奉命……小的老家来了几个亲人,所以告假出来带他们见识一下咱们大明的繁华灯会。请大人饶命。”

    此时的周保已经完全看清形势,要是还猜不出眼前的这位惹不起,那他就白白在公主府混迹了这么久的时间了,不过他怎么也不会猜中是皇帝和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要是知道,恐怕自杀的心都会有了。

    侍卫们也没有想到周保长的如此难看,这可是在后世中和驸马都尉相提并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人物。没有想到堂堂驸马请的管家,竟然如此猥琐。当下心里又是厌恶了几分。

    “哦……。”朱元璋沉吟了一下,道:“那刚才是为什么?”

    “小的一时糊涂,将这望江楼包下了,谁知那几位官爷非要退钱让我换地方,小的一时不忿,所以才争吵的。”

    “那么说是他们的不对了?”

    “不敢……不敢……。”周保好像从里面听出森然的味道,吓的更是抖成一团,结结巴巴的分辨着:“小的这就走。请大人恕罪!!!请大人恕罪!!!!”

    “就算是他们的不对,你不是为公主府办差,却要依仗公主府的名声压人,不知道这样做。有损皇家威严吗?”

    朱元璋显然是歇息了一会,中气又恢复了十足,在那里大怒说道:“大明皇家的颜面。都是被你们这般不要脸的下人给败坏的,留你何用?”

    周保顿时魂飞天外。他虽然没有想到是面前的是皇帝,但是从口气中听出要杀自己简直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似得。不由大恐。跪在地上连连叩头求饶,一时间,本来肥胖的脸上被憋成了紫色,一个下人,那里承受的住皇帝的威压。

    侍卫们虽然十分厌恶,但心里知道此时不是要周保命的时候,他还想查出到底有什么内情,公主和驸马怎么会和高丽人连成一气,不惜派遣自己的管家接待。

    示意将正在磕头的周保带的远点,然后轻声说道:“这周保虽然无状,但并不致死,何况皇上总要给公主留些情面是不,依臣下之见,不如将其责罚一番,送回公主府,责令公主将其逐出府最好。”

    看到朱元璋疑惑的眼光,不由尴尬的一笑,又道:“要是公主知道臣下不帮忙说话,到时候免不得要怨臣下忘了公主府对皇上的好处。更何况,马上就要烟火升空,皇上又何必为了一个下人而耽误了这一年一度的烟火呢?”

    朱元璋点点头,将头转向江面的位置,不在多言,侍卫们走出来道:“恶奴依仗主势,是无可恕,但正值佳节,以惩戒为主,秦岭……。”

    “属下在!!!”

    “将这恶奴掌嘴五十,打折右腿后,送回公主府…..,其余诸人,私藏利刃、聚众意图行凶,责令大理寺收押,查明身份后遣回原籍,责成当地官府以流民处理。”

    “大人不可……。”那周保吓的魂飞天外,公主和驸马交代下来的事情,往官府一送,那就完了,心里后悔不已,悔不该被这几个蛮夷缠着非要来秦淮河开开眼界,要不在金山寺中,谁能发现。也后悔自己刚才未能分辨出事情轻重,要不是想着在这些蛮夷眼前威风一下,也不会落得个如此下场,这样一来,自己就算是回到公主府,也是大祸临头了。

    侍卫们听到他叫眼睛不由一瞪,喝道:“难道这些惩戒还不够吗?秦岭,将他的右手也打折…..。”

    周保听见此话竟然“呃”的一声晕了过去,侍卫们再也不看一眼,挥手让拖出去,遂回到朱元璋的身侧。

    而此时的朱元璋,看似正在观看远处的灯火,心里却又想起了许多往事。

    至正十四年正月,朱元璋自立为吴王。这年七月。马皇后又怀孕了。而此时的朱元璋已是三十七岁,忙着造王宫。招募百官,指挥数路大军与强敌征战。顾不得在皇后身边厮守。

    到第二年栀子花盛开时,马娘娘生下了一个女孩子,朱元璋喜欢得不得了,因为这个女儿是在他称王的时候怀上的,抬头见窗外白花花一树栀子花,随口说道:“这小丫头就起个小名叫栀儿吧。”

    栀子十个多月便会走路,同时也开口说话了。到了三岁时便认了许多字,背诵诗文,竟然过目不忘。称帝后。十二岁的栀子便有了安庆公主的封号,栀子的乳名也便渐渐被遗忘了。

    她不喜针线粉黛女容,偏爱学习骑马射箭、舞刀弄棒,俨然是个假小子。她伶牙利齿,急强好胜,不肯让人。往往说骂就骂,说打就打,从不受屈。

    朱元璋与皇后对她既溺爱又娇纵,许多事儿都由着她迁就她顺着她。有次宫里的先生教课说到武则天时。安庆公主竟然大声喊道:“武则天是女中豪杰,我长大了就要学武则天,当女皇帝!”吓得先生和同学的王子公主们瞠目结舌。朱元璋听说之后,竟然也没责备她。倒是马皇后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

    安庆公主到了十五六岁。长成了个出格的美人儿。洪武十三年,晋京会试,金榜题名。马皇后一眼看上了这位风流倜傥举止儒雅的才子,数月后招了他作东床驸马。虽然新婚的公主一直恋着自己的意中情人。给了他不少难堪,但半年之后便与恩恩爱爱了。精明干练。善解人意,大凡朱元璋谕示他所作的事都能处理得尽善尽美。同时,的多才多艺和待人谦和礼贤下士为朝野所称道。只是安庆公主生就的骄横暴躁,口无遮拦,常常令马皇后焦虑。

    所以,在洪武十五年八月皇后病危时,哀祈朱元璋,太子朱标慈善仁厚,安庆公主刚烈横暴,而诸王公主中,他二人最受皇后娇宠也最让皇后担心,恳请皇帝对他们圣眷优渥,殊于宽待。朱元璋当时紧紧抓住奄奄一息的皇后的手,不住点头,哽咽着说:“皇后叮嘱我铭记深心,你放心。”

    逝者如斯,似梦犹昨,朱元璋看着秦淮河上的画舫,远处的烟花开始燃放了,火树银花不夜天开始了,掩饰着望江楼外的惨嚎声,秦淮河畔一片繁荣。

    当烟花升空的时候,安庆公主和还坐在小花厅里下棋。一连下了六盘,盘盘皆输。推倒棋盘,扭头听着不远处秦淮河畔的烟花如同炸雷一声接一声,看着烟花如同闪电一道连一道。

    “驸马过去与我对奕,互有输赢,今日怎么只输不赢且下得很乱?”

    “哪有心思下棋,我这眼皮老是跳得厉害,心里不踏实。”

    “哪只眼跳?”

    “左眼。”

    安庆公主笑了,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祸,身为驸马有什么不踏实的?”

    叹了口气,说:“有那几个高丽人,你还有心思说笑话。”

    说:“我倒不是怕他们,我只担心……”

    安庆公主把棋盘猛一掀,啐道:“担心担心,一天到晚只会担心。如今还未遇到麻烦,便如此灰心丧气,唉声叹气,那万一出了点毛病,你还不被吓死啊,怕什么,有本公主在,谁敢把你怎样?”

    心绪越来越乱,背手看着窗外劈来的道道烟花闪电,心惊肉跳,他担心那些高丽人不知道轻重,万一捅出点篓子,那可是外戚勾结外藩的罪名啊。远远比走私茶叶的罪名大的多。

    烟花的呼啸声急促起来,那如同闪电的光亮也经久不息,已经到了尾声,都在挣扎着最后的光辉,像热锅上的蚂蚁走到花厅门口,忽然间闯进一个人来,吓得倒退几步,声音变了调,尖声叫道:

    “谁?”

    “是属下!见过驸马爷。”

    啊?是林子雨。安庆公主依然坐在一边弹琴,向其瞥了一眼,继续拨动琴弦。

    “启禀公主、驸马,大事不好了……。”

    安庆公主将琴弦一挑用力过猛,琴声戛然而上,漫不经心地问道:

    “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不是让你暗中看着周保吗?”

    林子雨头上的汗渗渗而出,虽是初春的峭寒,依旧掩盖不住目光中的惊恐,随之跪下禀报道:“公主,驸马,刚才周管家带着那些高丽人去秦淮河赏灯,谁知道碰见了皇上和,现在周管家被张嘴断腿,正在押往府中的途中,而那些高丽人,全部被送进大理寺了……说是要查验身份后,遣回原籍交与地方发落……。”

    “什么?”

    安庆公主和同时惊呼,露出不可思议而又震惊的表情。

    “不是在金山寺吗?谁让他们去秦淮河了?本公主让你看着,你是怎么看的?”刚才悠闲有致的安庆公主,此时也显得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更是面无人色。(未完待续。。)

523 各方筹谋

    林子雨见到此情景,继续禀报道:“但似乎皇上和太孙殿下都未看出高丽人的底细,依属下看,应该只是恼怒那周管家破坏了皇上看烟火的兴致,而那些高丽人并未出声,所以应该不至泄露。”

    安庆公主闻言一喜,道:“那就好办,林总旗,你去中山王府找一下徐增寿徐都督,把此事言明,请其往大理寺周旋。”

    林子雨正准备领命而去,那边有个家丁慌忙而入,禀报道:“启禀公主、驸马,外面锦衣卫求见,说是送府中管家回来,请严加管束。”

    “这个该死的杀才,回来的更好,本公主这就要你的狗命。林子雨,你先和本公主走一趟,杀了这厮再说。”

    说罢,就要起身,吓的连忙劝住,道:“暂时还不能杀周保,周保一死,父皇肯定疑心,先让他活一段时间再杀也不迟。”

    平日温文尔雅的驸马都尉,现在脸上也是充满了恨意,由于克制,显出狰狞的嘴脸。吓的林子雨倒退一步,行礼退下,往中山王府而去。

    毕竟是年迈,即使朱元璋有多好的兴致,也抵抗不了生理上的困顿,过了子时,就觉得身体不适,又强撑了一会,在侍卫们的极力劝解下,还是回乾清宫休息了。

    接到侍卫的奏报,已经换来巡逻兵卒将那些高丽人押送大理寺收押,其他诸如安庆公主府已经派人监视,侍卫们也在兴致勃勃后的疲惫回宫休息。

    翌日早朝,还未来的及问事。都察院佥都御史邓文铿便站出奏本,指责不顾皇上安危。便衣潜行于闹市之中……。

    紧接着,吏部侍郎吴观玄、通政司通政使吴公达。甚至是刚刚进京的方孝孺等十余人都站出来复奏此事,劝谏以国事为重,莫要沉迷于民间娱事。

    同时遭到这么多官员的劝谏弹劾,侍卫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昨夜的事情,就是不想这些腐儒们聒臊,所以连东宫的旧臣也未曾带上一个,只命宫内锦衣卫和自己内厂宿卫处暗中保护,怎么不到半天。竟然是朝堂上下皆知了。

    不由心生警惕,表面上接受群臣的谏议,内心深处仔细思量了一番,要说这些大臣都是出于忠心的话,他们从哪里得知的详情,在奏折中,甚至连望江楼出现的纠纷也赫然在目,要不也不会成为群臣的攻击方向,到底是谁泄露的呢?

    丝毫不怀疑自己内厂的宿卫。也不用管那些护驾的锦衣卫,自己监国几年,自信还是能够把握住一部分力量,再说了。单凭这些小小的侍卫,也根本不可能有在几个时辰内就让满朝文武都知道详情并作出反应的本事。

    在侍卫们谦和的接受谏议,群臣自觉遇到圣主明君的气氛下。早朝匆匆的结束,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大理寺卿周志清被留于奉天殿问对,有的人也许心里有数。有的人却是莫名其妙的,心道自己刚刚劝谏,难道就有刑狱之事?

    但无论怎么猜测,当侍卫们问及昨夜送至大理寺的那十三个人犯时,周志清竟然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听到问及,思索了一会,迟迟艾艾的回奏道:

    “……也许送到了,可能是还未告知老臣,待到稍后老臣回去后,马上详加询问,将结果报于。”

    侍卫们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兆,昨日由于带的人手有限,对方又有十三人之多,分不出更多人手的前提下,侍卫们接受侍卫的建议,用锦衣卫腰牌召来正在附近巡逻的京畿禁卫,好像是一个试百户率领自己所属的一个总旗来接收人犯,且传下命令,必须交与大理寺卿周大人的手中。

    现在周志清竟是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怎么能让侍卫们不感到震惊,让大理寺卿回衙门等候消息,然后火速传昨日的首领侍卫和叶孝天前往东角门待命,这件事情不搞清楚,实在是让人有些心里不安。

    下午时分各路消息都传了回来,昨日巡逻的那支总旗,原本属于右军都督府在京管辖留的虎贲右卫编制之内的,昨天已经验明身份,总旗叫柏金堂,绝无可能假冒。而且,今日去核查,的确有此人存在,不过柏金堂今日并未应卯,和其手下计五十六人全部失踪。

    而由于柏金堂以及所属全部失踪,所以大理寺并未收到那十三个高丽人。

    而今日上奏劝谏的大臣,大部分都是在今日凌晨丑时左右被人敲开府门后,说是有紧急事务交与大人处理,然后人便消失在夜色之中。所收信之内容基本一致,就是专门针对皇上和太孙殿下夜游秦淮河,与山野村夫发生争执,但奇怪的是,对于公主府的周保却是只字未提。

    侍卫们听到各方面的汇报后大怒,天子脚下,自己原本以为最安全的地方,却是发生了如此事情,士卒成建制的失踪,自己羁押的人犯失踪。而早朝之上,身为却被群臣说是不顾皇上安危的攻击。

    心里明白,自己是被人摆了一道,利用间隙掳走人犯,害怕自己警觉的早,所以提前挑动群臣的义愤,在朝堂之上形成纠缠。迷惑自己的心神,不过有一点他们想错了,就是忽视了侍卫们对于那些高丽人的重视,反而引起了注意。

    将锦衣卫召来,吩咐了一番,然后再命令,画图通缉柏金堂以及那十三个人犯,同时,紧闭城门,同时展开全城搜索,虽然也知道有些徒劳,但总归要在京师中掀起一番风浪来,朱元璋驾崩在即,使侍卫们再也忍受不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班小丑在那里跳梁。

    看着有些恼怒的侍卫们,锦衣卫小心翼翼的提醒道:“今天是正月十六……。”

    侍卫们这才想起,在大明过了正月十六。年才算是真正过完。一般的情况下,都是在今天晚间把灯笼都拆除罢灯。而且有个习俗,这天晚上。京师的女眷大部分会结伴夜游,由其中一人持着点燃的香在前面走,其余的人跟在后面,名为“走百病”,祈祷在新的一年里无灾无咎。如果走过的地方有桥,就三五个妇女相携而过,取“度苦厄”之意。在城门处,妇女还会在黑暗中摸索城门钉,如果能摸到。就是吉兆。这一夜,太平门、金川门、钟阜门都通宵不闭,任由百姓往来,朝廷还要派出兵卒维持秩序。

    那样倒是增加了难度,侍卫们现在可以肯定的认为,那些高丽人在京师中藏匿绝不容易,但是由于时间关系,百分之九十以上,还逗留在京师之中。现在最要紧的是查清那支虎贲右卫总旗的下落,是被人灭口,还是被收买,也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没有想到。自己刚刚接受兵符,还未来得及整肃军队,马上就出了这样的问题。为了一些高丽棒子,值得和自己这个未来的大明皇帝为敌吗?

    现在主要的矛头。集中在两点,第一。是安庆公主府,没有人比安庆公主更详细的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要说有能力蛊惑那些朝臣劝谏自己,安庆公主在京师几十年,又颇得老朱青睐。应该是根基比较深,那周保被自己打折了一腿一手,抬到公主府,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就证明了安庆公主并未将口谕中,将周保逐出公主府那条诏令放在心上。

    第二个矛头却是在另外一个不显眼的人身上,吏部侍郎吴观玄,也是今天发起奏议的其中之一。本来藏身于众人之中,不会引起注意,但是内厂情报处的探子果然详细,基本在两个时辰内走访了今日早朝上书劝谏之人的府中,在吴公达、方孝孺、邓文铿等大臣的门房处都打探到的确有人深夜传书,但是在吴观玄府上的门房处,无论怎么试探,对方显然都是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

    看来其中必有蹊跷,锦衣卫匆匆调来吴观玄的内厂档案,发现这个才二十八岁的吏部侍郎是洪武二十一年的进士,凭着他绝顶的精明干练,也藉着与驸马是同乡的这层关系,左右逢源,平步青云。

    不到十年便由知县、国子监教席、御史而一跃为三品吏部右侍郎,要说没有和安庆公主提携之恩,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有了这种关系,又没有接到传书而跟随上书劝谏,其中肯定有猫腻,这一点就算是一个文盲侍卫也能想到的事情,背靠皇亲的荫蔽,使吴观玄体察到一般同僚所难以企及的便捷、荣耀,许多希冀能巴结皇亲的朝臣和封疆大吏深谙这层惟妙的裙带关系,也有意靠近吴观玄,巧妙地制作他们的网络图和护官符……。

    这是锦衣卫观看档案后得出的结论,现在事情总算是有些眉目,但是京师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那吴观玄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这样做呢?一旦暴露,绝对是抄家灭族,难道这个吴观玄没有看到孤王杀人吗?侍卫们这样想,这个问题就值得深思了。

    正在众人收集资料做分析的时候,那周保却是被人抬着离开安庆公主府,回到承恩寺牌坊街自家宅第。

    说是打折了手脚,不过侍卫们还是看在安庆公主的份上,使了点巧劲,只是打的脱臼而已,回到公主府稍微有经验的医师都能看出来,接上后,虽然行动有所不便,但是比断了要好了不知多少倍。

    不过掌嘴那五十,可真的是实实在在,开玩笑,五十个耳光打下来,如果要是不走形,估计侍卫们也不好交代。所以此时的周保犹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本来肥胖的脸上现在更是如同婴儿皮肤一样吹弹可破,酱紫色的耳根牵动着脸上的每一块肌肉,使他苦不堪言。

    被抬出来,只是给外界人做个样子,回到自己院中,周保马上反手插上院门,在院子里失魂落魄似地来回走动。他看着那一树碧叶如翡翠,红花似玛瑙的石榴树若有所思。

    他的这个寓所京师最繁华的承恩寺附近的一条小街上,离驸马府不远,门楼围墙不奢华。一是怕犯了朝廷有关居宅等级规模的规定,二是怕过于露富引起人家注目起疑。

    周保从小跟随驸马从一个小小的书童、随侍。到今日公主府的管事,在驸马身上学到了许多乖巧灵敏、沉着机警的情性。回想着刚才公主府的情景。在那一片祥和中,周保感到一阵的心惊。

    原本以为自己捅了篓子,回到府中肯定是一阵狂风暴雨,可是没有想到,除了安庆公主暴怒时又增添的那两个耳光让他头晕目眩之外,但随即被驸马制止,命其去后院看伤。等接上脱臼的臂腿,回到前院,小花厅里已经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宴。而公主恢复了祥和、驸马满面微笑叫他入座。直慌得伏地磕头:

    “小人有罪,小人不敢!”

    “叫你坐,你就坐,不必拘礼。”安庆公主的声音特别柔和,没有刚才气急败坏的严厉。

    “小的是什么身份,根本不配!站着侍候公主、驸马就好了。”

    “周保,你坐下就是。”驸马更是和气,白皙红润的脸上布满春光,“你八岁就跟着我。尽职尽责,如今有了自己的府邸家室,也攒了几个钱,娶了妻妾。与京城王公大臣的家丁管事相比,你也能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了吧。”

    “小人能有今日,全靠公主恩德。驸马提携,奴才感恩戴德。没齿难忘。”说罢又咣咚咣咚磕了几个响头,心里却直犯疑公主。公主为啥忽然变得这般客气。

    自从自己受命接待那些高丽人后。驸马每天都是一脸冰霜,生怕出了问题,今日出了问题却一反常态,莫非……。

    杀人灭口这个词在周保的心目中并不陌生。想到此,脊梁沟顿起一股冰气,打了个冷颤。连忙摆动双手,失态地后退,结结巴巴地连声说道:“不、不……不敢、不敢。”

    “周保!”驸马微蹙眉头,道:“你跟着我这么长时间,今天的酒就算是送行吧,稍后,我就派人送你出府。”

    “出府?!”周保已经陷入了死角,还是结结巴巴的问道:“难道昨天那个连公主也惹不起?。”

    “虽然是公主府的人,不过,还是保险一点好。”

    “驸马爷的意思是……?”

    “我想让你暂且离开京师到六安躲一躲。”说着,将眼前的酒一饮而尽:“只要是他们找不到你,也便一了百了。”

    “那……我什么时候动身?”

    “今天夜里。夜长梦多,越快越好。”

    周保迅速转了转眼珠,见安庆公主和驸马一副慈祥关切的样子,但总觉的有些不对劲,他跟随二人近二十年,对于两人的脾气极为熟悉,但还是做出深为感动的样子,连忙离席作揖说:

    “多谢公主、驸马佑护,周保至死不忘,奴才这就回家准备……敢问驸马,奴才能带着家眷同行么?”

    “此事务必严守机密。”摇摇头,也离席站起:“若是你那家中问起,只说去镇江田庄看租。”顿了顿又说:“轻装简束,带些银两花费便是。另外,为了出城安全,我吩咐林子雨暗中护送你过江。到了六安之后,你在山里潜影逍遥,切莫到处走动。”

    “奴才谨遵驸马训谕。”

    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犹如做梦一般,周保在自家的庭院内走来走去,怎么也琢磨不透公主和驸马的心思,对于昨夜发生的事情,他真的没有往皇上身上去想,到底是招惹了那位贵人,把公主和驸马吓的非要把自己送走?

    跟随驸马和公主经常出入达官贵人的府邸,也使他对于危险的嗅觉特别敏感一些,总觉的不对,被灭口的心思却只是一闪而过,暗笑自己的多心,丝毫没有感到中间的杀意,更加没有感觉到的,有几双眼睛,正分别从墙头、屋脊上默默的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诸多大臣等人在东角门大殿的筹谋注定要失败,在京师中暗流涌动,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老皇帝已经不问政事,习惯了侍卫们的和风细雨,难免对于侍卫们有了一些轻视的念头,对于实施仁政,那是清流名儒的梦想,而对于某些人,永远都是崇尚强权。

    就算是自己无缘强权,那也和崇尚无关。

    世间总是有那么一些人,是这样想的,其中身为皇室中人的朱楹,就是其中之一,被封为安王,才十六岁尚未就藩的他,对于强权的崇尚,可能来自于父皇的威严的崇拜,也有可能是由于太子一直显得十分疏远,没有培养起来感情,也可能由于来自各界的笼络。

    也有可能是对这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哥哥不满,最有可能的,就是来自于魏国公府的诱惑……。但无论是因为什么,当接到徐增寿的邀请后,还在群臣纷纷劝谏侍卫们的时候,就到了徐增寿的府上,此时,徐增寿已经离开魏国公府,搬至下浮桥附近的一处宅院中居住,虽然不大,但是也有十余亩地左右的光景,里面矮楼花园练武场等等一应俱全,在这皇子、公主、公侯、将帅府第的聚居之区域也算是难得了。(未完待续。。)

524 太子发怒的理由

    都督府黑漆大门紧闭,兽面锡环在朝晖下熠熠生辉,待到朱楹进去,才发现有二十名身着华服的侍卫守护着各个隐蔽地点,显得极为紧张,心里不由惊讶了一下。

    大堂内,徐增寿和驸马都尉谢达赫然在座,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徐妙儿此刻也在哥哥府上,此时正看着他,不由使朱楹的胸膛又抬高了几分。

    显然大家都在等待朱楹,看到进来,遂起来行礼,在徐增寿的暗示下,亲卫们都出去,徐增寿这才将请他来的目的说了一遍,原来,柏金堂那一总旗的巡逻士卒,本来就是被徐增寿安插在附近监测高丽人的,当看到望江楼出事,想要过来控制局面,谁知道对方已经拿出锦衣卫腰牌,柏金堂心知不妙,早在周保被掌嘴时就派人通知徐增寿,所以安庆公主派林子雨通知时,徐增寿已经在赶往望江楼的途中。

    令人意外的是,由于人手不足,为了皇上的安全起见,锦衣卫和内厂宿卫不能分身将那些人押送大理寺,只好验明柏金堂等人的身份后,交代其将人犯押往大理寺,在半路上正好遇见前来协调的徐增寿,当问明情况后,出了一身的冷汗。

    柏金堂可能到那时还正懵懂着对方是谁,就知道来头不小,而徐增寿开始也只是认为周保等人得罪了锦衣卫,虽然在前些年比较猖狂,但自从洪武二十六年锦衣卫被削了抓捕审讯之责后,形同无牙的老虎,让人减轻了许多顾忌。

    所以徐增寿并未放在心上。认为凭借自己左都督的头衔,至少让其放人还是轻而易举的。可是经过柏金堂等人的叙述,徐增寿已经明白了去望江楼的是谁。心里骂着这些高丽棒子太会找事,但还要想办法将事情处理好。

    不动神色,徐增寿将人犯带入自己府中,而柏金堂等人由于身份败露,所以不能再留在京师,徐增寿让他连夜出城,在牛首山中暂避,其后,想到有些不妥。又命亲卫送去了一包东西和书信,让其遵嘱办事,大意就是到了牛首山后,寻个机会,将那些士卒们毒死,以绝后患。

    之后,面对着那些眉清目秀的高丽人,开始为难起来,这些人。原先按照自己的意思,杀掉灭口是最好的选择,徐增寿是军旅出身,对于人命向来不是太看重。要不,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命柏金堂将那些士卒灭口,但是对于这些高丽人。顾忌到当初燕王的交代,和燕王和李芳远曾有的协定。这十三人更是李芳远的男宠,杀之害怕与大师有碍。但是看到一群娘娘腔的男子在那里互相搀着手,脸上竟然有了泪痕,鄙夷之心顿起,想到,夜间要不是你们依仗人多站出来为周保撑腰,想那周保也没有胆子横冲直撞。

    现在倒是有些楚楚可怜之态,怎么能不让人生气。正在徐增寿烦恼的时候,妹妹徐妙儿前来,知道这个妹妹一向对于燕王和姐姐燕王妃十分亲近,性子虽说有些纯朴烂漫,兼又生的俏丽可人,让人一看就心生怜惜,但是心思玲珑,比之他这个作为兄长的,还要胜上几分,更重要的是妹妹出生未久,父亲就去世,老夫人怜其没有父亲,且又是幺女,对她十分溺爱,一众哥哥姐姐对她也是百依百顺,生生把这这个妹妹惯成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连忙将其引入内堂,将事情的前后原委详细说出。

    徐妙儿看见这十几个生的宛若女子的男子,也是一脸的诧异,一个比一个俊俏,有的竟然比女子还要艳丽几许。当听说是男宠时,不免心生厌恶,但是姐夫燕王的事情,又不能不帮,听哥哥说,燕王已经被软禁在府中,虽说是保护,但是有几次自己找姐姐玩,都被那个驸马梅殷拒之门外。

    心里早已经有些不满,当徐增寿又说,若是被抓住结交外藩这个把柄,恐怕燕王的性命不保,甚至会连累的姐姐时,徐妙儿已经决定帮这个忙。

    思考了一下,顿时将侍卫们几人在东角门的商议猜了个**不离十,言道,现在出京,反而最是危险,就算是能除了京师,恐怕已经在沿江各处洒下眼线,一个不察,只要暴露行踪,一纸诏书,各地卫所纷纷而上,别说是十三个人,就算是一万三千人也不要想离开大明。

    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当听说安庆公主和哥哥已经连夜布置,现在早朝时,应该是群臣义愤不顾皇上安危的时候,眉头一皱,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也算是一个机会,于是对徐增寿耳语一番。

    徐增寿闻言大喜,妹妹的意思是,这十三个人生的俊俏,化妆于女子也未尝不可,放在一起更是目标太大,不如分散开来,她领走两个,余下的找一些平日亲近的王公大臣分别放于府中,当然,一向和燕王交往甚深的驸马都尉谢达和安王朱楹就在被邀请之列。

    反正都是在下浮桥附近居住,倒是也快捷,众人商议了一下,决定将这十三人分别隐匿于府中所养的戏子当中,因为那里正是鱼龙混杂、男女不分的场合。然后将朴正洙、金希澈、韩庚、金钟云、金英云、申东熙、李晟敏、李赫宰、李东海、崔始源、金厉旭、金起范 、曺圭贤等人叫上来。

    像是分猪肉一样分好,闻之这十三人竟然还真的是精通曲调琴棋,当然是正中下怀,交代好厉害关系后,各自被换上女装带走,回到府中就说是新买的女伶,让管事造好卖身契等物事,以防备别人问及。

    就这样,侍卫们等人制定好的计划落空。就算是侍卫们想到那娘娘腔的模样,令核查人员特别要关注女眷,更是带着李芳果所画的图像。但依旧是一无所获。因为谁也没有想到,在关键时候。竟然有这么一股力量在支持朱棣。一个王爷,两个驸马、一个手握一定兵权的都督。还有一个女智囊,更有甚者,早朝是上奏的诸臣中,谁知道还隐藏着几个。

    入夜亥时左右。朱元璋已经去了坤宁宫休息,就在侍卫们在乾清宫批阅奏折,等待着消息时,林子雨带着周保,已经出了石城门,往郊外而去。

    石城门附近的丛林。很偏僻,一个人影也不见,京师中的很多女眷都在“走百病”、“度苦厄”。经常流连在外的登徒浪子们都赶过去,就算是占不到便宜,能饱一下眼福也好,更不要说黑灯瞎火的,顺手摸下那些平日都隐藏深闺之中的小手,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他们怎么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看着空旷的四周和远处隐藏在黑幕中的山影,周保不安中隐藏着一些奇怪。突然停驻脚步,问道:“不是说去江边搭船,跑到这地方做什么?”

    林子雨笑了笑,也停了下来。环视四周,看见一丝风吹草动也没有,对于此地的情况十分满意。心想就是这里吧。

    “周管家,我要说是要你的命!你相信不相信?”

    周保心里巨震。自己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但是多年圆滑处世的他。脸上犹自做不在乎的模样,说道:“老林,开什么玩笑,平日我可待你不薄,更何况了,杀了我,你怎么向驸马和公主交代?走吧!”

    嘴里说着走吧,但是自己却是往后退了几步,但是被打脱臼的双腿又开始抽筋起来,心里暗暗叫苦。

    “谁跟你开玩笑,让你昨个明白鬼,驸马有令,今儿送你上西天。”林子雨再无一丝恭敬的模样,平日里周保在府中作威作福,从来不将别人放在眼里,林子雨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现在得到这个命令,哪有不痛快的道理。

    周保这才觉得腿脚恢复一点正常感觉,转身就想跑走,但是身材肥胖的他那里有武人出身的林子雨敏捷。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抓住周保的后领,而后者惊惶失措的大声叫道:

    “林子雨你小子黑了心,现在公报私仇,是不是还记得我曾经克扣过你的饷银的事,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就禀告公主和驸马宰了你!”

    听到周保在那里乱叫,再没有了往日的威风,林子雨更是心理爽快,像是猫捉老鼠一样戏弄着周保,慢条斯理的说道:“我正是奉了公主和驸马之令来让你住嘴的,兄弟只得得罪了。”

    周保早就相信林子雨说的话,但还是不甘心的说:“我不信,我自幼跟着驸马,驸马是决不会杀我的,走,我们当着公主和驸马的面问个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杀我?告诉你,即使杀我也没有用!不要糊涂,快放了我!”

    林子雨调笑着说道:“让你做一个明白鬼吧,也省的阎王问起你为什么死的,你不知道怪丢人的,你知道昨天夜里在望江楼遇见的是谁吗?是皇上,你为公主和驸马惹下这么大的麻烦,还能容你活着?”

    说完,就将其抛在地上,周保摔的“呃”了一声,但也顾不得了,翻身跪在地上边磕头边说:“林大爷,林大爷。我有家产几万两银子,你若放了我,我分给你一半。”

    林子雨不再多言,右手抽刀,左手掐住周保的脖子,看到其想要挣扎,用刀背在对方的后脑上这么一砸,周保便哑然倒下。

    然后取出事先从府中带出的麻绳,打了个活结,拴到一棵大树枝杈上,刚准备将周保的脖子往活扣里套,突然一支羽箭“嗖”的一声钉在林子雨的脚下,骇然四处张望,却发现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上了十几个人,为首的那个,生的颇为刚毅,脸上棱角分明,却是笑容可掬,拱手道:“在下傅雍,不知林队长在这里做什么?我看应该不会治疗疑难杂症吧!!”

    听到傅雍这个名字,林子雨不由面呈死灰,身为公主府护卫首领的他,经常跟随公主或者驸马出入,怎么可能不知道傅雍这个名字代表着东宫的宿卫呢?

    心里奇怪自己什么时间被注意上的,难道是这厮和东宫又勾结。林子雨看着正陷入昏迷的周保,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但见那一支支明晃晃的箭镞对准这边。看来稍有异动,自己立即就会变成山中的刺猬一般。

    正在想着,心里不由一动,一松手,周保呯的一声落在地上,随手又将佩刀掷在远处,恢复脸上的颜色,也笑道:“不知傅大人有什么吩咐?”

    傅雍暗道了一声“上道”,不愧是公主府出来的人。见过世面,也知道进退,但并未下令宿卫弓箭放下,继而道:“太孙殿下想见见此人!”

    说着,直指如同死猪一般的周保,忽而又皱着眉头,道:“但是太孙殿下又不想让公主知道,这事有些难办,不知道林队长有什么办法没有?”

    ……。

    安庆公主府。听完林子雨的禀报后,急切地问:

    “你确信没人见到么?”

    “驸马放心,那一带本来人就少,昨日夜里就更不会有人去的。属下要不是想把其埋的深些。也不会回来的这么晚。”

    安庆公主看着林子雨的满身泥泞,不动声色地将五百两宝钞塞进他手里,冷冷地说道:

    “林子雨。你只当什么事也没发生。”

    点点头,见安庆公主面如寒霜。两道凶狠的目光似带血的利刃,凌厉逼人。话虽简短。但字字如雷,皇家公主的威严凛不可犯,叶鹏举顿时觉得缩了一截,垂首应诺:

    “是,公主,小人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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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震怒了,将手中的奏疏狠狠的投掷在奉天殿的地上。已经四十岁的朱标,说话早已经脱离了稚子之声,再经过多年监国的磨砺,更是刻意的加了许多些许威严,显得掷地有声的道:

    “堂堂大明国都,天子脚下。元宵佳节之际,孤王亲自交割的犯人失踪,虎贲右卫一个总旗的士卒失踪。孤王问兵部,查不出,问刑部也查不出,大理寺说不知道,后来有位爱卿竟然给朕说,不算是什么大事?”

    “什么是大事?难道非要皇上和孤王失踪,才算是一件大事吗?”

    奉天殿一片寂静,有些人心里有数,但有些人却是有些疑惑,当太监将各个奏疏分别念了一遍后,心中已经知道了大概。

    已经是洪武三十一年二月初了,从周保落入掌握之中后,由于查不到那十三个高丽人的下落,侍卫们索性暂时偃旗息鼓,暂时不做任何反应,但同时,也在筹谋着更大的动作,等的就是这一天。

    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侍卫们召集傅友德、冯胜和耿炳文等老将,对于大明的军制做了一个十分详细的了解。

    在京畿之地,锦衣卫、旗手卫、金吾前卫、金吾后卫、羽林左卫、羽林右卫、府军卫、府军左卫、府军右卫、府军前卫、府军后卫、虎贲左卫。这十二支亲卫由皇帝亲自署理,除此之外。天下卫所由五军都督府管辖,但无权调动。其中:

    左军都督府在京管辖:留守左卫、镇南卫、骁骑右卫、龙虎卫、沈阳左卫、沈阳右卫六卫。在外下辖浙江十六卫、三十八个千户所;辽东二十五卫、十八个千户所;山东十九卫、十六个千户所、三个仪卫司、三个群牧所。

    右军都督府在京管辖留守右卫、虎贲右卫、武德卫三卫。在外下辖直隶一卫,陕西二十八卫、十六个千户所、三个仪卫司、三个群牧所。陕西十二卫、三个千户所。四川十一卫、十个千户所,二个仪卫司、一个群牧所。广西十卫、二十三个千户所、一个仪卫司。云南二十卫、二十个千户所。贵州十七卫、十二个千户所。

    中军都督府在京下辖四卫,在外下辖直隶二十六卫、十六个千户所中都(凤阳)七卫、一个千户所。河南十二卫、六个千户所、七个仪卫司、四个群牧所。

    前军都督府在京下辖三卫。在外下辖直隶一卫,湖广二十七卫、三十三个千户所、四个仪卫司、三个群牧所。湖广七卫、九个千户所、三个仪卫司。福建十六卫、二十个千户所。江西四卫、十一个千户所、三个仪卫司、二个群牧所。广东十五卫、五十一个千户所。

    后军都督府在京下辖二十卫。在外知直隶三十四卫、十二个千户所。河北二十三卫、八个千户所。山西九卫、九个千户所、三个仪卫司、三个群牧所。山西行都司十三卫、三个千户所。

    另外都司一奴儿干都司下辖三百八十四个卫所,实际皆为少数民族的土官卫,同样在云南、四川、贵州和甘肃也有为数众多的土官卫所,但并不属于明代的正规卫军。(未完待续。。)

525 自救

    这样的配置,有利于各都督府之间相互牵制,每个都督府都有京畿卫所,也有外辖卫所,不至于有人大权独揽,就算是其中有人生出异心,单凭一个都督府所辖的卫所,根本不可能在京畿之地泛出浪花,更重要的是,五军都督府还没有调兵之权,调兵之权在于皇上意思和兵部的协商,发出兵符、玺书后,御下卫所才能听侯调遣。

    换个说法,如果大军是钱库的话,那么五军都督府便是守门的,各自拿着钥匙,不过钱虽然不是他们的,没有他们那道钥匙,要调动大军还真的不是十分方便。

    这样有效的遏制了一方独大,但是由于权力太过于分散,万一有事情发生,就会造成责任不明,比如说,这次右军都督府虎贲右卫的一个总旗的士卒失踪,说句实话,放在朱元璋眼里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事,而放在侍卫们的心里,更是一个反对势力抬头的苗头,但是右军左都督杨文,现在辽东训练军马,仍督屯种还未回归,右军都督府事务却都集中在都督佥事徐膺绪身上,本应该治罪的,但太子朱标却是知道这个徐家老二是最没有野心的一个,以不是主管之意,暂时不予追究。

    但是也暴露了一个很明显的缺陷,那就是权力太过于分散,又有些暗中的集中,徐达身为开国首功之臣,其四子除了一子早亡之外,其他三子,徐辉祖是前军左都督、徐增寿是后军右都督,而这个徐膺绪则是右军都督佥事。

    以家族之力。等于控制五军都督府的三军之力,尽管太子朱标对于徐辉祖的印象不错。尽管徐辉祖在去四川之前,已经向太子朱标表示了尽忠之意。但是有二十个卫所力量的后军都督府,却是在最不安定的徐增寿身上。

    连徐辉祖都能隐晦的提出让弟弟王南方任职,显然已经预感到了徐增寿的心思,那么太子朱标怎么能掉于轻心呢?徐辉祖向自己效忠,却不告发自己的弟弟,明显还是有侥幸的心理,到了关键的时候,特别是家族存亡的时候,徐辉祖还会尽忠于自己吗?太子朱标改变了这个历史。他自己也不好说。

    之前,借助调徐辉祖、增寿两兄弟去陕西、四川巡视私茶的时机,太子朱标授意傅友德和冯胜等人,将五军都督府的中层军官基本排查调换一遍,但是此次元宵节的事件,依旧暴露了掌控力度不足的缺点,看来是时候动一动这个军制了。

    想到已经在山东做布政司几年了的铁铉,虽然时常有书信前来,从未表达过回京师的念头。但是据太子朱标所知,铁铉在山东做的有声有色,特别是鲁王朱檀在洪武二十二年暴毙,新任鲁王朱肇煇却只有十余岁的年纪。铁铉可以说没有什么牵制,在山东恢复生产、鼓励民团守卫胶东,再加上最近几年倭寇极少骚扰山东。山东的经济发展的十分快捷,在去年朱元璋还在理政时。就受到过表彰。

    在地方上有建树,会京师又如何呢?

    太子朱标近几年来。对于名人几乎失去了兴趣,才明白,名人也是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产生的,比如方孝孺,不知道是太子朱标对其的期望值太高,还是他们两个八字不和,除了学问很深之外,太子朱标觉得方孝孺的政治智商比自己还低,正月十六的那次早朝,竟然也是带头劝谏自己,丝毫没有自己是东宫旧人的觉悟。

    也难怪朱元璋一直不重用方孝孺,谁摆一个刺头在身边,动是动不得,方孝孺在士林中的威望那是无人能及的,比如科举风波,刘老夫子七十多岁的年纪还摆不平,方孝孺从苏州的一封书信就乖乖的让江南士子闭上了嘴。

    要是不动吧,偏偏是自命清高,谁也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对于礼节是比较重视,但是脾气也是十分孤僻,办事好认死理,解缙不知道找太子朱标告了几次黑状了,说方孝孺在那里编撰《洪武大典》,没有遵从的意思,对于收集过来的文献,根据自己的好恶删减,而太子朱标的用意是,只抄写,不删减,想留下一些古典文献,方孝孺这样做,已经是违抗旨意了,虽然没有计较,但是太子朱标已经有了换下方孝孺的念头。

    说道解缙,太子朱标又想起在自己那个世界颇负盛名的急智和才华,到自己迫不及待的用其时,才发觉解缙这个人对权力的热衷是很强烈的,也就是说,在政治上比较圆滑,可能是仕途磨平了年轻时的棱角吧,朱元璋口中那个愤青模样的解缙也不复存在,这让太子朱标十分郁闷。

    当然,人无完人,但是名人的光环一旦陷落,那用起来也是索然无味,再看看满头白发的耿炳文、傅友德和冯胜,日益觉得自己的人才储备断层的厉害。

    现在还可以用这些老将压住阵脚,可是他们最年轻的,现在已经也近六十五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自己还能依仗多久呢?

    这是太子朱标一直在考虑的问题,所以由京畿开始,由军队开始,整肃之事必须马上开始,其中也有些狐假虎威的味道,趁着老朱的余威尚在,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奉天殿上,群臣们那里知道上面端坐的有此想法,心里都在揣测着的意思,看着那震怒的模样,不过都认为五军都督府的人要倒霉了。

    果其不然,稍后,太子朱标让太监传下诏书,在兵部和五军都督府之外,成立军部。

    军部不但涵盖前军、后军、左军、右军和中军等五军都督府的名位,更是增加了水军和军校两个部司,即军部有七司,分别为前军司、后军司、左军司、右军司、中军司、水军司和军校司。

    但是表明军部只是基本上相当于宋时的枢密院作用,但并无实权。只做参谋使用。但是太子朱标诏书里话锋一转,各司设正使一人。副使两人。各司正使除水军司由太子朱标置顶方明谦担任、军校司由冯胜担任外,其余五司在暂时人员短缺的情况下。朝廷考虑到各方面因素,暂时抽取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担任正使,稍后酌情调任。

    原有五军都督府的事务,暂时交与右都督接管,右都督不在任上的,交与佥事接管,而后,五军都督府互相现任主事互相调换,由中军都督府接替前军都督府的事务。以此类推,达到互相换防,并责令在三个月内熟悉本部情况,做出书面的一个奏疏,如有违背,罚俸半年,再延长一个月,再违背,则降级使用。一年后,依旧不靖者,削职为民,用不启用。同时升五军断事官为正四品。总治五军刑狱。分为五司,每司设稽仁、稽义、稽礼、稽智、稽信五人,均为正六品。各理其军之刑狱。

    群臣一片大哗,但是反对者却不太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次整肃的是兵事。也就是武臣的事情,现在武臣方面,只要是傅友德和冯胜还有耿炳文不出声,就算是五军都督府的各个都督,无论是从辈分上,还是从资历上,都要远远逊色很多。

    唯一能和老将军有说话权的武定侯郭英,却是仍然赋闲在家,并未有启用的意思,不过就算是郭英现在大殿,面对冯胜和傅友德也没有争论的余地。

    此次调动,徐增寿首先出来表示了反对,说按照这样做法,大明可能是真的并不知将、将不知兵了。想让请出皇上的诏书,他们方可行事,在徐增寿的暗示下,其兄右军都督佥事徐膺绪、前军都督佥事,也是驸马都尉谢达都站出来表示附议。

    太子朱标并未理睬,只是冷然让掌印太监拿出了兵符和印玺,这些人才无话可说。按照如此看来,皇上早就将兵符交与了,只好一脸悻然不甘,却不在说话。

    徐辉祖看到几个人偃旗而归,这才放下心来,本来这个主意就是他在去年为父亲扫墓时向献的计策,这样一来,诸军都督府职权互相调配,那么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大的动作,趁机可收复军心。

    不过做的更是到位一点,竟然将五军左都督全部调入军部,那么以来,主管的位置架空,副手有了上位的机会,还不拼命的做出一点业绩,那才是傻呢。

    同时,太子朱标又下达了掉山东布政使铁铉进京,在兵部担任右侍郎,总司五城兵马指挥司之责,这样以来,兵部有齐泰、铁铉担任左右侍郎,军部有冯胜压住阵脚,五军都督府再都是一些新官上任,京畿的局势暂时控制了下来,其实做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毕竟老朱还健在,不好动他原有的军制,只是在其中上了一道枷锁,其中还有一个深层的意思,就是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赶快跳出来,若是不跳,就湮没了他。尽量保证京师官员的纯洁性。

    武定侯郭英在侯府里坐卧不宁,更改军制的消息。自然也不会传不到一直关心朝廷时局的郭英耳朵里。更加使他寝食难安。

    按理,上回御史裴承祖对郭英弹劾参罪,推波助澜,急欲置之死地而后快,若不是圣恩垂怜,和驸马梅殷斡旋,郭英早已呜乎哀哉,如今的郭英如果看透,就不应该再想那么多,安安稳稳的做个富家翁,凭借妹妹郭宁妃、还有辽王是其女婿、自己的儿子又是永嘉公主的驸马,这几层关系下来,谁也奈何不了他什么。

    可是郭英就是偏偏放不下那颗蠢蠢欲动的心,行军打仗过了一辈子,到老了却被削去军权赋闲在家,而且还有那么多的靠山,难道竟然一点也不仰仗自己吗?等傅友德和冯胜出现后,他彻底的伤心了一回。

    因为在世人眼里,他郭英始终是将,而冯胜和傅友德都是可以称之为帅的人物,将帅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眼前还是一片黑暗,待到这次军制依旧没有他半点消息,难道自己军旅一生,就要在儿孙之乐中慢慢逝去吗?要知道。冯胜和傅友德的年纪可比郭英还大啊!怎么能让他甘心呢?

    郭英在那里坐着慢慢的发呆,忽然亲卫来报:

    “侯爷。驸马爷来了。”

    郭英一惊,难道是来看自己笑话来了?忙问道:

    “哪位驸马?”

    “宁国公主府驸马都尉梅大人。”

    “快快有请。”

    郭英匆忙走出客厅。跨进庭院,见梅殷走来,拱手相迎。二人来到客厅,侍女献茶。寒暄一番之后,梅殷问道:

    “武定侯深居简出,可曾听到什么风声?”

    郭英心里一格登,什么风声,难道是太孙殿下感到自己不满,所以前来试探?他望着梅殷那张英俊的面庞。那一双眼睛正友善地望着他。

    “不可能。”于是笑道:“老夫自从那次风波之后,闭门深省,确是不谙朝野新闻,驸马所说风声指的是……?”

    “就是正月十六那天,奉天殿群臣弹劾殿下枉顾圣上安危,私自带陛下微服出巡的事情。”

    “哦!”郭英佯作吃惊地说道:“这个老夫也略有所闻,但不知道详情如何?”

    “其实晚辈得到消息,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所以……。”

    “啊!!真的?”郭英似乎有些不信的模样。这倒不是郭英假装出来的。前一段传的沸沸扬扬的犯人和虎贲右卫整个总旗士卒失踪的事情,原来竟然有这样的内情,不但牵涉到安庆公主,而且还牵涉到高丽人。甚至,听到梅殷的话意,竟然遥指被任命为左宗正的燕王殿下。怎么能不令他吃惊呢?

    “不错。实情的确如此,太子朱标亲口告诉晚辈的。”

    “皇上怎么说的?不、不。皇上知道吗?”郭英咽了一口吐沫,忙改口问道。

    “皇上虽说圣体无恙。但殿下因涉及安庆公主,所以不想打扰皇上的静修,不敢乱说,所以至今一直没有对此事作出反应。”

    “夜猫子进宅——不怀好意,这些高丽人的来意如何?不知道有没有消息?”

    “失踪了,无论动用多少人,都没有一点头绪,连公主府的管家周保在被灭口之前被傅雍救了,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就知道是驸马生意上的伙伴,看来消息守的十分严密。但是……。”

    梅殷想了想,还是没有把林子雨的消息说出来,在没有把这次来的目的达成前,什么也不好说,谁知道郭英会不会将此事透露给自己的妹妹,而让皇上知道呢?

    “噢!有没有和高丽人做生意,难道老夫不知道吗?”郭英将茶碗盖子轻轻地刮着茶叶,也不去喝,似是自语,“中间一定有什么秘密,殿下怎么不向采取行动呢。”

    一阵短暂的沉默以后,梅殷探身道:

    “武定侯,依晚辈看来,这与皇上圣体违和有关。这一个多月里,皇上病疾缠身,天下臣民无不担心。但是殿下以孝顺著称,怎么肯用这些事情来叨扰陛下呢?”

    “燕王!”郭英持着花白的胡子,若有所思地说:“他们是为燕王被困京师而来。皇上健在,他们不敢造次;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样一个严峻情形,殿下难道真的没有察觉?!”

    “武定侯,晚辈觉得心中早就有所察觉,也作了未雨绸缪,只是皇上对于安庆公主的情谊,你也知道,万一皇上知晓,这事儿……。”

    “一定要斩断他们的联系!哦,不是,不是斩断皇上之间的联系,而是斩断燕王和安庆公主之间的联系。”

    “武定侯忘了燕王与我和都是妹夫郎舅之亲,皇亲之间来往本是堂而皇之,为何斩断联系?”

    梅殷心里暗笑,所料果然不错,郭英已经渐渐的走进了自己的角色,遂慢慢的引导着,接着道:“要治罪,必须要有一个理由,正月十六望江楼的事情,皇上也知道,单凭捕风捉影,皇上肯定会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姑息迁就一下,毕竟查无实据啊……。”

    “不是有那个周保吗?皇上听那周保的供词也能采信啊!!”

    摇摇头,梅殷道:“一个下人而已,你觉得周保失踪后突然出现在东宫手里,难道皇上就会相信不是有人构陷安庆公主和驸马吗?”

    双方陷入了沉默,梅殷静静的等待着郭英的回答,其实这件事情,压根就没有打算让皇帝知道,之所以来找郭英,不过是想有个足够于分量的人在前面拼搏,非要被治罪不可,那样等于给那些暗中支持燕王的人一种警告,就算不能吓退他们,至少可以扫扫那些人的嚣张气焰,放出去一个信号,安庆公主和驸马都敢动,别说是你们其他人了。

    而郭英也在沉思,报复的机会来了,倘若因此而获罪,那么自己不是正好可以获得的信任,但是为什么梅殷来找自己呢?并不笨的郭英马上就想起了这个问题,越想里面越有玄机。但是自己若是贸然发难,弄不好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新仇旧恨,凶狠好斗的安庆公主决不会善罢甘休。这个皇上最宠的金枝玉叶炙手可热,就连妹妹宁妃也得让她三分,闹腾起来,反戈一击,反而弄巧成拙……。(未完待续。。)

526 死局(上)

    “我有办法!”郭英嘴角一翘,显然想到了什么,转身从暗格中取出一件物事,压低声音说:“私自贩卖茶叶往外藩,这条必罪无疑!”

    “噢?”梅殷不懂神色,接过郭英递来的物事看了看,是一封信,是陕西都指挥使刘进的密信,透露了一个大家都耳熟能详的信息。信中言道,有件事十分蹊跷,据卑职属下护卫过境兵卒暗中报告,驸马贩茶的谣辞,人言沸沸,附上大人参阅。卑职不敢妄言驸马与贩运私茶干系。然此事关系重大,卑职诚惶诚恐,夙夜难安,惟乞恩师大人垂赐良策……。

    刘进原是郭英的部属,甚得郭英爱重,刘进出任陕西都指挥使便是出于他的举荐。沉思片刻,叹了一口长气,说,“扑朔迷离,捕风捉影,难,很难。更何况驸马贩卖私茶之事,皇上已经知晓,再用此定罪,恐怕群臣不服啊!!!”

    说道这儿,梅殷忽然问道:“武定侯,皇上曾经派僧人前往西番游方,听说快回京师了吧!”

    “对!我把这事给忘了!”郭英手击桌面大声说,“那些僧人回京,只要将数目加大到……就有好戏看了…..但不知可否愿意这样做?”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看见郭英还在装傻,梅殷也不禁暗自偷笑,遂正经道:“太孙殿下知道武定侯老来得女,有一个小丫头如同粉琢玉雕的一般可爱,正准备奏请皇上,让年龄相当的郢王朱栋娶为王妃。不知道武定侯可愿割爱呢?”

    郭英听到这句话,才知道对方打的是什么注意。心里盘算起来,那个意思是如果愿意替出头。除去这个老冤家,那么就可以重新获得的信任,但是这个双料岳父真的是那么好当的吗?

    皱了皱眉头,本来整天都是想着如何重获权柄,可是当这个机会摆在面前时,他却有些犹豫,想起了自己妹妹在后宫的威望那么重,都有些害怕这个不知道轻重的安庆公主,更何况还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办法能不能把置之死地。因为毕竟因为这个罪过,皇上曾经开了一次恩,同样的,自己的罪责也是没有完全洗脱干净。

    如果打蛇不死,那么自己也将会非常麻烦,以安庆公主的性格,肯定会借助自己原有的罪责继续扩大,以达到同归于尽的目的。

    但是这个念头同样是一闪而过,对于皇帝身体的近况和从去年起的风头。可以判断出,不但现在大权在握,而且登基也是不久的事情,现在不出手。还更待何时呢?但不知道会怎么安排自己今后的动向和职司,难道就给我一个双料藩王岳父的名头吗?还像是这样不死不活,还不如现在生活的安稳。郭英想到。

    “那老夫怎么能和宋国公、颖国公相提并论呢?”郭英巧妙的将话锋一转,绕到自己身上。然后等待着梅殷的回答,他已经看出来。梅殷是这次派来和他谈判的。不趁机要些好处,那就枉费了这么多年的处事经验了。

    看到郭英此刻仍旧在讨价还价,梅殷心里有些不愉,但是似乎对于郭英早有安排,只是想逼迫郭英和藩王反目,加大一些保险系数而已,遂摇摇头,道:“武定侯,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晚辈也不敢欺瞒,但是觉得,如果武定侯事情办得妥当,返回辽东,应该是不难的事情,不过此时晚辈说话作数不得,仅凭感觉,还望武定侯斟酌。”

    郭英听到此话,心里一喜,当即拍了拍胸膛,承诺了此事,而此时的驸马府内,却是人心惶惶了。

    洪武三十一年三月,最轰动朝野的不是每个皇子的心思,也不是在大家所关注皇帝的身体状况,更加不是在牛首山南翠屏山中樵夫发现的五十五具被毒死的虎贲右卫士卒尸体,因为这一切都被各方面有意的将影响压制在小范围之内。除了有心人关心之外,其他人并无大的兴趣。

    毕竟,在大明,有空八卦的人还不如后世多,但是有一件事情,开始悄无声息,但是不久,就传遍整个京师,乃至街知巷闻了。

    武定侯郭英在府中泣血上奏:臣因私欲,受罚于寓中,本不该多言,唯苟命偷生尔,实乃心存正气,岂甘俯首奸邪?食君之禄,报君之恩,为捍卫圣尊圣德,大明律法,虽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微臣素仰圣德无量,天纵英明,严刑峻法,赏罚昭然。笃信浮云难以蔽日,邪恶岂可欺正。今兹冒死呈奏,犹如微臣跪伏丹墀,面圣泣诉。今奏驸马都尉,身为皇亲,贩卖私茶;一次就达十万斤之巨……。呜乎哀哉!悲愤已极,臣启皇上,万岁圣明,权奸枉法而嚣张,罪犯践法而逍遥,则天理何存?王法何在?伏望圣眷天恩,烛照幽隐,察臣耿耿忠心,赦臣僭越奏呈之罪,万乞圣裁,微臣诚惶诚恐,泣血跪拜……。

    当这封之乎者也的奏疏在奉天殿呈上时,太子朱标表情严肃,而朝堂之上诸臣有的激愤、有的沉默、有的惋惜、有的却是惊讶。很少人能猜出郭英是想做什么,这老头难道在家里闲疯了,把这些陈年老案搬出来做什么,这不是经过皇上默许不追究的吗?

    有聪明人可以从数字里面看出一点玄机,这次郭英的控诉中数字明显要比上次兰县河桥小吏控诉的要大的多,难道是又有什么动作?难道敢忤逆皇上的意思,要重翻旧案?

    但是太子朱标的表现很快就粉碎了他们心中存在的疑问,对于郭英的控诉上奏,表现的十分平淡,明显有些和稀泥的势头,首先肯定了郭英的为国为民,当场撤销了去年关于郭英降俸的处罚,所降俸禄由内库出钱补上,以示表彰。

    群臣没有想到是如此结果。想到皇亲国戚,果然是惹不得啊。就算都是皇亲。也分亲疏远近。心里叹息着,却默不作声。散朝而去。

    翌日,不知道倔强的刘三吾老夫子怎么得知了朝堂之上的决定,本来身为《大明周报》主编的他,没有得到召见,是不会在朝会上出现的,与世隔绝的埋没在各种稿件当中,也许是一个年近八十岁老人的最好归宿。

    可是刘三吾得知这种情况之后,深深为大明律法对于皇亲国戚形同虚设感到担忧,自持自己曾经是东宫老人的身份。连夜上书:臣谨冒万死启奏,方今朝廷茶法屡申不禁,贪赃恶行死灰复燃,天下臣民沸怨,翘首仰盼,皇亲犯法能否按律严惩?果然,则贪佞畏怯,宇内咸服;否则,法不责贵。则众心不服。贪佞攀比,虽法禁森严而尤如听雷鸣而无雨矣……!

    作为奏疏,经都察院御史裴承祖呈送到手中,放在御案上。太子朱标瞥了一眼。并没有去翻阅,只是说了一句:“这案子不是结了吗?皇上已有圣裁,驸马认错。已经收到惩戒,还有甚要说?”

    遂不再理会。谁知道可以不理会刘三吾的奏折,却阻拦不了刘三吾那颗老而弥坚的心。老夫子当得知自己的奏疏被束之高阁的时候,心里大为气愤,为国为民请命之心愈加坚定,在有心人的提醒下,想到了自己手中的《大明周报》。眼前不由一亮。

    又过了三日,正是《大明周报》刊发的日子,本来诗词歌赋居多的周报,当士子和商人们买回家中翻阅时,却被刘三吾亲自撰写校正的《汉书.东方朔传》中一篇文章所代替:“久之,隆虑公主之子昭平君,武帝女夷安公主,隆虑公主病困,以金千斤,钱千万,为昭平君预赎死罪,上许之……臣闻乐太甚则阳损,哀太甚则阴损……。”

    这节《东方朔传》,士子们几乎个个读过,都知道这脍炙人口的典故。

    隆虑公主本是汉武帝的亲姐姐,昭平君是隆虑公主的独生儿子,皇帝的外甥,后来,汉武帝的女儿夷安公主嫁给了他,昭平君便又成了皇上的驸马,亲上加亲。这位昭平君骄横跋扈,为非作歹。隆虑公主十分溺爱,担心自己过世之后儿子如此不法,难免招来杀身之祸。而武帝时朝廷律法规定,犯死罪的人只要花赎金五十万钱或五十斤黄金,便可豁免死刑。隆虑公主病危时,武帝去探视,隆虑公主道:“皇弟,皇姐就这么一个儿子,倘若我死之后,万一昭平君触犯国法,判了死罪,我也不能向你讨情了。不如这样,皇姐现在便向国库交纳黄金千斤钱一千万,为我儿预赎死罪,希望皇弟看在皇姐面上,就答应了吧。”武帝怜悯姐姐,就答应了她这个请求。

    不久,隆虑公主。去世了,昭平君非但没有改过自新,反而变本加厉,无法无天,竟然杀死朝中一位老臣。有司按律将他拘捕,但因他是当朝驸马又是皇帝外甥,不敢惩处,便奏请武帝圣裁。武帝虽性猛嗜杀,立法森严,但案涉嫡亲,不能不左右为难,想起幼时与姐姐朝夕相处姐姐待他的种种恩情,怆然落泪,凄哀地叹息道:“皇姐年纪老大才生了这个外甥,又成了我的女婿。皇姐病危时我亲口答应以金赎命,叫我如何是好?”于是群臣奏谏,请求皇上履行御言,免除昭平君死罪。

    武帝经过一番痛苦的思虑之后,感慨地说:“不可不可,法令是先帝制定的。倘若我私亲践法,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姐姐,为了自己的女婿、外甥便赦免罪犯,我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呢?”说罢发下圣旨,立即赐死昭平君,自己忍不住流下泪来,满朝文武也一片唏嘘。

    惟有东方朔却像贺庆一样斟满酒杯,对皇帝说道:“臣闻贤君治国,赏则不忌仇怨,诛则不择骨肉。书曰:‘不避不党,王道荡荡,虽三皇五帝也难做到。而陛下圣明,大义灭亲。如此,则宇内百姓各得其所,天下臣民幸甚幸甚’……。”

    然后在这个典故上,刘三吾又附上了郭英弹劾驸马的一些简单情况,虽然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把大篇幅校正《汉书.东方朔传》的目的暴露无遗。

    一时间。南京城内交头接耳,窃议纷纷。传说纷经。有的说驸马贩运私茶,五万斤、十万斤、甚至上百万斤数目不等。用船、用车,甚至还有大明军队押送。均是地方官府巴结皇亲所提供的,有的说是身为皇上女婿的驸马都尉竟然知法犯法,上有圣命国策,下则官官相护,巧妙对策,越传越玄,众说纷纭……。

    这些流言传闻不胜而走,当然也传到了三院六部。大理寺、各级官员耳朵里,不过都是敢怒而不敢言,最多也是为刘三吾的这种举动担心而已。

    太子朱标怒不可遏,命铁铉的五城兵马司主管封锁消息,务必找出源头。五城兵马司受命倾巢出动,将城内酒楼茶肆翻了个底朝天,也未找出谣言的始作俑者。当天,下旨,刘三吾圈禁在府中反省思过。所有《大明周报》所属皆要接受锦衣卫的调查。

    谣言往往是很奇怪的,你越是掩饰,他越是传播的快,驸马府的周围。经常有人穿梭游离,可能是皇室派出的保护人员,也可能是是好事的士子出于不平想要声讨驸马。

    京师内沸沸扬扬。这则新闻终于被炒作的连五岁顽童都能说出点门道时,事情终于遮掩不住了。

    当此时最先发起的郭英不再关注。刘三吾圈禁在家时,都察院的御史们终于按捺不住。筹谋着一次全院性质的上书,同时也牵动着其他六部的一些官员、六科给事中也做好了劝谏的准备。新一轮的正义之举即将展开。

    燕王府内,当朱棣看到《大明周报》上刘三吾亲自校正的汉书后,一直留意着朝廷动向的他就长叹了一声:“此次必死无疑……。”

    身在帝王之家的他,已经很明白的看出来,太子朱标这次的筹谋,害怕事情闹到父皇那里,看在安庆公主的面子上再来个不了了之,自己动手又担心拗不过宗室的纠缠,所以开始动用舆论的力量。

    但是允炆为什么突然针对呢?刚刚建立军部,万事待兴,有多少事情忙不过来,偏偏要寻一个驸马的麻烦,难道他不能等到登基之后再动手吗?

    太子朱标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战术彻底打乱了朱棣的思路,隐隐约约的感到,之事,应该和自己有关,难道那些高丽人已经被他查出来了?

    慢慢的感到有些不妙,他本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连忙通过一些暗自的渠道通知徐增寿等人,做好弃子的打算,暂时不要和安庆公主府有任何来往,该说的话就说,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希望自己置之不理后,安庆公主能走通父皇那个路线,至少可以为讨得一个活路。

    当然安庆公主也是这样想的,碍于盘桓在自己府周围的人群,他们夫妻二人甚少出府,也在苦思着对策,没有想到,莫名其妙的又被卷入了私茶风波中,而不是两人早就想好措辞的望江楼一事。

    真的是措手不及。

    是夜,天上的月亮在云中时隐时现,安庆公主府书房传来阵阵箫声,哀宛而凄凉,如泣如诉,萦回着一种驱不散理不清的情思。

    夫妻二人想对而坐,吹箫的是,而安庆公主在一侧恬静的听着,边听边看着书案前挂着的那副画像,那么的出神。

    脑际中迅速叠现着母后巧妙劝谏父皇对臣下戒杀戮缓用刑的一幅幅画面……性情暴烈动辄杀人刑杖朝臣的父皇,一旦决定惩杀皇亲国戚朝中大臣,谁也不敢言不敢谏的,否则便被株连而遭到同样的下场。在一片肃杀万人齐暗的恐怖气氛中,惟有母后敢言敢劝敢理论……。

    而在母后亡故之后,太子哥哥不知用母后的画像逃避了多少次父皇的责罚,而自己面对严苛的父皇也是万试万灵,可是,这两日安庆公主拿着画像想要求见父皇,却被挡了驾,说是皇上抱恙,就不要惊动老人家了,此事,身为侄儿的一定会为自己做主。

    真的会为自己做主吗?安庆公主这才想到,自己以前是看不起这个侄儿的,一心想着四哥的雄才大略,一心为四哥抱着不平。

    这些事情,知道吗?

    安庆公主摇了摇头,他和丈夫合计了很久很久都没有一个结论,要不也不会在烦闷中吹箫抒情。

    今日安庆公主又去皇城求见父皇,依旧是太子朱标接见,她突然发觉到,自己年轻的侄儿此时竟然有些憔悴。侄儿告诉安庆公主,最近要求严惩驸马的奏疏已近二百余折。迫于百官的压力,自己准备将此事按照皇上所定“皇亲惟谋逆不赦,余罪由宗亲会议取上裁。法司只许举奏,毋得擅逮。”的朝廷旧制。命宗人府令晋王朱棡即日召集宗亲,查核贩运私茶一案,将公议结果再报于皇上裁决!(未完待续。。)

527 死局(下)

    并劝说安庆公主稍安勿躁,在府中静候佳音,想来宗室之中定有维护,因为所召集之宗室肯定还有燕王、周王等王爷,凭借公主姑姑和他们的亲情,相信不会让驸马有事的。

    回来后,安庆公主就陷入了沉思,最近别说是父皇,就算是找徐增寿等人,也推说是五军都督府轮换管理防区,抽不出身,更不要说是形同幽禁在家的燕王了,自己倒是找过姐姐几次,宁国公主一直劝他不要太放在心上,但是对于自己夫婿的梅殷,却只字不提,已经让安庆公主十分失望了,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难道,真的要寄望于无情的宗室吗?安庆公主默默的想着。始终没有出声,但是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然恶奴惑主,攫利工谗,欺瞒诱骗,屡布陷阱,致使骑虎难下,欲罢不能。既涉鬼域,利令智昏;将错就错,铸成大过矣。姑念驸马一贯效忠皇上,敬仰皇后,兼渠勤谨公职,谦和仁慈。孝慈严而礼公主,友亲戚而眭群臣。况孝慈皇后于弥留之际,耿耿恳恳哀祈陛下圣眷优渥于安庆,催人泪下,感动皇上。今驸马失足,幡然悔悟。臣等闻投鼠而忌器也,伏乞皇上法外施恩,从轻惩处。敕令尽退赃银,罚俸三年,刑杖六十。闭门反省,深省罪过,以观后效……

    初春的天气宜人,是南京少有的舒适季节。太子朱标喝了一口茶,静下心来,将晋王朱棡送来的宗亲议奏取过来。跳过议折开始那一段关于案情的赘述,把宗亲们的议决意见仔细地看一遍。

    果然不出所料。宗室还是相互遮掩着,给了退赃罚银、刑杖六十不痛不痒的处罚决定。尽管太子朱标已经通过内厂情报处的人知道了这个结果。但还是装模做样的仔细看了一遍,因为朱棡此刻就坐在他的下首。

    “如此甚好,这样以来皇上一定会对这个结果感到欣慰的,”点点头,太子朱标道。突然好想发现什么似得,忙吩咐随侍的太监:“怎么没有给叔王倒茶呢?”

    朱棡一脸尴尬,看着太监如飞似得跑去倒茶,连声干咳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叔王。听说姑姑也去了宗亲议奏会,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朱棡喝了口茶,还未能咽下,听到这个问题,差点又没有呛出来,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难道没有人禀报太孙,非得让自己这个晋王说话吗?其实这个宗亲议奏结果,有相当一部分取决于安庆公主在突然闯入的无理取闹。

    昨日。还是在东角门殿内。晋王朱棡主持宗亲会议,讨论对茶案的核查和议决惩处意见。

    参加公议的皇亲空前的齐全。除了平日很少在京师内出现的晋王、燕王和周王。郭英也被召来了。会场上一片寂静。皇亲们全神贯注地传阅着最近由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传来的各种的铁证。

    “按朝廷律法,贩运二千斤以上私茶出境及关隘不察者斩……”

    既然要杀,何必召开这宗室议奏呢?

    看着那暧昧的态度。真的会不看皇上面子不顾亲情大义灭亲么?况且。自降旨要宗亲公议之后,安庆公主便旋风般遣出家丁在这班皇亲家里游说,软硬兼施。请求大家网开一面,放一条生路。难道真的不给皇上最疼爱的公主面子吗?再怎么说。现在大明,除了获罪的临安公主和宁国公主。其他藩王可都是要喊姐姐的。

    殿内只有翻动纸张的声响。已经过了一个时辰,朱棡再三催促,还是没有一个人开头炮。

    驸马梅殷,武定侯郭英等有些人是极希望议决死罪的。原因很明白,安庆公主和一向与燕王过从甚密,被朱元璋确立为皇储之后,他们依然与燕王勾结频繁,疑云重重。现在犯了大律,正好名正言顺地拔了这个钉子。

    而武定侯郭英想处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上次郭英受弹劾一事双方所结下的仇恨,还有事关自己家族命运的前程,这一层则与梅殷、的意见也是并行不悖的。

    其他诸位皇亲的缄默,是由于各有所思,各有所忌。首先他们想,武定侯郭英按律当斩,李善长以谋逆罪论处,其子李淇按律亦当杀,后来不是因为他们是皇亲、是驸马而都赦免了么?

    还有更深一层的隐情,这些皇亲国戚们每一家、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诸如从商走私或其他不法之举,细究起来,也该受到惩处,而他们却一个个平安无事。所谓兔死狐悲、秃子怕说光,如果他们站出来发议如何贪赃律当坐法,一来嘴软,二来犯忌。犯不着一损俱损,倒不如一荣俱荣。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伙计,同舟共济,共挽狂澜,这才是上策。

    “晋王爷,我来说!”终于打破久久的沉默,郭英站起来说。

    朱棡犹豫了一下,他知道郭英想说什么,但也总不能没有人开口,于是点了点头。

    “贩运十万斤私茶出境,已是证据确凿,各位宗亲对此案恐怕不会再有疑议了。账目所记共获私茶银十二万两,收受陕西各项贿赂礼品,仅此二项贪赃银十五万两左右,无论是据《大明律》还是朝廷新颁惩处私茶出境条律,都属死罪……”

    “武定侯果然辞锋犀利!”安庆公主突然闯进会场,截住郭英的话,大声说。

    所有的皇亲都大为吃惊,今日宗亲公议,她竟不忌回避公然闯来,是众人未曾料及的。

    晋王朱棡皱着眉头道:“安庆,各位宗亲这不正议着么,一定会有一个公正议决的。只是……只是你来此,大家有些话就……。”

    “哦,是想我回避?好。你且让我把话说完,本公主决不会赖在这儿不走。可以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姐姐请讲。”朱棡也觉得头大,连忙说道。希望安庆公主赶快说完走人。

    “听我说,不错,枉法之举与武定侯上次贪赃枉法一样,确是事实。既然武定侯论罪当斩,而宗亲议决结果是为他开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么此番对驸马公议是否可以援引前例,半斤八两,不偏不倚。作出同等议决呢?”

    顿了顿,见皇亲们哑然无语,梅殷霍然站起,不等他开口,安庆公主便抢先道:“姐夫,请稍安勿躁,宁国公主与我乃同胞姐妹,都是皇后亲生骨肉,姐姐恐怕不致叫姐夫落井下石吧?”

    “此乃国事。朝廷论法,不是亲戚叙话,与宁国公主何干?”梅殷反诸道,“皇上对贪赃枉法最为憎恶。而法之不行……。”

    “够了!”安庆公面带讥晒地说,“都别装出正人君子的样子。好,今天咱就不论什么姻戚瓜葛。说到经商走私、收受贿赂,本公主便要请教诸位宗亲。有哪一个敢站出来对天发誓说,家中谁没有暗自经商。谁家没有偷漏税赋,谁家没有接受过外官的馈赠?”

    “父皇登基三十年来,哪一位皇亲国戚家不是锦衣玉食、仆役成群?靠朝廷拨给的俸禄,谁家又能如此排场?大家心照不宣,别把自家打扮成道貌岸然、清正廉洁、一尘不染的,这叫做掩耳盗铃。有哪个是干净的?骗得了天下臣民百姓,骗得了咱皇戚国戚自己吗?”

    “难道惟有这么一个皇亲走私茶叶,贪赃受贿吗?如果真的是那样。好!我赞同,要执法不阿!要大义灭亲!本公主也赞同,但是本公主有一个条件,按大明律法处死驸马之后,本公主将请旨父皇,诏谕天下臣民奖掖举检权贵皇亲贪赃不法条款,该杀就杀,该刑就刑,追赃退物,决不庇护一人。倘能如此,虽以一颗头颅而换得斩尽天下贪污官吏贪赃皇亲,也算是为江山社稷清除隐患,为庙堂大厦消灭蛀虫,则本公主心服口服,的死也就值得了。大家说此举如何?”

    安庆公主一番长篇大论发飙过后,拂袖而去,只留下满殿的皇亲国戚,梅殷气恼、晋王尴尬、燕王沉稳、周王仿佛快要睡着了一般,安王朱楹和驸马都为谢达等人,明显的心中各自思量着事情。宗室议奏会陷入了尴尬之中,所以才做了这么一个不痛不痒的决定。

    朱棡想到这里,看见正瞧着出神的自己,连忙笑了一下,掩饰自己的不愉,回道:“安庆最近心情不好,这一点大家都是明白的,关心则乱,希望不要见怪。”

    但却不知这正是太子朱标想要的效果,他把宗室议奏的事情告知,从中又加重了议奏的分量,想着一向目中无人的安庆公主就会做出冲动之举,正好把宗室之内的陋习稍微的掀开一个小角,看看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才是太子朱标真正想要做的。

    晋王走后,片刻后,梅殷求见,还未等问,便说道:“全是安庆公主搅和的,否则不可能是这样的结局。”

    笑了笑,不可置否。

    “也不尽然。会议开始后一个时辰无一人说话,便说明皇亲们心中各有忧虑。”太子朱标顿了顿又说,“公主的话,句句刺在皇亲们的心上,使得他们本来便想明哲保身的态度更为坚定了,反而觉得伤了,便一损俱损……。”

    梅殷叹息说:“唉,万万没想到,连武定候也一反初衷,忽然沉默不语了。”

    太子朱标说:“孤王倒是预料到的。”

    “武定侯既然知道最终的结果,现在以退为进,不得罪那么多人,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孤王始终有件事情想不通,驸马可曾注意,燕王在宗室议奏上,始终一言不发,你感到有些奇怪吗?”

    梅殷想了想,正是如此,放知道早就派人留心宗室议奏的过程,也皱着眉头说道:“虽然如此,但臣负责燕王府的安全,敢保证安庆公主没有见过燕王,而燕王最近也没有任何动作。”

    太子朱标知道问也是白问。梅殷为人太正,本来就不适合歪门邪道。看来要找另外的人选接替其的任务了,朱棣胸有丘壑。绝对不会对自己人放任不管,如此行为,简直就算是弃子了,难道他不怕万一无事,到时候安庆一家记恨与他,还是根本就看出了必死无疑,已经看出了自己所布的这个局?

    “不管怎么样,事情还在控制之中,你把这个抄一份拿给老夫子看吧。”说着。太子朱标将议奏结果递给梅殷,老夫子说的正是刘三吾。

    双手接过议奏书,梅殷有些疑惑道:“现在《大明周报》已经暂时停止刊发,还给刘夫子看有什么用呢?以臣只见,还不如交给解缙或者是方孝孺进行。”

    “有用的,别忘了刘爱卿主理科举经年,门生故吏遍及天下,虽然没有了周报,但影响力还是可以的。”太子朱标摇摇头。道:“解缙、方孝孺太聪明了,只要给他们,他们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尤其是哪个方孝孺。他还真敢把实情公开,到时候咱们就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有苦难言了……。”

    梅殷想了想。还真的是那么一回事,方孝孺信奉直正。万事讲究光明正大,而且没有自己这层皇亲的牵绊。为了自己的一世清名,事情会有一个什么结果还真的不好说。

    太子朱标再没有说什么,当梅殷离开东宫之后,他从空荡荡的殿内步出回廊,走向文华殿。

    第三天,安庆公主再一次的陷入了癫狂,他去宗室议奏会说了那一番话之后,一直留意着其中的动向,当得知驸马被宗室议定处罚的结果是退银罚俸时,心里十分高兴,以为一向孝顺的会按照议奏结果判处。

    甚至在心里还决定,驸马一旦获赦,那么自己和丈夫不再过问燕王的事情。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可是未曾想到,刚过了一天,就又传出消息,说是朝廷决定,准备再次召开宗亲议奏会,重新审定驸马的处罚方法,安庆公主一下子就懵了,看来朝廷非要驸马死不可,看到垂头丧气的样子,好像马上就要进杀场似的。

    心里边如刀割一样难受,扭头看到供在一侧的母后遗像,情知父皇再不站出说话,就什么都完了。

    一咬牙,请下母后遗像,高举着就冲了出去,一时没有拦住,想了想,只好由她去了。

    又是求见不遂,不过安庆公主看着依然笑容可掬的模样,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厌恶,也不愿意再求,心里一横,走到宫门,亲自卷起了袖子,敲响了登闻鼓,击鼓鸣冤,直接想惊动父皇,以此来救自己的丈夫。

    他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安庆公主不顾自己是女子之身,在那里敲了大约快半个时辰,中间太子朱标几次想派人拦阻,但是其身上悬挂了皇后遗像,就算是朱棡的到来,也是没有办法。这通鼓声终于惊动了正在静养的朱元璋。

    也不怪太子朱标不想让朱元璋知道此事,放在后世的历史中,自己把声势造那么大,落到朱元璋手里也是一个字“杀”。所以太子朱标也不怕什么。

    只是老朱的身体状况真的是情况不太好了,七十多岁的人,就算是在医疗发展到一定程度的几百年后,也是随时要命的,何况朱元璋年轻时戎马生涯,当了皇帝之后又操劳过度,虽一直没有过大病,但一旦病至,就是来势汹汹。

    登闻鼓的声音,朱元璋也是半天才听出来,问随侍的太监,都说不知何事,于是就命人传太子朱标前来,当知晓事情的前因后果,朱元璋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久,才强撑着坐了起来,命人传安庆公主觐见。

    安庆公主达成所愿,以为驸马有救,心中十分喜欢,却不知,自己犯下了一个人生中最大的错误。

    通身汗水湿透的安庆公主疾步走进坤宁宫,高举着母亲马皇后的遗像,见到躺在榻上的父皇,顿时呼天抢地哭喊起来:“父皇……母后……。”

    跪着移动双膝,几乎成了泪人儿。朱元璋的心立即被揉碎了,说:“安庆,起来吧,起来吧。”

    安庆公主越发伤心地恸哭起来,哀求道:“父皇,求求你老人家救救驸马吧。”

    茫然若失地,朱元璋说道:“救救驸马?”

    安庆公主膝行到榻前,拉住朱元璋的双手,急切地说:“对,只要父皇说一句话,谁也不会再说什么,您是皇上啊!”

    朱元璋抚摸着跪在脚下的女儿的头发,那撕人肺腑的哭泣声使他凄然揪心,不知说什么好。安庆公主扬起泪水与汗水洗湿的脸,看着女儿已经失去青春,四十出头的她脸色变得蜡黄憔悴,更是不知该如何说话。

    见父皇不答话,安庆公主哽咽着乞求说:“父皇,只要留驸马一条命,任怎么惩处都行。削除封号,收尽财产,扫地出门,全家流放,女儿就是浪迹天涯,四处行乞也心甘情愿,决无怨言。”(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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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权介绍:
大明洪武五年,太子朱标未结婚、燕王朱棣刚换齐牙齿、胡惟庸崭露头角、汪广洋去广东钓鱼、李善长当起了工头、刘伯温怕死不敢回家、徐达初尝败绩、方孝孺还在求学,黄子澄科举不成,齐泰也在求学,姚广孝游山玩水,明初四大案未见踪影,开国功臣们正在逍遥,朱元璋却已经在磨刀霍霍,而就是这年的春天,刚刚失业的屌丝庞煌,上网回家途中穿越到了一群移民队伍中,试看他怎么带领群臣,向皇帝郑重提出: 除了祭祀;臣要有不跪拜任何人的权力! 皇上错了;臣要有可以指责拒绝的权力! 同僚犯错;臣要有不无辜被牵连的权力! ……………… 一个穿越了的草根向另外一个成功当皇帝的草根要权力的故事! 一个穿越到明朝初年屌丝的成长史! 一个草根皇帝的维权史! ...... 【新书需动力,精彩在后面!请各位看官《加入收藏》后养肥再杀!】 ......臣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臣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臣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