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8 问对策
同年,买的里八剌所派遣的正绿旗军队,在丞相汉军旗的率领下,于九月渡过印度河,他下令或是任凭他的部队洗劫了木尔坦东北的德伦巴城,随后与乌思藏都司的孙飞军长会师。在萨特莱杰河畔,打败了科卡尔人首领,然后经木尔坦进军德里。途中有帕特奈尔堡,由拉吉普特首领戍守。丞相夺取并毁掉该堡,占领了锡尔苏蒂和夺取了德里东北部偏北十里处的洛尼堡,并在这里建立大本营。
十二月与德里苏丹希兹尔汗及其大臣指挥的军队会战于巴尼伯德和德里之间的朱木拿河畔,再次获胜。印度的战象曾经末能阻止帖木儿的穆斯林军队,同样也阻止不了大明军队的骑兵。
所有的事态都按照既定的方针来执行,丞相之所以来这个地方,是皇帝朱元璋的授意,他要将丞相封藩在这里的某一个地区之内,同时,宗人府正在加强考核皇室成员,因为斯里兰卡的例子在那里放着,印度很可能由于离大明本土太远,准备封藩成世袭的藩王,在皇帝朱元璋的打算中,准备在印度建立一个都司,然后封大约七个藩王,争取用几代人完全代替印度的统治。
这也是一个传教的好机会,道教和基督教作为互换,也就是基督教在进入大明的同时,道教也进入了欧洲部分地区,但是成效远远比不上基督教的发展势头,在欧洲几千年的基督教思想统治下,道教还是有些吃不动。
但是印度现在的情况发生了变化,正是颠覆宗教的好机会。作为佛教的发源地,曾经佛教在印度被称为印度教。是国教。但是德里苏丹国的统治却是一个伊斯兰教的统治思想,为了在印度境内发扬伊斯兰教。德里苏丹国曾经十分严厉残酷的打击了佛教,使其一度进入了蛰伏。
但正好又是伊斯兰教的狂热信徒帖木儿的侵略,打击了穆斯林在印度的统治,使佛教有些抬头,但是依旧处于伊斯兰教的恐怖之中,印度的百姓陷入了迷茫。
本来信仰是想获得安宁,信仰佛教求来世生活的好一点,但是在伊斯兰教的恐惧下,只好求个今世安稳吧。先顾个眼前再说。但是信仰了伊斯兰教之后,依旧会遭到屠杀,百姓的心里有些承受不住了。
佛教依旧没有抬头的迹象,依旧是以苦行僧的面目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之中,皇帝朱元璋从各种探查出的情报得出这个结论,虽然自己也觉得有些牵强,但是他能推测出来的只有这些了,总比人家宗教统一昌盛时好一点。
就比如道教进入欧洲的情况,根本上很少有人去信。开始可能追随者很多,但都是一些来看热闹的人,出于猎奇心里和探听远东的大陆而已,真正相信的。还是基督教本身,等大家对于该了解的事情都了解过之后,自然就散去了。很少有人会信仰道教。
道教在欧洲国家也就是起到一个探路的作用,但是大量经费的产生总不能光是国库出钱吧。仅仅凭借大明国内信徒的供奉是远远不够的,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在印度将其发扬起来呢。
只要印度成功的建立起道教信仰,在大明国内苟延残喘的佛教中人自然就没有了支撑,老子化胡说就可以得到肯定了,这是一个一举两得的机会,无论是大明皇帝皇帝朱元璋,还是道教的长老们,都看出了这个机会,谁也不会放过了。
道教的四十四代天师张宇清受到皇帝的召见后,就开始紧锣密鼓的开始筹备教派进入印度的事宜,有了成功在高丽和琉球、日本诸岛的成功经验,他们自然知道需要准备什么,首先,就是开始筹备自己的人手,他们从各地将教内的精英分子全部调了回来,因为这次不比在之前那几个被大明征服过的属国内传教。
这次的往印度发扬道教,预示着佛道之争进入了一个决战时期,这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争,也可能是比明刀明枪的作战还要残酷的战争。
皇帝朱元璋这么想到,在如今的从政经验告诉他,信仰之争远远比国家争斗还要残酷,还要令人发指,但是为了大明的将来,他不得不发动这场战争。
在火枪和火炮面前,印度所频临的结局是什么,谁都可以猜测的出来,现在除了买的里八剌心里的疑问之外,咱们再把眼光放回大明内部。
方孝孺知道了朝廷的种种动向,难道一点表示也没有吗?
真的没有一点表示,甚至连太子的几次召见,他都十分淡然的只是做出抚慰之态,并没有大惊小怪之举。
为官十年经验加上熟读经世的沧桑,使方孝孺把整个事情看的十分明白,但是他更明白,太子越有举动,越是对太子不利。别人可以慌乱,但是他们东宫是绝对不可以慌乱。
因为太子有一个天然的优势,那就是朱标是嫡长子,由皇后所生的长子,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是储君的身份,这一点是谁也不能动摇的,不光是方孝孺自己,而且他相信有很多人都能看出这一点。
暂时皇帝还春秋鼎盛算的了什么,太子不过才三十多岁的年纪,皇上还春秋鼎盛,这一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要是说皇上会因为这样而起了换储的念头,那真的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方孝孺一点也不担心。只是冷冷看着那群跳梁小丑们的上串下跳,抚慰着太子不要做出过激的反应。
不过在冷静之余,他心里也偶尔会生出一丝警惕,自己能看明白的事情,别人难道看不出来吗?就算是有些人的利欲熏心,但是解缙呢?
黄磊和彭方也算得上当世大儒了,虽然他们的思想不太一致,但是要说这几个人也沉迷于官场之中。方孝孺就有些不相信了。这几个人连出来做官都不愿意,可以看出他们根本无意于宦海浮沉。
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相信就算是有些人和解缙势成骑虎,不得不这样做。但是永嘉派的那些大儒们也不会跟着他们一起疯。这种无异于挑战式的行为,难道他们就不怕扳不倒太子日后会遭到反噬吗?
按照常人的思维,永嘉学派和超儒学派要找靠山,就算是找不到太子,也应该向东宫示好,犯不着为了学术问题而正面向东宫宣布开战。难道就不怕万一圣意揣测错误,会导致储君登基后的反扑吗?
无论是解缙还是有些人难道就不会去权衡吗?肯定有所蹊跷,难道是皇上有所暗示?
这些问题一直徘徊在方孝孺的心里,但从未向人说起过。一日,方孝孺正在府中整理文稿,老家人方显走了进来,道:“老爷,宪少爷回来了,要见老爷。”
方孝孺插上笔筒,说:“叫他进来。”
方显并没有出去传唤少爷,而是又走了两步,小声道:“是和太子一起的。”
听儿子是和太子一起。方孝孺不由眉头皱了一下,看着老家人的眼神,知道是方显等候他一起前去迎驾,不过方孝孺想了想。还是对方显说:“请他们进来吧!”
这是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自己的儿子来见,自然是来拜见。他做父亲的坐等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和太子一起。若是太子独自前来,自己按照礼数自然应该前去迎接。但是他们一起过来,真的是有些为难。
总不能让自己这个老子去迎接儿子吧,方孝孺一边生气儿子的不懂事,一边还是整理一下衣冠,在门口处站定,不管怎么说,礼数是最为重要的,太子是君,自己是臣,不出去迎接已经失了礼数,在书房内还是要注意的。
方孝孺三个儿子,长子方中愈,次子方中宪和三子方中仁,其中老大忠厚,但不懂得变通,被留在宁海照顾奶奶。三子方中仁也在江南,听说最近和一班传教士打的火热,只有这个次子深的方孝孺的精髓,也很得太子的赏识,是方家最有希望继承方孝孺衣钵的人。
过了一会,方显引着太子和方中宪进来,方显将座椅摆正,侍奉老爷拜见太子之后扶着方孝孺坐下,从侍女的托盘里端过新沏的热茶,放在各自的桌上,退步一旁躬立着。
朱标宁神喝茶,想着该怎么和老师说事。这个年轻储君已经三十六岁了,瘦削的身材,清癯的面孔,细细的双眉下闪着充满慈善的目光。
今日头戴乌纱折角向上巾,身穿红袍,盘领窄袖,袍的前胸后背及两肩皆绣织金色盘龙,腰勒玉带,足登皮靴,显得俊逸如同一个儒生。越看越像是孝慈皇后的模样。转眼之间已经近十年过去了,方孝孺见过当时是的马皇后,当然会这么想。
而性格也愈来愈像马皇后,温文尔雅,生性忠厚,醉心于仁政,崇尚周公孔子,讲宽和,讲慈爱,最重要的是认可儒家治国之道。皇帝朱元璋用当初太子的老办法训导朱标,学问和德性并重,叫他批阅奏章,平决政事,学习做皇帝的一切礼仪和才能。
然后又遣太子尝试执政,对于士大夫阶层,朱标显示出本性善良仁慈,鼓励生产的同时,减免了多处赋税,在朝野之间深得民心,天下臣民同颂皇太子仁德,而皇帝朱元璋正是想借助这一点,以宽和一点的政策归拢民心,用皇太子作为向天下公示的对象,显示出朝廷对于百姓以及士大夫阶层的看重,以加大统治的力度和速度。
“老师……。”
朱标在东首前铺着绣垫的椅子上刚坐下,便探身欲说,见方孝孺似乎正在想事情,紧紧的皱皱眉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殿下,近日东宫早朝时的言奏中所说,殿下又放在心上了?”
低头翻阅着自己的文稿,没有看太子,直接问道。朱标欠身回答说:“老师也有听说吗?难道不应该放在心上?”
“殿下觉得他们说得有理么?”
“孤欲陕西代天子巡狩,插手军需之事,还屡次调动北平储备。北平布政使说商贾们所执的文书,皆是往北平附近官库汇兑。已经严重的干扰了辽东的战备和生产,孤王觉得很有道理。”
方孝孺从文稿上将目光移向自己的儿子方中宪。食指用力捏平文稿上的折痕,问道:
“还有吗?”
方中宪本想想让太子说,自己避而不谈,见父亲威严地逼视着自己,鼓起勇气站起来说:
“父亲,有很多事情是不能拿出来在桌面上说的,比如……这个……嗯……”
“什么这个那个的!”方孝孺火了,指着儿子大声道:“既然是不能在桌面上说的事情,你还担心做什么。这些还值得怂恿太子操心吗?”
“孩儿知罪!”方中宪吓的离座躬身说。方孝孺推开书案上的茶杯,用力过猛,水泼了出来,方显迅速走过去移开一些文稿。方孝孺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对象,对太子他不敢假以颜色,但是对自己的儿子,还是可以呵斥的,就算是太子在一旁也无所谓,正好可以点醒太子。不要整日沉溺于不该担心的事情当中。
朱标很明白老师为什么发火,不过看着方中宪那狼狈的模样,心里颇为有些不忍,连忙挺身嗫嚅着想说什么。方孝孺站起向他一礼,道:“太子,老臣无状。请太子恕罪!”
朱标摆摆手,示意没有什么。刚想说话,又被方孝孺打断。听老师说道:“殿下,记得臣给殿下说过,无过既是功,只要殿下坚守本分,自可无事,不必烦恼。”
“但是谣言越传越烈,本宫觉得长此已久会对弟弟们不利,时间久了,也有伤兄弟和气,所以想提前预防,在没有酿成大祸之前将此事消融下去。”
“殿下仁德,乃万民之福。”方孝孺点点头,继续说道:“不过太子要周全亲情,就更不能做出丝毫反应,否则无论结果如何,皇上都会不愉的。”
“首先,皇上最是顾念亲情,自臣追随皇上以来,还未见有任何皇室受到责罚,最严重的当初秦王养匪自重,皇上最后都不了了之,秦王不过是圈禁一番,而买的里八剌则在西方征战天下,那还不是皇上的恩典。”
“老师说的是,父皇仁德远非本宫所能比拟的。”朱标附声说道。
“殿下,无论殿下做出什么举动,无非有几个结果……。”
“请老师明示。”
“一是殿下将一些不能明说的事情奏报皇上,这个又有两种后果,第一是皇上调查后并无此事,就会觉得是殿下多疑。第二是皇上调查后确有此事,那么皇上又会觉得殿下不顾兄弟亲情,只为了储君之位。”
连声称是,不敢打断老师的话语,听方孝孺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殿下不闻不问,那么皇上又会觉得点下羸弱,不足于托付江山社稷。”
朱标忙点点头,也就是这种想法困扰着他,让他左右为难。方孝孺继续说道:“臣还是那句老话,以不动应万变,太子就当从未有事情发生过一样,按部就班,就如同几年前那样处理陕西之事即可,不可为此事困扰。”
“但是据本宫亲卫所述,民间对于本宫羸弱之说,在某些人的操纵下,愈演愈烈,诟病良多,正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本宫担心父皇听得多了,心意自然会有所改变。”
“羸弱与否在于皇上……。”方孝孺这么说着,却用瞟了一眼太子,看见朱标的脸上登时红了一下,遂马上住嘴,劝道:“此乃殿下的心结所在,臣自当尽量辅佐太子殿下,不过殿下却勿要将此事演变成心魔。”
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下去:“殿下还年轻,皇上也是正值壮年,有些话臣不知当说不当说……。”
“老师有话说了便是。”不但是朱标马上就打起精神,那边方中宪也注意起来。
“虽然说世间的事情皆无定数,但是太子殿下要对皇上有信心,至少要对皇上对于太子的期望有信心,一切都顺其自然。到那时,一切问题都不存在了。”
朱标脸色有些难堪,但方孝孺说的是实话,他对这个老师的信任也是无以复加,如果真的像是老师说的那样,真的一切都不是问题了,就算是弟弟们的窥视都不在乎,但是父皇不是更会认为自己羸弱吗。
心里好过一些,朱标从小就被人当做储君对待,自懂事开始起,就以大明的未来皇帝自居,谁知道随着年龄的日益增大,所遇到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一旦受到威胁,总容易钻牛角尖,现在听老师这么一解释,心里顿时轻松了很多。
不过,还是说道:“不过秦王总是以陕西、北平官库中的储备作为疏导商贾们的渠道,长此已久下去,肯定会对边关的生产造成打击,关于这件事情,本宫该不该向京师汇报呢?”(未完待续。。)
439 莫名其妙的白莲教
“报与不报都是一样的,皇上成竹在胸,这些事情哪能瞒的了皇上,依臣之见,这些事情绝非藩王们所故意为之的,而是别有用心之人,想挑拨殿下与藩王之间的骨肉亲情而已。皇上既然不说,那么太子殿下也不用说,只是在奏折提提就好,让皇上知道殿下心里明白,点到即止。”方孝孺这样回答。
但是又知道自己的说辞只能压制太子殿下的想法一时,这些话自己旁敲侧击的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过一段时间太子总是会又忧心忡忡。不由暗自叹息一声。
朱标不敢再说,过了一会,就起身告辞,毕竟是在臣子的府中,传了出去对于方孝孺也不是太好,方孝孺将朱标送至门外,而方中宪也转身欲走。
“慢!”方孝孺出口阻止道。他有些话想对儿子说。过了一会,太子车驾渐渐远去,方中宪随着父亲又回到书房之中。
“父亲大人还有什么教谕?”
“你怎么会和太子一起回府,难道一点礼数也不知道吗?”
“孩儿和太子出巡,路过家门口,太子非要进来,孩儿也没有办法,已经劝过了,父亲大人也可以看出太子的心结所在,那里是孩儿能够劝阻的了的。”
“太子今天还说什么没有,都见过谁?”
“启禀父亲,今日太子召见孩儿,先是在东宫谈诗论画,后来内卫呈上了一封密函,太子看后就心里烦闷。让孩儿陪他一起出巡常平仓,然后又去了玄武湖视察水情。在归来时路过咱们家,非要进来不行。孩儿苦劝无效,只得由的太子了。”
“密函的内容太子没有说吗?”
方中宪摇摇头,方孝孺叹了一口气,摆摆手,显出了一种老态,道:“嗯,你去吧。””
方中宪离开西阁后,方孝孺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老了,能活的日子几乎可以扳手指来计算。太子的性子别的都好,就是胸中城府太浅,容易被事情困惑。儿子方中宪虽然能继承自己的衣钵,但是原则性不强,没有那种强势所在。
要是换成自己,今日怎么也不可能让太子进府中的,难道就没有考虑万一自己不在,或者正在接待别的客人之因素吗?一味的盲从也是自己儿子最大的缺点。这样自己怎么放心将所有的事情交给他呢。
方显轻手轻脚为方孝孺换了一杯热茶,他端起茶盏抿了两口。又接着翻阅文稿。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地,抬头问方显:“中仁多久没有来京师了?”
方显想了一下,道:“三少爷已经离开京师有一年零七个月了,自从上次和老爷吵架……。”
说到这里。方显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住嘴,看着老爷的脸色。见没有什么变化,才放心一点。方孝孺没有表情的说道:“往宁海传个话。让他过来……。”
停了一下,转口说道:“你一会去让中宪亲自写个信。让他回来,顺便带几个名医过来,就说我病了。”
方显吃了一惊,刚想说什么,但是方孝孺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摆摆手让他出去了。等待这个老家人出去之后,放下手中的文稿,抬头看了看窗口传来的夕阳余晖,天色已经稍微有些阴暗了,其实刚才他什么也没有看进去,只是用看文稿来掩饰自己的心思。
想起了小儿子方中仁,方孝孺不由一阵的头痛,自己儒学世家,信奉的是孔孟之道,自己平常从不和那些鬼神之道来往,不管是道教、佛教还是其他的信仰在他看来都是旁门左道。方孝孺只承认那些只是心灵上的寄托而已,是一种逃避,也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所以他对这些鬼神之说显出了极大的不屑。
可是偏偏在他这样一个家里,生出了一个信基督教的儿子,不去学习孔孟之道,偏偏和一些不务正业的人天天厮混在一起,正在翻译所谓的《几何原本》。据说这本书是那群传教士带来的。
自己读了一辈子圣贤书,都觉得没有完全领悟孔孟之说,作为自己的儿子,应该继承自己没有完成的事业,为什么要去学习那些蛮夷带来的东西呢?看着那些所谓的传教士,碧发蓝眼,吃饭连筷子都不会用,所学的怎么会有儒家的学问深远呢?
为此,方孝孺当初和儿子吵了一架,方中仁气愤而走,回了宁海老家,虽然方孝孺觉得这个儿子不屑,但是这个小儿子除了聪慧之外,另外有一点是他比较欣赏的,那就是方中仁的坚持。
一束明丽的阳光射进东角门大殿内,皇帝朱元璋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矗立在殿门口的屏风,在二十多年之前,自己刚刚登基的时候,曾经在这里发生过多少事,一晃眼自己已经年过半百,虽然每天都会被人称之为“万岁”,但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这一辈子,快要到头了。
按照锦衣玉食的保养,说不定他可以活百岁以上,但是随着大明疆土的日益扩大,皇帝朱元璋发现,自己的时间都浪费在等待之中。在这样的条件之下,他改变不了什么。
比如说现在印度那里正打的火热,可是自己一道旨意,要等到反馈信息回来,至少也要四个月以上,路上如果有什么变故,比如说海上的风暴,或者丛林中信使的遇难,随时都可能造成信息的中断,可能会要再来一次。
如此的通讯状态,他怎么能不担心呢?这也是他改变大明所受到的最大桎梏。通讯不畅的限制,也导致了他事必躬亲的结果,如此的操心下去,他就算再锦衣玉食,能活多久?说不定还没有朱元璋活的时间久呢。
皇帝朱元璋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苦笑,两颊微微泛起红晕,有时候觉得有些快崩溃了。为什么呢。在今年他派遣往两广一带的锦衣卫带回来一个消息说,东南亚一带和闽粤部分地区。有白莲教的踪迹存在,并提到了一个皇帝朱元璋十分熟悉的名字:白莲圣母唐赛儿。
这算是哪门子事。要说出现白莲教,皇帝朱元璋根本不会这么放在心上,但是这个消息经过一圈传给了正在杭州的庞煌,那么庞煌就有些在意了。
因为庞煌十分清楚唐赛儿的事迹,他在另一个时空老家是山东的,又在山东上大学,当然知道自己家乡曾经出了这么一号人物了。唐赛儿在另一个时空中,是明朝初年起兵反朝廷的著名白莲教女首领。山东蒲台县人,林三之妻。
林死后据说唐偶得一石匣。内有宝剑兵书,唐研习后通晓法术兵法,以传白莲教为名,集合民众数千,在益都卸石棚寨起事。唐赛儿起事后全歼了前来围攻的军队,杀了青州都指挥使,各地民众纷纷响应。
但是自己改变了历史,唐赛儿根本不可能出现了啊。唐赛儿的出现,是由于燕王朱棣发动“靖难之役”。山东是主要战场。朱棣做皇帝后把京城从南京迁到北京,大修宫殿。为了供养京师官员及军队,又组织南粮北调,修浚运河。开凿会通河,大量征调民夫,山东百姓首当其冲。
之后山东又连续发生水旱灾害。百姓吃树皮、草根、苟延生存。但仍然“徭役不休,征敛不息”。使百姓陷入绝境之后的产物。
而如今呢,不但没有让所谓“靖难”。而且将日本收入大明疆土之内,使山东少了倭寇水患,铁铉在前几年任山东布政使,为了使铁铉有政绩,自己对山东的民生民计出力不少,而且,更重要的是,朱棣没有当皇帝,当然也没有迁都京师,所以也没有大肆的征集民夫啊。
在这种情况之下,怎么还会有唐赛儿出现,而且一下子就跑到南方沿海甚至东南亚传教了呢?这个玩笑开的也太大了吧。
于是庞煌命令自己的情报系统在东南亚的势力严查,还命几个学生也彻查此事,虽然从头到尾庞煌也不认为唐赛儿能给大明带来丝毫威胁,但是毕竟是在另一个时空中出现过的名人,应运而生的绝不是偶然。
经过查探,还真的是有发现,唐赛儿的丈夫果然叫做林三,不过却是漳州一家保镖行的老板,这家林氏保镖行原来是在海丰县附近,去年才搬到漳州发展,随即不知道怎么就搭上了漳王这条线,全权负责漳王府上下的航线安全,以及垄断了整个漳州的保镖行市场。
身后有漳王府的身影出现,又出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一个叫做金大虎的老人,经过锦衣卫和锦衣卫的情报核对,矛头一致的对准了在十年前就应该死了的金刚奴身上。
事情就有些复杂了,已经开始开始牵涉到了刚刚告老致仕的方明谦身上,那么和大明的水师有没有牵涉呢?
看来也脱不了干系,但是现在朝廷暂时不想打击正在**中的封藩大业,现在处于一个敏感的时期,对于藩王的处理要慎重,诸王大部分只是近几年的事情,特别是东南亚一带的基本上海没有什么藩王,如果一个把握不住,会让藩王们人人自危,那样做事就会有些缩手缩脚,不能放开手去做。
那样距离庞煌完全利用朱氏统治海外的大计就会越来越远,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庞煌终于找来了受气包。那就是道教的现任掌教张宇清。
张宇清正好也在杭州,他斥责了张宇清的弘扬道教的立场,没头没尾的被骂了一阵子,张宇清十分郁闷的发现,自己所承受的怒火原来全部是为了白莲教背黑锅,心里顿时充满了委屈,但又有什么脾气。
无奈之下,张宇清回到了自己在鸡鸣山的道观中,思考了很久,突然想起了皇上的那句话,就是不择手段,不顾及后果,也不会问他过程,只看三年后的结果这句话来。张宇清无奈之下,决定调集各道观内的护教天兵、天将来。
道教在统一初期,为了维护教内的安全,在皇上的允许下。道教在各道观成立了护教天兵天将,大的道观七十二人。小的道观三十六人,再小一点那就是十八人。有限的几处道观。分别为一百零八人,合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之意。
张宇清决定明日见皇上,准备抽调各道观的天兵天将去东南亚一带发展道教,顺便剪除妖孽。
庞煌得到这个情报之后,心中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害怕。高兴的道教终于开始发动自己的圣战了,而害怕的是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子的后果。
他开始同意和鼓励道教以天兵、天将之名成立少量自己的武装,以剑为基本武器,用意也就是如此,有很多事情国家不能去办的时候。这些宗教力量的威力就可以凸现出来,但是他一直不敢提出使用,就是不知道狂热的宗教信仰后面代表着什么。
不过张宇清的这次举动使他也释然了,道教已经和朝廷、国家结成了一体,这支宗教力量投入使用是迟早的事情,所谓的圣战不过是在自己的催化下提前产生的,在大明全力弘扬道教的基础上,又有护教武装的存在,发动所谓的小规模圣战应该是可以控制。
所以当张宇清想朝廷提出这个奏请后。在庞煌的操作下,内阁和宗人府顺利的通过了这个决议,关于该什么时间发动圣战,维护大明和道教的利益的法律。什么情况视为非法,什么情况视为合法,这些条条框框的需要朝廷和道教统一来协调了。
也的确。东南亚地区的民风剽悍,且个个蛮横无理。白莲教提前在那里发展,不可避免的就会有武力冲突。总不能让大明军队介入至宗教冲突吧。
得到皇上的批复之后,张宇清联合教内长老,迅速向大明境内各道观发出召集,每个道观抽出三成力量至宁波集合。
庞煌看上去是十分纵容道教的发展,但是也有些忌惮宗教的力量,除了固定的几个地方之外,他以道教所歌颂的道家的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为准则,原则上只允许在这一百零八个地方设置大小不同的道观,大明境外和海外诸藩不算在内。
所以护教力量也维持在一个固定的标准之内,张宇清召集之初,庞煌就算定大明境内的护教力量不过是万余人左右,抽出三成力量也就是三千余人,这么一来对于大明境内又算是一种均衡,始终对于除了军队之外的武装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
按照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的序列,张宇清将这支武装分成三十支队伍,每股一百零八人,分别拿着朝廷开除的文书坐船往东南亚诸岛开始发展教务,兼对异教徒的打击。
白莲教虽然是历史上最复杂最神秘的宗教,却是源于南宋佛教的一个支系,崇奉弥勒佛,因教徒谨葱乳,不杀不饮酒,故又名白莲菜,后逐渐演化为民间的白莲教。北宋方腊、南宋钟相杨幺、还有沔县的高福兴、金刚奴等人。因此,白莲教在朝廷大臣的眼中又成了造反的另一个称呼,所以没有在朝野间听到什么反对的声音。
而白莲教也算是道教的宿敌,称之为异教徒,无异于是皇上对道教的一种鼓励,关于这一点,张宇清对护教的天兵天将说的很清楚,大家心里也很明白。
而此时,在漳州的白莲教徒们,也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金刚奴立即明白了可能是白莲教在东南亚一带的风头太盛,引起了朝廷的注意,而这次道教护教神兵的南下,标志着朝廷要用另外一种手段扑灭白莲教。
于是金刚奴下令所有的白莲教众暂时进入蛰伏阶段,因为现阶段的力量,无论是朝廷干预还是道教的护教天兵,都不是他们能对抗的。
首先,白莲教要成事,就要借助天灾,那样的话就可以以妖言惑众,说明是天意所为,而大明境内最近几年风调雨顺,就算有些地方有些天灾,也很快的有朝廷的援助到位,他们不容易利用。
而利用东南亚一带多风浪的特点,时间太短,根本没有形成规模,所以只有暂时进入蛰伏阶段,为了保险起见,金刚奴还特地把包装成为“白莲圣母”的唐赛儿召回漳州,隐匿了起来。
在海阳县东面,有一座摩天奇岭,名叫四百岭。这四百岭甚是险要,环绕着它的尽是山山岭岭,著名的有前点灯山,后点灯山,东点灯山,西点灯山。
在这四百岭被金刚奴暗中打造成一个白莲教的基地所在,由曾阿牛在此地主持。因为曾阿牛是畲族人。对于朝廷和白莲教之间,有着很执着的选择,那就是会选择白莲教。
他生得腰圆腿粗,力大无比,在没有拜金刚奴为师之前,曾阿牛在山中遇上一只猛虎。别人都吓得四处逃散,独有曾阿牛不惊不慌,举起扁担就朝猛虎劈了去,正打在老虎的眼睛上,痛得老虎狂吼狂跳,直朝他猛扑了来。曾阿牛沉着地避开老虎的猛扑,然后机灵地返身一跳,骑在老虎背上,一手抓住老虎的颈脖,一手挥拳猛击老虎的额头,直打得虎脑开裂,鲜血四溅,死在地坪上。(未完待续。。)
440 化胡经
这事何其了得,很快造成了轰动。那年曾阿牛才十七岁,寨中人都夸他英勇,为民除了害,因此曾阿牛觉得自己能做一番事业,所以离开寨子四处流浪,想寻觅良师练就一番武艺,成就一番大业。
谁知道在山东境内遇到了金刚奴,折服于对方的武功之下,遂拜了师。又收到金刚奴那几近洗脑的白莲教教义熏陶,于是成了白莲教的忠实信徒,开始随着师傅在南下福建之后,后来慢慢熟悉情况了之后,也知道不能光凭一腔热血去做事情。
以他们的身份看家护院还差不多,要是帮助他们发展白莲教,那才是昏了头呢,而且,白莲教的消息,就是方明谦的继任者暗示过有关人后,才能被朝廷这么快的知道,方明谦的继任者不傻,想有自己的力量,但也不想和白莲教有瓜葛。
金刚奴这个老狐狸,看出来这一点后,就让曾阿牛出了大明水师的管辖范围,跑到这四百岭开始经营自己的基地,为什么要曾阿牛呢。因为这个地区畲族人多,而曾阿牛正是畲族人,号召力还不错,,四百岭上有曾阿牛在这里发出召唤,很多原来不满汉族的人纷纷前来投奔。
金刚奴很看中曾阿牛的这一点。他知道山寨边民素来民风剽悍,而且特别畲族人十分团结,又熟悉附近地理民情。隐匿在大山之中发展,可能更加稳固一些。而唐赛儿作为白莲圣母,要展示部分神迹给新的信徒观看,暂时也在四百岭中生活。所幸的是这里距离漳州并不远,唐赛儿经常可以和夫君见面。也没有什么怨言。
但是东南亚诸岛刚刚发展起来的教众不能不理会,那样也会给朝廷一个新的针对方向。从获知道教的护教神兵南下那一天起,金刚奴就知道刚刚在东南亚诸岛的发展起来的根基保不住了,但如果现在放弃,无疑是将宗教之争引之漳州,所以在四百岭方向秘密经营的同时,金刚奴做出壮士断腕的举动。
他隐瞒了真相,命令白莲教全力向海外发展,并将一些嫡系的弟子全部派到了东南亚诸岛进行传教,借此吸引朝廷以及道教的注意力。并打算牺牲掉这些弟子和新的信徒。
金刚奴这么做能不能成功呢?
不管金刚奴怎么应对,在现任的道教掌教张宇清眼里,都不算是什么大事情,白莲教毕竟只是佛教的一个分支,一个小小的分支而已。只要能彻底的打垮佛教,那么白莲教自然没有容身之处,张宇清是这么认为的。
再加上张宇清真的很忙,忙的已经快透不过来气了。
西北地动,沙州敦煌莫高窟书库面临灭顶之灾。在按照圣谕抢救文献时,却无意中发现在近两百年前被蒙元销毁的《老子化胡经》的残卷。这一发现,是道教恢复正统的一个很大的转折点。
在两百多年前,蒙元初始。因为长春真人丘处机很受成吉思汗的尊敬,所以道教的分支“全真派”很得势。还为长春真人在北平建造了“白云观”。全真道盛时,凭他一个教派单独的力量。就编辑了一部《道藏》,不仅内涵《老子化胡经》。还增加绘制了《老子八十一化胡图》。
这使佛教气愤到了极点,时逢蒙元后代子孙转而媚佛。在蒙哥时,朝廷已经被佛教密宗所把持。继而喇嘛教大兴,喇嘛的势力大到在通街广道上,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前作奸犯科,地方官不敢问。到忽必烈的至元十八年,诏告天下:道家诸经,可留道德二篇,其余文字、版本及画图,一概焚毁,隐者罪之。全真道在蒙元初所编辑的《道藏—大元玄都宝藏》,计有七千八百多卷,几乎被焚禁殆尽。
蒙元规定,把国内人种分成四等,最上等是蒙古族,次等民族是色目人,就是洋人。三等民族是汉人,末等是南人。对代表汉族文化的道教,成了被歧视,打压的首要对象。所以,佛教时逢其会,终于得到了全盘胜利。
那次对《道藏》的毁禁,执行非常彻底,百姓皆不敢匿藏。造成了道教的空前大劫,永难弥补。后来大明定鼎,庞煌集全国的力量,复修《道藏》,仅得五千三百余卷。
其余二千五百多卷,俱已不知去向,包括《老子化胡经》,据说《老子化胡经》从世上永远绝迹了。
而这次西北地动,本来是百姓的浩劫,却成为了道教的福音,在莫高窟内却发现了二百年前已被销毁的《老子化胡经》,虽然已残缺不全,但却已经能被道教拿出来做文章了。
《老子化胡经》不同于其它经文,它是佛道两教长期论争的产物。曾经是道教的一部经典。主要的内容是认为:老子出关西去之后,把他的教导传化于西域。特别指出,所谓印度佛教乃是渊源于老子的教导。化胡经中的“化”字,包含了教化、宣化与转化的意义,“胡”自然就是洋人,外国或外国人的意思。长时期,除了汉族以外,所有的外族或外国,一律广义地称之曰:“胡”。最初化胡经的“胡”字,是狭义地专指,佛祖释迦牟尼和佛教。
相传作者是道士王浮,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莫高窟这所谓佛教圣地居然会发掘出道教已经被禁绝的典藏书籍,其中意义就不言语表了。
张宇清兴奋中夹杂着一丝惶恐,对于道教的狂热信仰,正在积极的召集教内名宿、长老修复着《老子化胡经》,并开始图撰《老子八十一化图》,准备重新刻印发行。
身在杭州的庞煌心里却是清清楚楚,关于老子化胡之事,在另一个时空基本上都已经有了一定的推论。据说是远在《化胡经》出现以前,东汉时就流传着化胡说。当时佛教传入中国不久,为了在中国立足。必须与中国的传统信仰相结合,依附于黄帝、老子的神仙术,那时的人敬神时把黄帝、老子、佛陀放在一起合祭。
后来的人根据史记中《老子传》里的话:“去而不知终所”加以想象,成为老子出关去化胡,这就是最初化胡说的雏形,以后就更为具体,“浮屠所载与中国老子经相出入,盖以为老子西出关,过西域。之天竺,教胡浮屠属弟子。”
“道经云:老子入关,之天竺维卫国,国王夫人名曰净妙,老子因其昼寝,乘日精入净妙口中,后年四月八日夜半时,剖左腋而生,坠地即行七步。于是佛道兴焉”,等等很多。
所以庞煌根本不在意过程,而是注重结果,既然有了进展。找了十余年的“化胡经”也找到了残本,于是就欣然同意各部全力协助道教增补《道藏》事宜。
其实在庞煌的心里,很明白所谓的佛道之争。说白了,也就是两种信仰上的冲突而已。道教以前之所以没有佛教的影响大,并不是因为佛教优于道教。而是因为本身的缺点所造成的,比如理论系统不够严密,巫术成分太多等。
但是道教以前的影响虽然在宗教层面上不如佛教,但是在民间信仰中,道教的一些东西却是在老百姓心中根深蒂固的,比如土地城隍的崇拜、趋吉避凶的心理等等,只要经过朝廷的大力扶持,要压过佛教应该不是个难题。
但是必要要先解决自身的缺点,可是庞煌对宗教的了解也算是肤浅的很,在另一个时空,宗教不过是一个赚钱的借口而已,真正从信仰的角度去对待宗教的人已经不太多了,比如他自己,虽然是很不可思议的魂魄穿越回大明,但是在内心深处,还是一个根深蒂固的无神论者,他身为皇帝,除了自己穿越,也再也没有找出任何神迹。
所以让他来指导宗教的发展,未免有些牵强,庞煌擅长的是控制,而不是单一的发展,所以他只能在加大力度鼓励道教的想象的基础上,去控制道教的发展不至于会危及到政治层面。
至于道教发展的细节,就交给了张宇清的龙虎山和有关部门去解决了。
经过张宇清等人不懈的努力,完善了《老子化胡经》和《老子八十一化图》之后,由礼部开始刊印发行,再次增印《道德经》作为教化的开始。而道教要不是人手不继,可能已经开始筹划新一轮的佛道辩论了。
不过由于印度和东南亚的传道,占用了道教大部分的人才,特别是对于传说中佛教发源地的印度所筹划的行动,几乎耗尽了道教所有的储备,要不,东南亚一带和白莲教争锋,也不会派护教神兵前去了。
现在大明国内的道教人才储备已经严重不足,因为本来经过蒙元的摧残,大明初建时佛教的繁华冲击,道教的人才已经慢慢出现断层,而才十余年的道教复兴,怎么能积蓄那么多的底蕴,张宇清等人心里十分着急,但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按部就班的等待着。
道教开始等待,佛教很多有识之士却是坐不住了,智光大师就是其中一人。
智光和尚字无隐,庆云人氏。当他还十分年少的时候,便辞谢双亲,出家侍佛。刚开始,他在蒙元大都法云寺修行念佛。尽管年岁少小,但苦心学习,加之本来就聪慧超人,所以,入寺还不很久,寺中收藏着的内外典籍,已无所不读;而且,凡读之书,又无一不精。这些经籍律论大大地丰富了他的头脑,使他为日后的深入钻研与修习找下了十分坚实的基础。
蒙元顺帝至正年间,鼎鼎大名的班的答禅师从印度遨游上都,其中有一段时间,班的答禅师就居止在智光和尚出家的法云寺里。因此,近水楼台先得月,智光和尚便凭着同寺的便利,朝参夕叩,向禅师请教、问道。时间长了不仅学识大长,甚至连禅师嘴中的印度梵音也渐渐地能听懂了。而班的答禅师呢,也颇为面前这位少年刻苦努力的小和尚所吸引,回答他的提问的时侯。不时额外指点几句,帮他参悟正道。智光各尚聪颖过人。对禅师的指点,也心领神会。智光和尚自然而然地成了班的答禅师在中国的入室弟子!
等到蒙元败亡。大明鼎立之后,智光和尚和其他几位僧侣一起结伴前往京师,朝见皇帝。朱元璋因为建国初始,需要稳定民心,昭示恩德,因此,对智光一行的到来,格外垂青,颇嘉辛劳。并在朝拜之后。又特地御驾便殿,召请智光和尚一行,垂问佛法。
就在这次召见时,朱元璋偶然听出智光嘴中不自觉地流露出罕闻的佛国梵音,不觉大为惊奇!仔细询问,方知面前这位貌不惊人的智光和尚是大名鼎鼎、不远万里来到中原,传播佛法的班的答禅师的入室弟子!
于是,朱元璋便令智光将班的答禅师带过来的佛教经籍一一译成汉语,以广流传。为了方便智光和尚译经。太祖皇帝又下旨,命令有司就近选择幽境胜地,构筑寺宇,以供栖止。这便是后来的金陵钟山西天寺。
西天寺金碧辉煌。雄踞虎势,翠竹掩映,叠峦层幛。令人叹为观止。智光和尚搬入寺中。太祖皇帝又命人供给他各种用度物什,凡所就应有。无不具备,颇见优崇。之后。智光和尚便率领弟子开始翻译佛经。历经几载,终于大功告成。
早在庞煌没有穿越回大明之前,智光和尚为了更好地参证佛法,录求正果,又立志要再循先遗迹,西去天竺,取得佛教正经。于是,他便带着自己的徒弟惠便和尚,出使西域,历尽千辛万险,足迹遍布印度诸国。
在印度各地,智光和尚不仅参拜名刹古寺,拜谒得道高僧,搜求佛法经典,而且与佛门中人互相参求法理,探讨正道。不久,声名鹊起的智光和尚又特地前去拜谒了当时如日中天的麻曷菩提上师。据听说上师一见,也对他大加推宠,特地传授给他《金刚鬘坛场四十二会礼》。据说传法时地下突然涌现出九层浮图,金碧耀眼,光芒照人。大家一见这异乎寻常的瑞兆,对智光和尚更加敬仰,视之为神异之人。
智光在大明境内的时间很短,特别是庞煌执政之前,又去了印度寻求正道,一直到了建文五年才回到中原,但是却迎来了皇帝的抑制佛教发展时期,不过那时还不太明显,智光又深知皇帝初登基时的威严,不敢违逆圣明,只是暗示门徒收敛,希望只是皇帝暂时的冲动。
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高僧,知道天子脚下的危险,待到朱高炽的靖难完全平复后,智光借口去北方弘扬佛教,离开了钟山西天寺,回到了北平法云寺中继续生活。一直深居简出,以苦修行。
说句实话,智光和尚是一个十分有眼光的人,当初太祖皇帝大肆反贪和为皇室清除障碍的情况下,他以明哲保身的态度,不惜放弃皇帝对他的青睐,带着徒弟远去印度求取真经,也真的有些唐玄奘的味道。
第一次从印度归来,正好遇上太祖皇帝驾崩,新皇即位而四方不稳,北平的朱高炽虽然看上去成不了气候,但当时新皇庞煌的表现却稍微有些羸弱,所以在搞不清状况的情势下,智光又毅然再次细度流沙河,去印度明为求取正道,实则避祸。
一直到了稳定之后才回到大明,但是不巧的是又遇到了朝廷抑制佛教发展的时候,他无奈之下回到北平,以为避世。实则为在北平那里广收门徒,传颂佛教真谛。
想积蓄储备力量,待到新皇的热乎劲过去,谁知道等了十余年,等待到了朝廷全力扶植道教,那时智光已经感到不妙了,又隐忍了十余年,到了现在,道教的气焰一天比一天高涨,而佛家在道教的打压下,只有挨打的份了。
十分失望,但是最失望的莫过于朝廷礼部刊发《老子化胡经》和《老子八十一化图》之后,智光和尚虽然一直在北平法云寺避世,但一直关注着朝野之间的变化,到如今,他再也隐忍不住了。
智光和尚明白,如果再隐忍下去,恐怕佛教在若干年后就不复存在了。
印度的佛教发源处被侵蚀了,他觉得没有什么,他是中原人,可以弘扬以中原教义为主的佛教。朝廷限制佛教发展也没有什么,因为朝廷限制佛教发展的同时,也没有滥建道观,只是有节制的在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等区域内建设道观,由此可见朝廷也不希望宗教的势力过大。
而道教不过是被皇上利用的棋子而已,智光有信心自己佛教也可以变成皇上手中的棋子,因为道教的一家独大肯定会给朝廷带来担忧,也肯定会发展另外一个宗教来牵制道教,皇帝的手段一向是制衡,而不是灭亡。(未完待续。。)
441 私下布置
所以智光一直十分有耐心的等待着,可是《老子化胡经》和《老子八十一化图》的出现,终于使他坐不住了,因为稍微明白点的人都可以看出,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抑制佛教了,而是在进行灭佛之前的准备。
有什么比从根源上破坏更为严重,一旦论证得出了“佛本是道”的结果,什么都没有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如今的佛教面临着比“三武灭佛”更令人绝望的后果。
智光已经是六十余岁的老人了,他更不能眼看着自己一生的执着被破坏。他对皇上、对朝廷、对道教如此的咄咄逼人感到愤怒。
愤怒可能会使别人失去理智,但却会使一个高僧异常的冷静。智光仔细的分析了当前的形式,得出了一个结论,现在道教无力发动佛道之辩,因为道教之前的衰退,和现在的急速扩张,经过十余年的沉淀,也凸现出一个致命的缺点。
那就是人才的缺乏,也就是理论人才的缺乏,至少在对佛教发源地印度的攻势上,道教显得有些激进,也就是出于重视,再加上最近十余年来佛教僧侣的隐忍,所以给了道教一个错误的感觉,没有顾忌一些后果,几乎把精英人才全部派遣往印度准备和佛教决战。
而这次的东南亚诸岛的传道,就已经证明了道教对于人才已经是强弩之末,就算是佛教一直处于挨打地位,至少三年到五年的时间内,道教根本无力发动佛道置辩。
换一句话来说。也就是道教已经陷入进了一个误区,那就是忽略了佛家的底蕴。也忽略了源自于苦行僧的坚忍,毕竟在蒙元时的昌盛到大明如今。虽然屡次遭到打压,但依然有自己的根基,也还保留着自己的力量。
这种力量虽然受到打压,但是却没有消失,而道教却由于一时的得意,把主要方向搞错了,至少不应该在现在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印度。
佛教虽然是由印度传入中原,但毕竟是受到过中原改造过的佛教,根本还是在国内。道教不该忽视的。对于这一点,智光看的很明白,但是更明白要翻身就必须找到靠山,这时,皇帝庞煌为了稳定北方而让太子驻守北平的政策,让智光看到一线生机。
智光一面吩咐门徒拿着自己书信,分散着前往大明各地寺庙中寻觅志同道合者,给道教一个黔驴技穷的感觉,让道教诸人感到佛教已经在垂死挣扎。没有多大希望了。
一面在自己的信徒中,暗暗流传着一个隐晦的消息,消息的大意就是:智光大师有办法使太子有子嗣,而且十分肯定。
做完这一切后。智光就在法云寺中继续若无其事的诵经念佛,等待着鱼儿上钩。因为他知道,处于彷徨中的太子殿下一旦知道这个消息。无论是真是假,也会尝试的。
洪武三十年。朱标四十二岁。
这是一个很尴尬的年龄,此时他的弟弟们都已经进入了壮年时期。而且大部分都是手握兵权,成了一方豪强,特别是在北方边关,有塞王之称的九个藩王,即从东到西是指辽王、宁王、燕王、谷王、代王、晋王、秦王、庆王、肃王九王。。
一个个把握地方军政大权,相互间眉来眼去;而自己呢?
守着江南人眼中的富庶之地,空有一个太子的名衔,在江南鼓励农耕,发展工业。默默如老黄牛一般辛苦,却眼看着两个弟弟日渐坐大。他从三岁时就不定时的监国,自小就被人看成未来的大明国君,长久的这样下去,一旦受到些许威胁,那在朱标的心目中就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事情了。
所以朱标感到很不高兴,就连方孝孺也隐隐嗅出一丝不对来,按照道理,皇上的年纪愈大,也应该愈加开始稳固储君的位置,从皇上之前的理政能力上看,断断不会疏忽这一条,而现在做的却是另一个模样。
这和前朝历代君王的做法有什么区别,在立了太子之后,大力封藩,造成了边塞九王的坐大,用了近五年的时间才慢慢的理清头绪,难道皇帝也要犯同样的错误吗?
太子执掌东宫已经二十多年,一向没有什么过错,为什么皇上还要让燕王和辽王等藩王的势力逐渐扩展呢?这不是要给太子以后登基留下隐患吗?不但这样,而且会造成兄弟的不合,如此下去,皇上一旦仙去,势必会造成祸起萧墙之势,皇上这是何苦呢。
去年,也就是建文三十年,方孝孺的母亲过了八十七岁大寿。不顾年迈的方老夫人需要照料,方孝孺让儿子方中宪写信把两个儿子方中愈、方中仁叫到北平,那时他已经感觉到有些危机了。
加之常想到储君前途的迷雾重重,特别是今年的驸马都尉突然南下杭州,使他内心时时难于平静。方孝孺是个学识渊博、才华横溢、胸怀大志的人,时值用人之际,怎会甘于让儿子们成天沉浸在琐屑的事务圈里?
他距离京师虽然不远,但是由于根基太浅,所以消息不畅,已经远离了权力中心,再加上皇上刻意的安排,方孝孺根本进不去。进表也好,上疏也罢,不但皇上根本没有回应,就是是到了内阁手中,也是没有一点消息。
天被遮住了,他为国忧,心急如焚。可急又有什么用呢?想来想去,他只能耐心地等待时机了。方中愈、方中仁的来到,让他了解到江南的一些真实情况,才知道,远远要比他想象中的糟糕。
人是善忘的,方孝孺想。
在京师,诸王分别有黄金华主持的《大明周报》为其造势,而又有沟通天下的商贾为其传颂,但是太子的影响力却日渐薄弱。长久的没有在公众面前出现。造成了皇太子可能只是在江南有一定的影响力,那和一方藩王有什么区别。
方孝孺府中。就安在南京城内僻静处。这里虽无亭台楼阁,却环境优美。在一片苍绿之中。并无秋之落木飘零的感觉。但变换的政治,常让方孝孺心境难以平静。好在家中还养有三几歌伎,弄弄丝弦,听听俚歌,倒也能消闲解愁。
太子尴尬的同时,整个年节中,方孝孺也郁郁寡欢,成天和几个门下卢原质、郑公智、林嘉猷、胡子昭等聚在一起,慷慨激昂地议论国家大事。商讨东宫大计。这几个人不但是他的门下,而且除了胡子昭之外,都是方孝孺的同乡,皆宁海人,时值壮年,有充沛的精力和饱满的感情。说到悲愤时,一个个拍桌打椅的;说到激昂处,则一齐引吭高歌。
这么高谈阔论了几天之后,在一次聚会中。始终默然不语的方孝孺突然提出:
“各位,几天以来,我们都倾泄了心头的块磊,救我大儒。我等之愿;护佑东宫,我等之志;慷慨激昂,何其壮哉!然高谈虽可扬志。却难以务实。如纯然高谈,则可误国矣!以本人之见。今日无妨议议,我等究竟以何计恢复太子声望;以何能救我大儒;以何力抗击永嘉之人的猖獗?”
一席落地作金石声的话。顿时使满座哑然,一齐将肃然的眼光投向了端坐在红木太师椅上的方孝孺。这些敏感的话题他们虽然谈论了几天,但都是隐晦的去说,这样直接挑明的说出来,真的不像先生以前的作风。
满脸沉思的方孝孺,老态臃肿的脸庞显得清瘦多了。这清瘦,更见出了他的白皙。双眼也不复以前的浑浊,显得更其炯炯有神。他泰然地迎着众人的目光,也明白这些目光是在等待他自己的回答。他自然有自己的答案,但此刻他是要听大家的回答。他不能先声夺人,只能是坦然地沉默以待。
是平日好作激昂之声的胡子昭率先打破了寂静。他是从刑部侍郎的职司上退下来的,说:“老师所说是实,事关江山社稷之命脉,不是嘴皮子说说就可以的。学生去年从朝堂之上才退下,有一些心得,那就是现在朝堂之上,心属大儒之人渐渐减少,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否则我们也不会在此地空谈,现在朝廷内,永嘉学派的人和那些和传教士勾结的人越来越多,才造成了他们如此猖獗……。”
“有此一句足矣。胡兄一语中的,那就是现在朝堂之上的配额问题。”这是郑公智的声音。他虽然是读书人,但是浙江郑氏算是一个大家族,盘根错节的在朝野间也颇有实力,不过和方孝孺他们有些不同的是,郑氏家族也经商,所以郑公智沾染上了一些商贾习气,说话好用一些商业用语。
林嘉猷说:“也可能是咱们在朝野之间原来的力量太大,引起了皇上的忌讳,所以才刻意打压我们的。”
卢原质迫不及待地说:“林兄,咱们在朝廷的力量也不算少,不过是由那班假教士的加入,使内阁的两份,变成了三分而已,在下在内阁主理过事务,这一点还是比较清楚的。”接着方中愈、方中宪等相继也发了言,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听到这里,方孝孺说话了。他说:“这些都是明眼可以看出来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再说了,老夫认为,想出解决之道才是主要的。”
林嘉猷抢着说:“这只是坐在屋里的估计数,老师,学生从未当过官,以旁观者的角度看,有一些见解,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得到方孝孺鼓励的眼神后,继续说道:“现在朝廷之内,官员的数目是一定的,也就是说有定数,三司六部之内,还是永嘉和咱们正儒的力量相等,而那些假教士远远不及咱们两家。宗人府乃是宗室勋戚立身之所,谁也进不去,而内阁皇上一直是牢牢的把控比例,绝对不会有所偏袒,这是一定的。现如今,只有内阁一处是三方博弈的场所,所以学生认为这个内阁才是最关键的位置……。”
这话刚一落音,郑公智、卢原质几个都鼓掌叫了起来:“还是嘉猷兄看得远,的确如此。内阁乃是致仕的官员所组成,论及底蕴来。其他两家都不如我们正儒。”
方孝孺站了起来,在厅堂里踱了几步。然后昂起头来,说:“听罢各位的话,老夫心里踏实了。大家所说,跟老夫的估量差不多。这就说明了我们是有决心的。这次把各位从江南请来,也是为了此事。希望大家能够前往京师报名,争取内阁的名额,只是老夫有言在先,不过一旦去做,各位都有一份责任。只能向前,不能畏缩!”
大家都齐声说:“这个自然,老师尽管放心!”
这一天后,方孝孺的心情轻快多了,他早就看出了内阁的重要性,他心里有一个计划,他通过这几日来自家乡来人的了解,和平常情报的收集,得出了一个结论。皇上准备法制大明,虽然现在内阁所立之法律,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甚至有些玩笑似的法律,但是方孝孺看出了皇上这是在尝试。
而且通过皇上对于内阁所立法的执行情况十分关心。方孝孺更觉得以后内阁所处的重要地位,而现在致仕的官员越来越多,大部分官员卸任之后。按照老传统,都以锦衣还乡为主。所以内阁现在的规模不是太大,但是并没有看出皇上有丝毫遏制其规模的迹象。所以方孝孺十分在意这个现在还不起眼的部门。
他想借助正儒学派的大量致仕官员填塞内阁,那样就有机会立法,只要有一定的话语权,那么就算立一个关于储君之位不可动摇的大明律也是可以的,而其他两派的根基浅薄,现在只顾发展,而忽视了这一条,否则也不会容他这根基浅薄的人染指了。
方孝孺相信,经过这几日的讨论,卢原质、郑公智、林嘉猷、胡子昭等人回到江南之后,肯定会依照商量的结果,说服门生故吏、亲朋好友想办法进入内阁。要不了三年的时间,内阁将会是他们对付另外两个学派的主要战场。
方孝孺在书房内心情稍微舒畅一些,而正在后院舞剑的方中仁,在隐隐的乐曲声中,舞得越发起劲。
每天的舞剑,已是方中仁的习惯了。但这段时间他练得更勤,不只是晨练、晚练,而是一有时间就练。
现在无事可做,父亲和门生以及两个哥哥谈话,也不想让他参与,是因为他不想向父亲妥协,所以在父亲他们谈话的时候,方中仁便把家中仅有的几个歌姬召在一起,排练一些曲子。
于是小庭院里,便经常回荡着悦耳的丝弦歌咏之声。在歌姬们排练的时候,他便在院子里面舞剑,以打发无聊的时光。
练着练着,方中仁陡然停住了。他是因厅里的乐曲和歌唱声而停下来的。他的那双神采飞扬的浓眉打成疙瘩了。他在竖耳细听。越听越觉不入耳,越听越感到与内心的情绪太不合拍。那乐曲和歌唱,是那般婉约缠绵,是那般低回压抑。
他熟悉这支曲子,也曾喜欢过,然而这次配上歌伎的伴唱,那情调就大不一样了。这是一支名叫《菊花新》的曲子。这是宋朝宦官陈源怀念他那被高宗要入宫中的歌伎菊夫人而托人谱写的,哀怨之情,自然浓烈。
而他正在舞剑,需要的是铁马金戈,听这糜糜之音,只会磨蚀壮志,消解热情。于是他向厅堂走去,想跟歌姬们说一声,让他们练唱几曲像《满江红》、《念奴娇》一类豪迈的歌曲。
正在回廊中走着,忽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到院门前了。
他正要看来者是谁,却见一位东宫里的一个老太监匆匆走了进来。直接往书房而去,方中仁心里一动,于是便跟了过去,正好听见那老太监对父亲说:“大人,太子急召,紧急召见太师大人和府上的三公子!”
方中仁的心弦顿时绷紧了。他明白,这必然是紧急之事。老太监走后,他仍然处在极度的想象中。
一会就看见父亲走出门口,似乎准备唤方显,于是马上走了过去,方孝孺不由一愣,好像没有料到儿子正在书房外一般,招手唤方中仁过来,示意跟着自己,他们父子二人往东宫而去。
刚到东宫门前,就有管事太监迎来了,恭敬地问:“太子在文华殿等候太师呢……。”
方孝孺客气地说:“下官携犬子应召,请公公领个路吧!”
管事太监小声说:“一大早北平按察使求见太子,刚刚告退,太子就要咱家去请太师,所以也不知道什么事儿,请太师见谅。”
方孝孺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想太子既然心动,也不算什么,他就有主意该说什么话了,便道:“走,领下官去见太子吧!”
一听禀奏“太师晋见太子殿下”,正在书案前坐着的朱标陡然站了起来,幸亏宫女及早扶住,才没失态。其时方孝孺已侧立在书案前了。
“快给老师赐坐!”(未完待续。。)
442 智光说
就凭太子殿下这么恭敬的举动,方孝孺心里就踏实了。太子依旧是自己心目中的太子,他还是那个可以给太子作主的老师。当他很派头地就坐在宫女搬来的椅子上之前,轻轻问了一声:“殿下安康!”
朱标说:“急切之间打扰老师,真的劳累老师了!不过本宫真的是不想再等下去了!”
听太子这么一说,立时有了话头,方孝孺装出一副忧心如焚的样子,十分懊恼地说:“殿下,臣知道太子所为何事。也知道太子的心情!但殿下总还记得,禁佛之说,是皇上钦定的,如果殿下真的去做,臣恐怕皇上不喜!!”
朱标听候有些惭愧,万般内疚地说:“还是老师想得远,本宫疏忽了。事已如此,孤现在也没有办法,还请老师出个主意,以便从善处置。”
一见机会来了,忙从袖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表章,奏道:“殿下,关于皇上限制宗教,确是我朝最痛心的事,不过当务之急,还是稳定人心。目下人心不稳呀,很有人人自危的样子。一个佛教构不成太大的威胁,一个道教也构不成太大的威胁。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多教并存的缘故,陛下提倡道教,佛教纷纷递来待罪表章。要依附太子殿下,太子对他们不可理会,可现在是急须用人的非常时期呀……”
朱标见方孝孺说着说着就犹犹豫豫不往下说了,就说:“老师的意思本宫明白了,孤也这么想过。如今东宫势弱,小错即咎。必会伤了很多大臣的心。这些问题,就请老师多多操心。酌情处置吧。”
方孝孺说:“殿下英明,对宗教人等,宜网开一面,让他们继续忠心地为我大明教化百姓。殿下,为臣一定会妥善处理好的。”
朱标又对方中仁说:“最近本宫有些疲劳,听说你最近比较清闲,就留于东宫伴驾吧!”
方中仁怔了一下,他不知道太子的意思,自己和太子也不过是只见过数面。怎能留于东宫伴驾呢?但又怎好拗着太子的意思?聪明的他,灵机一动,说:“臣愚钝,就怕带给太子麻烦,不如我在府中足不出户,随时等待殿下传召,这样以来就不会打扰殿下的清修了。”
方孝孺觉得有理,便道:“殿下,这样也好。犬子顽劣。恐怕有违殿下好意!!”
但是朱标自有计较,也不顾方孝孺的反对,硬是把方中仁留在了东宫之内,并在左春坊安排了一个职司给方中仁。
最先觉得太子过于信赖了自己父亲。单凭父亲的威信,就将闲散在家中的自己留于东宫任职,方中仁觉得十分不安。但是到了稍后的几天,方中仁才知道自己错了。
太子朱标也不是省油的灯。将自己留在身边,却隐隐有威胁的意思。想让自己的父亲将信佛之事和皇上的意思相互融合,这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因为皇帝宣布道教为国教,如果身为太子却是信奉佛教的话,真的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了。
可偏偏太子又不能不死马当作活马医,因为整个京师乃至江南传言,只有智光大师可以解决太子殿下心中的疑问,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太子必须信奉佛教。
关于太子必须信佛才能得到解惑的传言,虽然进行的比较隐蔽,但还是辗转的落入锦衣卫密探的耳朵里,感到事关重大,锦衣卫密探不敢怠慢,立即直接向皇上禀报了这件事情。
当然,不能说智光不小心,他知道诱惑储君的危险,所以这些传言都是通过一些上层的信徒口中辗转相传的,而且做出一副他不想说的样子,只是和徒弟谈话时,偶尔露出的意思,凑巧让信徒偷偷听见而已。
要是有其他人问及,他会坚决的否认说过这样的话,也就是限于如此隐蔽,所以太子朱标到了半年之后才听说此事,然后屡次派人去法云寺请智光禅师,都被其以身体抱恙为名,坚决的推辞了。
他愈是这样,愈能使朱标坚信事情的真实性,一个已经到了不惑之年的人,将来会怎么样对于他的吸引远远超出了一般人所能承受的范围,无奈之下,朱标只有亲自往法云寺拜访,而智光避而不见。终于吊足了朱标的胃口。
这个历经蒙元和大明两个时代共计三朝国君的老狐狸,当然知道只有不容易得到才会更加珍惜这一条真理。在朱标屡次拜访不果,正是失望的时候,智光和尚却乔装成俗家打扮,直接找上门来。
这怎么能不使正在失落的朱标感到高兴,没有任何困难,答应了智光的一切要求,在南京城一个偏僻的酒肆中终于见到了久违的智光禅师。
智光做出一副超凡出尘的派头,首先表明了自己之前的所为,不过是不想令太子为难而已,因为当今圣上不喜阐教,所以害怕太子和佛家之人交往而引起皇上的不愉,才三番两次的拒绝和太子相见。
而现在为什么主动出来和太子相见呢?智光的解释是:一来感到了太子的赤诚,二来是佛祖托梦,说太子佛根深种,与佛祖有缘,要智光帮助太子达成心愿。
要是在别人的耳中听起来这些话有些牵强,但是在朱标耳中却听出了另外一种味道,那就是智光禅师的确有办法使自己解开目前的状况。那他除了相信之外,还有什么出路呢。
智光是聪明的,他并没有马上就将佛教强加于太子朱标的身上,而是拒绝了太子的皈依,只是说“心中有佛,到处是佛”的一些玄机。这是避免太子碍于当今圣上的教导,万一激进了以后会引起反感,不但如此,在智光的嘴里。并没有排斥道教和其他教派。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巧妙的解释了关于佛、道、儒三者之间的区别。
智光对朱标讲。儒、释、道三家应该是鼎足而立的。儒家重视人伦,主张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立千古不朽的功勋;佛家倾心般若,主张在自觉的基础上觉他,自度的基础上度他,普度众生,同臻西方极乐世界;道家则崇尚自然,主张通过这种修炼,达到长生久世,羽化登仙。儒家的着眼点在于入世。佛家的着眼点在于出世,道家的着眼点在于加强自身修炼以求长生不死。
由于道家这一异于儒、佛的独特着眼点,决定了在传统养生、长生的修炼方法方面,所以智光对于现在道教的理论给予了很强的肯定,这也暗中获得了朱标的好感。
智光说,道教从养生健身、延寿成仙的宗旨出发,全面继承发展了诸家的各种炼养方法,并吸收了外来佛教、印度教炼养学的精华,形成了自家多渠道、多层次的气功养生体系。较之以精神解脱为根本宗旨的佛教及以道德修养为根本立场的儒家。道教显然更长于养生,独具佛、儒两家所缺的叩咽、辟谷、服饵等术,具动静兼备、内外结合的特点。
但是以儒治世、以佛治心、以道治身,这才是帝王的根本。佛家重心理。道家重生理,儒家重做人。三家道义是一致的,真正求道。三者缺一不可。佛家的性,道家的道。儒家的明德,对最高真理的阐述是一回事。
这些论调对于一直接受儒、道文化的朱标起到了一个吸引的作用。好奇害死猫,但是对于一个从懂事起就被排斥的东西的好奇,足于让朱标忘记对父皇的惧怕,更何况还有一个可以有解决自己储君尴尬地位的诱饵呢。
接下来的日子,朱标孜孜不倦的从智光和尚那里吸取着佛教的一些知识,被潜移默化着犹自未觉。因为在智光的教导中,并没有排斥道教,反而对其大加赞扬,所以没有引起朱标的丝毫疑心。
这也是方孝孺有段时日没有受到太子召见,才能从容的布置门下抢占内阁名额的决定,但是也落入了智光的圈套之中。
在智光的暗示中,朱标不知不觉的就陷入了其中,在东宫之内受戒成了俗家弟子,然后朱标来往于法云寺和东宫之间的次数就开始增多起来,也就是这样,才引起了锦衣卫探子的注意。
朱元璋收到锦衣卫探子的密折之后,竟然有些失态,从自己登基执政以来就开始抑制佛教,没有想到二十多年了,佛教依然靠着其的坚韧生存下来,并四处寻觅着机会伺机再起,自己的儿子自己最了解,朱标虽然性子看上去有些弱,但是有些像自己年轻时的那种偏执和倔强。
出身皇家,而且贵为太子,缺乏足够强健的身体和坚韧的心理承耐力,太子之尊却没有给他带来多少生活的幸福,尽管他生活在尊贵和优裕之中。他一出生,就具备了继承大明皇帝权位的资格,从小就被严厉管教。特别是成人之后,身边围著众多的名儒和正人君子轮番对他训导和规劝,一言一行都被严格要求按礼法从事。
逐渐长大后,也没有因此而获得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力,仍只能一如既往地生活在自己的阴影之下,在漫长而无奈的等待和不安中生活著。尤其是,自己将其送至孤独的放在储君的位置上,虽然经常见面,但是由于国事繁重,他们渐渐疏远的父子亲情,还有来自众多弟弟的威胁中,寻找心理寄托也是无可厚非的,
特别是当了三十多年储君方面,给了儿子太多的心理压力,但多年的太子生涯,和单独执政一方的经验,造就了朱标并不是没有主见和原则的逆来顺受之人。
朱元璋知道这种压力,也知道长期处于这种情况下,真的很难受,历史中有多少太子就这么长期的处于压力和威胁之下陷入了癫狂。
但是朱元璋也有自己的考虑,否则不会将朱标逼的那么紧,当然,不是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考虑,儿子还算是争气,没有陋习。也是仁君之像。自己按照历朝传位的规则去办的话,也可能自己不用费那么多心思。就可以造就一个洪武之后的盛世。
但那样又如何呢,自己的孙子还会这样吗?孙子的儿子也会如此吗……?
朱元璋正在试图打造一个新的继承制度和储君秩序。他不能让儿子受到这样的干扰。也不是庞煌对佛教有什么成见,也不是对佛教十分反感。相反,正因为自己也曾经出家为僧过,对于宗教之中的内幕看的很透彻,他对于宗教看的很淡。
但现在大明的情况下,国家必须有一个统一性的宗教,在各个宗教中,庞煌倾向于道教,也可能道教是本土教派的原因吧。对佛教不算是反感。但出于扶植道教的目的,就必须打击佛教的蔓延。
他不想和儿子开始争端,于是好久没有顾忌家事的朱元璋,提起笔来,给儿子写了一封私信。隐晦的表示了对佛教的不赞同。
同时,加派锦衣卫在京师的人手,全力调查智光等人的底细和私下目的。因为有一件事朱元璋十分奇怪,儿子一直安分守己,按照他的理解。自己也从来没有动过易储的念头,但是智光为什么能说服自己的儿子呢。
中间肯定有原因,朱元璋不认为智光敢用这个作为赌注,这样能骗的了多长时间。儿子的耐心又有多长时间?所以朱元璋对于智光这个人有了浓厚的兴趣。这个和尚到底想做什么呢?
智光不想做什么,只想生存。
当朱标收到父皇的私信,虽然对佛教有了一定的好感。但是也有些惶恐。他不明白父皇的意思,也不知道父皇赞同不赞同自己的做法。但是在惶恐中。已经下意识的在智光面前表露出来。
早见惯了人情世故的智光,哪能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朱标所能隐瞒的呢。不用三言两语,朱标已经将父皇的意思说的七七八八了。
智光并没有做出很大的反应,表情沉静如故。只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向朱标讲了很多关于史书中看不到的历史。
“殿下,你可知道唐朝信奉什么教派吗?”
“当然是道教……。”朱标不用思索,就说了出来,才想起了自己面对的师傅是佛家中人,所以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唐高祖为了自高门第,和老子李聃认本家。太宗皇帝自称‘朕之本系,起自柱下’,以老子为始祖,当然要把道教至尊之位。弟子记得太宗皇帝曾经下诏说:‘自今以后,斋供行法,至于称谓,道士女冠,可在僧尼之前’。”
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智光和尚,小声的得出结论,道:“道教乃唐朝国教,这一点是无庸质疑的,请师傅原谅弟子直言。”
从智光面部看不出任何表情,也没有喜怒哀乐,却是点点头,赞道:“殿下博学,贯通古今,贫僧佩服。”
“但太宗之后,高宗皇帝曾经又下诏说:‘公私斋会,及参集之处,道士、女冠在东,僧尼在西,不为先后。’这又作何解释呢?”
朱标道:“这说明了高宗皇帝将佛、道两家视为平等,一概而论吧。弟子记得高宗后睿宗也曾经下过此类诏书,大意基本相同,但是自明皇之后,开始将道家放于佛祖之前,这一点是无庸质疑的。”
“嗯!”智光点点头,表示赞同,却说道:“殿下从这些看出点什么了吗?”
其实朱标刚想拿武周时佛教昌盛来安慰一下师傅,可是武周女皇历来被儒家所贬,正不知道如何去说,听到智光问这个问题,便停了下来,仔细的想了一下,觉得唐朝时还是道教为先,于是摇摇头。
“殿下,凡事要看到其中的本质,在唐时的道教昌盛,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但是从历朝君王的诏书中可以看出,在尊崇道教的同时,对于佛教只是排次稍后,但并未禁绝,这一点,从诏书中不断出现僧尼之词就可以看出。”
朱标点点头,听智光继续说道:“盛唐之治,虽然道教受到尊崇,但是从未抑制佛教发展,以唐明皇为例特别明显,奉行的是尊儒、崇道、不抑佛之政策,不知道老衲这样说,殿下可赞同。”
这一点读过大量史书的朱标却是清楚,因为道教在大明最值得炫耀的就是在唐朝时的待遇,而儒家对于唐朝时的荣耀也是沾沾自喜。特别是唐明皇,在开元十三年泰山封禅完毕,曾经到曲阜孔子宅致祭。开元二十七年八月,追谥孔子为文宣王,令西京国子监及天下诸州府学内,孔子均南面而坐,颜回、闵子骞、冉伯牛、仲弓、冉有、子路、宰我、端木子贡、子游、卜子夏等十哲东西侍列,都封赠公侯。西京及兖州旧宅的孔子像,由宫内出衮冕之服衣之。终唐一代,唐明皇对孔子的礼遇是最高的。(未完待续。。)
443 内宫之中
而崇道之说,更是无可辩驳,唐明皇把道教的地位放在儒、佛之上。给老子加的尊号是“大圣祖高上大道金阙玄元天皇大帝”,比孔子的文宣王封号高出许多。老子既然称“皇帝”,祭祀老子的玄元庙也就升格为宫,老子之后的庄子、文子、列子、庚桑子被封为“四真人”,其著作不再列入子书而称“经”。
开元二十五年,唐明皇下令置玄学博士,在科举中第一次出现了道举,考试办法依明经举。玄宗还在中央设立崇玄学,置博士、助教各一人,学生一百人,作为研究道学理论、培养道学人才的地方。后来,又将两京崇玄学改为崇玄馆,博士改为学士。玄宗对道学颇有研究,他曾亲自注释《道德经》,颁示天下,并令天下庶人家,每户必备《道德经》一部。
天宝之后,唐明皇崇道的心情更加迫切,每年举行郊祀典礼,首先到太清宫朝拜老子。次日,享太庙,祭祀李唐王室列祖列宗。次日,合祀天地于南郊。
但是说不抑佛就还要智光和尚进行解释了。
因为在开元初年,唐明皇曾下令沙汰僧尼,限制兴建佛寺,禁止铸像写经。这些抑佛措施,是在武则天末年以来,佛教势力过分膨胀,在政治上和经济上都危及李唐王室,损害国家利益的特定情况下实施的。
但是智光和尚怎么能说唐明皇不抑佛呢?
看出了朱标的疑惑,早有准备的智光和尚解释道:“开元三十年继颁布御注《道德经》后,明皇又把《御注金刚般若经》颁行天下。事实上。除开元初期极短暂的“抑佛”外,唐明皇帝并不限制佛教的发展。开元二十六年曾诏敕天下诸郡立龙兴、开元两寺。次年。又敕天下僧尼遇国忌日就龙兴寺行香、散斋,千秋节就开元寺祝寿。”
智光为什么一直拿唐朝的历史状况教导朱标。这也是庞煌的一个漏洞,他以唐朝时道教为国教这一点,进行了大肆的宣传,在很多人的眼里,建文皇帝是继承和发扬盛唐时的政策,而潜心钻研数十年的智光很容易的就在其中找到了破绽。
智光说的都是事实,他也想通过太子将这些事实传到皇帝或者更多人的耳朵里。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那就是盛唐道教虽然是国教,但也未抑制佛教发展。而盛唐在士大夫眼里则是一个理想的境界,影响力是很大的。
他试图暗示皇帝和天下,要留一些余地给佛教,希望不要再次出现灭佛的举动,在如此的国家机器面前,如果惨剧再次发生,佛教很难支撑下去了。这个举动机会虽然渺茫,但只是智光转移大家视线的一个小伎俩而已,只是他计划中很小的一部分。所以,他隐瞒了一部分的事实。
在僧道之间,唐明皇虽然不特别歧视僧尼,往往一视同仁。天宝三年。曾经令两京、天下州郡取官物铸金铜天尊及佛各一躯,送开元观和开元寺。表面上是把佛、道两教摆平的。
但是在背后,却隐藏着佛教的一些不能明言的污垢。原来唐明皇在开元时的抑制佛教之所以最后一视同仁,却是和佛教的密宗传入大唐息息相关。
唐明皇对密宗有兴趣。主要是因为密宗和佛教的其他派别不同,传统的佛教是禁欲的。讲究不近女色,刻苦修行。密宗则不然,它公开宣称:“随诸众生种种**,令得欢喜”,把女性当做“修学密法”的必要条件和不可缺少的伴侣。因而有佛母、明妃、欢喜金刚、各种“天女”等不同名目,这些做法使唐明皇找到了追求现世享乐、纵情声色的借口,给他骄奢淫逸的生活披上一件神圣的外衣,当然也就会得到唐明皇的青睐。
这样以来,才使唐明皇对佛教开放了部分限制,做出了不抑佛的举动,也是对密宗青睐下一种爱屋及乌的动作。
智光和尚隐晦的言语,很快的通过了各种渠道传至皇城之内,身为皇帝的朱元璋十分明白对方的意思,想用唐朝崇道还不抑佛的典故,暗示他这个皇帝,做事情不要太激进,不能把事情做绝,因为宗教不但是国事,而不是家事。
有点怒极反笑的感觉,二十多年来,已经很少有人这么隐晦的暗示自己了,尤其是一个没有见过面的和尚,尤其拿着自己的儿子做挡箭牌。
但是还没有搞清楚到底智光是怎么蛊惑的儿子,所以朱元璋暂时没有打算对付暂时冒头的佛教,也没有再诏谕张宇清严查北平布道不力的事情。他需要时间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明白。
佛教绝不能和道教并存,这并不是朱元璋因为自己的出身而对佛教有所成见,所谓乱世道、盛世佛,朱元璋也读过不少书,就是看不惯佛教在国家危难时期避世,而到国家繁荣昌盛时站出来又要兴风作浪。
而且,朱元璋在前几年一直很听从庞煌的意见,由于庞煌对于宗教的了解不多,待到面对这个问题之后虽然进行了恶补,但依旧是处于半懂不懂的状态,所以索性就认住死理,以发展本土宗教为主。其实在庞煌内心深处还有一个想法,就是通过一次剧烈的运动,将佛教完全并入道教为一个分支,不过这个工程过于浩大,他一直没有下决心而已。
不过智光的举动已经算是点燃了导火索,朱元璋也在暗暗的进行着。
宗教的事情告一段落,只要智光露出一点有关皇嗣的破绽,庞煌就会痛下决心。作为皇帝,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决定,总不能天天把时间都浪费在宗教问题上。
洪武三十年,朱元璋已经六十多岁了,日夜的操劳已经让他有些体力不支。此时正斜靠在铺着貂皮褥的躺椅上,觉得一阵晕眩。胸口同时隐隐作痛,心跳得很快。
他三十多年的辛苦。终于造成了体力上的透支,若是朱元璋不废弃中书省和罢免丞相,那么他可能没有这么辛苦,但是就是由于太过集权,才想的越多,也更加辛苦了。
朱元璋感觉到自己似乎有心脏病一般,心跳有些不正常,经常头痛。后来时好时坏,时轻时重。御医们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唉!要朕清心寡欲,说得容易做却难啊!”
朱元璋在躺椅上眯着眼睛想起庞煌曾经劝慰他的这句话,不无感慨,眯起双眼,只觉得金花迅叠,不由得又忧虑起自己的身后事来,只有在这样独处时,才能感觉到自己已经彻底的融入到如今的大明中来。
“太子过于仁慈和优柔寡断,如何威慑臣下?自己这么的逼迫。会不会造成危害呢,可是自己所封的藩王却不安本分起来,屡有恶行,岂不令朕忧虑?”
也难怪朱元璋暂时不去理会宗教之事。最近检校和锦衣卫的情报经过重合核查,在东亚诸岛的四个王爷还算本分,但是在安南所封的两个藩王有内讧的迹象。东南亚诸岛的几个藩王对于道教有些排斥,仗着天高皇帝远的便利。在那里阴奉阳违,骄恣不法。
其中封藩于真腊的康王朱佶焞提棒弄刀。滥杀百姓,奸淫民女;封藩于暹罗的恭王朱徽煣由于过分信奉道教,为了弘扬道家文化,在那里屠杀僧侣,惹起了民怨……。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国家大了,什么官都有啊。、
自己幸亏没有给这些藩王兵权,要不然,大明本土境内还算是安稳,但是海外诸王可能就开始玩春秋战国了。
藩王们的种种丑恶行径一幕幕在朱元璋的眼前出现,就连风传中本分的宁王朱权,又有人密奏其图谋不轨,行为多异;自己的儿子们屡屡接见商贾,惹起了士大夫的愤怒……这一切都使他忧心如焚,年届花甲的朱元璋也确实是不能清心寡欲啊!
“启禀皇上,户部尚书陈瑄求见。”
宦官的奏报打断了庞煌纷扰的思绪。
“叫他进来!”皇帝依然倚在躺椅上。
将近五十岁的户部尚书陈瑄受宠若惊,皇上极少在后宫诏见臣下。在女官的导引下,他走进皇帝的寝宫。
“臣陈瑄叩拜皇上。”
“罢了,你坐下吧。”
女官将披着黄缎的坐椅摆到皇帝右前方约摸五尺左右的地方。
“谢陛下赐坐。”
“陈卿,”朱元璋摸摸有些斑白的鬓发,看着陈瑄说,“朕叫你来,是要问你,第四次人口普查,汉族人口几何,而异族人口几何?”
陈瑄见皇帝面色严峻,心中发毛,作为户部尚书,也是刚刚接到第四次普查的数据,幸亏看了一遍,如果没有看,万一皇上认真起来,那可是渎职欺君之罪啊。他赶快站起身又行了一礼,奏道:
“陛下英明,臣也刚刚接到呈报,只是粗陋的看了一遍,现在大明计有汉族人数一万万四千五百七十六万余人,异族人数大约共计七百余万,具体臣还未形成奏报,恳请陛下责罚罪臣!”
“朕说过要责罚你的么?”朱元璋欠身反问:“起来吧。”
“谢陛下宏恩!”陈瑄回到椅子上坐下,心里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不明白已经进行了四次的人口普查,为什么皇上对于这次特别关心。
“朕叫你来,是想知道人口比之去年你接任之时增长如何,而新田开垦增长如何。而人口分布如何。”
“皇上,微臣去年接任之时,人口乃一万万一千四百余万人口,臣接任十六个月,增加了三千万……。”陈瑄见皇帝眯眼不语,欲言又止。
“说下去,我听着呢。”
“但是现在人口数量不好计算,因为流动人口过于剧烈,而且商贾们为了开发海外,隐藏人口不报之事,查无实据,但是确有此事,以臣所见。应该还要有五百万的隐藏人口未算在内,但是新增田地却是缓慢。盖因庄稼高产之缘故,现在务农之人渐渐少去。而新兴的工厂需要大批劳力,都集中去做工了。所以臣上任以来,新增田地不过一百余万亩。”
朱元璋点点头,语意平缓地说:“爱卿的意思是说,人口增长过快,而田地增长过慢,有些不对是吗?”
陈瑄见皇帝认可,且能理解更深,于是受到了鼓舞。兴奋地说道:
“皇上,臣以为,国家应以农为本,朝廷要重申务农务工条律。允许户部拟列务工细则,比如严厉打击商贾隐藏人口的行为。严格户籍制度,不报者一律视为异族,商贾用异族比例一旦超过限制,就应该按数量多少量刑,分流放、杖罚。”
“而务工应该仿造军户制度。家中独子不得出外务工,两子出一,三子出一轮换制等等,同时应派遣官员督察各地落实情况……。”
“好。就这么办,”朱元璋坐直身子,从矮榻上端起青花茶杯。抿了一口说:“你回去后制定个详细法则,奏朕细阅后交与内阁立法。若是能被宗人府和内阁通过,就按照爱卿说的执行。”
“臣遵旨。”
“来人。给陈爱卿赐茶。”
不一会,宫女端进镀金托盘,包女史伸手取过一杯茶来,放到陈瑄坐边的茶几上。
“谢陛下赐茶。”
陈瑄抿了一口茶,心想乘皇上高兴,正好把近日来最困扰的一件事启奏皇上,谁知还没开口,便见皇帝沉下脸来,赶快缩回话头。
朱元璋地将话锋一转,探身问道:“陈爱卿,听说你母亲过七十大寿,几个皇子送礼过府了?”
“臣……嗯……,臣惶恐,是解学士代送的。”陈瑄听皇帝突然问及母亲寿宴事,不知究竟,慌忙答道,见皇帝不语,赶忙补充道,“酒宴中,解缙献景德镇镶金釉里红大花瓶两只……”
“还有苏州织锦两匹、端砚两方、封金六十两。”皇帝接口说道。
陈瑄惊出一身冷汗,他虽然是新晋一年左右的户部尚书,但是久在京师,深知皇帝的锦衣卫,四处游荡如同无孔不入的幽灵,专门察听大小衙门及官吏们的一言一行,然后密奏皇上。
虽然料定母亲做寿,皇上肯定知道,但是连解缙代送的几件贺礼皇帝都了如指掌。好歹自己早有防备,那天晚上自己言行并无越轨之处。但仍然担心皇上多疑,连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向皇帝奏述一遍。
原来陈瑄的母亲过寿,也不算是铺张,只是解缙突然到访,自己送了礼物不说,还拿出一些宝器,说是代替燕王所送,自己也不敢推辞,只好收下了。
朱元璋早就知道这件事,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点一点陈瑄,使他警觉一些,知道自己的本分,见陈瑄说的还算是老实,于是就命他退下,尽快的将奏折送来。
此时,郭宁妃匆匆地走进坤宁宫,她转过屏风,与户部尚书陈瑄打了个照面,陈瑄赶忙施礼。郭宁妃鼻子哼了哼,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进寝宫。
“宁妃,……。”还没等郭宁妃站定,朱元璋就问道:“户部尚书的母亲过寿,你哥哥也去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郭宁妃好像早已准备好回答皇帝的责问,说:“皇上英明,但朝廷立有条律,后妃不得干政,臣妾不敢多言。”
“朕要你回答,有甚不敢言语之理?”
“臣妾遵旨。依臣妾鄙见,陈瑄母亲做寿,朝中大臣贺礼,乃为人之常情,臣妄斗胆以为,这没有什么不妥,解学士不是也去了吗?”
朱元璋嗯了一声,郭宁妃嘎然止语。
“说下去呀,朕听着呢。”
“是,”郭宁妃见皇帝眯着眼,并无不悦之态,接着说道:“我哥哥一直赋闲在家,而请帖又送到了家里,不去反而不妥,倒是解学士纡尊降贵,臣妾倒是不明白为了什么?”
“好一张伶牙利齿。”朱元璋抿了口茶,自嘲说:“你随朕快三十年了,今日第一次发现,原来宁妃是位能言善辩的巾帼英才,当初年轻时的英姿未变啊。”
“恕臣妾直言奏呈。”郭宁妃怎么会猜不透庞煌的心思,他知道皇帝为了点醒哥哥不要参合在其中,但按照既定的策略,她顾不得许多忌讳了。接着闪烁其辞地补充说道,“皇上圣裁,臣妾毋需多言,皇上也知道其中缘由的。”
“哈哈,真所谓平日不露面,偶而露峥嵘啊。好了,不说这事了,你且陪朕坐坐,下盘棋,如何?”
“闻听皇上圣体欠安……。”
“不碍事,老毛病了。刚才偶觉头晕心跳,现在好了。”
朱元璋欠身站起,郭宁妃走近想搀扶他,皇帝一摆手,自个儿走到窗边。
宦官将两张檀木座椅摆了个隔几对峙的位置,几上放着镶金雕龙的玉石棋盘,同时将青花瓷罐内的棋子轻轻地倒出来。棋子做得相当精致考究,以极名贵的宝石为材料,磨得光滑圆润,每颗棋子均以九粒芝麻大小的真金嵌入圆面四周边,白子晶莹似雪,黑子漆亮如墨。(未完待续。。)
444 帝心难测
“宁妃,你先下吧!”坐定之后,朱元璋亲昵地唤了一声已经喊了几十年的名字,抬一抬手说。
“皇上为君,妾妃是巨,臣妾不敢越礼,请皇上先下。”
“今日对奕,只有临阵对垒之敌,不分君臣尊卑,宁妃,你举棋吧。”
“臣妾遵旨。”郭宁妃夹起一粒白子按在棋盘上,同时抬眼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笑容可掬,郭宁妃太熟悉这张脸了,自己也就是遇见了这张脸后改变了一生的命运,虽然有人在的时候,这张脸要保持着威严和庄重,但是只要是独处的时候,真的没有君臣尊卑,也没有上下之别,要是一直是这样多好啊。
就算是知道了自己在想什么,就算是知道了解缙在想什么,依旧是那么的从容。郭宁妃此时才发现,自己看了这张脸几十年,还是没有看透这个皇帝,看透她的丈夫。
“他到底怎么看待哥哥的举动,怎么想关于储君的事情呢?”下了四五个占先的棋子后,郭宁妃心里嘀咕起来。
她不相信皇上一点也不在乎,没有一个皇帝不在乎关于储君的问题。但是无论是方孝孺、解缙和自己父亲的百般试探,皇上好像都不在意的模样,似乎在纵容着每一个人,不但让太子稳如泰山,但是也没有解除诸多藩王的机会,再给自己的儿子接触商贾,把持经济的权力。
到底皇上心属那个儿子呢?饶是郭宁妃百般聪明也猜不透,要是坚持要太子接掌国家,就不应该再给别的皇子希望。
现在自己虽然没有儿子。但是哥哥却正在悄然的站队,藩王们有商贾作为后盾。有西方外援作为倚仗,太子呢。只剩下江南之地和正统之名作为保障。
皇帝的做法让所有的人都迷茫,但又让所有的人保留着一点希望。
也难怪自己的哥哥,和支持四皇子燕王的解缙都作出大胆的试探,但是这种试探犹如石沉大海,一点声息也没有,又让人不敢乱动手脚。
众人此时才明白,大明仍旧是朱氏的大明,依旧是朱元璋的洪武大明,自己的丈夫把持了一切。却让所有的人陷入了盲人瞎马的摸索之中。
想来想去,郭宁妃也想不出任何结果,只好把心思回到了棋局之中。说:“皇上这一步好凌厉!”
郭宁妃奉承了一下,同时也落了一子。
“宁妃,你这棋好鬼啊!”朱元璋笑道,“果然出手不凡,看来朕还不是你的对手!”
朱元璋这半路出家的和尚,论起下棋,怎么能和自幼开始学习棋艺。又技巧百出的郭宁妃对弈,但是越是下不过,越想下棋,因为下棋时能考虑很多事情。
“宁妃。今日朕诚心和你比试,不得再故作败局了!”朱元璋戳穿了她一贯伎俩,虽面带微笑。但目光炯炯有神。
“你把真功夫全使出来吧。”
宁妃正准备转优势为劣势,故意连着错下几子。棋子夹在手里,听了庞煌这句话。却猜不透皇帝的心思,含糊地说:
“皇上睿智天纵,臣妾雕虫小技,岂敢与皇上比试。”
“嘿嘿,你又来了!”朱元璋高深莫测地说,“今日对奕,朕决意与你比试,若是你能赢,朕必有重赏!”
“皇上……”
“你不是有很多疑问吗?若是下赢了这盘棋,朕可以考虑回答你一个问题,无论是什么问题都可以。”
“噢?”郭宁妃为之一振,心里想:“他说话算数吗?倘若真如此,我是一定要下赢这盘棋的。”
“君无戏言!”朱元璋敲了敲棋子,似乎看透了郭宁妃的心,说道:“落子吧!”
“臣妾遵旨!” 要从这盲人瞎马中走出来,看来郭宁妃要费些心思了。
有了皇帝的承诺,郭宁妃受到了极大鼓舞,见棋盘上各方只下了十几粒棋子,略一沉思,心中便想起了一个好主意,决心抖擞精神,拿出最大的能力一子接着落下一子,准备完美地下好这盘棋。
抑住激动,轻夹棋子,在最紧要的位置上扣下去,一下子使对手陷入困境。庞煌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身子,显得有些为难,他的棋力本来就和郭宁妃有一定的距离,而此时郭宁妃陡然发力,当然皇帝有些吃不消了。
想了很久,夹在手指间的棋子迟疑着,庞煌忽然果断地按在那个空档上,在一侧观战的首领太监心中暗喜。
双方你来我往地下了数十颗棋子,棋盘上已密密麻麻列着双方的阵容。郭宁妃的棋子在手中时而咄咄逼人,时而迂回疏散。朱元璋全神贯注,拼力抵抗。
在郭宁妃漏出破绽时,皇帝紧紧相逼,接连吃了对方的十几只棋子,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来。郭宁妃明显处于劣势了,朱元璋的嘴角边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看来自己的棋力大有增长啊!”他心里想:“宁妃此番对弃确是使出浑身解数了。她由优势变劣势,输棋已成定局,看来应该不是作伪。”
郭宁妃瞟了一眼朱元璋,刚才还紧绷的双眉弯成了月牙形,心中想道:“皇上哪里知道,我岂是真的在与他争输赢?虽然是谕示我能胜棋便可问一个问题,但却不可真胜。以皇上的下法,要赢他不费半个时辰;若是当真赢他,虽不怕皇上自食其言,但是能得到什么回答呢,那样还暴露了自己的心思,让皇上犯疑心。这盘棋局势已明,下得很艰苦,但预谋的景象也已出现,该是收手的时候了……。”
她紧锁双眉,斟酌再三才在最满意的位置上塞进一粒白子。
“宁妃,这下子你输定了!”朱元璋“啪”的一声在死眼里注入一棋。得意地说。
“皇上,臣妾还有一着呢!”郭宁妃也轻松地说道。同时扣上一子吃了两颗黑子。
“嗯?”朱元璋一怔,再看棋盘。舒眉笑道,“宁妃,你已经无路可走了!”同时轻巧地布上一子。
“皇上,臣妾还有最后一子呢。”轻盈地将白子在满是棋子的最后一个空档处放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笑了,同时离开座位施礼道,“请皇上御览!”
“呵呵,胜败已见分晓。还看什么?”
“请皇上细看臣妾全盘布子!”
朱元璋朝白子横看竖看,忽然惊奇地站起身来,连声说道:“妙!妙!实在妙!”
“皇上恕罪!”郭宁妃弯身盈盈一礼,笑着看着朱元璋。
“免礼,免礼!”朱元璋亲手将她搀起,笑着说,“你有何罪?宁妃果然棋艺高超,包爱卿,你看出门道来了吗?”
首领太监虽然看的眼花缭乱。但心里十分清楚皇上所指什么门道,但又不好明说,所以只是含含糊糊地答道:“宁妃棋艺高超,皇上棋高一着。天下无敌!”
“嘿!你就会奉承!再这样,就把你赶出宫去嫁人!”朱元璋说:“你睁大眼睛瞧瞧,宁妃的白棋中藏着什么奥妙?”
首领太监注目细瞅白子。装作才发现的模样,稍微停了一下。随即大声说道:“啊!原来宁妃娘娘的白子在棋盘上摆成了一个‘恩’字,虽然表面看来是输家。这……。”
“宁妃是赢家!”朱元璋由衷地赞道。
“皇恩浩荡,万岁万万岁!”郭宁妃要跪下谢恩,却被皇帝伸手拦住。
“嘿嘿,宁妃,你倒是乖巧,把徐达那一招学来了。”
他们这盘棋从午时一直下到申时,朱元璋这才想起饥肠辘辘。原来该用午膳时,宫女们蹑手蹑脚向首领太监禀报几次均被挡回,那时皇帝正在兴头上,断无罢奕用膳之意。
“宁妃,你陪朕一起用膳吧。”朱元璋一时高兴,拍拍肚皮笑道:“朕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吃过之后,朕再与你杀上两盘。”
“谢皇上!”做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郭宁妃连忙说道。可是皇上没有提起刚才问题的事情,不免使她焦急,又不敢挑明。
朱元璋刚走几步,不觉一阵晕眩,打了个趔趄,郭宁妃和首领太监慌忙上前搀扶。
“皇上!”
“不要紧!只是头晕了下,约摸是下棋时间长了,又空着肚子。”
朱元璋缓步走进坤宁宫的小花厅,御膳房的宫女们已把筵席摆好,这已是第二次了。午时的御膳刚摆好,首领太监传话,皇上与娘娘这盘棋一结束,立即传谕再摆。所以当宫女飞快传报皇帝罢弃时,御膳房的大厨们立即紧张而又有条理地将数十样滚热的菜肴摆到镶金边的红木桌上。朱元璋坐到一张宽大的铺着厚厚黄缎绣面软垫的红木雕花靠背椅上。首领太监与四名值班宫女垂首侍立一边。
“宁妃,你也坐下吧。”指一指身边的座椅对郭宁妃说。
“谢皇上恩典!”郭宁妃坐下了,虽然是几十年的夫妻,在一起不知道吃了多少顿饭,但由于满怀心事,还是有点不自在。
登基以来,由于天子至尊,宫廷大礼,郭宁妃很少有机会和朱元璋单独共进御膳。每次都要经过刻意的安排,还基本上都是十几人的后宫妃嫔、子女一起,像这样的机会还是不多的。
三十六种美味佳肴盛在四种不同形质的器皿里,首领太监深知皇上的喜好,有意将他最喜欢的几样菜摆在离他最近的桌面上。
乐班奏《进膳曲?水龙吟》,宫女们揭开菜碗菜盘上的银盖,躬身退下。首领太监忍住饥渴,面对山珍海味馋涎欲滴,打起精神笑道:
“皇上和娘娘下了两个时辰的棋,一定是有了胃口。瞧这清炖蹄膀,清蒸鲻鱼,荔枝白腰子……全是皇上爱吃的。”
没有理睬宫中女官的介绍,伸手用象牙筷夹了一块鸳鸯炸肚放在郭宁妃面前的银碟里,笑道:
“宁妃。朕记得你最喜欢吃炸肚,吃吃看。这鸳鸯炸肚味道如何?”
“谢皇上恩赐!”郭宁妃夹一块放在嘴中慢嚼,连声说:“味道确实好。确实好!”
“好就多吃几块!”朱元璋又替她挟了几块,说,“就凭你今日用功下棋,棋艺那么精妙,朕就该赏你。”
“我什么也不想要。”宁妃想道:“皇上难道忘了自己的承诺,倘若下胜了他便回答自己的一个问题吗?但为什么避而不言?”
朱元璋矢口不提刚才承诺之事,不知是无意疏忽还是故意回避,王顾左右而言他,神采飞扬地论起棋经来。郭宁妃哪有心思听他的侃侃而谈。却又不得不强颜作笑,装着恭听入神的样子,不敢把真实想法说出来。
心里也一阵阵的可悲,随着宁妃娘娘这个称呼被喊的日子越长,自己的胆子好像就越小,和皇上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了。
而现在面对的问题,已经不是之前的恩恩爱爱,而是自己家族的前途,使郭宁妃不由不更加小心起来。此时郭宁妃在想,到底是自己变了,还是皇上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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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刚吃罢晚饭。裴纶正准备与丽江公主去后园散步,突然有人拜访,他奉郭英之遣。请驸马前往府中议事。
安慰丽江公主一番,因为郭英算起来是丽江公主的姥爷。所以也算是正常,所以丽江公主并没有放在心上。
裴纶悄悄地匆匆地在星光下疾走。踏上御道街。街东边是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工部衙门次第相连,街西侧为大明总参谋部和内阁的所在地,惟都察院和刑部在远离大内的太平门附近,大概因为这押刑拷犯人森严恐怖之故而不宜靠近皇城吧。御道街两旁的衙门都已关上大门,只有门前侍卫在灯笼的光晕中武装肃立,显得肃穆阴森,寂静无声,与秦淮河两岸的灯火辉煌一片喧嚷简直成了两个世界。
穿过五龙桥,走过御道街,出了紫禁城的承天门,坐上了轿子,裴纶目不斜视,轿夫步履匆匆,在摇晃中想郭英连晚召他必有要事,恐怕是宁妃娘娘那里有了消息,须商议细节办法,也可能是须研究对策……不知不觉间到了一座小巧别致的院落门前,便是郭英的府邸了。
由家丁引了进去,是一座宽大的四合院,回廊串连,院中一边是假山鱼池,一边是铜龟铜鹤,回廊下侍立着侍女、家丁,手持莲花灯,相向木然。裴纶踏上石阶,挑开珠帘,躬身说道:
“参见外祖父!”
一跨进门槛,身着便装的郭英立即迎了上来。低声说道:“宁妃娘娘传话过来了!”
“噢!”裴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边……怎样?”
“据宁妃说……。”郭英见两名侍女垂首侍立,一名家丁正捧着茶进来,便截住话头,待那家丁将茶碗放到茶几上面,郭英炆将手一挥,大声说,“你们都下去吧。”
“是!”侍女和家丁都退了出去。裴纶看郭英坐下以后,探身说道:
“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皇上严禁后宫干政,若是知道宁妃娘娘偷偷传话,那可会心中不悦,我们也会有祸端的。”
郭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立即说话,捻着下巴上斑白的胡须,转动着眼睛,稍顷,说道:“你以为皇上不知道咱们的所为吗?”
“外祖父何出此言?”
“宁妃言道,是皇上让传话过来的。”
“愿闻其详!?”裴纶心里虽然有些惊诧,但脸色不变的问道。
“皇上说:江山虽大,却都在朕的掌握之中,想做就去做,朕的国家一个圆圈,只要在圆圈内行走,自可无事。”
“嗯……。”裴纶沉吟不语,仔细琢磨着这句话的含义,他相信以自己的阅历和经验,外祖父绝对不是靠他来揭开皇上的谜团,看来郭英只是为了听取各种人的想法而已。
天子的心中肯定有想法,这是所有人的共识,否则,皇上一直支持太子,打压其他皇子,谁敢有任何别的想法。
这个决定就令人想入非非了,本来郭英他们已经蠢蠢欲动的心思马上被勾引了起来。太子的地位一再受到威胁。
虽然皇上一直没有露出丝毫动摇太子的言语,但是从种种迹象上都让人怀疑。皇上为什么毫无戒心四处鼓励另外两个皇子发展自己的势力呢?
要么皇上胸有成竹,有杀手锏可以使太子无忧的登基;要么是皇上春秋渐高,偏信亲子绝无异心,变得糊涂起来。要么就是皇上有换储君的意思。所有的人都暗地揣度皇上属后者。
“外祖父,皇上的话似乎有深意啊。”裴纶没有正面作出反应,将话题引到了皇帝身上,“皇上虽然年逾花甲,但是身体还是康健,再加上三十余年的帝位稳固,皇上绝对是有信心的。因此……。”
“纶儿不妨直言。”郭英催促说,他需要各方面的意见综合起来,才能使自己有一个判断。
“因此皇上通过宁妃娘娘之口,说大家只能再圈子里面行事,孙儿想,这圈子无非指的是大明律而已。”(未完待续。。)
445 一些改变
“噢!”郭英抬头说道:“纶儿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但是宫内传出话来,说圣上现在身体稍有不适……御医频频入宫诊治,但是却打探不出来,御医们被皇上下了封口令,没有人敢泄露半点消息。”
“千万不可妄自打探,”裴纶着急的说:“事关龙体,一旦打探之事被皇上知晓,那皇上肯定有所顾忌,对于咱们的大事是不利的。”
郭英沉默片刻,不无忧虑地说:“但是皇上的身体,是我们推测下一步行动的主要依据,万一是皇上抱恙,那么换储君之事就很明显了,皇上不会讲国家托给无后的太子。”
“外祖父宽心,”裴纶想了一会,成竹在胸地道:“皇上的意思孙儿了解了一点,恐怕是让几个皇子各展其能,然后皇上再择优而论。”
“但是皇上为什么不给太子机会呢?”裴纶想不明白,郭英回答道:“太子这个身份就是优势,怎么会没有机会呢?”
“我知道了,”裴纶恍然地说:“要不要暗中派人向燕王透露消息?”
“不必。既然皇上说出这样的话,诸位王爷不会不知道。据我估计,甚至解缙和燕王那里也会得到相同的传话,还有太子,皇上这一招很厉害啊。”
“这话如何说?”
“之所以皇上厉害,就是皇上不换储君,照样可以使诸位皇子焦头烂额,这么一来,太子要保住自己的储君之位。肯定要用心经营自己的势力,诸位藩王要努力控制自己的举止。而燕王,更是不敢轻举妄动。这样来说,皇上的政务就会减轻很多。”
“调动诸位皇子,就是调动着全天下官员士子的心思,反对海运的人,为了各个藩王的政绩,也要努力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而缺少官员的现象,也会随着太子的根基不稳而让方孝孺那老夫子担忧,一直视诸位藩王军队为累赘的官员士子也要努力配合朝廷来尽量供应军需……。”
“不会吧。以外祖父所见,皇上是不会换储君的,岂不棘手?”
“这事确实重大,不过老夫已想好对策。”
“什么对策?”
郭英走近裴纶,压低声音在他的耳边叽咕一阵,裴纶随即释然地点点头,紧锁的双眉渐渐舒展开来。
看着裴纶离去,郭英冷笑了一下,他当然不会把全部对策都说给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在他眼里,裴纶不过是一个棋子而已,是永嘉学派向超儒学派示好的一步棋子,正如郭宁妃下棋一样。总要有一个规划,那么才会摆出一个败退中胜局来。
郭英曾经执掌过锦衣卫,当然在锦衣卫安插了自己的沿线。锦衣卫的创始人虽然不是自己,但是发扬光大是郭英。他怎么会不留有后着呢。
经过锦衣卫的眼线传出消息,皇上最近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堪重负。就连上朝后的批复奏折,也是慢了很多,改成在御花园内批复,因为那样有利于休息,刚才他没有给裴纶说实话,因为他早已经探知真实的情况,那就是皇上有心疾。
皇上患有心疾,而且还不轻,这件事情传出去,将会是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每个人都有私心,包括多了几百年经验的庞煌。
另一个时空中几百年后,对于各种形式的社会做出的注释。朱元璋纵然不是历史系的学生,也是了解其中的分层。
通过另一个时空的知识,庞煌知道,自己现在处于的是封建君主制社会。封建社会之前是奴隶制社会,而封建社会之后应该是资本主义社会,然后走向社会主义社会和**社会。庞煌还记得,这样的分层是一个叫马克思的人说的。
既然有了分层,那么自己是选择继续封建君主制,还是该改变这个社会,这一点让他十分为难,因为庞煌不知道自己经过自己改造过的国家到了几百年后会是什么模样,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改变这么大的疆土。
因为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改变历史了,而是改变几千年来固有的文化思想,上升到这个境界,庞煌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忧虑。
至少最近几年朱元璋的操劳加上旧伤复发,再则年纪也大了,因为彷徨导致了朱元璋的日夜难眠,所以患上了类似心脏病的顽症。连朱元璋自己也不知道,只能听着御医们反复说着自己有心疾,至于是什么状况,谁也说不清楚,至于该怎么治疗,说来说去只能强调自己要清心寡欲、安心静养等等。
怎么能安心静养呢,现在历史的车轮正在滚滚向前,由于自己致力于发展农桑,鼓励开垦荒地,所以农业暂时占据主要位置,虽然成立了专门的部司改良稻种等农作物,亩产的增加让国库充足、家家余粮。
但正是这样,削弱了儒家的控制力,使富足的商贾有了政治**,现在已经开始寻求自己的代言人,来保障自己的利益。
从小就受到儒家教育的太子成了他们的抛弃对象,而诸多藩王浮出了水面。说一句实话,别人不知道朱元璋的难处,就连想推举各个不同代言人上位的永嘉学派之人也不知道,朱元璋自己却心里清清楚楚。
他何尝希望形成现在的局面,废除中书省之后,几乎一天的舒心日子也没有过上,每天都在操心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奏报,还要强忍着猜疑,强忍着好奇,尽量控制自己的不耐烦去公正的对待每一件事情。
朱元璋在西征之后,就已经感到累了。他很想休息,很想给自己放个假,甚至有时候还想自己退位,作为太上皇逍遥几年。但是大明王朝的走向。让他停止不下来。原来殷勤着给他建议的驸马都尉庞煌,现在也给不出什么很好的建议了。在这个关口,竟然去了杭州。估计有了那种江郎才尽的念头,才躲起来的吧。
朱元璋这样揣测着庞煌的心思,但是他却是不知道,庞煌不是天生的政治家,在另一个时空穿越之前,庞煌只是一个做业务的小职员,穿越之后虽然成了驸马,参与了国家大事,这个差距也太大了。而这个差距远远不是比别人了解的历史知识多所能弥补的。这可是一个业务员和上千万平方公里的差距。
自从国家稳定下来。他以为自己制止了很多杀戮之后,庞煌就有些失去了方向,这种感觉一直持续了很多年。他看着大明一天一天的强大,国库一天比一天的充足,而灾害也在逐年减少着。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但在选择继承人的事情上卡了壳。如今最轻松的办法无疑是让朱元璋传位于太子,那样的话他几乎可以不操心,只要一心一意的抓紧太子朱标的心思就行了。
但是要真的是太子朱标登基,那么大明无疑就会陷入了一个循环,每一个历史上的盛世就代表着开始衰落。朱元璋所创造出的条件太好了,稳固的海疆、西方的不断扩张、内阁制度的不断完善、宗人府的日益壮大。还有就是农业的稳定增收是一个国家和平的保证。
一代不如一代,这正是庞煌所担心的,也是朱元璋正在担心的。
从锦衣卫反馈回来的消息。都显示着儒家的分裂和复古儒学的筹谋复辟。这是一个不好的消息,在朱元璋得到锦衣卫奏报的同时,身为锦衣卫创始人之一的庞煌同样也得到了消息。永嘉学派不甘心已经到手的果实受到威胁,当然也筹谋着开始反击。
当然这一切也隐瞒不住以解缙为首的支持燕王一系。看到了燕王一系开始动作,早有晋王朱棡一系也沉不住气。也参与了进来……。
想起这一切,朱元璋的头又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皇帝果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当好的,本来抑制了藩王发展,避免了藩镇之乱,又要把军权牢牢的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各都司的指挥使,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只有提名权,任命由皇帝亲自签署,各种条件都注定了指挥使对于皇帝的效忠,而调遣军队的虎符也有皇帝亲自掌管。
本来军权在握,朱元璋想放任一下大臣们去自主处理一些事情,所以把很多权限都下放了。
主政伊始。朱元璋贯彻总的精神是“改严为宽”。特别是启用方孝孺等一些大儒作为首届内阁成员,不仅大明由宽仁的朱元璋自己当政,而且在他的身边多了一些儒家理想的忠实信徒,朱元璋利用儒家的仁政思想,缓和所谓靖难之后的所产生的民怨。
不可否认的是,儒家有的思想虽然迂腐,但对于安定民心方面的确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以仁义礼乐治国的理念上的一致和默契,促使了朱元璋在制定的“宽猛之宜”政治理想目标以后,在方孝孺的“君职论”和“民本仁政论”等思想指导下,营造起一个良好政治生态环境,创造出一个比较宽松的政治氛围,初步确立新型的君臣关系。
为了让这个氛围达到最佳,朱元璋改变了朱元璋万机皆亲断的做法,将许多国家政务委派给几个他所倚重的大臣,让他们自行商议处理,放手给臣下做事,尊重他们的地位。而作为皇帝,只是规范他们的行为准则。
六科给事中原来是朱元璋在大明监察机制的设计上有所创新,他在历代传统的监督百官机构都察院之外又设计了另外一套监察机制,即六科给事中,朱元璋疑心病很重,对百官都不放心,让御史监察百官,让品级很低的给事中去监察御史在内的百官,他自己则可乾纲独断了。
朱元璋尽量的去宽解臣属们的心,在后来将六科给事中改为左右拾遗,这不是仅仅改个名,他还对它的功能作了新规定,左右拾遗不再以监察百官为其主要工作范围,而是叫他们专门给皇帝提意见。
执政三十余年来,除了军权一直抓在手中之外。朱元璋那种武夫式的**、独裁和霸道政策执行到底,但是也增加了谦虚为人。宽和对待臣下,屡屡下诏。虚心纳谏,听取不同的意见,在这个方面,庞煌觉得朱元璋作的已经不错了。
在内阁初建时,为了树立一个仁君的形象,有一次朱元璋偶感风寒,临朝的时候他迟到了。监察御史尹昌隆马上上疏进谏,批评起了皇帝,尹昌隆说:“高皇帝鸡鸣而起。昧爽而朝,末日出而临百官,故能庶绩咸熙,天下乂安。陛下嗣守大业,宜追绳祖武,兢兢业业,忧勤万几。今乃即於晏安,日上数刻,犹末临朝。群臣宿卫。疲于伺候,旷职废业,上下懈弛。播之天下,传之四裔。非社稷福也。”
意思是这样的:“想当年高皇帝听到鸡叫声就起床,天还没有完全亮就临朝;下午太阳快要下山时又要召集百官上朝,正因为如此勤政。大明才会成就斐然,国泰民安。陛下您继承大统。应该以太祖皇帝为榜样,兢兢业业。时刻心系国家大事与政务。而今却安于枕边之乐,时辰已经很晚了,却还没有到大殿上来临朝,大臣们都是半夜起床恭候的。如果老是这样下去的话,就会旷职废业,上下懈弛。一旦传开出去,尤其给那些四周的夷蛮所知了,这恐怕不是大明江山社稷的福分啊!”
坦率地说,监察御史尹昌隆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式的人物,而是有一点什么小事就会上纲上线的政治“过敏症”患者。也就是尹昌隆,在建文伊始的时候,暗地里和朱棣有些牵连,最后被朱元璋贬到日本出使,然后又让其去东南亚诸国出使,天下大定之后,朱元璋就让尹昌隆在翰林院编修,一直就没有出现在大明朝堂之上了。
也就是这么一个人,当初说出这种刻薄又难听的谏言,朱元璋不但没有在大殿上对众大臣作任何的解释,更没有为难尹昌隆,相反,大大地表扬了他,说他说得好,并下诏说:“尹昌隆指出朕之过失,礼部将此事昭告天下,朕也可以此来警示自己。”
知道皇帝一举一动的后宫郭宁妃实在看不起了,事后他就对朱元璋说:“陛下应该跟尹昌隆说明,今天病了,所以临朝的事也就给耽误了。”
朱元璋只是笑笑,随意的说:“朕怎么能像你这样说话,像尹昌隆这样直言进谏是很难得的;朕要是解释了误朝的原因是我生病了,别的不知情大臣还以为朕不喜欢纳谏,如此下去,朕将再也听不到大臣们的批评建议了。”
这个举动经后廷的口中传了出去,对于朱元璋的形象大有益处,其实作为皇帝,朱元璋对于尹昌隆这个人实在是看不上,也感觉到自己有些作秀的成分,但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做。
在朝野之间,他是一个善于纳谏的君王,而在紫禁城之内,也是一个宽和的皇帝,有一次紫禁城内有两个侍卫吵架了起来,要是洪武初年的朱元璋见到了此番情景的话,那么这两个人肯定只有死路一条了。可朱元璋见到后却抓住机会,作出了使人无法想到的做法,他将一宫的人全部叫上来,然后当着他们的面,诚恳的向他们道歉,说宫内不和睦是作为君王的失误,当时吓的内廷中人都不敢出声,但是随即就没有事情了。
但是皇帝的威望也是越来越高,也就是这样,朱元璋感到自己很累,当一个好皇帝真的很麻烦,在实行所谓的“德化”,对洪武严政酷法的纠偏的结果后,大明王朝由乱而治最终实现天下大治的一步关键,在朱元璋治理下的大明帝国出现了大治之像,甚至已经有人开始为皇帝歌功颂德了。
最近礼部的大臣们,一直试图上书皇帝,编纂《洪武大典》,这些话朱元璋虽然只是一笑了之,但是内心也是颇为得意。
但是长期处于极端**底下的臣民一旦遇到了皇帝改变性格,有些人还真不认识自己或者说给自己一个正确的定位,于是就出现了不曾多见的尴尬。
比如说有个大臣叫陈性善,他是浙江山阴人。洪武三十年高中进士,其实还没有科举时,朱元璋就熟悉了陈性善的大名,也等于说是朱元璋一手挑选出来的年轻官员。等到没有多久,朱元璋就升任陈性善为礼部侍郎。
陈性善是个敢作敢为的正人君子,当上礼部侍郎后,他竭力地辅助内阁纠正蒙元前朝以及洪武初年留下来的积弊,平反了许多冤假错案。在陈性善的努力和帮助下,曾经犯罪而被贬为“流人”的薛正言给找了出来,重新安排了他的官职;曾经因直言犯上而已被编入了谪戍户籍当中的原云南布政使韩宜可也在建文朝给释放了出来,最终将他启用为副都御史。
正因为陈性善是个敢于直言的君子文臣,朱元璋十分欣赏他。有一天退朝以后,朱元璋单独留下了陈性善,还给他赐座,主要是想了解一下陈性善的喜好和能力。顺便询问了一下陈性善对国事的看法。(未完待续。。)
446 有些尴尬
陈性善看到皇帝这么谦虚,对待大臣这般不耻下问,他也被感动了,于是他将自己所能想到的全部写了出来,洋洋洒洒有好几千字。写好以后,陈性善将它进献给皇帝。
朱元璋看了,虽然觉得陈性善提到的这些事情和解决方案都不错,但当时还不是实施的时候,于是褒奖之后,暂时备案起来束之高阁了。
但是陈性善却颇为较真,等了一段时间,看到有关部门根本就没动,自尊心有些承受不住了,有一次上朝时他向朱元璋进谏说:“陛下您不嫌弃臣下我不贤,我呢勉强充作了一回顾问,小臣我有幸听到陛下答应小臣一定照着执行。可没多久就停下不做了,做事怎么犹如反掌那样快地反复,这样,凭什么取信于天下?”
朱元璋听到后,由于没有一点准备,愣了半晌才想起来,不由满脸通红,心里那份恼怒就不要提了。
一个大臣因为皇帝没有按照他提的建议去做,居然会在朝堂上逮住了皇帝,喋喋不休地责问个没完;他忍了又忍,还是没有恼羞成怒。因为当时正在筹备御驾亲征,朱元璋需要一个宽松的政治气氛。
强忍着不愉,向陈性善解释了一些原委,因为朱元璋要透露了一个信息:朝廷的政治气氛还是相当之宽松。最后不得已的情况下,安抚了其一阵时间,陈性善算是尽了不少心,也因此当了一任礼部尚书。
朱元璋在责任心的规范下,生活了几十年。但是到了天下即将太平的时候,却犯了一个难。使朱元璋再也端不起那副从容的架子,不再去想天下为公了。
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不该犯的错误,而这个错误很可能造成他的努力成为白费。这一切都是朱元璋不想看到的。
就像有人说过的一样,中国几千年的历史,无非是为了那块地而已。而朱元璋现在是最大的地主。
他解决了内患,大明境内已经很久没有进行过战端出现了,最近的战争也是在几千里之外的印度和蒙元旧部买的里八剌领导对奥斯曼帝国的征伐。
在自己亲自统帅的指挥使都司制度,牢牢的控制住所有的武装力量,在大明境内基本上没有超过一千人的非皇权武装建制存在,就连是最受信任的藩王。王府护卫武装也不过是八百人左右。
这样避免了藩王坐大,但是这样做,无疑削弱了藩王们的震慑力,为了弥补这一点,朱元璋规定了各地都司要维护藩王们的利益,只要是不违反大明律,其余的事情都以皇室成员为优先。
即便是这样,藩王们依旧要仰仗都司中人的鼻息做事。也幸亏朱元璋当初制定都司制度时,规定了指挥使的任期为五年。不得连任两届。如此以来,地方上最熟悉情况的仍然是藩王,保留了一些颜面。
都司指挥使卸任后不得在朝中任职,最多再大明五军都督府或者军事学院中顾问。藩王超过四十岁之后要回到京师宗人府中议事。这样以来。造就了大批被迫告老的官员和藩王。而朱元璋还刻意的促成致仕指挥使和归京藩王的联姻。这样以来,可以消化掉许多致仕指挥使,让其以皇亲的身份进入宗人府议事。
而朱元璋也密切的观察着宗人府的一举一动。到了洪武二十六年,情势已经十分明朗了。大明在皇帝集权的情况下,内阁、宗人府和六部三足鼎立的状态已经形成。
在这么多年中。他不断的调整宗人府和内阁中的各派系人员的比例,此时宗人府成员已经超过了二百人,而内阁也根据需要扩充至十七人。一切都在按照朱元璋心中想象中那样发展。
但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经济问题,这个他最感到头痛的问题。
在朱元璋的设想中,随着种子的改良,亩产的增高,农民的生活平稳,而赋税也会随之而增加。
在朱元璋的设想中,随着自己的鼓励商贾,发展海上贸易,大明有了平稳的经商环境,相对又给了部分商贾步入官场的机会,那么商业税赋也会随之而增加。
做到了设想的一切,那也应该如设想中那样,大明应该十分富庶,国库充足,粮食满地了。事实中也是如此,大明逐渐繁荣起来,但是朱元璋却发现了一个无可争辩的结果。
大明现在私产遍地,朱元璋删除了部分逾制之罪,让有钱人可以尽量的兴建高楼、园林。在苏杭、扬州等很多地方,出现的一些园林竟然比紫禁城内还要奢侈,而这一切都让来自于西方的商人和传教士觉得不可思议。
但朱元璋还是感觉到不利,特别是他几次的微服私访,却发现,大明境内的两极分化越来越严重,百姓依旧是仅仅温饱,家里还是没有余粮,虽然比之蒙元时期的生活好了很多,但是距离朱元璋的希望还差的很远。
而国库自然是十分充足,朱元璋当初守财奴似得强制发行大明宝钞,在国库中积蓄了大量的金银,随着时日的渐长,大明上下也习惯了宝钞的使用,对于金银只是作为制作饰物、器皿的原料,和玻璃基本上同等看待。
本来在另一个时空中已经习惯了纸钞的朱元璋,此时得到了空前的满足,但是发展经济远远不是改变民众使用习惯就能做到最好。
朱元璋此时才感觉到,自己满库的金银,并没有起到使国家富强的作用,而是宝钞提举司多年上奏的折子引起了他的注意,朱元璋才发觉到,虽然宝钞不断的印制,但依旧满足不了现在民间的需求。
印制宝钞的数量已经达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数字,但是通过微服私访,依旧没有看到百姓生活的完全改善。
二十多年来印制的宝钞到那里去了。还不是集中在少数人的手里?这证明了什么,证明了两极分化的严重。开始,朱元璋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把大明带入了一个迈向资本主义社会的萌芽。
按照一定程度的说法,这是一种进步,这是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可是通过频频召见户部尚书陈瑄,朱元璋才大吃一惊。原来自己所认为的繁华大明竟然存在着许多隐患。
国库的那些金银不能流通,只是一堆废铜烂铁而已。
而在户部的账面上,大明现在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局面。也幸亏大明最近这几年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战争和灾荒,否则事情就不可收拾了。
为什么会发生财政困难?难道说自己领导的国家,赋税收入居然还无法应付一些意外的自然灾害以及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么?要知道历史上许多比大明小得多的国家。进行更大规模的连年军事行动都尚且游刃有余。
难道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做皇帝的料吗?朱元璋当时心里就有些挫败感,他听懂了陈瑄的暗示,要不是洪武初期那二十年留下的底蕴,恐怕洪武朝已经出了更大的问题,其中主要一个原因,就是皇帝不会敛财。
为什么在洪武初期年间的时候,国家进行大规模的建设,发动大规模的对外战争,以及发生饥荒的时候赈济灾民没有任何问题。而到了现在就不行了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能力的问题吗。经济处于不断衰退中?
可这显然背离了事实,怎么会这样,大臣们不是都告诉自己,现在大明经济的繁荣。生产力的发达更是达到了一个高峰,洪武年间与之相比是望尘莫及,但这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陈瑄所暗示的呢?
陈瑄当上户部尚书不是偶然的。是一份奏折引起了朱元璋的注意,那是洪武二十四年。陈瑄在户部侍郎的职位上上奏,请皇上注意到大明几十年来的赋税收入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变化。国家的赋税没有随着人口的增长而增长,收入基本不变,开支却随着人口的增多而不得不增多,这样当然就造成一定的困难……。
朱元璋从那时才注意到自己所领导的帝国处于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虽然鼓励商贾,发展海上贸易,但是国家商业税收入竟然比洪武年间只是多了一点。
沿袭朱元璋的规定,“凡商税,三十而取一,过者以违令论”。为了进一步的调动商贾的积极性,朱元璋进一步的放松了对民间税收的管制,比如说:婚娶丧祭时节礼物、自织布帛、农器、食品及买既税之物、车船运己货物、鱼蔬杂果非市贩者,俱免税。
对日用品的生产和流通采取轻税政策,对商业和商人采取了保护措施,定商税,还规定书籍笔墨农具,……、舟车丝布之类皆免税,并下令裁撤税课司局四百余处,使商税大大简约。
而朱元璋又利用建立的海关,统一了税收,减轻了商贾们的负担,这一切虽然鼓励了商贾,但是无疑也打击了国家的税收政策,以另一个时空纳税人的身份来衡量一个收税者的心里,国家怎么能不尴尬呢?
因为朱元璋的大包大揽,朝廷不但要维系正常的运作,而且要兼顾燕王朱棣的绝大部分军需,因为这是朱元璋的承诺,也是维护朱棣在异族大军中的威望。这部分开支已经是很大了。
作为一个帝王,朱元璋每逢灾荒之年,对于灾荒之地的救济、重建都大包大揽在朝廷身上。还是皇室队伍中的成员日益壮大……等等很多种因素,让朱元璋陷入了为难之中。
仔细的反思了自己的错误,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不该犯的错误,身为一个九五之尊的统治者,却大部分的时间用一个被统治者的思路处理事情。
而在接下来的不断了解中,朱元璋越来越感到对自己能力的怀疑。
历朝各代中国家财政收入中的大头,也就是盐茶专卖,到了如今,政府却获利极少。
因为官营食盐根本无望截断私盐市场,因为正盐的价格毫无竞争力。在大明,私盐贩卖在一些地区已经有固定的市场。由于朝廷投资不足和接连的管理失误而受到妨碍,完全不能有效地利用可获得的全部资源。尽管这些资源十分丰富。可以想象其具有无限的发展潜力,但是专卖制度无力去开发这些资源。
朱元璋却没有正确面对这个问题。缺少经济知识的他,虽然接到了很多大臣们的奏折,言明私盐对于朝廷财政的危害,但是以为有海关,而私盐问题在另一个时空的几百年后依旧没有解决,所以朱元璋索性放开了价格,来打击私盐的猖獗。
价格越低私盐的利润也越低,相对而言私盐贩子就会少了很多,而价格低的最终受益人始终是老百姓。因为大家都可以吃到便宜的食盐了。
所以朱元璋一直的思想就是降低价格和私盐竞争,努力缩小两者之间的价格差距,并一直认为自己作的不错,但是这样做的结果是一柄双刃剑,虽然伤了私盐贩子的利益,但是也大大损害了官营食盐的收入。
至于茶叶方面的收入就更是少的可怜,虽然在大明有了海关,在一定程度上对于走私进行了打击,但是现在依旧没有改善。户部拿出四川的数据就可以说明一切了,在四川课税的茶叶数量超过五百万斤,还不包括朝廷的官方茶园生产的茶叶。然而到了近几年,每季四川征收的茶叶收入总共还不超过二十万贯。不可否认的是广泛存在私贩茶叶现象。其他省份的茶课也是名存实亡。
按照道理说。税收本身就低,但是偷税漏税现象却相当普遍。海关虽然成立,朱元璋又大量的启用了兼容商贾的永嘉学派为主要官员。但是朱元璋从锦衣卫受命之后,专门查探得知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
兼容商贾不一定是懂得经营。大明的海关本来就是在朱元璋懵懵而懂的情况下建立的,再加上他身为皇帝。不能整日把精力投放在这个上面,也没有明确的昭示,因为朱元璋本身也不懂得这个。
受到陈瑄提醒,朱元璋命令锦衣卫查探海关的工作流程以及其弊端,才知道:在海关没有堆放、过磅和检查货物的房间,也不需从船上取出货物,只察看一下并根据商人的簿册,征收一笔适当的税。
若旅客不是商人,即使他一人带着奴仆,载运五、六口箱子以及许多其他物品,他从一地赴另一地时,一般都把东西留在船上,并不打开检查,更不付税。
朱元璋听了之后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这对另一个时空中的欧洲的海关和税务所是一个嘲笑,据朱元璋的记忆,欧洲的穷旅客遭到凶狠野蛮的劫掠搜夺,随身携带的所有东西还抵不上向他索取的税。儒家的宽容正是商贾们敛财的温床啊。
这样能收多少税,所谓检查商人的货物不过是走走形式,基本上商人自己愿意交多少就交多少。甚至如果假装不是商人,那就无论带多少货物都不会被征税。在这种装装样子的检查之下,大量偷税漏税的行为恐怕是占所有商业交易的绝大部分了。
而许多偷税漏税行为甚至是海关官员故意鼓励的结果,他们似乎觉得只要自己征收来的那点东西可以交差就行了,其他就不管了,锦衣卫汇报了一个怪诞事情,让朱元璋不知道该怎么评论自己的政策了。
朱元璋不想变成一个横征暴敛的昏君,代价就是一个十分可怜的仁君了。他为了规范海关的税收政策,曾经规定海关的定额收税,由于害怕官员们以税收增高作为政绩,作为向上攀爬的主要依据,朱元璋曾经处理过几个收入过高,但是手脚又不干净的海关官员。
但是官员们揣测圣意之下,竟然得出了一个结论,变成了一个潜规则,那就是征税多了皇上不喜欢,并揣测出皇上的税收底限,给自己定了任务。
一旦完成定额,就减少对商人抽税。在杭州有一个海关官员,他采取了一项更为惊人的改革,在三个月内完成定额之后,在本年度余下时间内启关任商贾往来。而在威海那里的海关官员,更是建立了一个令人敬佩的制度,让商人自己写下自己的收入进行税收评估。
这还是商贾众多的海关之情况,从锦衣卫的调查所得出,现在有的海关竟然入不敷出,也就是收来的税还不够海关内部发放俸禄和日常办公所用。
朱元璋十分惭愧,朱元璋也十分愤怒。朱元璋更感到无奈。
惭愧的是自己一个外行领导了一大群的外行,本来一些利国利民的政策,在一些腐儒面前却变成了危害国家的行为,自己想把大明塑造成一个理想的国度,但是现实就是现实,他毕竟不是经济学家、社会学家,也不是一个改革家。而现在大明更是很少有人向陈瑄这样看的深邃。
愤怒的就是自己宽松的政策,导致了官员们的急速腐化,再加上大明的相对稳定,而自己的精力又都集中在正在进行着的大航海计划,和西方的沟通。作为一个人,精力毕竟有限,顾不了这么多,长久的安逸使官员们更加的安于现状,不思进取。海关官员的表现就是一个例子。
而无奈的就是,自己一直拿另一个时空几百年后的想法试图改变大明,大明发展的步伐太快了,从短短的二十多年时间,大明的人口又六千万增长到一万万四千五百七十六万余人,已经翻了一番就可以看出,但是又缺少必需的人才储备和软硬性条件,再加上皇帝集权之下,都在等待着自己的诏谕,所以使一切都变了味。
这时,朱元璋才感觉到,治理一个国家真的不是容易的事情,也难怪历朝各代都是盛世少而乱世多了。但是这一切有借口的,唯一令朱元璋不能接受的是,农民的仅仅温饱却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朱元璋设想着大明在自己的统治之下,甚至可以达到另一个时空中的免除农业税的阶段,所以一直在准备着,首先在减低税赋的前提下,朱元璋在洪武十三年下诏:农民缴纳田赋不必缴纳粮食,只需缴纳相对应的宝钞即可。
他以为这样免除了百姓的奔波之苦,也免除了官员的从中克扣,百姓家里有粮食,自然想什么时间买都行,而商人也会上门收购,那样可以避免了百姓受剥削,到了大明发展到一定的阶段,朱元璋会在相应的时间下诏免除农业税,或者诏谕下一任皇帝来免除农业税,那样对于民计民生都会有好处。
但恰恰就是这一条,令朱元璋最为伤心,因为这一条是朱元璋最为得意的,但也直接造成了百姓生活的仅仅温饱,还是没有余粮的储存。(未完待续。。)
447 年老有私心
朱元璋的出发点是好的,在衡量了各种利弊之后,根据田地亩产,终于决定将农业各种税赋合并。在改制之初,大明农业税赋除了基本税外,还要加上其他的摊派和负担,比如均平钱(这主要针对富有的田主),取代劳役征收的均徭,上供物料的折银,还有驿站供给,民壮等等。大约有十四种附加税。
根据各种数据,朱元璋耗了很久,终于制定出自己比较满意的税率。对那些少于三十亩土地但主要是下等地的、以及家里不多于两个成年男子的百姓来说,税收负担通常不到他们粮食收成的半成,也就是百分之五左右。对一个拥有三百亩土地,而且主要是上等田,以及户中有五六个成年男子的中等农家而言,他的税收负担接近于他粮食收成的一成左右,也就是百分之十。
这主要是为了打击土地兼并,田地越多,所要缴纳的税赋比例也随之增加。根据这些数据,朱元璋准备好以后,提交内阁议论关于农业赋税折合成宝钞来交纳的议案,并迅速通过。朱元璋觉得,将实物税转变为货币税可能更为合适以后进行改革。
但恰恰是这个十分英明的决定,造成了朝廷和百姓两百俱伤,现在思考起来,似乎是大明准备不充沛的原因,朱元璋所迈出的步伐过大了。
因为既然农业税是折合成宝钞上交,那么要交纳赋税,就首先必须把收获的粮食卖掉,于是到了每年征收赋税的时候。市场上卖出的粮食骤然增多,导致粮价不断下跌。农民只有卖出比正常价格时候更多的粮食才能获得交纳赋税所需要的宝钞,而到了征收赋税的时段过去。市场上的粮食减少,于是价格又会上升。
这种现象在陈瑄的奏折中就举了这么一个例子:山东汾上县收获之后,很快就到了税收期限,这时候的小麦价格从正常的每石七百文宝钞降到每石四百三十文宝钞左右,大麦则从每石四百文宝钞降到每石二百五十文左右。三个月后价格又回到了正常的水平。
税收折银以后,缴纳赋税之时,农民为了交税,不得不以低价出卖粮食,获得钱钞。于是纳税期粮食价格下降;当纳税期一过,粮食价格立即上涨,造成了农民生活的困难。这并非仅仅发生一个地区,全国各地都是如此,在江南,这种由于交纳赋税造成的粮食价格波动还要剧烈。
那么由此造成的是什么结果呢?朝廷是不是因为农民因为粮价降低而不得不卖出更多的粮食而获得收益呢?
恰恰相反!朝廷从中并没有得到任何好处!不妨作个假设,假如农民卖出一百石的粮食,这时候粮价是每石四百三十文宝钞,得到的宝钞是四十贯左右。上交给朝廷。而等朝廷拿到这四十贯的时候,并用于支出各种开销的时候,正好是过了税收时期,粮价回到正常水平。甚至高于正常水平。如果用这四十贯宝钞到市场上去买粮食的话,假如粮价是七百文宝钞,只能买到六十石左右的粮食。
于是在农民那里。交的税是一百石,而实际上朝廷真正收到只有六十石左右。那么当中四十石的好处跑到哪里去了?显然就是跑到那些买进卖出的商人那里去了。
粮价的时间差异会造成这种农民负担没有减轻。而政府收入也没有因此增加甚至反而减少的结果。真正从中获取利益是商人。
同样南北粮价的差异也会造成类似的结果。这种粮价波动造成的影响对于解释为什么朝廷实际收到的赋税很低,而农民实际的交纳的赋税其实并没有那么低。应该还是比较有力的。这里面的差额实际上是被商人拿去了。
好心办坏事的故事多了,但是朱元璋却是明明白白、结结实实的带领着朝廷做了一回冤大头,本来的惠民之举,变成了害民肥商的举措。
他恨商贾的唯利是图,但是也明白是自己没有引导好,一个庞大的国家,的确不是一个人集权之后就能管理下来的。其中,几千年来的儒家文化造就了文官阶层的散漫和放任主义思想。
这些文官阶层不是没有思路,而是将思路全部固化在皇帝一个人的身上,依赖于皇帝一个人的意志行事,少了大胆的创新,比如说海关是国家税收的一个开源主要渠道,但是到后来,却成为官员们滥装好人之地。
可能这些官员中也不乏有清廉之士,而且不是少数,但是以为领悟到了皇帝的仁政思想,就在那里滥充好人,任由商贾来往,以象征性的海关税收来表示皇上的仁德,其实这些官员得到好处者不多,从锦衣卫的各方面密报中就可以看出来。
而作为皇帝的朱元璋为什么后知后觉,因为他被数字迷惑了,作为另一个时空的来客,当然知道数据的重要性,他在朝堂之上,一直强调用数据说话,但是自己却迷失在一串自己没有估计到的数据中。
商业税无论多少,还是一直在增长着,农业税也是一样。
朱元璋一直在看着数据,却忽视了由于他的来到大明所发生的变化,数据增长是不错,但是却一点也不合乎现在大明的发展比例,再由于国库开支巨大,冲淡了数据的敏感,使朱元璋一直都感到大明是在发展,并且势头还不错。
要知道,无论是商业税还是农业税都是以千万贯计算的,近年来国家一直在建设,开支并不少,还要背负着西方朱棣远征大军这个包袱,而大明的水师预算也在逐年增加着,所以才使朱元璋没有很早的发现其中的弊端。
每每想到这些,朱元璋北上都嗖嗖的冒着冷汗。要不是前些年利用各国战俘整修大明水利,保证了粮食稳定增产。使百姓的生活还能维系下去;要不是大力发展工业、海运,在大明境内创造出无数的就业机会。要不是自己提前将日本、朝鲜和琉球等地收入大明疆土,使大明空前稳定。要不是……。
有太多的可能了,繁华下面隐藏的危机丛丛,自己一手缔造了繁华,也产生了忧患,更是被自己隐藏的严严实实,到现在才发现。
但是他不相信,就算是自己没有看出来,朝野上下,也不会只有陈瑄等少数人看出来。
至少这些瞒不过方孝孺、解缙和杨杰这些政治场上的老狐狸。但是自己重用他们这些人,为什么没有人来提醒自己呢?
就这个问题,反思了很久都没有一点头绪,直到杨杰提起裴纶可以娶丽江公主之事开始,朱元璋才幡然醒悟。
一切都缘于私心而已,这种危机中,永嘉学派一方获益最多,当然不会提醒自己整肃商贾和海关、税收了。
而方孝孺和解缙等人,看着驸马都尉一直扶植永嘉学派之人。觉得不可正面对抗,当然不会为政敌拾遗补缺,他们是在等待着皇帝自己发现,等待着永嘉重商学派的错误暴露。届时就可以反戈一击,让对手没有翻身的余地。
而大部分人正是看清楚方孝孺等人的做法,才有一种危机感。才会多方寻求出路。以商贾为主要助力,企图寻求附和自己利益的代言人。
事情慢慢的明朗化。作为皇帝的朱元璋看的越来越清楚,但是心里也越来越厌恶起来。他之前是没有治国经验,但是二十多年的执政生涯,也让他对于政治这东西有了比较深刻的认识。
政治确乎是个怪物。上下数千年,历朝历代,都不乏出现如此的局面,也是严重限制国家发展的弊端。有些人不是无才无德,否则也不会官运亨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贵,操管着国运大权。
偏偏这些人有权尽为个人的发财、作福、作威、享乐上用,从不顾及国家的存亡,百姓的死活。就是因为常常出了这种人,才有了朝纲的败乱,政权的倾覆,黎民百姓的遭殃。而这类人物的产生,又常常是与党争连系在一起的。现在局面的出现,正是这样。
每个人的出发点也许都是好的,就比如说朱元璋一样,他将农业税折合钱钞收纳,原意也就是为了避免“踢斛淋尖”等事情发生,也是为了让百姓方便,谁曾想会变成商贾们敛财的渠道呢?
而永嘉学派的提倡功利之学,反对虚谈性命。的确算的上儒家比较务实的学派,而永嘉学派不像是复古学派那样歧视商贾,反而主张“通商惠工,以国家之力扶持商贾,流通货币”,认为应该大力发展工业与商品经济,并指出雇佣关系和私有制的合理性。
并且这种学说在南宋时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造就了南宋那短暂的繁华,但是永嘉学派毕竟还是儒家的分支,再加上蒙元时期学派的断层,空有理论而缺少实践,让他们也是处于摸索阶段。
知道主张“通商惠工,以国家之力扶持商贾,流通货币”,认为应该大力发展工业与商品经济,但是对于税收的制定,法规的约束还是在萌芽阶段,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而方孝孺等复古学派之人,一向是主张重农轻商的,看到皇帝鼓励工商,心里说一句实话,一直想证明自己是对的,而皇帝的决定是错的,怎么会在一旁协助呢。
可以说,从表面上,除了少数的人之外,大多数人都是没有错的,大家都在为自己的信念和信仰而努力,都想证明自己的观点才是最正确的,但恰恰忽略了广大百姓的感受。其中,朱元璋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
那就是大明上下,谁也没有朕清醒,谁也没有朕看的远,因为朕赤手空拳的打了这个天下,谁的能力有朕大呢,但是却忽视了处于什么位置看待事情,而如今当了皇帝之后,又该处于何等身份去看待事情。
不可否认的是,朱元璋每一个决定都考虑了民计民生,但是却忽视了现在大明的执行能力。还有人才储备问题,要知道。单单是税收一项,就要涉及到多少学科。但偏偏缺少熟知这些学科的人才。
认真的却考虑了自己的统治,再阅览史书去看历朝各代的君王统治,就税收之说,基本上都是处于君王的想当然而为之。也就是税收的多少随着君王的喜好以及情势的变幻而定,很少有科学依据。比如说税收要定多少、南北差异该如何、减免税赋的情况该怎么判断等等很多事情,涉及了数学、统计学、经济学……。
而现在大明不缺乏读书人,缺乏的正是这种种学科的人才,就连朱元璋做皇帝久了,也不可避免的犯了类似错误。那就是凭着自己的想当然去做事,当然会漏洞百出了。
教训是惨痛的,错误是不可挽回的,朱元璋现在才清楚的认识到做人和做皇帝的真正区别。
他可以打下这个江山,但是做好皇帝还有一段距离。之前他沾沾之喜所自以为是的仁君之说,现在成了讽刺自己的绝好借口。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事情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朱元璋很想搞明白这件事情。就锦衣卫、或者给事中们等处反馈过来的情报而言,现在大明的官吏阶层腐化并不是很严重,甚至比洪武初期朱元璋的滥杀之下时的吏治还好一些。
官员们贪污的情况不是太严重。这些是因为永嘉学派系官员的加入其中造成的,永嘉学派之中的官员,大部分都出身于殷实之家,不缺少钱财。缺少的是名望,所以他们很少贪污,甚至不惜倒贴来完成自己的政绩。
在他们的衬托之下。复古学派一系的官员相对也老实很多。
现在官员中,官商合作。也就是官商勾结者居多,不过这种勾结也就是为了达成一个商业上的共赢。不排除看不上小钱的缘故,所以不太明显。
欺压百姓也算不上,包括商贾在内,也不过是利用政策上的漏洞敛财,真正为富不仁者在大明不多见,至少从各地方的刑事、民事案件呈报上可以看出来,朱元璋实行的汉族百姓利益高于一切的国策起到了部分作用。
在大明境内,汉族人的地位陡然高了很多,欺压百姓的代价是很大的,特别是汉族百姓,大部分的百姓都有自己的田地,就算是以前的穷苦人家,也可以上辽东、东亚诸岛以及安南等地,以十分便宜的价格购买土地自己耕种,现在大明境内的地主们,为了使自己的土地不荒芜后被官府收回,对于佃户的待遇还是不错的,而且为了弥补人手上的不足,还会去购买或者雇佣异族人来耕作,阶级矛盾也得到了部分缓解。
现在主要的矛盾就是,官员的依赖问题,也就是主动性不强的官僚作风。
这和中国几千年来的封建君主制是分不开的,官吏们太依赖于朝廷的诏令,而且皇权至上的情况下,害怕自己做错了事情,所以就索性不去主动做。
所谓的多做多错,不做不错就是这样产生的。而二十余年来自己的强势,加上军事上的屡次胜利,大明疆土的拓展,军事威胁下的四夷来朝等等,都让官吏们有些举步不前。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事情就不可收拾了,所谓的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方孝孺他们已经开始以自己的利益为主,去拥护自己的代言人,那么自己在位一天,可能情况就会保持一天,一旦自己死了,所有的矛盾就要爆发出来了。
要改变这个现状,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让朝廷之中有竞争的出现,这不由让朱元璋想起了在洪武初期出现淮西派系和浙西派系之间的争斗来。
只有那种情况出现,各派系才会围着老百姓的利益为主,而不是围着自己这个皇帝为主。才会让所有人的积极性,不分派系,不分你我的爆发出来,达到一个生产力的提高和社会的进步。否则,就算是自己在少活几年,努力做到面面俱到,但是自己的子孙们当了皇帝呢?他们从那里来自己这多出的几百年历史知识。恐怕所改变的这一切都要随着自己进入棺材,而国家经过某种因素依旧会恢复原来的模样。这种现象在历史上已经出现了很多次了。
想到这里,朱元璋又迟疑了,自己好不容易消灭的所谓派系党争,自己难道还要再亲手扶植起来吗?
真的非要这样做吗?朱元璋摇摇头。不知不觉的,在朱元璋改变这大明的同时,大明也在改变着他,几十年的皇权生涯,让朱元璋也陷入了一个困境之中。
朱元璋也是有私心的,建立大明几十年的时间,他已经习惯了皇帝这个身份,更是改变了以前的做法,将大明看做是自己朱家自己的江山,在他潜意识中一直有着一种想法,那就是:大明是朕的大明,是朱家的大明,也应该永远属于朕的子孙。(未完待续。。)
448 始作俑者
但是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要重整山河吗?朱元璋已经很累了,长久的操心国事,已经使他心身疲惫。甚至他已经很久没有去想另一个时空中的事情,也很久没有歇息了。
他是帝王,虽然享受着常人所不能有的权威,但也像其他帝王一样,把自己困在金碧辉煌的高墙内,开始了自己的闭门造车生涯。
建立了锦衣卫,使其成为大明情报的部门,虽然在庞煌的引导下,没有让其变成一个对内的特务机构,但是也犯着历代帝王同样的错误,那就是多疑,害怕对事情失去控制。所以有保留了锦衣卫的建制,并成为皇帝私人武装,现在除了各地的奏折之外,依旧靠锦衣卫提供让自己放心的情报。
作为一个皇帝,纵然是自己明白历朝各代君王的利弊得失,也会陷入如此的怪圈,那么自己的子孙呢?恐怕更会如此吧。
朱元璋仿佛看见了如果自己死后,大明会变得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个模样,那么他这么辛苦的经营大明还有什么意义呢?
鉴于这些问题,朱元璋在一定的心理作用下,众多儿子一起扶植的的做法,原因就很显然了。当然,他不是对朱标的失望,也不是想从众多儿子中择优立为储君,因为那样,还不如一直在自己身边,能够按照自己意愿做事的太子朱标了。
朱元璋当然有他更深一步的想法,但是他也不知道这个想法是不是能实现,所以一直在努力着。
在皇帝这种莫名其妙的安排中。很快的朝野之间也乱套了,无论是当世大儒。还是封疆大吏,仰或是平民百姓、商贾地主。他们都没有更多的依据来判断皇上的这次举措,就算是最博学的方孝孺和解缙,也不过是揣测皇上有择优而立的念头。所以每个人都不想让自己的利益代言人落于下风。
等到洪武二十六年,朝野之间的形势已经很明显了,燕王朱棣守辽东有了自己的一片天下;秦王在西安协调其他几个边界藩王;而在福州他也派了儿子署理航海事宜。每个皇子身后都有大批的追随者。
皇上虽然沉默不语,但是朝堂之上的争斗却已经变成几个皇子政绩的博弈。除了少数人之外,大部分人都认为那个皇子能做到最好,那个皇子就有机会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上,有了这种判断。那么在朝堂上的唇枪舌战已经没有意义了,那样只会引起皇上的反感,还不如做一些实事比较好。
趁着大家都在互相拉拢的时间,朱元璋迅速出手,成立了大明立法院。并诏谕,任何法律、条例都需经由立法院通过,并由皇帝签署、公布后才有效力。
立法院主要行使三项职责:立法权,即按照法定程序行使制定、修改、废除法律的权力;财政权,即通过审议财政法案。对朝廷的财政收入和支出实施监督;行政监督权,即财政监督权以外的监督权力。主要采用弹劾、质询、投票等形式。
首届立法院的院长,朱元璋出人意料的没有使用三方派系之中的人,而是使用已经沉寂已久的刘暻。也就是刘伯温的二儿子。并训示,除了首届院长之外,以后院长必须由各届委员之中互选产生。任期为四年。不得连续任职两届。
刘暻是真正到现在还属于朱元璋的人,从国子监祭酒的位置上退出后。一直在五军都督府等处任职,随着天下的平定。这些地方慢慢的显得不惹人注目,而刘暻离开大家的视野已经很久了。
这个举动大大超出了方孝孺的想法,在去年,方孝孺和一班学生刚刚定出进军司法部的决定,谁曾想到皇帝突然做出了这个决定,虽然让复古学派的人有些措手不及了,不过已经抢占了一定的份额。
方孝孺的眼光还是十分锐利的,他看出了这个还在雏形阶段的立法院在皇上眼中的分量,一直在筹谋着插手其中,谁知道刚刚一年,皇上已经决定成立为立法院。并且规定,暂时保持原编制,不再扩充。
立法院原来在众人的眼里是一个养老之地,在不成熟的条件下,朱元璋规定原则上是从致仕的大臣中,以自愿的形式选出。没有品级,没有爵位,也没有规定相应的职责,所以大家以为不过是皇上的一个参赞部门,和五军都督府一样,是皇帝的顾问。
在方孝孺觉司法部重要之前,人数大约六十余人,这个和儒家的乡土观念是分不开的,离职之后,都想着衣锦还乡,谁还会在京师中逗留,去参与一个没有明显职责的部门呢?
随着方孝孺的门徒参与,司法部刚刚扩展到八十余人,皇上就下令停止扩充,保持了八十六人的编制,暂时封闭起来。
然后开始划分片区,京师、北平、山东、山西、河南、陕西、四川、江西、湖广、浙江、福建、广东、广西、云南、贵州等十五个汉族人聚集之地浮出水面,皇上下令,各省布政司推荐,每省可以推荐三到五人参与立法院的预选。
根据比例,由各省布政使推荐,内阁考核和立法院的投票,以票数多者每省选出两人作为立法院的委员。任期同样为四年,不得连任两届。
这样以来,立法院扩充至一百一十六人,方孝孺由于提前的介入,还是占有很大优势的。正在感到欣慰的同时,朱元璋又做出了一个决定,海外各藩王的成年王子,作为免考察人员,也加入到立法院的序列中来。
这样,又多了十一个席位,成为了一百二十七人的立法院团队,仗着自己的威望,朱元璋强行通过了这个决议,并且为了作为试验立法院工作流程。朱元璋自己一下子提交了诸多法案,交与内阁观摩后。然后提交立法院通过。
其中有:
《置制工商联合会案》:设“大明工商联合会”,作为统筹商业的额外机构。大力发展对外商业,此机关除了研究商业的方案、规划财政改革外,亦规范行业自律,并将从中抽取所谓的红顶商人给予爵位鼓励,作为参选下一届立法委员的条件之一。
《方田均税案》从洪武二十七开始执行,分“方田”与“均税”两个部分。“方田”是每年的固定时间举办土地丈量, “均税”是以“方田”丈量的结果为依据,制定税数。
《借贷法案》规定各府县民户或者是商户,可以由大明通商银行借贷出一定数量的钱或粮食做本。按照其在当地的信誉程度鼓励其种田或者是经商,在规定的时间之内,借贷者再按规定的利率还粮钱。
《募役法案》由州县官府自行出钱雇人应役。雇员所需经费,在税赋中扣除。但是原来不用负担差役的女户、寺观,也要缴纳半数的役钱,称为“助役钱”。
《兵役法案》整顿现有军户,改革军户制为义务兵制,废除军户之说。规定但凡年满十六岁的。无论家族身世,都有向朝廷表示忠心的义务。至四十五岁止。服役期限战时为五年,平时为三年。退役后,返回原籍登记造册,转为预备役。地方官府负责定期召集操练,但是不能在农忙时进行,给予一定的补贴。
《军工部设立法案》重新建立军工基地。特别是在太湖中洞庭东、西二山设立军工基地。在工部外设军工监,负责监督制造武器;并且招募工匠。致力改良武器。
........等等诸多法案,其中牵涉了个地方的利益所在。内阁备案后,交与立法院讨论,必须有超过七成的人通过,然后将通过的法案报于皇帝签署执行。
朱元璋这也是无奈之举,快五十岁的年纪了,必须要加快步伐,从前顾虑过的多种因素也要强制实行,因为在自己约束下的阵痛,远远要比自己死后,儿子在儒家的操纵下进行的阵痛要好的多。
他看出了儒家派系的争斗,也很清楚这些人争斗的后果,所以他不允许自己所改变的世界再回到原来的轨迹上。
而且朱元璋也明白,正是自己的改变,造就了当今如此庞大的国家机器,可能终自己一生,也无法彻底的看出隐患,但是隐患的确是存在的,只是现在一直淹没在前进的步伐之中,一旦步伐停滞,或者遇见自己的子孙有了守成的打算,那么所有的隐患都会显示出来,一下子击溃整个体系。
不过皇帝的这次明显下放权力,也落入到了很多人的眼里。
之前,皇上成立内阁,由内阁主理三司六部的日常事务,大家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是毕竟皇帝每天还是会处理大量的国事,内阁不过是将各处的奏折筛选过一遍后,选择出必须皇帝签署的部分,那等于减轻了皇帝的负担,再加上有层层监督,内阁之内要有表决的通过,才能觉得那些奏折是由皇帝决定,那些奏折由内阁自行处理。
那样的话,天下还是儒家的天下,还是皇上的天下,但是这次立法院的成立,每个人都有些不安起来,原来的八十六个委员还好说些,都是一些致仕的官员和当代大儒担当,大家虽然政见不同,但都是读书人,还算可以。
而由藩王长子作为委员,那是皇帝为了安抚藩王,增加皇权,也无可厚非。可是各省选择出来的那些委员就不好说了,三十人之中,大部分身后都有商人的背影,或多或少的有些牵连。
虽然占得比例较少,但是让读书人和这些人坐在一起议事,那就有待商榷了,心里那种别扭就不要提了,反正是浑身上下不自在。
四年一届,原来以致仕官员为主的委员肯定会有离开的,若是皇上还以此为依据添补委员的话,久而久之,那不是立法院充满了一股铜臭味吗?
从立法院的职责上可以看出,立法院有左右朝政的能力,虽然暂时没有显现。但是以众人的政治眼光来看,肯定有左右朝政的能力。比如说国家开支预算,立法院不通过。内阁和户部就要不断的去迎合立法院的步调来调整,因为皇帝说了,立法院不通过的议案,皇上不会批复的,哪怕就是紫禁城的修复,也不会批复。
换而言之,就拿储君之位来说,如果立法院通过另立储君的议案,皇上也会批复。那天下不大乱了吗?
而有些人认为。如果皇上有意换储君,但是立法院不通过,皇上也是无可奈何了。
立法院是把双刃剑,就看拿在谁手中,但是皇上却好似无意去握剑柄,因为皇上在立法院成立伊始,就宣布,他每年只有一次可以驳回已经通过议案的机会,金口玉言一旦说出。很难更改的。
而此时,无论是方孝孺,还是解缙、杨杰等人,都把眼光钉在立法院的席位上来。一百二十七个席位,十一个席位属于藩王世子的,谁也不敢去动。因为都默认那是皇帝的力量。
而其余的一百一十六个席位中的委员们,立即成了天下炙手可热的人物。《大明周报》连续数天,对于每个委员的详细情况给予了报道。除了各方的力量之外。剩余的无派系人物成了大家争取的对象。
谁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个结果,原来令人不屑一顾的司法部成员,现在的风头却比六部尚书还要引人注目。
在大明立法院成立不过一年的时候,朱元璋知道肯定会遭受到很大的阻力,要不是自己的强势,根本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成目标,但是现在大臣们都是在自己的鼻息下小心翼翼的遵从,一旦自己震慑不住了怎么办。
几千年的封建君主制度,已经在人们的心中生根发芽,就比如说历朝各代重农轻商的观念,再加上商人逐利时的不择手段。不光是士大夫阶层对其有些轻视,就算是寻常百姓家也不见得对其有什么好感,个别乐善好施的除外,就连商贾本身估计也有些轻视自己了。要不然,就不会在永嘉学派的支持下,拼命的寻求政治途径。
寻求政治途径的原因,就是源于自己的自卑,想光宗耀祖,想直起腰板做人。
现在朱元璋给了他们这个机会,看见一点曙光,商贾们肯定就犹如饿狼出来觅食一般,绿油油的眼珠不断的寻求着猎物,企图找到果腹之物,当然,不是真正的果腹之物,而是满足他们已经没有很久的自尊心。
而士大夫阶层肯定也不会让这些满身铜臭味的商贾和自己平起平坐,一方是高人一等,一方是充满自卑的希翼,对撞的结果如果失去一个强势而又持平的君王做保证,后果是可怕的,过程也是艰难的。
朱元璋根本就不给众人喘息的时间,由于各省刚刚经历过立法院思想的冲击,朱元璋不想逼的太紧,所以只好拿海外藩王开刀了。
朱元璋下诏朝鲜、本州、九州、四国、琉球、安南、爪哇、苏门答腊、苏禄、彭亨、真腊、古里、暹罗、阿丹等地的藩王,责成他们在各自的藩国内成立参议院,模仿大明京师的立法院建制,在藩国内实行区域性质的立法。并以一年为限,一年后要看到具体的实施奏折,否则就割除藩王的封地,改封其他藩王。
对于海外藩王属地的改革,由于不是在自己本土,朱元璋更为大胆一些,给各地藩王的意见就是,在藩地之内以府为单位,每府选出固定数额,或者经过人口统计后,按照人口比例制定出合理的数量来成立参议院。最好是辖区百姓直接选出。
报于京师备案后,藩地之内的律法修正、制定必须由任意五名以上参议院成员联合提出,审议通过时必须由参议院出决定,必须达到全体成员七成以上的人数同意才可提交审议通过。然后呈报京师备案后,直接可以根据当地的情况就地实施,看实施情况的好坏。作为藩王袭任与否的依据。
任命当地府衙以下者由参议院审核,朝廷原则上尊重各藩参议院的审核结果,视情况给予实施。但是一旦发现集体作弊的行为,参议院所有成员都有责任,后果就是举家迁往别处作为庶民,而非汉族人直接沦为苦工。
由此一来,朱元璋更加累了,每天要处理很多事情,因为他要对付很多官员们不明白的名词,时刻根据官员们提出的问题修正自己不成熟、也不熟悉的立法院流程。
朝野之间被这一百多个席位调动了起来,大家都为每一个可能性的名额而争执不休,作为皇帝的朱元璋则采取了听之任之的决定,他不想参与到其中来牵涉自己的精力,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宗人府的改制问题。
而这个建议的始作俑者,也就是穿越者庞煌身在杭州,当听说这个举动之后,突然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之感,这些所谓的举动,都是长期以来,皇帝朱元璋将自己留在京师压榨出来的结果,自己本来一点把握都没有,只是说一个雏形,但是没有想到作为皇帝的朱元璋竟然真的敢将其做出来。
心里惊讶之下,知道老朱即将召自己回归京师,因为这些建议都是由他提出来的,很多技术性的问题,还是要有他来解决。
但是偏偏庞煌也不知道解决问题的方法,因为他本来就不熟悉政治,于是几经踌躇之下,终于决定要扬帆出海了。(未完待续。。)
449 漳州风波
已经是戌牌时分,漳州城内一处院落依然喧嚷万千,从大门到院内回廊客舍门前处处张灯结彩。大院西边的漫坡上隔着一道花砖粉墙,中开壶形大门,称之为水月洞天,是专门接待贵宾的场所。
今天的小壶天琉璃瓦覆盖的精巧门廊檐下悬着一对红色纱绢大灯笼,灯笼上贴着剪纸“囍”字,两扇黑漆门大开着,一副鲜红的楹联墨迹晶晶,赫然醒目:“鱼水千年、芝兰百世”.
门外,披着锦衣戴着红花的吹鼓手们不断吹奏百乌朝凤之类的乐曲,鞭炮的红屑飞溅遍地积了厚厚的一层。跨进大门,卵石铺地,修篁夹道,翠竹枝上挂了许多小巧灯笼。曲径深处,是假山,鱼池,那后面便是水月洞天中有名的碧松精舍了,福州省所出的第一届立法院委员陈汉明便下榻于此。
陈汉明是汉人,据说是南宋时抗元义军首领陈吊眼的后裔,陈吊眼死后,蒙元对于其后裔大肆捕杀,所以陈汉明的祖先就逃到了南洋谋生,并在那里建立了一定的基业。朱元璋开放海禁之后,由于思念故乡,陈汉明从南洋来大明经商,起初以协助水师剿灭海盗有功,所以被封了一个思乡侯的爵位,但并没有心思进入官场,以漳州为基地经营海运,不仅获得厚利,而且操纵了当时西南洋与闽省整个的贸易势力,成了著名的豪商。
接着他又利用自己的财力和商界的地位,活跃于福建各个方面,并且乐善好施。又肯出钱建设家乡,所以在整个福建省都有很深的人脉。这次朝廷下令各省推荐立法院委员的名额中,陈汉明被首先提了出来。并顺利通过了各方面的考核,成了立法院的委员,这次是他在漳州的最后几天了,稍后就要赶往京师,往立法院报道。
陈汉明的实力不可低估。他和弟弟陈青柏既精于航海,又拥有百多只海船。这次放下这么大的生意,往京师中任职,也让他颇为得意,他的祖先陈吊眼虽然是抗元义军首领。但在某些时候,还曾经是占山为王的强盗,一直得不到南宋的承认,这次能平步青云,在陈汉明的眼里,当然是朝廷对祖先的一种肯定了。
今日是陈汉明纳第五房小妾的燕尔新婚,本来不想铺张,但由于自己要去京师立法院任职,为了自己走后。给弟弟造成一定的声势,想想还是大宴宾客,漳州所有的官员几乎都应邀光临。除此之外,广州、福州等地的士绅们也来了不少。这让陈汉明颇为得意。
老大人朱志堩也意外收到请柬,让大家不可思议的是也到了婚礼现场,不过现在已经离去。只留下庶务管家金大虎在这里表示尊重。
此刻已是夜阑时分,轰闹的洞房里还剩下大约二十多位宾客。按照传统闹房的风俗,人们可以尽情无忌地喧嚷起哄。
大家一心想细看新娘子的面容。拼命挤进轰闹的圈子里。四盏大红纱灯的光辉映着粉红色的床帐,新娘的红衣红鞋新郎的红级带大红花,一片红光,一派喜气。陈汉明酒喝的太多,踉踉跄跄东倒西歪,不断地说话不断地打着酒嗝不断地喷着一股浓酸的酒气,他醉眼睥睨,上下左右盯着低头不语咬着双唇手里不断地缠着手帕的小妾。
金大虎在喧嚷的人群十分沉稳的站立,如霜的白发在夜风中飘着,可能是喝了酒加上累了的缘故,被小丫头搀着的陈汉明竟然歪着脖子似乎要呼呼睡着了,人们又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嗒、嗒……”金大虎的手背在后面好像是无意识的动作,声音不大,但眼睛却注视着新娘子。
像走在无边的荒原时失魂而被人猛然叫醒一般,新娘子一愣,环顾左右,似乎在寻找什么。
“小兰!”不知谁又轻轻地喊了一声。
“谁?”新娘子奇怪了,她仰头张望着,黑压压的人群,一张张陌生的脸,笼罩着一片红光的新房。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就站在人群中的金大虎,但是她朦胧地感觉到,这声音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又是那么遥远。
“他醉成这个样子,还闹什么呢?”见寻不到声音的来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看见两个小丫头将陈汉明的靴子脱去;将他那矮胖的身躯移放床上,挂下脸来对大家说:“各位请回去吧,恕不奉陪了。”
简直是下逐客令,没有尽兴的闹客只得悻悻然纷纷离去了。
金大虎没有动,新娘子这才注意到她。
“小兰!”金大虎望着她的眼睛,低声唤道。
“你……你是……?”小兰愕然,醒悟到喊她闺名的原来是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老人。 然后马上就发现这老人头巾处绣着的隐约莲花图案。张嘴刚想说什么,但随即醒悟过来,再看了看四周。
“不错……,”金大虎说:“明天正午,我在后院等你。”
新娘子小兰有些紧张的连忙点点头,她知道头巾上绣莲花图案是什么含义,白莲教内,除了教主,没有人敢将莲花图案绣在那么高的位置上。
小兰是陈汉明从南洋带回来的女子,而在南洋时,由于白莲教开始的百无禁忌,再加上错打错着,救活了小兰的母亲,因此也就入了教,成为了白莲教圣女之一。
后来道教进入,白莲教受到打压,小兰的身份就隐藏了起来,她接近陈汉明是白莲教的意思,但是叫他接近陈汉明是为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陡然直接面对教主,让小兰的心里十分激动,虽然听说了教主是个男人,但没有想到竟然会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也没有想到会在自己新婚时遇见。
要不是房内还有丫鬟、奴仆的存在。小兰早就拜倒在地上了,不过即便是这样。小兰还是象征性的将双手举在胸前,摆了一个莲花手势。表示对教主的尊重。
等到回过神来,金大虎已经离去,闹房的人群也已经散去,红绣帐里的陈汉明像睡猪一样打着呼噜,不禁为未能现在就接受教主的教诲而感到惋惜。
向小兰暗示后,金大虎便出去了,因为最近有几件事困扰着他,使他烦闷,思虑。焦躁。要不是陈汉明的身份敏感,想通过小兰控制陈汉明的举动,他也不会以教主的身份亲自前来见一见这个教内的子弟。
最近白莲教的发展很不顺利,在东南亚诸岛所发展的根基已经几乎荡然无存了,道教自己建设的不算太快,但是破坏力却远远超出了其他人的想象,也可能不是在大明本土的缘故,道教在东南亚诸岛上,根本就不顾及大明的法律。而且藩王和官府又全力支持,他们之前所发展的势力,又渐渐的收缩到漳州与海丰、海阳一线,而且有了枯萎之势。
而且曾阿牛在惠州府传道时被捕一次。要不是靠着自己王府管家的身份,而白莲教又在沿海经营得力,花了不少钱才使曾阿牛移办漳州。在老大人府的斡旋下,各衙门勾结谋划将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头来说不定生出其它是非,让朝廷觉察到自己还在世的风声了。
还有一件事是风言风语传闻现在的老大人正在受到锦衣卫的监视。他将信将疑。信,是因为老大人府在这几年里多次往返东南亚诸地,难免会受到朝廷的注意。
不信,则是老大人对于白莲教也不知情,只有前任老大人朱尚炳对于他们白莲教处于默认的态度上,而现任老大人由于在朝廷里面任过职,也有带兵的经验,不是朱尚炳那样的懵懂无知,所以这几年金大虎一直以生意为借口,瞒着朱志堩的。
那么朝廷怎么会监视现任老大人呢?金大虎有些不明白。
慢慢的想着,金大虎信步穿过熙熙攘攘的厅堂,在后院的小花园里徘徊。他要观察好四处的地形,白天和所谓的圣女见面,为了保险起见,他要周详的安排一番,错过了这个机会,小兰就要随着陈汉明往京师去了,而南京城,是另金大虎所畏惧的,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踏足。
“谁?”金大虎警觉的大喝一声,身怀武功的他,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但依旧是耳聪目明,在他走神的一瞬间,突然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在跟着他。
喊出声后,随即低下头来,猫起腰在树木之间潜伏。
没有人应声,也没有再发现任何动静,但是那种不安越来越在金大虎的心里沉重起来。凭着几十年逃亡生涯的经验,他断定刚才不是错觉。
越静越有鬼,刚刚办过婚宴的院落,虽说有些晚了,但怎么会没有人的走动,金大虎第一个感觉就是朝廷的眼线,随即准备从正门走出,但是听见弓弦一响,金大虎连忙驻足,一道寒风从身前掠过。
来人竟然动手,无论是地点还是时间都让金大虎摸不清到底是谁,来不及多想,就脱兔般往院后飞奔,忽见院墙挡住去路,那墙高约丈余,吃了一惊,但也不敢回头。于是灵机一动,急忙后退数步,再迅疾冲向墙边,借着冲力,猛地向上一窜,双手抓住墙头,轻引身体,猴上院墙,没有观察身后是否有人追过来,马上就跳了下去。
顺着一片灌木林往前疾奔。他非常熟悉这个地区,三弯两转,便钻进一条通往四弯街的小巷。回头看看确信无人追赶,这才理了理衣冠沿着黑黝黝的巷子朝四弯街走去。
这次的突袭大乱了金大虎的计划,他不敢直接回王府,而是在外面兜了一个大圈子,才从一处偏门闪身而入,这偏门平时只有下人们搬运粪便、潲水等脏污所用,十分隐蔽。在王府中歇息片刻,才开始仔细琢磨此次遇袭的因由。
绝对不是朝廷的人,如果是,既然知道自己身份,明刀明枪上王府锁人不就好了吗?难道是道教的天兵、天将,也不应该啊。这些天兵、天将到了漳州,怎么能瞒得过他的眼线。在漳州,还算是白莲教的天下。暗中发展的弟子不少。
任何势力介入漳州境内都不会瞒过金大虎的眼睛,那会是谁呢?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亮的通彻,金大虎就乔装了一番,仍旧从侧门而出,在漳州城内绕了几个圈子,确定没有人跟踪后,来到了林氏保镖行的后院之中。一跨进大门,立即将门拴上。
“让林三过来。老夫有急事!!”对正在练武的临时保镖行中人说。而林三正好没有外出,闻讯很快的就赶了过来。
“师傅,唤徒儿来有什么事?”
“先不说事……!”金大虎打断林三的话,说道:“你现在就派人往四百岭通知赛儿还有阿牛,让他们做好一切应对的准备,最近一段时期,没有老夫的命令,谁也不准下山,可能有祸事要来了!”
“是。”林三马上就答应了。喊来了白莲教的弟子嘱咐,待到传信之人走后,才问道:“师傅,什么祸事要来?!”
“不知道。反正老夫感到有些不对,最近你快些出海吧,不要在漳州呆着了。回来之前打听清楚再上岸。”
“噢?”林三心里一惊,他从来没有见过师傅如此郑重过。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有内奸!”
“师傅怎么知道的?”
金大虎把昨晚遇刺的情形告诉林三,林三听了之后。马上就有些着急了,连忙说道:“那还等啥,弟子马上就去召集师兄弟,就算是把漳州城翻一遍,也要把这个人找出来,弟子就不相信谁敢这么大胆!”
“不行。”
“为啥?”林三不解地说:“师傅,这可不是小事,万一您出事了,那怎么办,依着徒儿说,应该叫赛儿和阿牛带着人马过来,然后徒儿往王府内增派人手,严防不测。”
“敌人是谁,我们还没有弄清楚,就这样大惊小怪,那不是落人口实吗?难道老夫现在还保护不了自己吗?”
“那也要尽快查寻真凶,光是猜测也不知道谁是主谋啊。”
金大虎摇摇头,说:“老夫也很为难,但此时绝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你只管听我的话,出海去吧。”
林三一听就急了,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师傅您随徒儿一起出海,咱们去爪哇国去。”
“不可……。”金大虎皱起眉头,厉声说道:“就按照为师说的去做,老夫自有计较。”
沿着城墙向南,小河的石桥在星光下现出朦胧暗影。曲建甩开双脚,走过桥去。过了桥,就是林三保镖行的后院所在。
“教主,什么事情这么着急的把属下唤来?”曲建走进一处隐蔽的柴房,金大虎正在那里等着他,于是马上行礼询问。
“当然有急事……,”金大虎说:“今日晚饭之后,老大人爷派心腹亲卫朱利传来回谕,要我今夜亥时之后,子时之前去王府后堂,有机密要事谕示。”
“哦?”曲建稍微有些惊讶地说:“这个属下倒是不知道,老大人没有吩咐过属下,可能是有些生意上的事情,不方便让长史处知晓吧?”
金大虎摇头:“我看不像。若是那样,老大人只消把所吩咐之事着人告诉我便是,何必传我单独夜半觐见?”
昨夜的遇刺,使金大虎已经有了忌惮之心,长久的隐姓埋名生涯使他更加小心翼翼,今日正午后去见陈汉明的妾室小兰时,他也感觉到似乎有人监视,匆匆装作路过,把一个并不熟悉大明局势的白莲教圣女搞的莫名其妙,最后不了了之。
这种不安怎么在心里也难以消除,下午金大虎并没有回府,而是去了自己的别院,让教中的几个弟子循着自己回来的路搜索,到了晚上,去搜索的弟子还未回来,金大虎正在纳闷时,府内的朱利却赶到别院,说老大人今天月中有请。
这不合乎常规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发生,也不能不让金大虎有所警觉,当下,他并没有着急着回府内,而是派心腹将王曲建找了过来,试图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但是曲建也是不知,当下,金大虎将从昨日遇刺到今日被人跟踪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对曲建讲了一番,意思十分明显。
“教主是怀疑老大人?”曲建惊忧地说:“教主的意思是您的身份已经暴露,老大人为了自保,把教主骗进府内拘押起来灭口?”
曲建的表情也慢慢的严肃起来,不过他并不是为了金大虎的安慰担心。严格的说,曲建不算是一个白莲教徒,最多只能算是编外的顾问模样身份,白莲教可以被利用,作为他在老大人府的一个筹码他不介意,但是如果金大虎一旦受到牵连,曲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进退该将如何?
看着曲建严肃的模样,金大虎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看你说到哪去了!我曾说过,老大人虽然觉得我们可能会带给他麻烦,但离开我们大人也转不开,断不会有此恶举,你大多虑了。我想,老大人夤夜密谕,必有用意。”(未完待续。。)
450 兄弟有罅隙
“啊,对了,属下想起两件事,好生奇怪……。”曲建端起茶杯浅饮几口,继续说道:“今日听一些府内护卫在那里议论,说老大人的有些旧部也来到漳州了,而且就住在这水月洞天的一处。”
“旧部?”金大虎的眼前立即浮现出那个身材瘦削,满袖清风的形象,“他来漳州做什么?不是说他和老大人一直不和,而且朝廷怎么会让他们过来,这是大忌啊。……。”金大虎拂开思绪,又拍拍曲建的肩膀,说道:“曲大人,如果这个消息不假,估计又要有枝节发生了。咱不要去惹他,免得生出麻烦。”
“还有,属下今日在府内内,看到了那老瘦猴儿了。”
“哪个老瘦猴?”金大虎茫然。
“陈汉明的弟弟陈青柏呀!”曲建解释道,“这老儿十多天没露面了,昨日就算是他哥哥纳妾,他好像也没有露面,为什么今天突然出现在府内,你说怪不怪?”
金大虎皱起眉头,看着桌子上的灯花。
“俺看那老猴精鬼鬼祟祟,就叫虎头跟着他,盯着他,看看他到底耍哪门子把戏?”
金大虎没有理会这事,回到正题:“现在已是戌时,再过一个时辰就到亥时了,待会儿你陪我去见老大人。”
“这样不好吧!”曲建欠身说,“我们一起,不是让老大人心里不舒服吗。”
“顾不了这么多了……。”金大虎虽然感觉到不对,但是到底是哪里不对,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心里骤然下了决心,他要和老大人借助这个机会谈一谈。
当然。这不是金大虎的一时冲动,这种想法已经在他心里已经酝酿经年了。这几十年来,白莲教虽然一直在发展,但是却一直在走下坡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白莲教之所以有市场,那就是要有天灾**作为他们散布谣言的依据,而且要有足够的民怨,才能让势力慢慢扩大,可是自从陕西逃出来之后,白莲教变成什么了。变成了下乡上山的游医,变成了念咒驱鬼的神棍,虽然有一定的市场,可是百姓碍于自己的见识,相信是相信了,为了白莲教捐钱还是可以,但是为了白莲教和朝廷作对,谁也不想。
特别是朝廷宣布了白莲教的非法之后,开始对百姓还可以说是官府的打压。可是时间久了,白莲教就慢慢的变质了,甚至连教名都隐藏了起来,自称为“弥勒会”、“莲花会”……。
再这样下去。还会有白莲教的存在吗?现在已经从教转化为会,那下一步要怎么改变呢?金大虎心里有个主意,他必须去做。
正在此时。大门忽然被推开,虎头风急火燎地闯进来。
“虎头。那老猴儿有啥动静?”曲建劈脸问道。
“回老爷,”虎头—边揩汗一边急促地说:“老爷吩咐之后。小的便紧走几步,盯上了陈青柏。他出府内之后往左拐,俺悄悄地跟随着他们,只见他们照直往码头走去,我心里正嘀咕,忽见码头上突然多了几艘快船,好像他们挺熟,眨眼工夫,陈汉明便上了船,现在还没有出来。”
“怪事!”金大虎、曲建几乎同时脱口说道。曲建伸手推了推虎头,叱责道:“你小子怎么不跟进去,看看船上到底有什么,难道码头上还有人敢拦你吗?”
“老爷说的是,”虎头捋了捋袖子,说道:“事情怪就怪在这里,漳州往来的客船,谁不认识我虎头是府内先生的人,可偏偏那几艘船好像第一次来的,硬是不让小的上去,小的也不敢暴露身份。”
“正在无计可施,从船上下来一个菜农,是咱一个村的,我向他打探那船上的事情,老乡拉着我走到僻静处才说,那船上可都是兵啊。”
“啊!竟有这事。”两个人大惊失色,曲建道:“怎么,码头上靠了水师的船只,我们竟然半点也不知情?稍后我马上报告老大人爷。”
虎头摇摇头,道:“哼!那老乡给我说,这事儿就是老大人爷关照的。那船也不是水师的战船,兵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兵,只是得到老大人亲卫的召唤去送菜给船上,开始他也以为只是普通的商船,谁知道上去之后,才发现里面没有货物,全是配着刀剑的兵。”
金大虎紧握双拳,超出自己控制的事情,总是会让人有些恐惧。
虎头叹口气接着说道:“那老乡念我是同乡同村,嘱咐我千万别多管闲事,说是那船上的人来头很大,他听过什么有圣旨在手什么的,说是老大人也不敢管。”
曲建黯然地看着失神的金大虎,心中也涌起疑云:“难道……这一次……真的是冲着他过来的,白莲教要完了吗?”
不,我不信。
星光暗淡,一弯金色的上弦月钩沉在浩瀚的天海。金大虎紧跟着曲建,急匆匆地朝老大人府走去。老大人府门前的小广场一片阒寂,朦胧的月色下,仿佛正做着血淋淋的恐怖的梦。
“教主,一会由属下说话,”将近府内后院大门时曲建低声嘱咐道,“教主不要多说话,看我的眼色。”
金大虎的腮帮抽搐了一下,天黑,看不见。虽然他是教主,但是到了府内,他只是庶务管家,而曲建是府内先生的身份,所以要以曲建为首。
跨进了石狮雄踞两旁的府内后院大门。府内护卫拦住了他们,叫他们在耳房等候传讯。不到一袋烟工夫,老大人心腹亲卫朱利走了进来。
“金管家,让你久等了,”朱利躬身笑道,“不过老大人现在正在会客。可能还要金管家再等一会,老大人想召曲先生先进去。”
曲建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脸色有些变的金大虎,咳嗽了一声。随着朱利进去了。
朱利打着灯笼在前,曲建走过他十分熟悉的大院。他在府内已经近十年了,当然不陌生。此刻的大院空寂无人,树影模糊,他随着朱利,进了厅堂,绕过一道屏风,从后门穿过一个大天井院,这已经是府内后堂的所在了。
走到第三进房屋。出了边门,朱利放慢脚步,并小声叮嘱说:
“请曲先生在此稍候,待在下禀报老大人。”
朱利提着灯笼,轻手轻脚地向横在一旁的几间房子走去,他踏上青石台阶,挑起厚厚的双层夹棉绸帘——一线灯光透露出来——随即又闭上了。
老大人在书房中与人密谈,曲建想道,他太熟悉这个老大人爷日常操办业务的署所了。五间宽敞的书房。南北各有四扇六尺高的糊着白色绢纱的雕花格子窗,每个窗户下都有一只双层半圆型小茶几,春夏秋三季窗户洞开,茶几上的盆花衬托着墙壁上悬挂的字画。总是那么洁净淡雅。
曲建注意到,书房的每扇窗户都遮得严严密密,透不出一线灯光。他很清楚。每当老大人方让夜晚与人家密谈,八个大窗便都放下厚厚的黑绒窗帘遮掩着。
不一会朱利又挑开门帘。踏下台阶。曲建赶忙趋前几步。
“曲先生,”朱利阻止说。“老大人吩咐,请您再等候片刻。”
“是。”曲建跟着朱利往外走,边走边问道:“朱护卫,谁在书房和老大人叙话?”
朱利不说话,挑着灯笼在前引路,他们穿过空荡荡后堂大院,踏进大堂后门。
“老大人难着呢,”朱利在大堂停住脚步,压低声说:“是老大人的庶兄正在书房,两位老大人都不说话,面色都很难看,在下也不敢禀报。老大人问我啥事,才敢回说二位来了。”
“啊?他来了?”虽然早就知道,曲建还是作出一副惊诧的模样,反问了一句。 “朱护卫,这位此次来……。”他截住了话头,当了十余年的府内先生,当然知道府内的规矩,有关皇室之中的事儿,不该打听的就不能打听。
朱利叹口气,摇摇手,“曲先生,老大人犯难啦!至于为了什么,稍后先生就会知道,还是你招来恁多麻烦。”
“朱护卫……。”
“先生,您在府内多年了,知道有些事在下不能说的,请先生海涵……”
曲建想起了在外面烦躁不安的金大虎,默无声响地退回了原地,寂静的夜空中忽然传来西山铁钟敲击的洪亮声响,夜深人静,钟声格外清越。
已经是子时了,曲建、金大虎还分别滞留在两处等候召见。
而指挥使府的书房内,方让和哥哥方让两人面对面的坐着,房子里灯烛辉煌,一排整洁的书柜,插架琳琅,秋山乱叠,正面墙上挂着一幅显得和室内有些不搭配的《牡丹富贵图》,格外扎眼。
“金刚奴有些急了!”停了手下的汇报后,方让微微欠身说,他那扁平红润的脸上堆满笑容,看不出他才是一位二十多岁年纪的人。双目有着与其年纪不符的老练,声若洪钟,说,“曲建也熬不了多久了。”
在弟弟的府内内,方俊能说什么呢,只是笑笑,眼光流离在四周,好像不在意的模样。
“大哥,你又何必拘于俗礼。”方让瞟了一眼桌上的两只小盒,微笑地说。
“这区区薄礼,却不是我的,是太子殿下给你的一份心意。”方俊的目光在方让斜对面的一盆兰草边停下,谦躬地说。
侍女端上带盘青花瓷碗,放在方俊身边的茶几上,换下已经冷的茶水,方让抬抬手,说:“大哥,你尝尝,谷雨前的福建白毛雾,是我们漳州东面的特产,此茶你在北方是不多见的,汤色清亮,味香隽永,实为难得珍品。”
方俊端起茶碗,轻揭碗盖,便闻到一股淡淡清香。他轻轻抿了一口,舌尖上感觉有种似乎是新雨后的泥土怪味,说实在的。他并不喜欢,但他却故作惊诧。连连夸赞:
“果然佳茗,香而不腻。淡而爽口,余味甘甜不绝,堪称仙品。老大人口福不浅。”
“哈哈哈……”方让开心地笑了,话锋一转,说道:“哥哥,在自己家里,何必一句一个老大人的叫着这么生疏,大哥喊名字就行了。”
方俊放下茶碗,正襟危坐。言辞谨慎地回答道:“老大人,这次我来是为了公务,所以以老大人称之,稍后几天的家宴之上,再叙兄弟之情吧!”
“也好,不过真的要这么办,要不是有太子的手谕,本王实在难以决疑,也没有想到大哥现在是在为太子效力。”
“老大人。你也知道,金刚奴实在是个祸患,留在府内之内,迟早会连累于老大人。还是早些让他走为妙。”
“呵,要不是大哥前来,我还不知道原来的朝廷钦犯一直在府内之内藏匿。此犯重触朝廷律例。要是早些知道,本王必杀之无疑。”
“唉。老大人,”方俊探了探身子。说道:“老大人真的不知道金大虎就是金刚奴,如果真的是那样,又何必我亲自奔波,夤夜拜访你的府邸呢!”
“大哥,你过于审慎了,金刚奴虽是钦犯,但当时传言其已经被朝廷诛杀,而且弟弟一向在外从军、从政,府内的事情,的确知道的不多,再说了,金刚奴为患的时候,大哥与我都还小,也没有见过,谁会想起呢?”
“老大人爷,我虽平庸弩钝,但谨遵皇上谕旨,铭记太子训示,食君禄,报君恩,惟鞠躬尽力,殚心虑事,夙夜勤谨不敢苟且……不过,此次白莲教之事干系重大……。”
方俊压住话头,瞟一瞟方让,而后者轻闭眼皮,正听着他说话,没有任何表示。方俊只好离开座位,走到方让身边,压低声音说:“太子的意思,老大人爷真的清楚吗?太子想保住老大人爷,希望不要辜负了太子的一片苦心,否则传到朝廷,无论老大人爷怎么辩白,都少不了一个失察之罪……。”
“嗯?”方让一惊,但仍不动声色。
“……而且金刚奴一事,和父亲也脱不了干系,老大人爷您的……”
“不用说了!”方让摆了摆手,他不用睁眼,似乎已经看见了这个哥哥得意的模样。哥哥是父亲方明谦所纳的妾室所生,据说这个妾室是当年父亲在中都城出游时遇上的一个山野女子。
这件事是方家所谓的耻辱,方让现在依旧不能忘记在京师中那些堂兄弟对着自己家族的嘲笑。
当时的方明谦虽然有些失意,但却也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方明谦因事出城。当他来到一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庄时,面前出现一条小河。河水浅浅的,清清的。一群村姑,正沐浴着温馨的春阳,在小河边浣纱洗衣。河既浅,自然没有桥,方明谦一行只能驱马涉水而过。
河床虽浅,但并不平整,马儿虽有河水清凉的舒适感,却也走得并不那么平稳。方明谦怡然骑在马上,只顾浏览四周景色,并没把岸边的浣衣村姑们放在眼里。也是合该有事。不想正走着,马蹄在河底的卵石上一滑,没有防备的方明谦猛然震了一下,差点被颠下马去。
就在他扶稳马鞍,将头抬了起来的那一刹那,他的双眼陡然亮了,心里猛有一种如入仙境的感觉。眼前分分明明婀娜着一位明眸皓齿、如花似玉的女子。
那女子虽是山野中人,却是茅屋里的西施,是个风月中尤物,岂肯甘于村野的清寂?何况丈夫又是个老实巴交的作田人,不懂得柔情,更少床笫密趣,使她早已厌倦难忍了。这天意外遇到一位风流公子,凭那双直勾勾紧盯着她的眼神,也明白了几分。
他既有心,她何能无意?自来这情意挑逗之事,是无师自通的。何况那些漂亮女子,更是与生俱来,那女子自然不会例外。她只细眉轻扬,亮眼微微朝方明谦一挑,就活生生地将对方的三魂七魄给勾走了。
女子的家,离河边不远,虽是泥墙草顶,却也清爽干静,且四面果树相绕,鸡鸣犬吠之声不绝。方明谦跟随那女人回去后,才知道女人姓柳,男人到田里劳作去了。
刚才跟这女子如鱼得水般的欢乐,使他也有不同一般的乐趣。他当时年纪虽轻,却也本是风月中的老手,奇怪的是在他染指中的众多女子,都不曾有过这女子的这般乐趣。方明谦也是舍不得她的呀。于是用重金安抚那个女子的丈夫,并将柳氏带回府内纳为侧妃。
这偶然的一回风流,竟然种上了孽种。在柳氏去到当时的方家府内的十个月后,便生下一个五官端正的小男孩。方明谦给这小男孩取了个方俊这个名字。
方俊算是方明谦的长子,但由于其母的原因,一直受到族人的质疑和排斥,最后承认了其长子的身份,但由于不是嫡子,在方俊还不到三岁的时候。柳氏那是已经由原来眼里的如花似玉变成了黄脸婆。
方明谦并没有带她南下,只是让他留在南京城内,柳氏离开府内之后,唯一的出路就是嫁作民妇。从此方俊就没有见过母亲了,由于这个原因,方俊一直和父王方明谦关系不太好,后来因为出身原因,一直没有继承爵位的希望才流落到杭州认识了一些人。(未完待续。。)
451 真实目的
其实作为方让,根本看不上这个民妇所出的哥哥,他的眼前浮现出方俊的形象,那两颗叠错外跑的门牙,那如同涂抹胭脂的瘦削的双颊,那两道横在窄窄前额的浓眉,不由厌烦地皱了皱眉头。
暗暗想道:“得到那些人的信任,就那么值得兴奋吗?”
但是把柄在对方手里,也等于是在那些人手里,想到这里,还是不禁打了个寒噤,但外表上依然平静如常。呷了口茶,指指座椅,示意方俊坐下。
“哥哥,现在你可以说说,上面打算如何处置白莲欲孽了吧?”
方让盯着方俊,话音不大,但字字清晰。
“弟弟……,”方俊一副十分诚挚地模样,说:“皇上对于白莲余孽的愤恨,您是知道的,此事落到皇上的耳中,肯定会牵连父亲,但是太子不同,太子以宽恕为本,只要白莲教能为大明所用,那就是大明的子民,断然不会赶尽杀绝的。”
“嗯,”方让鼻子哼了哼,没有说话,他一眼就看穿方俊在此事上的审慎圆滑。他很清楚,所谓的被大明所用,那就是被太子所用。
太子想利用白莲欲孽做什么呢?难道太子不知道此事皇上知晓之后的严重性吗?但是话说回来,纵然是这样,方让依然不敢冒这个险,慑于皇上威严,方让决不敢公然抗法支持太子的行为,这是在漳州的地界上,老大人虽然不理政事,但那也是犯了失察之罪;
但是另一方面。金刚奴没有死,而且毕竟是父王的提携。自己的纵容,此时传到皇上那里。就算是皇上宽容,可是内阁和宗人府这两个地方,也必然不会轻易通过,这就是殃及一门的大罪啊,从父亲方明谦到自己的子孙,恐怕谁也落不到好处,被废为庶民估计都是一种奢望了。
故而方让此时进退维谷,于是把这个包袱准备甩给方俊。他心里忌怨这个哥哥,明明是帮太子来拉拢威胁自己。可是自己偏偏连拒绝的勇气都没有。
“哥哥,”方让压住怨愤,从椅子上站起来踱起方步,说道:“你对朝廷忠心不贰,对太子尽公尽职,弟弟十分钦佩……。”
“弟弟……。”方俊连忙插话,也从座椅上站起来,躬身辩解,方让挥了挥手。继续说道:“法不阿贵,法不私亲,哥哥所作所为,光明正大。合理合法,无可非议。哥哥既然奉太子谕旨,自当全权审处。哥哥依法办案就是,何必有私亲之虑。”
啪!方让将包袱又扔了回去。方俊品味出老大人方让话中寓意。句句藏锋,如芒在背。惊出他一身冷汗。
“父亲对朝廷确是一片赤诚啊……。”
“哥哥莫提此事了,”方让打断他的话,走到窗前,掀开窗帘看了看时辰,才醒悟到金大虎和曲建两人已经等了好一会了,于是问道:“哥哥,您想先见那一个人?”
“我带来的人去擒拿金刚奴!!”方俊想了一下,道:“请哥哥府上的人配合一下,把声势搞大一点,趁着这会,我先会一会府上的这个曲先生!!!”
且不说曲建忐忑不安的被朱利喊去见方俊和方让兄弟二人将有什么遭遇,但说金大虎,也就是金刚奴在后院的耳房中突然感到心中一股剧烈的不安。
这是几十年的习武经验告诉他的,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无时无刻的不在他心头萦绕。屏住呼吸,他似乎可以听见外面枯枝折断的声音,虽然是那么轻,那么的微弱。
已经等了很久了,金大虎心里一动,试着打开耳房的窗户,却发现已经被钉死了,知道不妙,索性拉开房门,刚想走出去,便被几排整齐的黑影逼的不能前进一步,但是那群黑影似乎没有抓他的意思,也似乎没有看见他一般,根本不予理会。
金大虎只好退回房内,暗自思量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太大意了,也许多年的安逸,使他放松了警惕。而南方距离京师遥远,最近几年又背靠老大人府,组织了自己的势力,以为漳州已经在自己的控制之下,甚至觉得就连漳州知府的控制力也不会比自己强。所以纵然觉得有些危险,他自己也能处理的了。
过于的自信等于自大,金刚奴老了,他忘了自己是在和一个国家机器对抗,也忘了他始终是生活在大明的空隙之中,他自以为在漳州庞大的势力,其实在朝廷的眼里,基本上是不屑一顾的。
就在曲建走进老大人府书房的那一瞬间,一盏红色的孔明灯升上天空,金大虎所处的耳房周围,十分整齐的响起一阵枪栓转动的声音。
“白莲余孽金刚奴,你已经被包围了!”
在房中刚刚坐下的金大虎骤然站了起来,一副目瞪髯张的模样,听到呼喊,立即向前迈了一步。心中顿时惨然。
“我乃府内庶务总管金大虎,你们是谁,敢在府内中喧嚣!”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一个军卒吼道:“林旗长,破门,将这刁徒拿下,敢顽抗者格杀勿论!”
“是!”有人答应一声,对排成长队的手下吼道:“破门……!”
还没有等兵卒上前,门骤然打开,从黑漆漆的房中飞出几道黑影,是椅子,而后金大虎也随之飞跃出来。
刹那间老大人府后院耳房处发生了一场激战,金大虎双手各抓着一只长条板凳,飞奔冲出,左右挥去,三把两把将三个黑衣人撂到了两个。一眼瞥见对手有数十人,知道不能恋战,而且敌人手里有传说中军用的火枪,急忙飞步向府内外墙冲去,其间狂怒地将板凳挥舞。逢人便砸,杀进重围之中。
“杀死他!杀死他!”指挥着吼叫。跺脚。数十名黑衣人举着刀剑把金大虎团团围住。
金大虎杀红了眼,板凳飞舞。如铁龙点头,在月光下血溅飞花,他自己也满身是血,且战且退,而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将金大虎逼向墙角,已无退路。
“兔崽子们,来吧!”
金大虎心中暗道,不过他也有些奇怪。厮杀了半天,刚才还听见有枪栓的转动声,为什么围困自己的人要和自己肉搏,而不用火器一了百了呢?
不过此时厮杀已经进入了尾声,金大虎已经无力反抗,府内的围墙也不是他能迅速攀援而上的,而对手似乎想生擒于他,并不着急。
咱们再把场景转换到老大人府的书房之中,曲建心里揣测万千的进入了书房。
“曲先生。别来无恙?”
曲建看到老大人兄弟二人正坐在书桌两端,一副把手言欢的模样,而书房内也多了几个侍卫,心里立即警觉起来。
“啊。参见大人,参见方大人!”曲建连忙抱拳行礼。
“不知方大人来到漳州,未能远迎。请方大人恕罪。”曲建打心眼里生出一股敌意,所以只是请罪。但却不再往下进行,书房内一时陷入沉寂。
“在下奉皇上之命。协助老大人爷剿灭白莲余孽而来,初来乍到,为了不引起白莲欲孽的警觉,故才隐匿身份,曲先生可知为何吗?”
方俊这么的直截了当,不但使曲建心惊肉跳,就连老大人方让也大感不解,一起怔怔的看着方俊。
“向闻大王子在北平叙事,一南一北相距随员,但有大王子通力勘核,白莲欲孽自然不难落网。”
“看来曲先生对于白莲余孽在漳州之事已经认同了……,”方俊沉下脸来,颐指气使的说:“既然曲先生已经知道,为何不禀报老大人呢?”
“属下不知道,但是大王子既然说有,那就是有了,何况大王子言道是奉皇命而来,属下岂敢质疑。”
“你听……。”随着方俊的提醒,书房内静了下来,外面传来阵阵的厮杀声和刀剑撞击声,正是由后院耳房的方向而起,曲建看向方俊,不解的问道:
“下官不明白大王子所指的意思是……?”
“不是在下的意思,乃皇上与太子的意思。”说着从袖中取出牒文递给曲建,说道:“烦劳曲大人过目。”
曲建展开牒文:
查漳州府庶务总管乃钦犯金刚奴所伪装等,伙同林氏保镖行、四百岭盗匪犯上作乱,击杀官兵,罪属反叛大逆,敕令老大人府协助通州郡公方俊,火速拘捕金刚奴、林三等一干案犯,地方府衙不得干涉……务必一网打尽。一经捕获,即按大明刑律就地正法,斩首示众,并出榜公告,昭谕百姓。
牒文下方的签押印鉴证明了,此牒文乃是由太子起草,皇上御批后的东宫牒文。
曲建看罢,倒吸了一口冷气。
“看来这次金刚奴在劫难逃了。”他在心里嘀咕道,不过牒文中并没有提到他的名字,应该是没有发现曲建的身份,也不由使他舒了一口气。“倘若金刚奴等真被一网打尽,就再也没有人能戳穿他的身份了。”
“曲大人,看明白了么?”方俊背着双手,斜睨着他,阴阳怪气地说:“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有皇上与太子的批复……。”曲建做恭顺状,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就不劳大王子教诲了。下官自然遵照谕示,决无半点含糊。”
说罢,小心收起牒文,强压心头的惊惶,双手递给方俊。
方俊诡谲地一笑,说:“曲先生为什么不问问为何牒文上没有自己的名字呢?”
“下官虽然不是朝廷命官,但是也算食国家俸禄,自当效忠皇上,尽心尽职,秉公执法,岂敢苟且懈怠,玩忽职守,所以自然不会有下官的名字。”
“说的好,说的好!大人忠心可嘉,本公敬佩。”方俊对曲建的一语双关不知是没听出来呢还是故意装佯,“曲先生,本公还有一事相告。这牒文……。”
“牒文已有明令,下官自然唯方大人马首是瞻!”曲建连忙截住方俊的话头。说道:“捕杀钦犯乃是大明人人之责,下官自当遵命。不过……。”
“下官记得金刚奴在洪武二十六年已经被诛杀,所以老大人和下官才会一时不防,有渎职之嫌。自然不方便多言了!”
好厉害,曲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自己从干系中挣脱出来,还指出当初朝廷的公示错误,让人一时间也找不到破绽,要不是方俊有备而来,还真的会让曲建骗到。
不过此语正中方俊下怀。他一路上研究了整个卷宗,觉得曲建这个人是有利用价值的,也不想让方让知道曲建与此事有所瓜葛,听曲建这么一说,赶忙顺水推舟。侧身吩咐随侍,去后院耳房观察战斗情况。
刚才还为金刚奴担心的曲建,现在又唯恐金刚奴不死了,这也许是出于人自保的本性,方俊自然也不是只有这一点打算。又寒暄了一阵。方让基本上始终没有说话,任凭方俊在那里和曲建交谈,过了一会,前往后院查探情况的随侍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回禀郡公。金刚奴逃走了!”
“什么?!”
曲建,方让惊诧地站起,同时说道。心中有数的方俊故作愤怒地掷碎手中茶杯。厉声吩咐道:“立即给我追,晓谕缉拿逃犯!”
金刚奴就这样莫名其妙的逃走了。连金刚奴自己也想不明白,这么多人围攻自己一个。有火器不用,攻而不杀,还让自己从后院又杀到耳房附近,那里的围墙矮了点,他才能越墙而过,逃出了指挥使府。
他知道肯定里面有猫腻,但是为了保命,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也不敢往林氏保镖行遁去,因为他也不明白昨天还是暗杀,为什么今天就光明正大的开始擒拿了。
林氏保镖行也不保险,金刚奴想了想,还是往城外逃去,仗着自己一人,想往四百岭去寻找唐赛儿和曾阿牛等徒弟。谁知道城外的各要道已经被官兵封锁,金刚奴只得在西山之中隐匿起来。
天亮后,在漳州独霸一方的林氏保镖行,也受到了官府的围剿,至于为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不过由于林三当日就出海押运货物往爪哇,所以避过了这一劫,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幸运,统统都被抓住后关进了漳州府的大牢之中。
太平很久的漳州府热闹起来,众说纷纭。由于官府并未解释这次行动的真正目的,搞的有些商人有些自危,以至于惊动了即将启程的立法院委员陈汉明,也到了老大人府以及漳州府衙询问根源。
这真的是一次失败的追捕,抓了一批小鱼小虾,涉案主犯全部逃脱,别说是颇有能力的方让,就连心怀鬼胎的曲建,也感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
方俊此举,该怎么向皇帝交代呢?难道劳师动众,不惜从渤海水师之中抽选兵卒,由北平军镇抽选军官,几千里海路的奔波,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与其这样,还不如皇上直接下旨给方让,然后方让命人在饭菜里下毒,一下子就可以要了金刚奴的命。这样一来,方俊不是庸才,那肯定在后面有着极为厉害的准备,方让的心里暗暗警惕着。
他的哥哥方俊对他的隐瞒使方让有些不安,但是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为了避免嫌疑,他只能选择缄默。但是看着哥哥已经快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心里也是踹踹的,不知道哥哥想做些什么。
方俊的志愿当然不止于此,他想趁着这次机会,将以前所失去的都拿回来,一个府内长子,因为母亲的出身,处处受人诟病,特别是在他们兄弟几人之中,只有他只是一个庶民的身份,要不是另有机遇,恐怕方家都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而且他这次虽然是受到皇命来漳州剿匪,但是主意却是那个智光大师面授的机宜,智光现在已经在东宫,取代了方孝孺的智囊地位,此时的东宫,方孝孺主外,而智光大师隐然已经有了当初姚广孝的风采。
受到太子之器重,比之方孝孺的信任有过之而无不及,智光认为,白莲教需要剿灭,但此时不是剿灭的时候,太子的根基在江南,而两广的控制力极为薄弱,利用好了,不失为一把得心应手的好武器。
而且智光认为,白莲教其实也是佛教的一个分支,以弥勒佛为朝拜对象,而弥勒佛又被称为阿逸多菩萨,是释迦牟尼佛的继任者,其庞大思想体系由无著、世亲菩萨阐释弘扬,深受中国佛教大师道安和玄奘的推崇。
白莲教只是在漫长的岁月中,失去了对佛经的诠释而已。所以智光对白莲教并不排斥,并有利用白莲教渗透南方的意图。
之所以派方俊前来,就是看中了其对方家嫡系的愤恨和不甘,智光有着非同常人的识人之能,也的确只有方俊能不顾皇帝的谕旨,做出一些有违礼制的事情。
金刚奴的逃脱,只是一种障眼法而已,既然由太子插手,派来的就会有太子的东宫亲卫和武卫局的特种兵作为后盾,逃脱只是暂时的,其实他一直都没有离开精锐特种兵的跟踪。(未完待续。。)
452 漳州风云
在合适的机会,金刚奴在西山一处废弃的寺庙中落网了,武功对于火器来说,只是一个笑话,何况火器是掌握在特种兵的手中。但是金刚奴的落网,却没有被带往漳州城关押,而是方俊亲自往西山寺中去见见这个传说中死而复生的人物。
金刚奴被反捆着双手,眼睛蒙上黑布,由一群人推推操揉押出大殿,带到西院禅房。听见一人以温和的语气说:
“将他的蒙眼布摘去,松绑。”
“法师,这人年纪虽大,但是身有武功,不能松绑。”
“松开吧。”
被松了绑摘去蒙眼布之后,便见一片辉煌耀眼的烛光,眼花缭乱,略一镇定,渐渐看清了原来是座禅房,身边站满擒拿住自己的黑衣人。正面站着一位身材瘦削,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看着自己。
“你就是四大天王之首的金刚奴?”
“知道了还问,你是谁?”金刚奴知道自己断无幸理,索性就放开了不在隐瞒,直接问道。
“我乃通州郡公方俊,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见你吗?。”
“这……”金刚奴语促,说实话,他真的摸不清对方的来意,总觉得自己这次被捕捉十分冤枉。
“本公这次带了渤海水师将士一千二百人,东宫亲卫二十人、武卫局特种兵三十人,战船五艘,前来捉你,上次你以为能逃脱是侥幸吗?”方俊笑眯眯的说道。
“你有什么目的?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金刚奴仿佛听见一丝生机,连忙问道。
金刚奴并不怕死。六十余岁的人了,生死对于他已经无所谓了。但是只要有生机,就算是不怕死的人也不会放弃。看来对方并不想杀了自己,金刚奴这么想着,但是方俊的下句话却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了下来。
“之所以我亲自过来,不过是想借你的一些东西?”
“借什么东西?”
“你项上的人头,还有你的白莲教用一用……。”
“哈哈、哈哈!”金刚奴发出如雷鸣的笑声,有点怒极反笑的意味,嘲弄似得看着方俊,道:“我的人头在这里,随时你可以来拿。但是至于白莲教,看你们能杀多少是多少吧!”
方俊好像有些怜悯的望着金刚奴,等他笑够了,挥手让其他人出去,身边只留下了四个人,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不妨实话告诉你,你们在漳州还有海丰、海阳、四百岭等地的一举一动,都在朝廷的眼里,之所以不动。自然有不动的道理,如今你还妄想什么,不瞒你说,要灭你们这些地方的据点。朝廷只在弹指之间而已。”
“要借你的人头,你不但会借,而且本公敢担保你是心甘情愿的被本公借走的。”
“是吗?”金刚奴嘲弄的问道。
“是!”方俊竟然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重重的回答了一声:“不错,你想听本公说吗?”
“你说多久。我就能活多久,能多活一会。为什么不听呢?”
“你已经被朝廷挂上了名,想逃那里有这么容易,就算能逃,那你的教众也必会无一幸免,金天王你还有一个二十年恢复白莲教如今的规模吗?”
“不但是你,就算是林三也逃不过朝廷的手掌,鉴于如此,本官不妨给你一个建议,你听了之后再做决定如何?”
半个时辰后,方俊心满意足的将一封信吹干墨汁,折叠起来放入怀中,朝金刚奴点了点头,随即就走了出去。
片刻,四个侍卫走了出来,金刚奴的人头已经在托盘上了,只是面色安详,眉宇间不但没有那副死人应该有的痛苦,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解脱……。
金刚奴死了,他毕竟是年近古稀的老人了,一生的心血所在,哪经得起这种噩耗频传的风风雨雨?被折腾得愈显老态了,面对着朝廷的步步紧逼,白莲教的连连失利,身边又缺少很得力的人,加上大明逐渐的稳定,他愈来愈感到回天无力了。
他已经从二十多年前的雄心壮志蜕化成自保的心态,尽管这样,好像也没有一点希望,仅仅保留住白莲教的名字都做不到,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曾几何时他不敢稍有懈怠。期望着能在这危急之秋,培养几个有希望的弟子,可以回天有术。这样,尽管拼了自己的老命,也可上不负弥勒佛祖,下不负子子孙孙。
一想到白莲教将在自己手中沉沦,想到身为教主却只能东躲西藏,得不到朝廷的承认,以及后继无人的绝望,这一切都让他无法安睡。
正在绝望的时候,方俊抛来的救命稻草,让他不得不抓在手中,并看成唯一的希望。
半个时辰的时间,能让方俊说很多事情,而这些事情也不得不让金刚奴接受。白莲教渊源于佛教的净土宗。相传净土宗始祖东晋释慧远在庐山东林寺与刘遗民等结白莲社共同念佛,后世信徒以为楷模。
宋时净土念佛结社盛行,多称白莲社或莲社,主持者既有僧侣,也有在家信徒。南宋绍兴年间,吴郡昆山僧人茅子元(法名慈照)在流行的净土结社的基础上创建新教门,称白莲宗,即白莲教。
方俊话说的很明白,白莲教想发展下去,就必须重新皈依佛门,因为两者都是朝廷打击的对象,都是道教兴起的牺牲品,如果一直这样分裂下去,只能被逐个击破,谁也无法生存。
而白莲教想继续生存下去,金刚奴就必须死,林三也必须死,因为他们都是在朝廷挂上号的人物,他们不死,朝廷不会相信白莲教已经被剿灭,已经彻底的消失。
所以金刚奴死了。半个月之后,林三被迫回到大明境内。在无法和四百岭的唐赛儿、曾阿牛等人联系的情况下,受到了曲建的挑唆。率领林氏保镖行剩余的白莲教弟子二百余人,趁着夜间向漳州府衙发动了报复性的攻击。
诡异的是,漳州府大牢中原来关押的囚犯,但凡是白莲教弟子的都逃脱出来,参加了攻击漳州府衙的序列,至于是怎么逃出来的,谁也不知道,因为在这次暴乱中,所有参与攻击漳州府衙的乱民全部被诛杀。无一幸免。
当然,林三也在攻入漳州府衙之后,被乱枪打死,但是临死前做了一个令他感到十分荣耀的事情,那就是他冲入了方让的书房之内,在重围之中刺死了方让,算是为师傅报了仇。因为据曲建说,金刚奴是被下令诛杀的。
曲建始终没有出现在漳州府衙的战场之上,而漳州府衙当时的护卫更是显得薄弱的可怜。因为在那一天,西山发现了大量不明身份的人聚集,企图谋反,漳州府所有的武装力量都集中起来。依旧害怕压制不住,还向漳州府衙借调了护卫三百余人。而漳州府衙的护卫军编制一共才五百人。
所有的武装力量都向西山聚集,准备驱散企图作乱的暴民。而方俊已经准备回京师缴旨了,所带来的一千三百余人。全部整装待发,并未上岸。当得到漳州府衙受到围攻的消息后。漳州府衙护卫浴血杀出重围,到了码头之后,又找不到通州郡公方俊,耽搁了一段时间。
找到通州郡公的时候,方俊大惊失色,命令官兵六百人轻装赶往漳州府衙,而东宫亲卫和武卫局的特种兵也都赶去了,正因为方俊的果断,才使犯上作乱的林三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但是还是没有救出,痛惜弟弟之死,方俊竟然悲伤的晕倒数次,要星夜赶回京师禀报父亲方明谦这个噩耗,可是漳州知府张华那里敢让他走,几乎是跪着乞求方俊留在漳州城主持大局。
近几年来,东宫的势力虽然薄弱,无权干涉地方官的政务、民务等等,所以有很多地方知府只是表面上尊重东宫,但却不怎么惧怕,甚至在某些地方还出现布政使压制的例子,可是漳州知府不过是一个五品官员,而近二十年来,方让乃是非自然死亡的京师大员中人唯一的一个。怎么能不让张华害怕。
同时,福建右布政使裘庆听说这个消息,禀报了当地的大明水师都司之后,也连夜往漳州府赶了过来,太平很久的大明出现了如此事情,那是惊天动地的。
方俊怜悯地方官员,强忍悲痛留在了漳州,同时起草奏折,由自己、漳州知府、福建右布政使等人的联名印鉴加盖,用八百里加急往京师飞报。
奏折写的天衣无缝,声泪俱下。
奏折中,首先肯定了方让对于剿灭白莲教的功劳,将金刚奴被诛杀的事情全部推在了方让的身上,后来剿灭残匪若干,捣毁异教神坛若干,基本上已经清除了白莲教在漳州等地的根基。
可是白莲欲孽林三,以鱼死网破之举,趁着大军休整,纠集漏网之鱼一千余人,趁着月黑风高,杀入漳州府衙意图报复,率领护卫军殊死作战,不辜太祖遗风,力尽而亡,而方俊在写到自己时,只是说了一句救援不及,请求赐罪等等……。
后来在奏折中提及方让无子嗣诞下,所以在漳州知府的请求下,暂时留在漳州城内,办理方让后事兼代管、修建漳州府衙,请求皇上尽快选择官员接手,方俊好回京领罪……。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这封奏折到了京师之后,无论是宗人府还是内阁都会主张由方俊继任的位置,而皇上多半也会同意,眼前的这个方俊成为新任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再加上从京师之中带来的军队威慑,所以漳州城内所有的官员和士绅对其极为恭敬,极尽奉承之能。
因为漳州商贾云集,需要尽快的恢复正常秩序,需要安稳的经商条件,也需要有震慑力的藩王存在,漳州知府张华在他们眼里已经彻底的失去了威信,这次方让遇刺,无论追究与否。漳州知府也不会继续留任了。所以他们还能抓住谁来依靠,当然是即将赴任的新了。
很快的。洪武三十年已经结束了,这是洪武三十一年正月初的一个深夜。寒风在夜空中呼啸着。猛烈地推搡着门窗。屋里生着木炭火。都是些劣质木炭,没烧成的炭木头,冒着浓浓的黑烟。黑烟在屋里弥漫着,发出浓烈的呛人的气味。让人咳嗽不止,涕泪俱流。坐在桌案边的曲建受不住了,忙起身推开一扇窗户。
冷风见隙扑了进来,将屋里的烟,吹得更是黑烟翻滚了。桌上的那盏油灯,哪经得住风的狂虐。“卟”的一下,熄灭了。正在生火的亲随虎头,忙摸黑走过来将窗户关好。
“老爷,外面刮大风,屋里的烟,是出不去的。等小的将炭架好了,现明火了,就没烟了。”虎头这么说着,才又忙着到炭火盆边来料理。
曲建默然无声地在桌边站着。心里还在想着虎头的话。可不是,既然窗外有大风,窗子一开,烟又怎能出得去呢?
他在心里嘲笑自己:好好的一个幕僚不做。现在流落在这穷乡僻野的四百岭,慢慢的都变愚钝了。现在还没有虎头清醒。这使他心头浮动着一种淡淡的不安。陡然之间,他想起《论语?子路第十三》中的一段话:“樊迟请学稼。
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先师孔老夫子回答是坦然而毫无愧意的。他老先生说得何其对呀:“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这些吹火之类的事,本来就是虎头他们去做的,又何须明白呢?这么想着,他就心安理得地坐在案边,等待着虎头将炭火烧着,将灯点亮。
当他几案上的纸墨上罩着一圈红黄色的灯影的时候,屋子里的烟雾也渐渐淡了,成了白灰色了,也不那么呛人了。而那炭火盆中,已经袅起几丝红红的火焰。
“老爷,你该歇息了吧?”侍候一旁的虎头这么问。
曲建说:“火已着了,屋子里也暖和了,你也累了,且先去歇息。我还要等唐赛儿和曾阿牛打探消息回来。”
是的,曲建是在等着唐赛儿和曾阿牛等人的求证归来。
大家都没有猜错,方俊顺利的继承了的藩地,无论是出于保留一系的血脉,还是方俊在此时处理的的当上,都得到了宗人府和内阁的肯定,再加上朝廷如果再选新人就任漳州,时间又要拖上一段时日,对于漳州的海港经商地位会造成一定打击的,所以方俊成了不二的人选。
方让被赐侯爵,就地安葬在漳州西山南麓,倒是和金刚奴做了一对亡命的邻居。
方俊稳定了漳州的局势后,漳州知府张华的结局也正如众人所猜测的那样,被迁任印度一个新建的府县就职,估计今生今世要想回到中原不用再想了,除非他能做出惊天动地的政绩,让皇上感到值得,但是他有这个机会吗?估计十分渺茫。
新上任的知府光熟悉地方政务就要一段时间,这个空隙已经足够方俊布置了。
曲建成了失踪人口,在呈报中,曲建是随着漳州府衙的被围攻死在了乱军之中,而方俊当上了之后,曲建就拿着金刚奴所留下的遗书,来四百岭企图接管剩下的白莲教弟子,并被授予全权改造四百岭的白莲教。
曾阿牛虽是一介莽夫,而唐赛儿虽然有了丧夫之痛,但依旧不是曲建能轻易迷惑的,而且,海阳陈家、林家等都避难到了四百岭之内,免得受到朝廷的牵连,无形中增加了一些智囊型的人物。
他们对于金刚奴和林三的突然遭遇心里早就有了疑问,再也不肯轻易的相信朝廷的官员,就算是曲建拿出金刚奴亲手所写并画押的遗书,他们依旧不敢轻易接纳曲建和虎头主仆两人。
现在四百岭上已经聚集了一千六百余人的白莲教徒和家眷,这点人马再也经不起朝廷的折腾了,失去了这个据点,失去了唐赛儿白莲圣母的名号,那散布在天下的白莲教徒就马上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局面,再也没有办法捏合在一起了。
所以他们必须谨慎,派出了多股忠于白莲教的弟子出去印证曲建上山后的描述,现在还没有回来,而回来之时,就是决定是否相信曲建的关键。
“不知道唐赛儿还有什么底蕴,这么有把握可以找出真相?”
曲建原来毕竟只算是白莲教的外围成员,金刚奴有很多棋子他都不知道,曲建不怕印证,因为所有的消息都是他们制造出来的,没有任何破绽,当局者都已经死了,方俊为了能够完成智光交与的任务,也绝对不会暴露他……。
他正在脑子里这么思虑着,突然感到屋里有一股风,是门开了扑进来的风。心里不由一阵高兴,以为是唐赛儿回来了。举目一看,进来的是一位满头白发的瘦老太太。这是房主阿婆。
“老人家,还没睡?”曲建站起来关切地问道。
颤巍巍的老人慈祥地笑着,走到桌案边,将一个枯荷叶小包摆在案上,说:“曲先生,你太劳累了,还在熬夜。我给你煨了几个山芋,做宵夜吧!”
看着眼前这个满面皱纹、瘦骨伶仃的老人,和从枯茶荷包里滚出来的几个香喷喷的小山芋,曲建默默地拿起一颗,还滚烫烫的。他放在手里轻轻搓揉着,连整个心都热了。
“老大娘,谢谢你了。”他这么嗫嚅着。这里的白莲教家眷有不少人都成了孤寡,大半都是他所造成的,面前的老太太就是其中之一,老太太的儿子正是参加攻击漳州府衙的白莲教徒,虽然不是他杀死的,却是受了他的蛊惑,在方俊刻意的安排下被杀的。
现在还对他这么好,不由的让曲建心里有些不好受。
“曲先生倒客气起来了。几个小山芋,算得什么?不是林三他们那么莽撞,把事情弄乱成这副样子,就是用山珍海味请曲先生来这穷山沟,也是难得请来你的呀。家里穷了,拿不出好东西了,就几个山芋,实在不成意思。”
老人这么说着,一边颠颠簸簸地走了。
看着老人的背影,曲建禁不住地两眼有些湿润。从这个瘦小的背影,他很自然地想起自己母亲。心里想,她老人家是不是也是这么瘦小了?是不是也是变得这么瘦骨伶仃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