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臣权TXT下载臣权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臣权全文阅读

作者:受伤的害虫     臣权txt下载     臣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72 事情原委

    庞煌无奈的看着一幕幕戏剧xìng的事情发生,自己却没有一点办法,就连拾遗补缺的办法都没有。

    携着纳哈出的请降,朱元璋在朝野之间,在大明的国土之上,获得了空前的声望,而且有人传言,胡惟庸又私通蒙元的嫌疑,否则蒙古人早就被皇帝陛下灭了,都是胡惟庸私通蒙元,一再以国力不继为由阻扰,才迟迟没有达到天下一统。

    如果不相信的话,看看现在的情况,胡惟庸被打入了天牢之后,没有多久,纳哈出就请降了,因为纳哈出以前和胡惟庸有着偷偷的往来,所以仗着胡惟庸的维护而迟迟不怕大明的天威,但是胡惟庸一倒台,纳哈出顿时觉得大势已去,所以就降了。

    这种说法得到了很多人的维护,但庞煌知道,其实胡惟庸倒台的消息还未传到辽东,纳哈出就已经是支撑吧不住了,请降是必然的,但是这个时机契合了胡惟庸下牢的时间,就不能不让人猜疑了。

    而且更有甚者,有的人还拿出了相关的证据,指责胡惟庸私通曲款,这件事弄到最后,竟然是有人证和物证,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不知所以了。

    当然,这不只是大明朝廷官方的说法,而是此事的确有些原委。

    相信大家都知道兵法中有一个计策叫做“反间计”。在苏州的老爷子罗贯中专门写的一个白话文《三国演义》里有一个著名的故事叫“蒋干盗书”,蒋干是曹cāo的谋士,赤壁大战前夕去劝降周瑜。盗走书信,结果害曹cāo杀了自己的两员大将。就是一个著名的“反间计”案例。

    当初纳哈出被匆匆围困时。的确是想到过这么一出戏,想要通过挑拨离间来达到拖延战况的目的。但纳哈出是怎么安排这一场“反间计”的呢?

    他先写好了一封给胡惟庸的书信。在这封书信里,纳哈出故作与胡惟庸素有交情的样子,用了不少称誉之辞。

    同时纳哈出对徐达、冯胜也说了不少坏话,即所谓的“诋毁之辞”。他让人找来一名被俘的大明士卒,好酒好肉招待一番,还给了不少赏赐。纳哈出把信交给他,藏到衣服里,说让他带回去交给谁谁谁,然后谁谁谁会转交给胡丞相。同时又找来一名被俘的大明士卒。什么也不给他,但是故意让他窥知了对前一名士卒招待赏赐的情况,然后就把两人都放了回去。

    那个没有得到赏赐的士卒,心里愤愤不平,他心想什么好事都让你一个人赚到了,我也不能让你好过。回去后就向自己的长官举报了这名士卒,把他抓来一搜,果然找到了那封书信。这名士卒的长官马上就把事情报给了当时的徐达和冯胜等将领,碰巧当时朱棣也正在那个场合。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不过大家都没有声张,徐达还嘲讽的笑了笑,意思是蒙古人连反间计也不会用,居然说是和大明的丞相有关系。

    不过是因为纳哈出想让大明内部乱起来而已。因为现在统帅军马攻打纳哈出的是徐达等人,纳哈出知道,就算是反间计用到徐达等人身上。也不定管用,汉人都有一句话。叫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所以远水解不了近渴。

    还不如让大明的南京乱七八糟一番。那么自然会懈怠了辽东的战事,自己熬过秋天,又可以缓过一口气,因为冬天不利于明军的进攻,辽东的严寒,是大明官兵承受不住的。

    但是徐达当时就把那封信撕毁了,纳哈出的反间计一点作用也没有起到,最后还是被迫投降了,而这个反间计当初在军中被传为笑柄,成了大明官兵茶余饭后的谈资和证明蒙古人蠢笨的证据了。

    但是没有想到,过了没有多久,胡惟庸被打入天牢的消息传到了北平,正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人,被着着实实的吓了一跳。

    当时徐达、冯胜、傅友德等人正忙着接收纳哈出的投诚,还有做一些善后工作,顺便清除一下在建州附近的女真部落,没有想到这个事情。

    但是有些人想到了,想到了当初纳哈出的信件,想到了纳哈出自己承认和胡惟庸有关联,那个被利用的士卒于是被重新抓了起来,连同被撕毁后回忆起内容的信件,一起送往京师,作为指责胡惟庸的证据。

    这下子胡惟庸百口莫辩了,将被加了个“通敌”的罪名,下到狱中,家也遭到籍没,就是被抄了家。虽然没有遭到杀戮,但是昔rì的胡丞相府邸,现在已经荒凉起来,就连胡岚也被五军都督府找人控制了起来,没有了行动的只有。

    纳哈出的这招“反间计”果然有效,没有想到间接xìng的帮了朱元璋这个大忙,其实作为皇帝,特别是戎马一生的皇帝,岂能看不出其中的门道,但是急于置胡惟庸于死地的朱元璋,怎么会不相信,那不是正好瞌睡送来了一个热枕头吗?

    一纸书信,就有理由杀大明昔rì中书省的丞相,这个结果足以与罗贯中刚刚写就的《三国演义》中的“蒋干盗书”相媲美了。

    接着纳哈出新鲜出炉的这个证据,朱元璋写了一份谕旨,叫做《告天下臣民书》,就是一份给朝廷和天下百姓的公开信。朱元璋在这份布告里面说了这样几件事情:

    一、诚意伯刘伯温去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为什么刘家的两个儿子矛头都指向胡惟庸,又为什么是胡惟庸送药治疗后不久就身故了?

    二、大明兵马强盛,可以驱逐蒙元,可以征战天下,打的蒙元皇帝跑到和林,打的方国珍、明玉珍、陈友谅和张士诚,为什么大明建国之后,就突然国力不济。打不起仗,将士们却没有了军饷。这钱都去哪里了,这些不同寻常的做法难道不需给个交代吗?

    三、皇上要免百姓的赋税。要减少百姓的负担,但是每每中书省出了告示,都没有遵照皇上的意思,而且国家也没有增加收入,官员们连俸禄都少的可怜,这些钱又没有打仗,都花在什么地方了。

    四、胡惟庸行乱无厌,yín虐无度,上天示jǐng。无所省畏。更加是培植党羽,任用亲信,任人唯亲,在朝堂之上搞党争,这些大家都知道吗?

    五、因为这些原因,朕特别告知天下,并邀请天下有识之士共同论之,以免朕冤屈了一届丞相,并论中书省之存在之必要。望天下臣民有能者言之。特此告知。

    布告中说的这五件事,从纳哈出的那封信说起,提出疑问,然后说到jiān臣当道。迫害贤能,当然也包括胡惟庸所谓的胡作非为,最后号召天下共同议罪于胡惟庸。可谓步步为营。表面上是在说jiān臣,其实是在说胡惟庸一系。

    这份布告可以算是朱元璋对待胡惟庸态度变化的一个转折点。以前他要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因为朱元璋内心深处,也不想别人说自己是兔死狗烹之人。而很多人,包括庞煌都看的明白。

    所谓的议罪胡惟庸,其醉翁之意不在酒,目标是打压维护胡惟庸的那一班子的人,自从胡惟庸下狱之后,并不是像是朱元璋想象的那样一帆风顺,朝堂之中,也是风起云涌,潜藏着一股暗流,在梦想着为胡丞相翻案。

    至少在纳哈出那封信传回来之前,是公开想要为胡惟庸翻案的,因为那时候还没有牵涉到通敌、叛国这个罪名,虽然纳哈出的那封信传回来,堵住了一些人的嘴,但是暗地里,明眼人也在为胡惟庸叫着冤屈。

    因为纳哈出的那封信根本经不起推敲,连徐达、冯胜那样子的武将都没有骗住,怎么能瞒得过在官场上经营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文官呢?

    皇帝用建立大明之前的国力和建立大明之后的国力来比较,推敲胡惟庸维护蒙元,说钱不知道花在那个地方去了。

    但是明白人都知道,建国之前,大家只需要顾及一个问题就行了,那就是打仗,一切为了打仗而存在,全国上下一条心,也是驱逐蒙元,统一华夏,当然花钱要少的多了。

    而安邦比定国更加浪费钱财,这一点都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作为丞相,要顾及全面,全国上下那么多张嘴在嗷嗷待哺,顾得了东边顾不了西边,更不要说打仗了,当年,你皇帝不是也说着要顾忌民生,安抚百姓吗?

    这些都要什么做基础,当然是金钱了,铜钱不够,你皇帝下个诏书,印刷宝钞就行了,但是宝钞的发行,和铜钱金银的冲突等等后遗症全部都要丞相来解决,作为大明初期的一个丞相,胡惟庸并不容易。

    朱元璋也知道当丞相不容易,所以当初给了胡惟庸绝对的权力,现在终于知道了过度给一个人权力的后果是多么的严重了。

    但是当初选择胡惟庸的时间,他已经够留有退路了,没有想到,现在竟然还是有些为难,要是没有辽东这次战争,情况会好得多,朱元璋也会有jīng力针对胡惟庸自己。而且可以做到,谁反对,他就可以杀谁。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辽东那场战争牵涉了太多的官员,牵涉了太多的jīng力,包括现在纳哈出已经请降了,依旧不能乱动官员,因为涉及了很多事物,光是六部官员,边关将士们的善后,纳哈出部族的安排和今后的管理。

    现在要是让大家心冷了,后果的确会很严重。所以朱元璋要找借口,要找借口来杀胡惟庸,想到这一点,朱元璋不由更加生气了。

    而且,还有一个人令朱元璋担心,那就是一直沉默不语的韩国公李善长,他才是胡惟庸真正的后台,这个老匹夫万一有什么反复,自己就算是想杀,也来不及了,因为李善长才是淮西系官员的真正主心骨,手里有着让人不安的力量。

    朱元璋也明白天下无人能对付李善长,能对付他的只有自己。这一点他在十年之前都已经想明白了,这也就是他一直善待李善长。甚至让李祺做驸马的真正原因。

    其实不管汪广洋也好,杨宪也好。胡惟庸也好,其实都可以看作朱元璋为了削弱李善长的努力。其实从开始的目标,朱元璋所蓄谋的最大一件事情就是如何削弱以李善长为首的淮西集团,而胡惟庸的被打入天牢可以看作这种削弱的开始,虽然李善长走了,但胡惟庸坐在那个位置上跟李善长坐在那个位置上并无区别。

    其实胡惟庸无论在朱元璋打天下的时候还是大明建立以后都是一个小人物,朱元璋并没有把他当作宰相,但是胡惟庸是有才能的,他是一个干吏,能够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可以说他的风格跟李善长有些相似,但在政治场上都需要一股力量来压制他们,朱元璋找了十几年,找了刘伯温,找了杨宪,找了汪广洋,都不行,还要自己亲自动手。

    朱元璋将他的女儿嫁给李善长的儿子,这是朱家给李家最后的殊荣。也是安抚李善长,准备向胡惟庸动手的一个风向标,相信这一点李善长是能看出来的,朱元璋的动作。成立了一个新的机构——通政使司,规定所有奏章送交通政使司,然后由通政使司直接送交皇帝。这样就越过了中书省,此时的胡惟庸不知道屠刀已经临近。

    朱元璋并不满足于此。大批的检校监视着中书省,时刻等待着胡惟庸犯错。可小心翼翼的胡惟庸始终让他们无法抓到把柄,直到占城国使者进京了,中书省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报告给朱元璋,胡惟庸自己处理完事情便打发使者回国,但检校们把这件事情报告给了朱元璋。按理说这等事情属于可报告可不报告之列,可朱元璋似乎要做文章了。

    朱元璋将礼部官员和胡惟庸、汪广洋都叫了来,现场质问,胡惟庸被搞得措手不及,他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突然纠缠这个事,他很快推给了礼部官员,礼部官员也毫不示弱,把这件事推给了中书省,朱元璋当场把负责此事的礼部官员下狱,并令检校彻查此事。

    朱元璋认为查出的结果一定是胡惟庸,但他错了,检校们查出来的结果是汪广洋,朱元璋惊愕了。并不是检校们背叛了朱元璋,这个结果说明一个问题,胡惟庸的势力大到检校们查不出真实的结果来。朱元璋意识到,不用查了,他需要的就是一位大臣揭发胡惟庸的罪状,然后直接抓人。

    说胡惟庸的罪状,朱元璋自己肯定不能这样说,最好是有一名御史出面上书,朱元璋找来找去,找到了御史中丞涂节,这涂节本来跟胡惟庸是一伙的,不知道朱元璋给他许下什么好处,或者跟胡惟庸有什么过节,再或者他自己已经嗅到了政治气候的变化,在朱元璋的授意下,他开始酝酿发动弹劾。

    既然事情已经布置下去了,那必须先稳住胡惟庸,以免胡惟庸提前出招,打乱计划的部署。为了稳住胡惟庸,朱元璋最后一次将汪广洋贬到广东,朱元璋被逼到这一步并不是他所希望的,他更希望的是汪广洋能够搞掉胡惟庸,身为九五之尊,如此硬出手是很没面子的事情,他对汪广洋希望了九年,也失望了九年,终于希望与失望都变成了怒火,他又追加了一道诏命将走到半路上的汪广洋赐死。

    然后经过辽东战事的拖延时间,朱元璋一直迟迟没有发动对于胡惟庸的攻势,一直到辽东战事稳定下来之后,才下令抓捕胡惟庸,但由于战事的发展,牵涉的官员太多,已经杀不了胡惟庸了,不过皇帝又连发两道圣旨:废除中书省和大都督府。整个大明的官僚都被打蒙了,但朱元璋对于废除中书省和大都督府后的有序安排表明了计划酝酿的长期xìng。

    朱元璋对于胡惟庸的处理只是面对李善长砍的第一刀,从此正式拉开磨刀霍霍向李善长所代表的淮西派系官员集团的争斗,实际上胡惟庸一案只是采摘李善长这根大树的第一片叶子,等到所有的叶子都采完,就是该砍树的时候了。

    只有把胡惟庸拉入谋反的阵列里面,才能杀死他,胡惟庸死后,朱元璋才有理由清洗李善长的嫡系,也就是淮西派系的官员,原来依靠的力量就是检校,而现在变成了要依靠锦衣卫。

    这些,是刘伯温派刘彪前来,口述给庞煌听的,是刘伯温综合各方面的情报和消息总结而来的,对于刘伯温的这种推断,庞煌是相信的,但是既然刘伯温都能推断出来,李善长岂能不知道呢?

    李善长这个老狐狸在做什么呢?难道就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这个挡箭牌被清除吗?那样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正想到这里,突然有消息传来,刚刚从临安回到中都凤阳的李善长,亲自押运着最后一批准备修筑中都的材料,往京师里面来了。

    庞煌在等待着李善长的反应,很多官员同样在等待着李善长的出手,李善长会不会出手呢?

    〖

273 见李善长(上)

    就在李善长赶往京师的这一段时间,朱元璋完成了他最为感到自得的一件事情,就是继续他作为皇帝的特权,分封诸位藩王的大事之中去。

    除了已经被封藩并且已经前往藩地接收封地的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和周王朱橚之外,楚王朱桢、齐王朱榑、潭王朱梓、赵王朱杞等等近十名藩王的名号又被确定,准备陆续就藩的事宜。

    这次册封典礼,甚至有几个藩王因为年纪小则由保姆抱着行礼,仪式同样很严肃,很复杂,就不必细说了 。

    亲王们所得到的册宝都由黄金做成,十分精致,宝,也就是金印,正方形,每边长五寸二分,高一寸五分,都按周尺计算。正面用篆书刻着“某王之宝”。上面饰以龟纽。宝池也用金做成,大小正好容下金宝。宝箧两副,一副盛宝,一副盛宝池。每副都有三重,外箧用木,描画着浑金沥粉蟠龙,红纻丝衬里,中箧用金钑蟠龙,里面的小箧装饰如同外箧,里面放有宝座,四角都雕有蟠龙,再描上浑金。座上装有锦褥。

    金宝用销金红罗小夹袱包裹起来,箧外分别用红罗销金大夹袱覆盖。册是两片金页,每片长一尺二寸,宽五寸,厚二分五厘,也按周尺计算。金页上下有孔,用?绦串联。开阖如同书本。册下面垫有红锦褥。册盝用木刻成,上面用浑金沥粉描绘的蟠龙。盝用红纻丝衬里。册用红罗销金小袱包裹,盝外用红罗销金夹袱覆盖。

    亲王的金册上镌刻着楷书册文。诸王得到册宝之后,朱元璋即命将册封皇子为亲王的事诏告天下 。礼部尚书奏请皇帝将诏书加印皇帝的宝玺。然后来到午门外为文武百官开读。诏中写道:

    朕惟帝王天子,居嫡长者则必正储位;其诸子当封以王爵。分茅胙土,以藩屏国家。皆授以册宝。置相傅官属及诸仪已有定制,於戏,奉天平乱,实为生民,法古建邦,用臻至治。故兹诏示,咸使闻知。

    诏书宣读完毕,皇帝还宫,太子退后。全部仪式才算完成。

    这一天,受到册封的诸位亲王要依次朝谢皇后、太子,亲王之间又要互相致贺,百官给亲王祝贺。第二天皇太子还要向皇帝皇后道贺,百官也要进表笺给皇帝、皇后、皇太子道贺。京城内外的命妇,要给皇后道贺,依然是没完没了的鞠躬叩首,鸣鼓奏乐。百官命妇则要受到赐宴的款待,宫中上下。一片道贺之声。

    皇帝统治天下,自称“受天明命,赖祖宗之灵”。诸子册封为亲王当然不能不告知天地祖宗。亲王接受册封后要选择好日子到太庙致祭,以告知祖宗在天之灵。其实朱元璋未行册封之前就已经前往太庙拜过了。朱元璋拜过太庙之后在奉天殿和文华殿上大宴群臣。朱元璋对廷臣说:

    昔者元失其驭。群雄并起,四方鼎沸,民遭涂炭。朕躬率师徒以靖大难。皇天眷祐,海宇宁谧。然天下之大。必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今诸子既长,宜各有爵封,分镇诸国。朕非私其亲,乃遵古先哲王之制,为久安长治之计。

    群臣唯唯附和说:“陛下封建诸王,以卫宗祀,天下万世之公议。”

    朱元璋接着说:“先王封建,所以庇民,周行之而久远,秦废分封而速亡。汉晋以来,莫不皆然。其间治乱不齐,特顾施为何如尔。要之,为长久之计,莫过於此。”

    朱元璋所做的这一番论证,看来是从总结历史经验出发,以求得朱家天下的长治久安。朱元璋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这时明朝刚建立不久,内外都有危险。

    在告天下以册封诸王的诏书中,朱元璋先申明他得天下是“赖将帅实力”,因而应该“先论武功以行爵赏”,随后又不惮其烦地解释为什么“报功之典未及举行”,而已先行封建了诸王。

    其意本在安抚人心,实际没有提出令人满意的解释,先说是“缘吐蕃之境未入版图”,又说是“尊卑之分所宜早定”。他的这番解释实际上已经明确无误地将诸王放在了与将帅对立的位置上了。

    他先行册封诸王唯恐引起那些曾为创建朱明皇朝而流血牺牲的元勋宿将的不满。所以朱元璋分封亲王的另一目的不仅是为了对付国内可能出现的人民造反,更重要的则是企图以众亲王与这些将帅相抗衡,以加强皇室的地位。内地的周王、齐王、楚王、潭王、鲁王、蜀王都无不在要塞之地。

    亲王不仅享受岁禄万石这样优厚的物质待遇,而且地位也很高。他们在自己的王府中有一套官属,冕服车骑宫室之制仅次于皇帝,公侯大臣亦不得与之钧礼。

    更重要的是亲王握有军队。朱元璋准许亲王们成立了亲王护卫指挥使司这样的机构 。每王府设三护卫,护卫甲士少者三千人,多者万九千人 ,更重要的是,在亲王的封国内,中央政府所派驻的守?兵也往往归亲王调遣。规定:

    凡王国有守镇兵,有护卫兵。其守镇兵有常选指挥掌之。其护卫兵从王调遣。如本国是要塞之地,遇有警急,其守镇兵,护卫兵并从王调遣。

    调动守镇兵,仅有皇帝的御宝文书还不行,还需要有亲王的命令:

    凡朝廷调兵须有御宝文书与王,并有御宝文书与守镇官。守镇官既得御宝文书,又得王令旨,方许发兵。无王令旨,不得发兵。

    对亲王权势唯一限制是“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 。亲王没有自己独立的地盘,也不得干预地方行政事务。

    分封藩王是为了保证大明的长治久安,但如何能确保做到这一点。朱元璋仍然颇费脑筋,他认为除了对诸王的教育锻炼外。就是要求诸王不能离开自己所确立的规范,不能改变自己定立的制度。

    为了使对诸子的教育约束制度化、法律化。朱元璋在《祖训录》的基础上,开始又下令编《昭鉴录》。

    这是一部专门给诸子看的书。内容包括汉唐以来藩王所行的善恶,用以对诸王进行劝诫。

    朱元璋所想到的是皇图永固,他认为他的子孙只要维持他定下的成法不变即可使朱明天下传之久远。

    随之附和皇帝的大臣臣为朱元璋的这种认识找出了理论根据。回答说:“自古创业之主,虑事周详,立法垂训,必有典则,若后世子孙,不知而轻改。鲜有不败。故经云:不愆不忘,率有旧章。朱元璋对这种逢迎当然很高兴。他接着说:

    日月之能久照,万世不改其明,尧舜之道不息,万世不改其行。三代因时损益者,其小过不及耳。若一代定法有不可轻改,故荒坠厥绪,几於亡夏,颠覆典刑。几於亡商。后世子孙当思敬守祖法。

    朱元璋相信亲王比将帅可靠,朱姓比异姓可靠。他肯定地认为分封亲王恪守祖训会使朱明朝廷长治久安。然而“封建”的得失,自秦以来一千余年,一直争论不休。朱元璋这样做真的能成功吗?

    而已经远离了藩王制度这么多年的华夏土地上。那些守旧的大臣们,难道就愿意心甘情愿的看着皇帝的家天下权力日益坐大,永远凌驾于他们头上吗?

    对于这一点。庞煌不能认同,到了现在。他终于内心深处承认,自己虽然穿越到这个大明八年的时间。也制造了枪炮、制造了飞艇,也试图改良教育,影响现实中的大明,但是庞煌失望了,他感觉到,自己根本什么都没有改变。

    自己制造的飞艇,被朱元璋藏起来作为交通、通讯用的工具,这一点庞煌是认同的,但是自己制造的枪炮,明明技术已经相当的成熟了,至少在大明如今的制造工艺基础上已经很成熟了。

    但是朱元璋始终不愿意普及,只是在自己亲兵序列里面,进行了部分的装备,而这次的分封诸王,却也下旨,在诸王亲卫中进行了装备,想到自己说创造的东西,竟然成了朱元璋维护自己家天下的工具,偏偏自己又是这个家天下中的一员,心里的那种难受,真的是不能忍受。

    直到今日,庞煌才感觉到事情的严峻,还有他和朱元璋之间无法逾越的差距,更有的是,他和几千年思想上的差距。

    而如今,大明继续实行分封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仍然是个难解之谜。至少庞煌坚信,历史上从来不缺少聪明洞达之士。这些人会根据历史的经验对复杂的现实做出精辟正确的论断。

    但这些人的意见却往往不被重视,甚至因为发表这些意见而遭到惨祸,哪怕这意见是应统治者的要求而发表的。只有当他们的论断被历史无情地证实之后,人们才发现它真正的价值。这时便会有一大批人出来称赞他如何如何高明,不听其言教训如何如何沉痛。照理说,这样一来,类似的错误以后不会再犯了。然而事实上后人还是常常要重复前人的错误,当然失败也常常是同样惨。

    而历史规律也亘古如一,绝不更改。两者相遇,就看谁能屈服于谁了。比如自从朱元璋大肆的分封诸王以来,钦天监不断报告说星象异常:二月岁星逆行入太微;三月,荧惑犯井;四月荧惑犯鬼;五月太皇犯毕、井,又有客星大如弹丸,白色,止于天仓,几天之内越来越亮,最后进入紫微垣,一直闹了四十多天。

    这件“五星紊度,日月相刑”的事引起举国上下的不安。皇帝既是天子,又受有天命,五星紊度自然是上天垂戒了。

    就在京师中这般闹哄哄的场景中,一天午后申时,刚刚来到京师中的韩国公李善长在太监的引导下来到朱元璋的寝殿坤宁宫。

    走进皇帝寝宫,一眼见到洪武皇帝朱元璋,连忙趋前说:“老臣李善长叩拜皇上!”

    朱元璋听说,忙探身正眼看去。说:“呵,韩国公还是老当益壮。廉波老矣,尚能饭否?这种小事还要你亲自进京。真是委屈你了。”

    李善长忙说:“岂敢岂敢!为皇上办事乃臣之心愿,一路兼程而来,刚刚到京师就承蒙皇上的召见,老臣真的是受宠若惊啊。”

    朱元璋显得有些疲惫的脸上十多天来第一次露出笑容。命太监赐坐。亲切地打量着这位跟着自己二十余年的老臣子,心里盘算了一下,李善长已经六十有七了吧,依然面色如丹,油光可鉴,一副慈颜善目。

    比起二十多年前。只是显得雍容肥胖些。不由稍微有些羡慕,不知道自己到了六七十岁的年纪,是不是还能像李善长这般健康,最近一段时日的操劳,已经让朱元璋感到有些心神俱疲,竟然看奏折还要带上驸马都尉进献的所谓老花镜,否则看东西就有些模糊,想到这里,不由道:“看上去。你倒是比朕的精神还要爽朗,看来这次进京,爱卿又能帮朕分担一些国事了。”

    “陛下日理万机,过于操劳。”李善长听到皇帝如此说。不由心里一跳,知道皇帝已经对自己起了戒心,看来自己这次就算是不主动来。皇帝早晚有一天也会将自己从中都召见过来,明显对自己不放心了。于是凝神片刻,满面堆笑地说道:“圣上。眼下之症还是心疾,暂无大妨。老臣在中都时,得到一纸单方,可以舒血清心稳缓心房,抑制冷痛,夜间也自然睡得安稳了。献上自制心丹六十颗,早晚各服一粒,两个月后就无碍了,回头老臣将单方送到太医院,让他们给皇上照单炼制就是。”

    “原来韩国公还有奇遇,这个朕倒是有些好奇了,你送来也好,朕倒是可以试一试。”

    李善长一愣,没想到皇帝如此不忌讳就接受了下来。他非常了解皇帝多疑的脾气,按道理应该推辞才是

    而且皇帝出身寒微,年轻时饥寒交迫,颠沛流离,受尽磨难,二十五岁投军从戎,从此转战南北,血雨腥风,历尽艰辛,登上皇位时已到四十一岁的年纪。他不顾享乐,不顾悠闲,勤政于朝。政无巨细,事必躬亲,朝见群臣,批阅奏章,宵衣旰食,殚精竭虑。

    皇帝五十春秋之后,体力日渐衰弱,李善长还记得当初的太子太傅宋濂等人,力劝皇上清心寡欲,说:“养心莫善于寡欲,蚓能行之,则心清而身泰矣!”其实这位宿儒确是冤枉了他的圣主明君。

    朱元璋是一位极其严谨和俭朴的皇帝,他的寡欲禁欲为历代任何一位君王无与伦比。他一贯主张抑奢侈,弘俭约,戒嗜欲,无优伶誓近之狎,无酣歌宴饮之娱。

    但要他清心静神就勉为其难了。相反,为国事为家事为身边事,他揪心愁心操心恼心伤心,其实皇帝的憔悴,不过只是暂时的现象,只是一些心结没有解开而已,怎么就向自己开始要药方呢,于是回道:

    “陛下偶感不适,旧疾复发,并无新症染指,静养数日,按时服药,圣体自会康复的。”

    这个话题,已经再也没有办法进行下去了,李善长想到,再说下去,皇帝真的开始说起了自己的病情,自己是听还是不听,都不太合适,毕竟李善长是官场里经常打滚的人物,眼珠一转,随即就用坤宁宫四周的布置,将话题带开了。

    皇帝算是和韩国公李善长叙了一会旧,慢慢的就开始切入了正题之中,朱元璋悠然的说道:“朕自开国以来,严惩贪佞不法之徒,法纪严明,为甚贪佞不法之徒,杀不尽,惩不惧?”

    贪佞不法之徒指的是谁,大家心里都是清清楚楚,目前胡惟庸、涂节和陈宁、朱亮祖等人身陷天牢,而朝中的大臣人人自危,皇帝又说的如此清楚明白,李善长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李善长想了想,回道:“陛下英明天纵,权威无上,严惩贪官污吏确实史无前例。老臣虽然已经离开朝堂多年,但对陛下怜惜天下苍生,关心百姓痛苦,惩恶扬善,光明正大,心生敬仰。今陛下垂询,为甚贪佞不法之徒,杀不尽,惩不惧,老臣寡闻识浅,不揣鄙陋,奏禀天子。”

    朱元璋点点头,专注倾听。

    “老臣以为,那班人盖因贪欲太盛,邪气侵心,恶念盈胸,私室晦秽。他们惟求一己之荣华富贵,荫蔽子孙;独无大明之江山社稷,不忠不仁。加之彼等狼狈为奸,互相庇护,弄虚作假,蒙蔽圣聪。如同瓜蔓相连,网线相扣,故而难发阴垢。这干人又权柄在握,彼以权庇某之贪佞,某复以权势馈彼之贪欲,拉拉扯扯,攀来牵去,如此做法怎能铲除贪佞?夫以贪佞之人惩贪佞之徒,譬如以己之拳击己之躯,焉能奏效?法之不行,起于贵戚;法之阿贵,又与无法何异?检点斯人,可谓是千人一面,千调一腔,俨然正人君子,道貌岸然,高唱廉明,呐喊惩贪,其实是屠夫念经,贼喊捉贼。陛下圣明,烛照幽隐,果真能倡行‘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则天下贪佞之瓜蔓网络便自然分崩离析矣。”

    朱元璋听罢,久久沉默。(未完待续。。)

274 见李善长(下)

    “韩国公言语犀利,深得朕心,真乃朕之肱骨之臣,不知道现如今朝堂一片人心不稳,有意出山否?”

    沉默半晌,朱元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听的李善长心里不由一跳,顿时跪倒在地上,说道:“老臣老矣,身体已经不济,恐难承受陛下的厚爱。”

    将话题从头调整过来,朱元璋也没有那么着急,安排给李善长赐座,一切安排停当之后,才有些慢腾腾的说道:“宋濂比爱卿的年纪还大,但是依旧在朝堂之上咆哮,韩国公还顾忌什么呢?”

    李善长心想,我是不顾忌什么,如今宋濂已经被皇帝你打入了大牢之中,我还能向他学习,以李善长推断,之所以朱元璋要严惩宋濂,无非就是给他们这些老臣子做一个警示,让大家不要向宋濂学习,要学会温顺,顺应天命。

    李善长一副忧心如焚的样子,说:“臣有紧急大事禀奏。”

    朱元璋问:“是不是中都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江浙的那些刁民又闹事了吗?”

    李善长说:“臣有罪,但是的确和陛下的猜测有些关系,江浙富户迁移中都已经数年,但是现在偷偷返乡者众多,官府就是制止,人手都有些不够用了。”

    这完全出于朱元璋意料之外。两三天前还说是国泰民安,怎么一下又是中都刁民捣乱?他那似乎虚弱的身子好像经受不起这样的突发事件,说:“爱卿说说看?”

    李善长见皇上这么问,便有意将语调放缓和。说:“皇上不必为此事担忧。刁民闹事,不足为怪。何能不动摇我大明根基,但是有些话。老臣不得不说,如今大明四海靖平,国富民强,臣以为,中都既然罢建,还不如遣送其还乡。”

    朱元璋说:“韩国公所说是实,只是我朝应采取何种对策?”李善长说:“皇上大可放心。臣已定好万全之策。这次臣之所以亲自押运物品前来京师,无非一路沿途为皇上调查民情而已,对于其中的缘由。臣已经略知一二了。”

    看李善长避开胡惟庸和宋濂的话题不说,只是说关于中都的江浙富户,使他感到无比的新奇和惊吓。他问:“韩国公,不知到底是何种原因?”

    李善长说:“盖因我大明在在中都封赏太奢,这么多年以来,中都已经七成以上都是官田,皇上又迁移人口,却是无事可做,仍旧需要从故乡寻找活路。所以为今之计,老臣以为,还是要以减少封赏为主,……”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把朱元璋的心弦绷紧了。李善长这次出手,的确出乎了他意料之外,中都分封太奢。这个朱元璋心里是知道的,因为大明建国。居功者以淮西系人马为主要核心。

    所以当时论功行赏时,也没有考虑清楚。竟然将封田赐地的地方都选在临濠附近,而且朱元璋当时想在临濠重建都城,所以也没有顾虑这么多。

    但是现在中都停止修建之后,赐给那些大臣们的良田和土地,现在都被圈起来闲置,弄得无人耕种和建设家园,造成了一个很尴尬的局面,就是被迁移过去的江浙富户无田耕种,但是功臣们所拥有的官田却在荒芜。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李善长竟然此时将这个事情明说出来,那就是自请削权的意思了。

    就算是李善长这次提出辞去自己爵位的请求,也不会使他感到异常。但是李善长却做出请打击我淮西派系的势头,让朱元璋未免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难道李善长已经默认了自己处置胡惟庸的念头,而且会帮助自己弹压下面的官员吗?多疑的朱元璋马上就露出有些不相信这个念头的想法。

    这么想着朱元璋忍不住问道:“韩国公,你有什么要求,总会是以大明江山为重的吧!”

    李善长好容易站起来,颤巍巍的说道:“臣一心为国,臣恳请皇上恩准,让臣前去北平督师御敌,去为大明办一些实际的事情。”

    这一番话,使朱元璋大为意外,果决说话了制止了这次谈话:“就这么定了吧,韩国公是决然不能离开南京的。”

    惯会作态的李善长这时满面激昂,像是还要争辩。朱元璋站了起来,客气地挥了挥手,说:“朕意已定,韩国公就罢了吧!”

    李善长这才抑住内心的情绪,以从未有过的谦恭,深深朝皇帝作了一揖,说:“臣谨遵圣命。”

    李善长走了之后,朱元璋陷入了烦躁当中,有着自己大权在握的欣喜,又有着被大臣们玩弄的感觉,他明显的感到,李善长此举,有些熟悉的感觉,那就是当年的刘伯温辞官返回老家之后,因为一件小事就赶回京师,再也不敢离开一步,一直到快死的那一天。

    而如今也是如此,自己刚刚露出想要惩治胡惟庸等淮西派系的时候,李善长又眼巴巴的跑来,自请削权,表明心迹,甚至愿意再上前线。

    君臣之间再也没有之前的亲密无间,有的只有深深的戒备,想着这一切,朱元璋心里就有一股邪火要冒上来。

    接连之后的几日,李善长没有再受到召见,而一场异常的变故,在庞煌也始料不及的情况下出现了。

    宋濂的次子宋遂、长孙宋慎,坐胡党之案也被抓捕,宋慎还是北平怀柔县的县令,刚刚升职做北平同知,还没有将板凳做热,便被抓捕押解进了京师。

    宋濂和妻子儿女也难逃劫难被捕下狱,太子朱标竭尽全力搭救师傅。朱标哀求皇帝赦免宋濂,朱元璋不听,朱标磕头沁血,皇帝骂他“懦弱无能,妇人之仁。宋濂罪当株连。按律当斩。等你当了皇帝之后,再去为他平反吧!”朱标悲愤万分。跳进太液池寻死以对师傅致歉,被太监救起之后。朱元璋越发生气,竟至萌生废了他太子的封号。

    太子朱标绝望了,求助马皇后。马皇后闻道朱元璋要斩宋濂,吃惊而愤怒。

    她比一般人知道更多,宋濂跟了朱元璋数十年,勤谨忠信,扎扎实实地创建了无数业绩,对朱家父子大明王朝可谓是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了。

    宋濂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处处谦恭谨慎,同僚尊重推崇,皇帝倚重信赖。她想起至正二十三年八月和次年四月,朱元璋两次赐诗赞誉宋濂,“聪明心地实无欺,灿灿文辞真可梯。论道经邦谁解及,等闲肯与佞人齐?”

    “宋濂家居金华东,满腹诗书宇宙中。自古圣贤多礼乐,训令法度旧家风。”每次宋濂入觐。朱元璋起身相迎,命设座沏茶。甚至她和朱元璋早膳,也让宋濂陪食。她清楚地记得,那年秋日夜宴。皇帝与她请宋濂一同食宴。

    她知道宋濂不会喝酒,可朱元璋兴之所至,硬要宋濂陪他豪饮三杯。弄得宋濂满脸飞赤晕头转向,走起路来飘飘然踉跄欲倒。朱元璋哈哈大笑,作了一首《醉赞善大夫宋濂歌》:“西风飒飒兮金张。特会儒臣兮奉觞。目苍柳兮袅娜,阅澄江兮洋洋。为斯间而再酌,异清波兮水光。玉海盈盈而馨透,泛琼囗兮银浆。宋生微饮兮早醉,忽同游兮踉跄。美秋景之乐,但无量于彼兮何伤。”

    皇帝还大发感慨地说道:“朕作此歌,意在让后世皆知君臣同乐一至于此也!”并令太子赠师傅白马,作《白马歌》,又是一番唱和……“君臣亲密无间虽唐太宗与魏征也不过如此吧?”

    马皇后愤慨地想道:“怎么说翻脸就翻脸,竟至忽然要杀宋先生呢?”于是决计与皇帝论理,拼死也要解救宋先生。

    就在此刻,皇帝到了坤宁宫,马皇后劈脸便问:“皇上要杀宋先生?”朱元璋怒喝道:“宋濂不杀,不足以镇天下!”

    马皇后说:“宋先生犯了什么罪?”朱元璋说:“他孙子宋慎是胡惟庸一党,叛逆之罪。”马皇后说:“宋先生孙子犯事,还没有查清楚,就算是查清楚不是无辜,怎么就要无故株连宋先生呢?”

    朱元璋一拍桌子怒目相向:“你……你竟敢为叛党说情?”

    马皇后十分镇静地抬眼迎着皇帝的目光,说:“皇上是否确有证据证明宋先生也是叛党?甚至皇上是否有证据证明胡惟庸是叛党呢?”

    朱元璋语塞,马皇后语气平和地说:“皇上,既然宋先生并未谋反叛逆,他就还是太子的师傅。平常百姓家替子弟请先生,都能礼义同全,敬以‘天地君亲’之列,何况天子之家呢?而且宋先生还乡居住,远离京师,哪里知道什么胡党之事?”

    朱元璋粗暴地捂住双耳吼道:“别说了!我什么也不要听!宋濂必斩!”

    到了午餐用膳时,朱元璋的脾气缓和了,反觉得上午不该向皇后发那么大的火气,这是自与马皇后结婚以来第一次对马氏的不恭和发怒,镇静以后心中难免歉疚,所以午膳时,朱元璋传谕膳食监特意做了马皇后平日最喜欢吃的几样荤菜:清炖猪手、红烧鸡肫、糖醋鲫鱼、糖拌牛百叶,又特意备了一壶御制陈酿——马皇后筋骨常酸,每每小酌两盅——两只金杯放在皇帝皇后的面前。

    入席之后,朱元璋挥手撤去奏乐,亲手提起金壶为马皇后斟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他举杯邀马皇后共饮,“皇上自饮吧,臣妾今日不舒服。”

    朱元璋伸筷为马皇后挟块鸡肫放到她的银碟内,她没有吃,只是伸起筷子专捡几样素菜尝了几口。

    朱元璋奇怪,问道:“这几样菜是你平日最喜欢吃的,今日为何一口不沾?”

    马皇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唉,既然皇上执意要杀宋先生,臣妾也没有办法。宋先生总算是做了俺家伢们师傅一场,如今就要死去,臣妾只按俺在民间时礼节,戒酒戒荤为宋先生修福,祈求先生黄泉路上平安……”说罢眼圈红了起来。滴下眼泪。

    朱元璋动了恻隐之心,想起马皇后一生对自己的诸多体贴、温存和帮助。动情地抚着她的手背,说:“就依了你。朕不杀宋濂了,你我干了这杯吧。”马皇后越发难禁泪水,什么话也没说,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干了……。

    答应了马皇后的请求,朱元璋其实心里一片冰冷,对于自己的臣子,更是提放的厉害,他之所以做出一副要杀宋濂的样子。就是想引出一些人跳出来,但是朝堂之上,纵然宋濂文名之盛,学生众多,但是却也没有一个人跳出来为宋濂说话。

    包括李善长这个老狐狸,这个举动,反而将自己的儿子和老婆都勾了出来,害的自己做了一次老老实实的坏人,真的是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心里不免有些沮丧。

    胡惟庸等人,已经押入天牢一个多月了,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拖得时间越长,杀起来就越困难,到了此时。朱元璋开始怀疑李善长的用心起来,难道这个老狐狸故布疑阵。就是为了让自己生疑心,然后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吗?

    想到这个可能。朱元璋就越来越觉得自己有种被愚弄的感觉来,正值盛夏,天气变得飞快,突然间,南京城就陷入了一片大雨之中。

    深夜,已届亥时,大明皇宫笼罩在一片浓重的黑暗中,雷声隆隆,倏忽间碰撞成一声剧烈的惊炸,捶击在嵯峨殿阁的屋脊上,飞檐上。豪雨如注,藉着暴风,万条雨鞭猛烈地抽打着宫墙,门窗,御道,广场,树木,发出一阵阵尖厉刺耳的鸣叫,伴和极不协调的铁马叮当的响声。

    撕裂黑沉沉天幕的闪电,如同怪兽闪光的利爪凶狠地伸进每一座宫殿门窗内。紫禁城里巡夜的梆声和太监断续的尖叫声,偶尔从片刻间的沉寂中传来,显得苍凉而遥远。那风雨中飘摇的宫灯似荒原中明灭闪烁的鬼火。

    乾清宫西阁内依然灯火通明。朱元璋默默地伫立窗前,看着窗外的风雨闪电,心中却如置荒原般孤寂。自己从一个要饭的乞丐,到一个游方的和尚,然后又变成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一直现在成了大明的开国皇帝……似一场短暂的梦,很快被皇帝纷繁的国事惊扰,撕成了光怪陆离的碎片。

    他侧目看看身边的老太监一如既往的刻板机械,如木雕泥塑一样侍立着。朱元璋缓步走近御案前,默默地望着桌上厚厚的卷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道闪电破窗劈来,接着便是几声惊雷。朱元璋惺怵地退了一步。目光从御案上的卷宗移到后侧的字条房内,那儿呈放着道同之死的详情,涂节在自己授意下写的奏疏,纳哈出写给胡惟庸的密信和送信人的供状,锦衣卫送来关于胡惟庸党羽的蠢蠢欲动,秦王朱樉最近在西安的所做所为……似一把把重锤抨击在他的心头;他双足如铅一步步移向御案,颓然坐到御椅上紧闭双目。黑暗中金花飞溅,次第迭印出一个个模糊的晃动的人影,耳际轰鸣着乱嘈嘈的争议喧嚷。

    “微臣启奏皇上,万岁圣明,微臣护法而罹祸,权奸枉法而嚣张,罪犯践法而逍遥,则天理何存?王法何在?!”

    是番禺县知县道同的声音。

    “草木依旧,人世全非;令出必行,无论贱贵;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一鉴既明,天下循规!”

    李善长的声音总是让人分不清孰真孰假,到底是不是发自内心的。

    朱元璋无可奈何地仰靠御椅,依然眯着双眼,纷乱的幻觉中,恍惚又闯来两个老人,一胖一瘦,手中各提一只鸟笼,侃侃而谈,竟然见驾不跪,大摇大摆地无视他的存在。他们说道: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皇上功德无量,德泽兆民。可是,大明建国不过十余年,尽管万岁严刑峻法,屡颁诰律,杀了贪官污吏数十万,而眼下为官者仍然每发贪赃大案,未发者更不知有多少。如此几代以后……”

    “坏就坏在法行于贱而屈于贵!”

    …………

    “混账东西!”朱元璋猛睁双眼,拍案而起,愤怒骂道。

    一直垂手呆立的老太监被皇上的突然怒骂吓了一惊,赶忙趋前小声唤道:“皇上——”

    朱元璋自觉失态,向聂庆童挥了挥手,振作精神,重新坐到御椅上。

    乾清宫依然一片寂静,外面的风收了,雨止了,只有隐隐雷声似从遥远的天际传来。老太监从宫女送来的托盘上端下一碗冰镇绿豆汤,悄悄地放在御案上。朱元璋端起碗喝了两口,似是向身旁的太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是啊!我想除贪赃官吏,奈何朝杀而暮犯。今后犯赃的,不分轻重统统都杀了!”

    老太监听言。不敢仰视,更不敢答话。

    朱元璋异常清醒十分果决地提起御笔,写下了他这一生最难最伤心也是最激愤的一道圣谕。对于朱元璋来说,这份圣谕简直对于自己来说,就是一个耻辱,一种向大臣妥协的耻辱,早晚有一天,他要把所有的委屈发泄出来的。(未完待续。。)

275 胡惟庸死了

    阴雨的天气在江南持续了很多天,一如天气一般,京师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压抑,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大家都在盼望着事情快点结束,而且事情也总要有结束的那一天吧。

    初九,酉时过后,在刑部的天牢内一片静寂。

    天下着小雨,高墙上的数盏风雨灯昏黄暗淡,几名值更的卫士提着灯笼在院内巡视,敲打着更梆。大院一排排的号房里黑灯瞎火,犯人们蜷缩在潮湿污浊臭气熏人的草铺上做着各色各样的梦,只有少许几个犯人在呻吟、哭泣,在风雨暗夜中越发显得凄凉。

    转过前面几排牢房,一带青石垒成的墙上有一个月洞门,嵌着铁栅,门前岗棚里亮着灯,两个持刀站立的护卫守护着。进入月洞门,是一个荒凉的小院,碎石铺成的小径连接着几间平房,背负高大的牢墙,哨楼里灯火通明。

    这显然是牢中之牢,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从森严秘密的外观看,似乎是关押着要犯或死囚,等待着行刑。

    其实不然,只要看着这牢中牢的特殊囚房便可明白,每间房都有一床一桌一椅以及盥洗器具,文房四宝等等。胡惟庸被收监之后,按照皇帝的意思就指命将他幽禁在这里。就算是入狱,也毕竟曾经是大明帝国的丞相,身份在那里放着,待遇自然也不能太低。

    胡惟庸独处一室,除了不能到外面自由自在行动之外,生活起居都很自在。一日三餐俱由专人携美酒佳肴送来,他自斟自饮。读书练字,十分悠闲。

    这么多天来。一直未曾传讯堂审,也未见朝中官吏过问。不上不下地被搁置一边。

    “岚儿的情形不知究竟怎样,不知道皇帝怎么处置的,真的让人很担心啊!”胡惟庸仰望着哨楼上的灯,鬼影似的哨,心里想到,皇帝的心狠手辣,在胡惟庸的印象里十分深刻,毕竟是马背上得来的江山,该出手时。绝对不会手软。

    自从皇帝将他关在这个特殊的天牢里后,一应给予优厚方便,连脚镣、手铐都没有戴上,他就断定因为自己不会遭受到堂审用刑。

    同时,自己的身份在这里放着,就算是没有家人前来打点照料,而这些人明知案犯罪情重大,但知道胡惟庸的来头,连皇帝陛下都没有说要拿他怎样。既然得罪不起。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处处宽松,甚至让他在夜间走出房间,在小院中来回踱步。

    只是那种一无所知的痛苦萦绕在心头。家人到底怎么样了?自己的心腹到底怎么样了,还有自己的下场究竟是被终身监禁,还是被皇帝杀鸡儆猴给五马分尸。这一点谁也不敢打包票,包括胡惟庸自己。包括所有的人,甚至包括正在犹豫的皇帝。

    在被关押的这段时间内。几乎没有人敢给胡惟庸说话,都是匆匆的来,匆匆的走,除了远处一直在监视自己的那些锦衣卫们,除了吃饭和打扫房间,胡惟庸就几乎没有见过三个人。

    这一点让胡惟庸十分愤怒,但是愤怒中却是透露着无奈,因为他知道自己完了,就算是能侥幸不死,但也不是简简单单褪去一层皮的下场,每每想到这一点,胡惟庸就觉得有些绝望。

    只能毫无希望的咬牙切齿,恨恨地骂道:“只要真的有翻身的一天......”骂道这里,便不知道该怎么发狠,只能无望的叹息。

    窗外响起滚滚雷声,雨越下越大,胡惟庸像笼中的困兽一般在斗室中踱起方步来。

    这一夜,他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一夜风雨朝阳格外明丽,透过铁栅,小院里春草萋萋,鲜花朵朵,几只粉蝶在花间翩翩起舞,他突然感到生活无限美好,能自由自在地漫游在大自然的怀抱里面对良辰美景,比人间的一切都美好,他甚至开始忏悔自己过往的种种不规行为。

    月洞门的铁栅打开了,锦衣卫提着食盒疾步走来,板着的面孔上掩不住不耐和厌烦,大声地喊叫起来:“吃饭了,吃了饭韩国公要见你!”

    “啊!”胡惟庸一跃而起,连鞋也来不及穿,直扑铁门,“韩国公呢?他在何处?”

    卫士打开国门,锦衣卫将食盒送了进去,胡惟庸连看也不看一眼,急切地问道:

    “你说韩国公要见本相,他怎么没来?”

    锦衣卫嘲笑道:“你想开点吧,还本相呢?马上就什么都不像了,韩国公也要吃饭,待到半个时辰之后,自然回来,你侯着吧。”

    “嗯。”胡惟庸若有所思,瞟了瞟锦衣卫揭开的食盒,一碗燕窝粥,一笼热气腾腾的小笼汤包,还有一碟分成四格的小菜。

    “给,趁热吃罢。”锦衣卫端起燕窝粥,放到小桌上,摆好筷子,催促说,“稍时韩国公要是早到了,一定会责罚小人们的。”

    胡惟庸夹起一只包子,塞进嘴里,问:“韩国公要来看我,皇上知道吗?”

    锦衣卫摸摸后脑勺,说:“没……没说,我是什么身份,怎么敢问这些事情,你安宁的吃就是了,到底怎么回事,不是一会儿就知道了吗。”

    胡惟庸端起燕窝粥,喝了两口,味同嚼蜡,他心里七上八下地打着小鼓:李善长等于说自己的老师,这次见我,事情究竟会作怎样的处置呢?到底是送来绞首的绳索,还是敞开的大门?

    辰时刚过,牢中牢的铁门打开了。胡惟庸从四室的铁栅中忽然看见胡惟庸跨了进来。

    “恩师!”胡惟庸扑向铁栅,伸手抓住李善长的手,激动地问:“别来无恙乎?”

    “我很好!你在这里怎么样,还习惯?”

    这句话问的胡惟庸一愣,在天牢里习惯。这是什么意思,他知道李善长从来都不说没有用处的话。但可能给关押的时间长了,真的没有反应过来李善长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了一眼李善长身边的锦衣卫。勉强的点点头,回道:“很好,皇上没有苛责微臣,臣谢过皇上的隆恩。”说罢,煞有其事的面朝皇宫的方向,胡惟庸恭恭敬敬的跪下来,行了一个大礼,才隆而重之的站起身来。

    “噢?说说看,最近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李善长点点头。却是没有阻止胡惟庸的举动,等到胡惟庸站起来之后,才问道。

    “恩师,”胡惟庸转过身来,说:“微臣困惑,自觉没有什么逾越的举止,为何会招来非议?”

    “还说这个做什么,这次老夫是奉皇上的旨意过来看你,见到你康健。也算有些欣慰,但是至于......。”

    “是陛下请老师过来的?皇上怎么说。”胡惟庸急切地问。虽然从李善长话语里证实了那种不祥之兆,但胡惟庸还是保留着一线希望,至少可以保证性命吧。

    “胡岚很好。没有入狱,只是被禁足了。”李善长转着一双显得浮肿的眼睛,鼻下侧两条深沟诡谲地动了动说:“最近关于你的事情。让皇上十分烦心,而且在朝野之间引起了很大的震动。所以皇上让我来见你一面。”

    “不知道皇上有什么谕旨?”胡惟庸的心慢慢的跌落向谷底,一点点的冷的透骨起来。双唇不住的颤抖。似乎都要开始打起了冷战。

    “难道还让老夫继续说下去吗?你是一个心思玲珑剔透的人,什么事情都能看的明白,不认罪,朝野难安啊……。”

    “……”胡惟庸的心里继续冰冷下去。

    “而且,有些事情,你就算是中书省的丞相,也不能做的太过分,比如这次道同之死,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还有前年的徐州灭口,北平的伪造宝钞……,这些事情,老夫看了锦衣卫的卷宗,也觉得胆战心惊,原来你也是一个能吏,为何就这么几年,却变成了如此呢?”

    “我不相信,皇上只是最近才知道这些事情,既然早知道,为何要等到今日呢?”胡惟庸震惊地插问,“难道我真的没有用了吗?”

    李善长没有任何表情,皇帝让他过来,目的很明确,那就是让胡惟庸死,而且是认罪之后死,没有任何条件可谈。

    胡惟庸被抓之后,若是天下全部都是口诛笔伐的势头,说不定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但是却是让朱元璋太过于为难了。

    皇帝如今也是势成骑虎,再也下不来了,胡惟庸不认罪而死,朱元璋就没有办法下台阶,此时已经没有了任何选择,胡惟庸可以选的,就是先被处死之后,由皇帝宣布胡惟庸的罪状,不过这样的话,那不免会引起皇帝的怒火,从而连累了家人。

    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配合皇帝的动作,乖乖的认罪,这样虽然依然是性命不保,但是至少皇帝可以网开一面,放过胡惟庸的家人,给胡家留一线香火传世。

    知道了这个结局,胡惟庸点点头,露出了一丝苦笑之意。李善长瞥了一眼监外卫士,接着说道:“皇上由于你最近几年的辛劳,所以这些也是无奈之举,为了表示对你的恩泽,所以允许三日之内,让你见见家人,不过你千万不要辜负皇上的苦心啊。”

    “时辰快到了。”跟随着的锦衣卫提醒说。

    李善长听到这话,不由有些不耐,心里有些气恼,他是韩国公,大明除了皇室爵位最高的人,却被一个锦衣卫这样的警示,真的让他脸色不好,不过李善长也知道最近锦衣卫的风头很盛,没有将不耐放在脸上,只是点点头,随意的说道:“你先去一边候着吧,我给胡大人说几句体己的话儿,稍后还要回宫复命,你到时候再跟着吧。”

    那锦衣卫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但终归不知道皇帝对韩国公的态度,他虽然是皇帝的亲军,也不怕什么高官,但毕竟要给一些颜面的,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向旁边走了十余步。站定在哪里。

    锦衣卫刚一转身,李善长抹了抹山羊胡子。鼻下的两条藤纹更深了,犹豫了一下就说道:“别干什么傻事......。”

    李善长和胡惟庸又谈了近小半个时辰。最终李善长离去的时候,胡惟庸的脸色竟然慢慢的恢复了些许平静,也不由让跟来的锦衣卫暗自称奇,不过终究不敢问什么,只是记了下来,以便于以后皇上问及的时候,他好如实禀报。

    胡惟庸过了三天平静的日子,在这三天之内,终于大理寺开始审讯胡惟庸的罪责。一切都很顺利,后者也十分配合。

    最终,大理寺将审讯的结果报给了皇帝,等候皇帝的裁决,谋反不成立,但是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结党营私和欺君等等罪责却是定了下来。

    这一切对于胡惟庸都不算的了什么了,他什么也不想,只是等待着见自己的子孙最后的一面,那样至少可以在死之前觉得心安一些。

    而在这三日之内。已经被查封的胡惟庸府邸,也渐渐的恢复了些许生气,胡岚回到家中,开始着手布置着一切。他已经知道了父亲的事情,也知道父亲那样做是无奈之举,所以十分冷静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从绝望和悲怆中冷静下来。胡岚知道要珍惜皇帝恩准她与父亲作最后诀别的分分秒秒。一回到胡府。立即吩咐府中侍卫、奴仆,买棺材、置孝幛、办祭品、请和尚、雇吹班……。

    尔后。便是等待着父亲的回来,三日之后。胡惟庸回府,与妻子、儿子和孙子关在房里痛哭,啜泣,互诉衷肠。嘴说干了,嗓子说哑了,还是不停地说着说着。漫无边际。语无伦次,凡是能想到的大事小事都一一作了交待。

    黄昏时分,胡惟庸知道与妻儿最后诀别的时候到了,他面无人色,精神恍惚,跪在祖宗牌位前连连叩首,泪如泉涌。

    然后就是步履蹒跚地在昔日的丞相府的四处走动,他要最后看一眼这里的一草一木。特别在书房里,他无限留恋地看着秋山乱叠的藏书,琳琅满目的字画和那些百载千年的古董,皇帝虽然曾经查封过自己的府邸,却是没有做抄家的举动,倒是保留了他几乎所有的藏品。

    正值此时,蒋瓛出现在门口,厉声喝道:“罪臣胡惟庸,时辰已到,快去大堂行旨!”

    胡惟庸什么也没说,往外便走。胡岚愤怒地啐了一口,骂道:“呸!蒋瓛,你别张牙舞爪,得意太早……。”

    蒋瓛指着胡岚吼道:“胡岚,你这是什么意思?!”

    于是胡岚与蒋瓛互相骂骂咧咧拥着胡惟庸朝大堂走去。胡岚冷笑,故意把声音提高,让御林军们都能听到:“蒋瓛,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白壁无瑕?清正廉洁?啐!当年你奉承我父亲时,难道是这幅嘴脸吗,你心里一清二楚。”

    蒋瓛也提高嗓门:“你血口喷人,满嘴胡言。”

    胡岚说:“你害怕了?胆怯了?我父亲死了总算一了百了,什么烦恼也没有了。可是你呢?你蒋瓛就能心安理得坐享荣华富贵?……”

    胡岚的失态使蒋瓛惶怵,刚到大堂,便扯着尖厉的嗓门吼起来:“邓公公,行刑!”

    邓顺公公端着鸩酒,朝着步步后退的胡惟庸走去,蒋瓛率领数十个拔刀握剑的锦衣卫步步紧逼。哭喊着扑向父亲的胡岚被御林军反剪双手,拼命地挣扎着呼喊着。

    胡惟庸懦怯地后退,绕着梁柱躲避着。

    蒋瓛吼道:“胡惟庸,你若抗旨,立即斩首!”

    胡岚怒目相向,也吼道:“你敢!”

    邓顺公公走近胡惟庸,拿起酒杯,谦恭地说:“丞相大人,圣命难违,喝下吧!”

    胡惟庸恐惧畏死的心似乎突然停止了跳动,知道劫难临头躲是躲不过的了,于是木然地接过鸩酒杯,迟疑片刻,蒋瓛又厉声大叫起来:“喝!快喝!”

    胡惟庸没有理睬他,面壁跪下,趴在地上又磕了几个头,然后站起,端起杯,走近胡岚,苦笑道:“岚儿——”

    胡岚挣脱御林军的手迅疾扑来,哭着说:“爹,你不能,你不能!”

    胡惟庸似乎要抚摸一下儿子,但是随即便作罢了,说道:“岚儿,要听为父的话,记住为父的嘱咐。”胡岚不住啜泣点头,胡惟庸长叹一声,一扬脖子,喝完杯中的鸩酒。

    蒋瓛舒了一口气,不知是感叹还是幸灾乐祸,说:“既知今日,何必当初!”然后一挥手,“回宫复命!”

    这一切进行的时候,庞煌早就知道了消息,一直在昔日的丞相府邸不远处的一座酒楼里,面朝着昔日丞相府的方向,心里不由暗自叹息。

    一代丞相终结了,而且可能也代表了丞相制度的终结,这一切发生在自己的眼前,自己却是一点阻止的力量也没有,想要阻止,但是到了最后,却不知道为什么要阻止,难道就是为了和自己说熟知的历史唱反调吗?

    庞煌不知道,只是婉言拒绝了皇帝的诏命,本来这次负责行刑的是他,而不是蒋瓛的,但是庞煌却是借故临安公主身体抱恙,没有去,皇帝知道庞煌不想去,所以也没有勉强,只是摇摇头,便由得庞煌去了。(未完待续。。)

276 没有丞相的日子和黄册

    胡惟庸认罪伏法,代表着一个制度的消失,有了这个结果,虽然比庞煌所熟知的历史推迟了半年多的时间,但依旧不能改变很多很多。

    因为有很多事情,都是朱元璋从建立大明的那一刻已经在筹划之中的事情,已经不断的完善了十余年,至少朱元璋自己认为,已经比较尽善尽美,特别是废除了中书省之后,已经可以开始实施了。

    胡惟庸死后,一直筹划却迟迟艾艾实施起来很慢的裁撤中书省的事宜,也正式拉开了帷幕。这个朱元璋从蒙元至正二十四年朱元璋称吴王时,仿蒙元旧制,所设的中书省,置左、右丞相(正一品),以李善长为右相国,徐达为左相国。命百官礼仪尚左,改右相国为左相国、左相国为右相国。

    洪武元年改相国为丞相、平章政事、左右丞、参知政事,以统领众职。置属官:左右司,郎中、员外郎、都事、检校、照磨、管勾;参议府、参议、参军、断事官、断事、经历、知事;都镇抚司,都镇抚;考功所,考功郎等官员的庞大机构,在朱元璋的压制下慢慢的解体了。

    其实在朱元璋当家做主的时间内,他一直没有停止过削减中书省的权力,在十余年的时间内,将都镇抚司改属大都督府,吴元年革参议府。洪武元年革考功所,洪武二年革照磨、检校、断事官。洪武七年设直省舍人十人(寻改中书舍人)。洪武九年汰平章政事、参知政事。

    朱元璋曾说:“立国之初,致贤为急。中书纲领百司。”随后,中书省下设四部。分掌钱谷、礼仪、刑名、营造诸务,再改设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仍隶中书省之下。

    朱元璋说;“国家之事。总之者中书,分理者六部。至为要职。”

    又说:“中书,法度之本,百司之所禀承。凡朝廷命令政教,皆由斯出。”由此可见,朱元璋对中书省是极为重视和信任的。然而,中书省的权力既大而又集中,对皇权存在着潜在的威胁。

    于是,朱元璋在洪武九年将行中书省改为承宣布政使司之后,洪武十年便下令诸司奏事勿关白中书省。割断了中书省与诸司的联系,限制其权力的行施。

    这次胡惟庸所谓的认罪伏诛,朱元璋趁机罢除中书省不设,废除左右丞相及其一切属官,惟存中书舍人,以政归六部。朱元璋诏谕说:“自古三公论道,六卿分职,不闻设立丞相。自秦始置丞相,不旋踵而亡。汉、唐、宋虽有丞相。然其间亦多小人专权乱政。今我朝罢丞相,设五府、六部、御史台、通政司、大理寺等署,分理天下庶务,大权一归朝廷。立法至为详善。以后嗣君毋得议置丞相,臣下敢以此奏请的,置之重典。”并下令著于《祖训》。

    没有了中书省。为了协调六部之间的工作,所以朱元璋又下旨置判录司。司设判录一人。秩正七品,副判二人。秩从七品,司吏四人。掌在京官吏俸给文移勘合。凡官吏月俸,必于判录司填写勘合文移而后给予。六部凡有支请,亦于判录司填写勘合文移而后给予。

    洪武十三年九月十九日,朱元璋命设立四辅官。以儒士王本、杜佑、龚敩为春官,杜教、赵民望、吴源为夏官,秋、冬官由春、夏官兼任。朱元璋在敕书中说:“召尔等来朝,命为四辅官兼太子宾客,位列公、侯、都督之次。必欲德合天人,均调四时,以臻至治。”

    洪武十三年二十一日,又敕王本等说:“朕尝思之,人主以一身统御天下,不可无辅臣,而辅臣必择乎正士。你们“受斯重任,宜体朕怀,心常格神,行常履道,佐理赞化,以安生民。且卿等昨为庶民,今辅朕以掌民命,出类拔萃,显扬先亲,天人交庆,于戏盛哉!”

    对中书省下手之后,朱元璋随即展开了对五军都督府的插手和改制,五军都督府即中、左、右前、后五军都督府。其初,朱元璋下集庆,即置行枢密院,亲自掌管,又置诸翼统军元帅府。不久罢行枢密院,改置大都督府,以朱文正为大都督,节制中外诸军事,设司马、参军,经历、都事等官。

    又增设左、右都督,同知,副使,佥事,照磨各一人,并设断事官。

    定制:大都督从一品,左、右都督正二品,同知都督从二品,副都督正三品,佥都督从三品,经历从五品,都事从七品,统军元帅府元帅正三品,同知元帅从三品,副使正四品,经历正七品,知事从八品,照磨正九品。

    又以属中书省的都镇抚司改隶大都督府,镇抚秩从四品。寻罢统军元帅府。吴元年更制官制:罢大都督不设,以左、右都督为长官,正一品,同知都督从一品,副都督正二品,佥都督从二品,其属,设参议、经历、断事官,都事,照磨。

    洪武九年罢副都督,改参议为掌判官。洪武十二年升都督佥事正二品,掌判官正三品。而在改制了中书省之后,就分大都督府为中、左、右、前、后五军都督府,每府设左、右都督,都督同知,都督佥事。

    其属有经历司,经历、都事各一人。五军都督府掌军旅之事。分领在京各卫所及在外各都司、卫所,以达于兵部。

    凡武职选授,移兵部请选;诰敕、俸粮、水陆步骑的操练、军情声息、地图、军伍勾补、屯种等,并移所司综理;总兵、副总兵的充任,选公侯伯;遇有征讨,则挂将军印率兵出,战毕还印。

    其后,朱元璋在奉天门选官,始定南北更调用人之法。他命吏部:以北平、山西、陕西、河南、四川之人于浙江、江西、湖广、直隶有司授职任官;浙江、江西、湖广、直隶之人,于北平、山东、山西、陕西、河南、四川、广东、广西、福建有司授职任官;广西、广东、福建之人,于山东、山西、陕西、河南、四川有司授职任官。考核不称职及为事解降的。不分南北,均于广东、广西、福建汀、漳、江西龙安、安远、湖广郴州之地选用。以示惩劝。

    南北更调用人定考核之法:在京六部五品以下及太常司、国子学属官,听本衙门正官察其行能、验其勤怠。定为称职、平常、不称职;五军各卫首领官俱从监察御吏考核。

    各三年一考,九年通考黜陟。其四品以上及通政使司、光禄司、翰林院、尚宝司、考功监、给事中、承敕郎、中书舍人、殿廷仪礼司、磨勘司、判录司、东宫官,俱为近侍,监察御史为耳目风纪之官,太医院、钦天监及王府官,不在常选,任满黜陟,取自上裁。

    直隶有司首领官及屑官,从本司正官考核。任满,从监察御史覆考。各布政使司首领官及属官,并从按察司考核。其茶马司、盐马司、盐运司、盐课提举司,并军职首领官任满,俱从布政使司考核,仍从按察司覆考。其布政司四品以上、按察司、盐运司五品以上任满官黜陟,取自上裁。内外入流并杂职官,九年任满给由赴吏部考核,依例黜陟。果有殊勋异能超迈等,取自上裁。

    所司事繁而称职、无过的升二等,有私笞公过的升一等,有纪录徒流罪一次的本等用、二次的降一等、三次的降二等、四次的降三等、五次以上杂职内用;繁而平常、无过的升一等。有私笞公过的本等用,有纪录徒流罪一次的降一等、二次的降二等、三次的降三等、四次以上杂职内用;简而称职与繁而平常同;简而平常、无过的本等用、有私笞公过的降一等,有纪录徒流罪一次的降二等、二次的杂职内用、三次以上的罢黜;其繁而不称职。初考降二等;简而不称职,初考降三等。若有纪录徒流罪的俱于杂职内用。

    九年之内,二考称职、一考平常。从称职;二考称职、一考不称职,或二考平常、一考称职,或称职、平常、不称职各一考,皆从平常。其繁简之例,在外府以田粮十五万石以上、州以七万石以上、县以三万石以上,或亲临王府的都司、布政司、按察司,并有军马守备、路当驿道、边防冲要供给之处,俱为事繁;府粮不及十五万石、州不及七万石、县不及三万石及僻静之处,俱从事简。在京诸司俱从事繁例。

    重新启用李善长,尊李善长为太师,而太师的第一个奏议,朱元璋几乎连考虑都没有考虑的就答应了,这个奏议就是关于减免苏、松、嘉、湖百姓的税赋,而酌情放一些迁移至中都凤阳居住的江浙富户回乡。

    当初朱元璋派兵遣将围剿张士诚,长久不克,朱元璋怒苏、松、嘉、湖百姓为张士诚守城。待灭张士诚后,即籍诸豪族及富民田为官田,按私征簿为税额。及杨宪为司农卿,又以浙西田地膏腴,增加田赋二倍。后来,核四府税粮,其数超过浙江全省的数额,便免征逋赋数十万,但是仍不能按时交纳赋税。时至今日,才下令裁减赋额:旧额每亩交七斗五升至四斗四升的,减十分之二;四斗三升至三斗六升的俱只征三斗五升;三斗五升以下的仍旧。自今年为始,通行改科。虽然尽管如此比起其他省府,赋额仍然极重,但是已经算是宽松,也等于说给了李善长这个新任的太师一个情面。

    给李善长一个情面,然后随即而来的就是朱亮祖的遭殃,洪武十三年九月,在李善长封太师的同时,朱亮祖与朱暹被赐死,没有经过任何审讯和核查,不过感其为大明所立下的功劳,仍以侯礼安葬。

    庞煌请辞锦衣卫布政司,愿往江浙地区布政,皇帝不允,正值朱元璋以徭役不均,于命户部令天下郡县编赋役黄册。

    其法:以一百一十为里,一里之中,推丁粮多的十人为里长,余百户为十甲,每甲十户。推一户为甲首(甲长),每年徭役。由里长、甲首各一人管摄一里、一甲之事。城中称坊,近城称厢。乡都称里。十年一轮换,先后顺序则以丁粮多寡为标准,称“排年”。每里编为一册,册有丁有田,丁有役,田有租。

    租一年两征,称“夏税”、“秋粮”,皆以户为主。册首有图,里有鳏寡孤独不任役的。则带管于一百一十户之外,列于图后,称“畸零”。

    僧道给度牒,有田的入民册,无田的亦为“畸零”。册一式四本,一本进呈户部,其余三本分留于布政司、府、县。每十年有司更定其制,以丁粮增减而升降,上报户部。

    因以黄纸为封面。所以称为“黄册。以册式一本并合行事宜条例颁行所司,不许聚集围局科扰,只将定式颁于各户,将丁产以式开写。付该管甲首,造成文册,凡一十一户。以付坊厢里长,坊厢里长以十里所造册。凡一百一十户,攒成一本。有余则附其后,称畸零户,送付本县;本县通计其数,比照十四年原造黄册,如丁口有增减者即为收除,田地有买卖者即令过割,务在不亏原额。

    其排年里甲,仍依原定次第应役,如有贫乏则于百户内选丁粮多者补充;事故绝者,以畸零内选凑。其上中下三等人户,亦依原定编类为图,以总其税粮户口之数。县、州、府、布政司依次总汇,而以上于京师藏于户部,庶几无移易倚托之患。

    庞煌听闻此消息,愿前往主持具体事务,皇帝仍然不允,但是松口,命锦衣卫有协助、监察之责,由庞煌兼任。

    为什么庞煌对于黄册这么感兴趣,因为他终于发现了自己穿越回大明之后,最为熟悉的东西,在庞煌的眼里,所谓的黄册,也就是他在另外一个时空所拥有过的户口制度。

    但是没有想到,这个东西是朱元璋发明的,曾经对于户口制度有些深痛欲绝的庞煌,曾经因为父母双亡故,跟着爷爷奶奶居住,而饱尝了其中无尽的苦楚,特别是上大学前后的时间,更是被他折腾的死去活来,而如今,看见了始作俑者的黄册,他当然要研究一番了。

    存放黄册的“黄册库”,被朱元璋指定在玄武湖中间的小岛上,这些小岛,在庞煌首次来南京的时候,就发现正在建设,而且所建筑的房舍与其他地方不一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一直没有弄明白到底是做什么用途的。

    但是现在看来,不由不佩服朱元璋的深谋远虑,原来是在修建所谓的“黄册库”,竟然在七八年前都已经在做着准备了,可见朱元璋当了皇帝之后,心里的控制欲是多么的强烈而可怕了。

    庞煌经过了解,具体地说,朱元璋建立这个雏形的“户口制度”,是为了维系着大明的职业世袭制,防止百姓自由迁徙,保证国家税收。

    蒙元那些鞑子把全国百姓按职业分成民户、军户、匠户等几个类别,规定职业世袭,不得改变。朱元璋推翻了蒙元,却继承了这一政治遗产。具体办法,是把全国人口分为农民、军人、工匠、医生、阴阳等几类。

    在农民、军人、工匠这几大类中再分若干小类,比如工匠之中,还分为厨子、裁缝、船夫等。军户之中,还细分为力士、弓兵、铺兵等。民户之中,除了普通农民外,还有沿海晒盐的灶户,为军队养马的马户,给皇帝家看坟的陵户,管园的园户,种茶的茶户,等等。“籍不准乱,役皆永充”。也就是说,职业先天决定,代代世袭,任何人没有选择的自由。

    这一制度自然方便了社会的管理,却在社会成员之间制造了巨大的不平等。比如军户,就承担着比一般家庭沉重得多的任务。首先,每一个军户家庭必须出至少一个男人到所属军队卫、所当兵,叫“正军”。“正军”一旦接到国家发来的入伍命令,他的家庭就要为他出“购置军装之费”,“买娶军妻之费”,“解送道路之费”,“军丁口粮之费”,所以“正军”上路,往往会使许多军户家庭一下子花掉所有家底。

    而黄册制度或者说户口制度,可以有效防止人们改变户籍。朱元璋建立黄册制度,要求全国每家每户,每十年一次,将自己的户口黄册报送到京师保存。

    这样官府如果怀疑你是“逃军”,就会要求你出示自己的户口黄册,和南京黄册库中的黄册进行对比。这一对比,就能发现你祖上是什么职业,让你逃无可逃。这就是所谓“惟据旧籍以查驳,庶欺隐者、改窜者始不能逃”。

    也就是说,正是因为有黄册底本存放在南京的玄武湖中间的小岛上,各地老百姓才没法买通官员,改换户口。用通俗的说法,黄册就是大明百姓的“紧箍咒”、“捆仙索”,是足以制每家每户于死命的最后王牌。

    实行黄册制度的第二个目的,是防止百姓随便迁徙。

    从自身经验中,朱元璋明白,流民是对社会稳定的最大威胁。为了便于管理,朱元璋取消了百姓的自由迁徙权。而黄册制度就是把人们捆在土地上的有力武器。如果某地发生灾荒,人们跑到外地要饭谋生,在造黄册时被发现,“所在有司,必须穷究所逃去处,移文勾取赴官,依律问罪”。官府就会要求你报出自己的户口信息,和本地直至南京黄册库中的信息进行核对,这样,你想谎报户口,随便到其他地方落户的企图就落空了。都要被押送回原籍,继续入黄册。

    黄册制度的第三个作用是保证赋税。黄册与今天户口制度不同的地方在于,它不光是用来记录人口信息,还要记载这一家的产业,用以确定应该承担多少赋役。因此,黄册既可以称为户籍黄册,又可以称之为赋役黄册。

    历代王朝后期都会出现一种社会情形,就是豪强地主贵族等势力之家,招收人口,隐瞒土地,造成国家税收大量流失。黄册制度可以有效防止普通百姓寄名到大户人家逃税。同时,豪家大户通过种种手段逃避税赋,将负担转移到普通百姓身上,由此造成两极分化越来越烈,最终会吞没这个王朝。黄册制度也可以把这一现象压制在最低范围。

    正因为黄册制度承担着以上三重重要使命,所以朱元璋异常重视。这从黄册制度的严苛规定中一目了然。

    黄册的规格有严格要求,用纸必须是上等厚绵纸,不得染色或者漂白。长宽各为一尺二寸,不得丝毫有误。必须用正楷书写,字体大小、行间距都有明确标准。每一页如果有一个字写错,就必须整页重抄,不得涂抹挖补。装订也有统一标准:必须用粗牢的绵线装订,可以少量使用浆糊,但浆糊中必须加入椒末等杀虫药来防蛀。

    黄册制度是层层上报制,每次造册时,都由每家每户按官府要求的格式和内容,在“供单”上详细填写自己家在这十年内的人口、财产变化。各州县的主官须亲自审查黄册造办是否真实,每一项与供单记载是否完全相符,然后还要在黄册上签名画押,以示负责。然后将黄册交送到府里。府里同样按这个程序审查一遍,编成本府的总册,签名画押用印后送到本省的布政使司。布政使司审查后,再编成本省的总册,送交户部。最后由户部将全国人口、财产情况汇总,送交皇帝御览。

    如果有谁敢于不执行这些规定,后果是相当严重的。朱元璋下命令,所有户口本都必须由家长本人亲自填写或者亲自口报,绝不许别人代为包办,如果有包办作弊,或者隐瞒人口财产不报的,经手人员“一体处死,隐瞒人户,家长处死,人口迁发化外”。

    这次黄册制度的开始实行,朱元璋从国子监调来一千二百名监生,在御史等政府官员的带领下,进行“查册”工作。(未完待续。。)

277 宋濂远走和皇帝选秀

    玄武湖西傍石头城,东枕钟山,南依覆舟,北屏幕府,是个风水宝地,在湖中建造黄册库,再合适不过了,重新审视地形,庞煌不由赞叹朱元璋的眼光。

    对于黄册存放在何处,朱元璋也花了不少心思。之所以最后定于玄武湖。是因为它水面阔大,湖内有数个岛屿。对于玄武湖优越的天然条件,盖玄武湖之广周遭四十里,中突数洲,断岸千尺,由是而库于其上,由是而册于其间,诚天造而地设也。其为图籍万年之计,殆无逾于此矣。

    很明显,朱元璋认为后湖这样环水隔岸的条件,是用来建设档案馆最理想的环境。建库于湖中心,一方面可以防火,另一方面又可以保证安全。

    朱元璋对自己给子孙后代留下的“祖制”是十分自信的。他认为经过自己这颗超级大脑十余年日夜不停的思考,这些“祖制”已经达到尽善尽美的程度,没有改进的余地了。一再强调,他留下的这些规矩,一个字也不许改。他嘱咐后代们“钦承联命,勿作聪明,乱我已成之法,一字不可改易”。他要求“以后嗣君,并不许立丞相,臣下敢有奏请设立者,文武群臣即时劾奏,处以重刑”。

    黄册库初建时,只是在湖中的旧洲岛上建有少量库房。但是玄武湖中的册库与黄册,正在逐渐增多,已经提前规划好了旧洲、新洲、中洲等各岛。暂时用到的有册库三十四间黄册五万余本。在没有电脑的情况下,玄武湖成了现在世界上最伟大的档案馆之一。

    朱元璋制定黄册制度的目的之一,是使富户多承担赋税。从而减轻贫困家庭的负担。所以他将普通百姓为分“三等九则”。关于上、中、下户等的划分,因各地情况不同而有所差别。

    富户除了正常税赋外。还要承担协助政府收税等任务,贫户的负担则十分轻减。这些目的是好的。也想着长久的执行下去,所以经过考虑,让锦衣卫插手一部分其中的事务,达到威慑的目的。

    到了现在,朱元璋依旧是不肯、也不能完全相信手下的官员,他相信的只是自己的亲兵和自己的亲属,因为这些人才是和他休戚相关、最为牵连的人。

    他害怕基层的那些官员们通过造册,大量营私舞弊,他们不按照实际情况录入人口、田产信息。通过转嫁,造成了穷人多交税役,富人逃避税役的现实。到了那个时候,有实力能钻营的富户,在黄册上都被列为了“下则”贫户,而一些贫户却被无端编在了“上则”和“中则”之中。

    这些都是需要锦衣卫们前往监察的,至少在朱元璋活着的时候,可以起到作用,至于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之后的大明会是怎么样。庞煌由于历史知识有限,所以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能按照朱元璋的思路去走,结合自己说经历过的户籍政策。看能不能走出一条新路起来。

    庞煌忙着监察黄册的时候,宋濂也要离开京师,前往自己的流放之地去了。

    明朝洪武十三年初秋。京师南京北郊江边,波涛涌动。蒲草早黄。

    大学士刘三吾,四辅官之中的王本、杜佑、龚敩、杜教、赵民望、吴源等大臣。还有宋濂的得意门生方孝孺,半个弟子黄子澄等等在江边码头,为大儒宋濂先生送行。此时,阴云翻滚,衰芦萧瑟,江风凄紧,气氛热烈,宾主难舍难分。

    “宋先生在京数载,未能返回故里,今日难去,将一时难回江浙了?不知何时能与宋先生再聚浙江?”王本问道:“在下鹄望宋先生尽早回京,以便共谋朝政!朝中人才匮乏了。”

    “先生为孝儒之师,亦为太子之师,先生此次离了京都,何时回返尚不得而知。孝儒恐近年难与先生面晤了!”方孝孺叹道,接着又说:“况且,据悉,先生近来也有归隐之意,不知能否再入朝堂?”

    “哦,宋先生要做第二个刘伯温?”黄子澄说道:“如今能如先生这样,德才兼备而又不辞辛劳者太少了!”

    “正是!”刘三吾激动地向宋濂说道,“宋先生自洪武九年,以国为家,为我朝礼制及民生大事、为太子学业,花费了无限心血!实令我等感激敬仰之至!”

    “万岁、太子殿下及朝中诸位大臣本不忍与先生离别,奈何先生今日受那胡惟庸牵连,陛下一时震怒之下,我等又岂能阻挡,今后的日子,待到皇上高兴时,我们一定会为先生进言的!”王本、刘三吾面色沉重的同时说道。

    “喏,诸位过誉了!诸位也是文中大儒,竟如此看重我宋濂,乃是尔等安慰之意,宋濂心领了。深感诸位情意不浅!宋濂何能,敢叫诸位如此牵挂?”宋濂慨然说道,接着又说:“孝儒本是浦江乡野一村夫,不谙世事,当年自钱塘出山,沿运河经苏州,达溧水,再由胭脂河,过天生桥,来到这东南形胜之地南京都市,已觉心胸开阔,眼界无边。今应诏带罪南去,此诚宋濂之愿也!诸位切勿挂怀!诸位的深情厚谊,实令眷恋,然而,诸位在京肩负的重任巍峨,每想到此,宋濂南往,犹觉不安!”

    “当今万岁,乃英明圣主,以宋先生之才,当不日被召回京,委以重任。人称先生为文学博士,文章盖世呀!治国安民之策,更令我朝百官信服。万岁曾夸奖先生作为,说道:虽大汉当年的张良,也莫过于此!望先生早日回京大展宏图。此乃万岁之幸、万民之幸也!”

    黄子澄说,“况且,此趟前往夔州,我大明周报会时常刊登先生的文章,时刻提醒陛下宋先生的学识,期待先生早日回京。”

    “来日宋先生将大展宏图!”刘三吾也点头笑道。脸上笑着,但是嘴角却是流露出苦意。宋濂的年岁有多大了,在场的人都是心知肚明。此次被皇上流放夔州,一个不留神,说不定就回不来了,而且宋濂的身体也不像以前那么好,几天的牢狱之灾,竟然好像年过百岁的老人一样,就连在江边站了一会,就有些经受不住了,不由的暗自叹息。

    “各位大人过奖了。宋某一介书生,只图来日能与诸位一起,共保国家,为民祁福而已。”宋濂挥泪道,“望各位大人保重!宋某当牢记诸位临别之言,趁机体察民情,以便来日为国效力。”

    “宋先生言之有理,我等在朝者,也当铭记:‘在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刘三吾、黄子澄、王本等几人齐声向宋濂拱手说道。

    此时,江风乍起,艄翁张帆,艨船过来。宋濂起身。就要迈步登舟。

    “宋先生且慢——”突然从仪凤门方向穿出一支人马,向这里飞奔而来,为首的一员黄袍青年在一边策马飞跑。一边喊叫。

    很快,那批人马已到跟前。人们看出。原来是太子殿下朱标前来送别宋先生。

    “今日临行之时,微臣所以要不辞而别。是恐怕太子殿下为此分心挂念也。想不到殿下却到底赶到这江边来了,实令不安!”见太子朱标赶到,宋濂立即转身,走到朱标面前说道:“如此更让微臣感到惭愧也!”

    “先生权且应诏南去夔州!听父皇说过,先生乃有周朝的管仲、乐毅之才,不久回京后,将长期为我讲授学业。学生鹄望来日——”太子朱标下马,紧拉着宋濂之臂,流泪说道,“俟先生回朝后,学生又能与先生朝暮相处,时听教诲!”

    “如此,令人欣慰!”众人齐声说道。

    此时,大江之上,浪潮汹涌,一行白鹄飞过。宋濂等人冒着江风吹起的雨雾,陆续登船,艄翁扯帆摇桨,开始。

    “各位大人——”船行数丈时,宋濂又冒着雨雾走到船头向岸上送行的人们叫道。

    “宋先生尚有何话要说?”刘三吾向江中高声喊道。

    “胡惟庸伏法……大明虽不能再有丞相,但依然请各位努力……”宋濂的声音和在波涛声之中,传到岸边。

    “哦,先生是说……”刘三吾立刻大悟,并合掌,大声地向宋濂叫道,他的声音穿过江雾,断断续续地传到远处宋濂的耳中。

    接着,押解宋濂之船,乘风破浪,扬帆而去。刘三吾、黄子澄、王本与太子朱标一起,再一次频频向宋濂拱手道别。

    洪武十三年,就在这匆忙中慢悠悠的即将过去了,虽然洪武十三年是大明立国以来变化最大的一年,但是在辽东的战事胜利遮掩下,在朱元璋个人威望的镇压下,显得有些无足轻重了。

    朱元璋本来也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将故旧昔日在蒙元当过官的臣子换上新鲜的血液,而这个计划也在悄无声息的进行中,由于淮西派系和浙东派系这两个在朝中为官的最大派系自保尚且不足,所以更是无暇顾及其他,只得在一旁观看。

    在这样的一个年代,只要保住自己就好了,至于其他人,就由得皇上吧,反正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改朝换代,总不能老是用一些旧人吧。就这样,洪武十三年过去了。

    洪武十四年的来到,迎来了大明又一桩大喜事。

    正月,南京城恢复了一片繁华节日景象。朝阳门内南大街一户沈姓人家,张灯结彩,热闹非常。因为今日正是沈老员外六十大寿的庆典日。

    沈老员外家本与有名的京城豪门沈万三家沾亲带故,虽无万三那般家产巨富,却也是良田千顷、房舍千间的大户,而且心仪诗文,与社会名流常有来往,虽然到了沈老员外这一代已经家境中落,但虎死威在,他至今仍然不失为京城一户上流人家。

    大明皇宫是偏依在南京城东一隅的,从皇宫午门至正阳门的御道由北向南伸去,其西乃是沈万三出资帮朝廷兴建的京城聚宝门。

    这沈家大宅就座落在皇宫午门与正阳门御道东侧的一片巨商大贾的高楼深院群中,且宅楼宏伟,大有鹤立鸡群的气派。在其宅院内园中。亭台楼阁、树屏花榭更是让人称羡。

    园中假山倚着黑色的南墙,从后园沿秀湖向西到临街红楼。是一条九曲迥廊。这红楼就是沈家内眷的一间绣楼,穿过楼前西壁假山缺口。楼台上面的女眷可以领略街上的市井繁华。

    沈家虽也是注重礼教,但必竟是商贾出身,对子女仍有一种放纵之心。这沈老员外膝下有一位女儿,虽然乖巧聪明,富有心计,而且也有三分姿色,但因沈老员外对她百倍溺爱,常是百依百顺,所以给她造就了一副骄横和暴燥的性格。而且不思女工,不工琴棋书画,整天只知道在侍从中摸爬滚打,惹事生非。

    这天,沈小姐正在临街的绣楼上与众使女们吃茶,闲情聊天。

    “大小姐知道?外面正传说皇上在这个月就开始往宫中选秀女呢!”突然一位侍女笑着向沈小姐说道,“大小姐,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呀!”

    沈小姐对她的话不肖一顾,未予理睬。并且将一口果核吐向她的脸上。

    “我们沈家是大户,谁稀罕进宫嫁给皇上!岂能稀罕给皇帝做妃子?”另一侍女走上前来,巴结地抢先说道。

    “哈哈,你说错了。本姑娘就要嫁皇上,不过我要做皇后——”沈小姐忽然手舞足蹈,向她们大笑起来。

    吓得侍女们赶快上去想要捂住她的嘴。当今皇上和皇后的恩爱,已经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这句话说出来,已经属于大逆不道之言。要是被有心人听到,别说选秀女了,恐怕抄家灭门都有可能。

    “请看,皇宫里真的来人了!”正在此时,一侍女用手指着街头,赶紧叫道。试图以此引开话题,不过也达到了这种效果,众人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都被吸引过去了。

    人们透过假山豁口低头看去,却见一群骑马官员沿着御道街,正向这边走来。

    “那是宫内大太监邓力!”一位年长的侍女惊道。

    “邓力公公,十分了得! 听说他能管半个皇家后宫呢!连这次皇上选秀之事,也是由他操办的呢!”另一个侍女说:“听说,邓力进可总管内务,出可独掌外交,其权力是何等显赫?还是以前皇帝面前红人邓顺公公的干儿子呢?”

    “你们叫他来!”沈小姐偏了一下头,随口对侍从们说。

    “这——太难了!”那位被叫的侍女为难地说:“小姐身名显赫,或许能够叫得动宫中中官,我们这些下人是什么身份,要是我们说的话,宫中的贵人怎能听从?”

    眼见得,那群人已到西墙窗户之下。沈小姐灵机一动,忽然飞奔下楼,冲上假山,眼疾手快,立即果断地将一条绣巾扔下,不偏不斜,竟正落在邓力头上。

    邓力骑在马上,正兴味盎然地同随从们说着话,突然被绣巾打了一下,恼怒地将头向山上一仰,愤怒地大气正要发作,却见楼侧“沈家大院”四字红色门牌赫然在目,同时一位美女正向他讪笑,于是,他气恼立刻烟消云散。因为他近日正要为皇上选美呢,这沈家高门内的美女不正是其求之不得的稀罕物吗?

    而且,沈家虽然被皇帝迁怒了一把,已经破落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个沈家和沈万三的关系在哪里放着,沈万三倒台之后,又接手了其很多生意,如果牵涉到他家,估计自己的荷包又可以满起来了。

    “此非现成的美人?况且这沈宅在京城也非寻常人家。咱家碰上好事了!”邓力一面想,一面支走了随从,自己欣然下马,转身进沈家大门来了。

    “大人临门,小的未能远迎——”见来了宫中的大人,沈家院公赶紧迎上来施礼。

    “叫沈员外上来说话!”邓力昂首向院公喊道,并径直穿过假山,向红楼方向而来。

    家人们赶紧找来沈员外,众人一齐将魏公公拥上楼来。楼上一阵热烈谈论之后,沈老员外捧出百两黄金,交给了魏公公,并与女儿一起,点头哈腰、笑逐颜开地把邓力送出西门。

    “我儿的终身总算有靠了。之前你不是说不愿意进宫吗?为何刚才何必还要和官家纠缠,突然改变了主意呢?”邓力走后,沈老员外不解地问女儿。

    “做王妃也算是我最终大愿呀!”沈小姐得意地说,“父亲大人难道不知?”

    “我儿竟如此说话?”沈老员外大吃一惊,并又说道,“此话切不可让宫里的大人知晓!”

    “女子自可作主,休要你老操心!”沈小姐说了一句,一摔手,就径直上楼去了。

    沈老员外及楼下各位亲朋们见了此情,都目瞪口呆。

    次日清晨,沈老员外家中,得到了内宫中官一干人飞马送来的喜报书贴,于是,全家上下,顿时忙碌起来。沈老员外一家摆办了数十桌盛宴,大张旗鼓,张灯结彩,披红挂绿,最后吹吹打打,用八抬大轿,以隆重的礼仪,将沈小姐送往选秀宫中去了。(未完待续。。)

278 沈家秀女

    皇上选妃,这是大明上下的头等大事,先是京师附近,然后就是江浙二省,接着就是整个江南,然后绵延至大江南北、黄河两岸,以至于西北边塞和新近纳入大明版图的辽东等地。

    就连正在被招降的纳哈出知道了这个消息,也选出了本部落几个出色的蒙古女子,送到了北平燕王的行宫之中,准备进献给皇上,看皇上可看的入眼,以略尽自己作为臣子的孝心。

    在这样的状况下,更不要说高丽、琉球以及是东南诸国了,反正整个洪武十四年年初,大明上下齐心协力的只是做着一件事,那就是为皇帝选妃子,似乎通过这件举天同庆的喜事,可以冲淡洪武十三年的那股不愉快一般。

    此时的大明朝野之间,并没有像是庞煌记忆中电视剧里那样,大家为了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千方百计的躲避选秀女的举措,比如像是突击的嫁女儿,或者是将自己女儿打扮的特丑等等举措,都没有发生。

    到底是没有发生,还是自己脱离了百姓的生活太久,听不到来自最下层百姓的呼声呢?庞煌想着,但是仔细一想,自己自从穿越的头两年时间,似乎也真的没有在底层呆过,何来这种无病呻吟之举呢。

    看来自己还是忘不了另一个时空的记忆,被那些悲惨结局的宫斗戏影响的太深了。

    齐泰兴奋的告诉庞煌,他们家乡溧水,听闻了皇上选秀的消息。都恨不得将自己家的女儿快些长大,因此还滋生了一些“速生药丸”。吃一个药丸就张一岁,药引就是睡觉。吃了药丸之后,要在床上连睡七天不能下床,否则就没有效果。

    这种比较弱智的骗局,据说也传遍了大江南北,因此行骗人也捞了不少钱财,效果没有见到什么,倒是养出了很多白白胖胖的小姑娘。

    这只是一个插曲而已,以此证明了百姓对于一步登天的结果,还是比较向往的。想想也是。刚刚结束蒙元残暴的通知十余年,大家仍旧处于一个朝不保夕的心理状态之下,所以能将女儿送入宫里,万一能获得皇上的青睐,那将是一步登天的好事。

    而且,就算是没有任何结果,如果家里有个人在宫里,不管是做什么的,地方上都很少人回去招惹。这是一种潜规则,一般受欺负的,永远是没有背景的小人物,但凡有些背景。就算是莫须有背景的人,都会极大限度的得到一定的保障。

    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那就是朱元璋对于选秀女的制度。做了很大的更改,原则上不选择官宦之家的女子为秀女。至少不能高过五品,这个决定。不但在士大夫阶层得到了拥护,因为这样可以有效的防止外戚专权。

    而且这个决定给了没有一点根基的大明百姓一个梦想,这也算是除了男子读书科举出人头地之外,一家人用女子一步登天的唯一梦想了。

    朱元璋制定祖制:凡天子、亲王之后妃宫嫔,慎选良家女为之,进者弗受,故妃后多采之民间。

    然后制定了一套很规范的选秀女制度。比如朱元璋时曾规定从天下士民中采选宫女,入宫之秀女应在十三岁以上。另外,在庞煌所知道的范围内,皇宫的大型采选活动有其规范性的,入宫要成为妃嫔甚至还有试用期。

    内监和稳婆可以说是宫女选秀的第一评委。只有在十三至十六岁,非医、非巫和百工的女子才有资格参加选秀。选秀过程甚是复杂。用庞煌经历过的那段时空的话说,差不多得经过海选、面试、初试、复试、试用等过程才能入得宫内。

    因为是驸马都尉的原因,庞煌几乎目睹了整个选秀过程。由京师内派各路人马到全国物色十三至十六岁五千名女子。负责选秀的内监在看中了某家女子之后,会付出一些银币作为聘礼,然后责令其父母在某年某月里把她们送到京师。待所有的美女云集京师后,然后分组。

    分组后的第一天依然由内监来察视挑选,首先从整体外形上将一批女子淘汰,比如稍高、稍矮、稍肥、稍瘦的均排除在宫女之外;第二天则挑选得更为仔细了,内监会从五官入手,检查耳、目、口、鼻、发、肤、领、肩、背等是否有不周正的,若有一处不周正即淘汰,看了五官还得听声音,侍侯皇帝老子或者妃嫔们,不能话都不清楚。因此,被选者被要求说出自己的籍贯、姓名、年岁等,若声音混浊、嗓音粗浊,或应对慌张的即被淘汰;第三天,内监又有了另外的考核标准,先是拿尺量女子的手足,然后让她们行走数十步,对那些腕稍短、趾稍巨,或者举止稍轻躁者加以淘汰。如此三天下来,差不多只剩了千人左右。

    稳婆会将她们依次引入密室,进行更详尽的观察和挑选,比如探其ru,嗅其腋,扪其肌理,再次筛选出三百人。

    这三百人被禁在宫中生活一个月有余后,相当于现在的试用期。再这一个多月里,稳婆等人会根据其性情、作风、智愚与贤惠及帝王的喜好,再选出“秀色夺人,聪慧压众”的五十人为妃嫔。

    这五十为妃嫔,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出头,说不定有的女子穷其一生,也见不到皇帝一面,这一切自然要好好的孝敬一下内宫中的太监、官吏,但是平民家的女人,如何能有这么多钱为自己的出路着想。

    如此以来,后宫中悲剧较多,而太监们经过大明建国后三年一次选秀女的惯例,建国十四年已经经历了四次选秀,中间也捞不到太多的好处,所以就渐渐的往一些高门大户之中寻找,不如邓力所去的沈家大院,就是一个例子。

    只要家中没有嫡系人员在朝中为官者。那么至于出身就渐渐的被放开了一些漏洞,因此。每次选秀女都算是一桩肥差,皇宫之内的太监们都削尖了脑袋的想往里面去钻。

    就说沈家的大小姐这次进了选秀宫之后的事情吧。邓力可是在中间捞了不少的好处,再加上沈家的大小姐真的很有几分姿色,所以对于沈家的事情也特别上心,像是侍候主子般的小心翼翼的。

    选秀宫在皇城后宫西侧,此处也是皇家豪华车马必经之处。沈小姐原是个不知道轻重的女子,见到金碧辉煌的宫殿,她的心意已经是越发高远了。在入宫的第四天,她就急风暴雨似地把侍女叫来,并且令道:“你速将邓公公叫来。我有话说!”

    不一会,恰巧邓力带着两个小太监经过此宫廊下,沈小姐忙上前拉着他说:“公公,你老正是奴家的恩人呀!”

    “为皇家出力是咱家本份,沈秀女不必感恩!”邓力客气地说道,“俟沈秀女能够上达龙颜,还要为咱家美言呵!”

    “奴家今日请公公说话,就是为了此事。”沈小姐狡猾地说,“这几日我都听说了。说什么宫墙深锁,在皇宫里面想要见皇上一面,简直难如登天,奴家还要请公公多加照顾。能早日见到皇上呢?”

    “这如何使得?”邓力听罢,大吃一惊,为难起来。

    “事在人为嘛!有钱能使鬼推磨。奴家家产万贯,有何事不能办到?”沈小姐笑道。“况且,象我这等才华容貌。做个皇后也不为过份吧?”

    “小声!”邓力一听惊恐起来道:“我的祖宗,你要咱家的命了!这是何处,敢说此话?这是要掉脑袋的呀!”

    心里不由叫苦不已,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一个活宝,万一传将出去,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自己和邓顺公公那点关系,真的还不会被皇上看在眼里,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看见邓力脸露惧色,还以为自己震慑住了眼前的这个太监,心里不由暗自得意,继续说道:“公公不必大惊小怪!不行,我可直接找总管——”。

    “沈小姐,沈秀女,我不是总管,即使我就是总管,要办此等大事,也须从长计议,此事非同小可呵,岂能立马办到的?”邓力惶然说道。

    “公公从速设法!你不是总管,待我做了皇后,就升你为总管。本沈小姐有此力量——”沈小姐飞快地将一张纸塞进邓力怀中,并压低了嗓门说道,“凭着这张字条,可以去我父亲那里领二百两黄金,权作公公的茶资,事成当更有厚报!公公相信本姑娘能做皇后否?”

    “喏喏,咱家相信!”邓力说着,收下那字条后又与沈小姐耳语道,“待咱从长计议!”

    “魏大公公,前殿有人来找你了!”正在此时,侧面突然来了一位西宫的小太监,急促地向邓力说道。

    慌忙的走出门去,心里想着,还是走的越远越好,以免一个不留神陷了进去,这个沈家的秀女却是自己带进宫的人,万一出了一些什么差错,估计怎么样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不禁心里有些后悔。

    自己都已经是太监了,为何见到长相不错的人,还会犯下这般错误,邓力将错误推在了沈家大小姐的长相上,殊不知,自己当初看上的不过沈家的钱财而已,至于长相,不过是辅助的部分,而且和他想要钻营的野心有很大的关系。

    谁不想培养一个出色而又能讨皇上欢心的秀女出来,从此奠定自己在宫中的地位呢?沈家有钱,而且沈家的这个女子也有姿色,自己做起事来两头都有好处拿,自己不过是被当时这种两全其美的想法说迷惑而已。

    邓力走的急,随着小太监来到前殿的一间侧厅中,只见皇后坤宁宫的太监副总管张亮,正趾高气扬地站在大厅中央,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喘着粗气。

    “原来是张总管驾到,奴婢这厢有礼了!”邓力一见,忙笑向张亮施礼说道。

    “公公说话当有分寸,我不敢当“总管”二字呀!看邓公公的势头,想要超过咱家,看来是指日可待啊。” 张亮哈哈大笑说道。

    “这里并无旁人。说说何妨?”邓力诡秘地答辩,“况且。咱家早是认为张公公是总管了,一日不叫总管。数日食宿不甘呢!”

    “言归正传!请问选秀之事如何了?”张亮笑着摆了摆手说,“可有京城大户女子入宫?公公这次发大财了?”

    “唉,可叹!奴才运气不佳,都是些平民家的子女,哪有什么财路!”邓力摇了摇头说。说罢,向张亮递上一叠宝钞。接下来邓力说道:“正阳门内沈家倒算得上一个,这是他家的贡礼,请总管大人收了吧!至于美人沈小姐,咱家回头会将她引荐给总管大人。”

    “不忙!”张亮不收邓力的宝钞。反而神秘的说:“邓公公有些收入也不容易,咱家怎么好夺人之美呢?说来也巧,此次前来,咱家也正是为了沈家这个秀女来的,若是方便,邓公公不妨给些方便,让他入宫吧!”

    “总管的意思?”邓力不解地问,“莫非——”

    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邓力心里已经猜出了这个张亮可能也收了沈家什么好处,肯定比自己收的还多,所以根本看不上自己手中的那些宝钞。

    心里坎坷着,犹豫着。心想如果是那样的话,这个所谓的张副总管,肯定知道自己收受了沈家多少钱财。自己刚才隐瞒了这么多,邓力可是知道张亮的心眼比较小。不要是记恨自己,才不收自己宝钞的。

    想到这里。不禁犹豫着,是不是将自己刚才的那张字条也拿出来孝敬眼前的这个张副总管,毕竟张亮是坤宁宫的人,而无论那次选秀,都是坤宁宫最后定论拍板。

    “你别多想,咱家可是一分钱都没有收沈家的,连沈家门朝哪里都不知道,是有人吩咐下来,要沈秀女进宫,听说皇后也是点过头的。”张亮说着,并顺手打开那叠宝钞,看了一下数量,又放回邓力的手中。

    邓力的心里一跳,这沈家的女子不一般啊,竟然都惊动了皇后,想着自己怀中那代表着二百两黄金的字条,不由身上又开始发热起来。

    如果真的是那样,这钱赚的可真的是太容易了,到时候抽空去趟沈府,把这笔钱拿出来的时候,恐怕那沈员外还会额外再给一些,想到这里,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猛地把那叠宝钞揣进了怀中。

    “嗯,总管既然吩咐,而皇后也有口谕,那就不怕了,奴婢自然会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但是就怕内官监的人万一……计较起来……”邓力犹豫道,“咱家是担待不起的!”

    内官监可是负责管理宫人的的一个内廷衙门,在太监们心里的分量自然是十分重要,万一被查到他们私相授受,恐怕饶不了他们,到了现在,邓力从内心深处依旧不敢相信,一个沈家的秀女会惊动皇后的凤口开言。

    “……好吧,公公且去办事,回头我向皇后求一道旨意,向内官监的打个招呼,那自然就没有事情了。”张亮大声说着,同时伸手抢过邓力手里的宝钞,向邓力摆手说道,“公公既然不信,那这些就算是咱家向皇后娘娘的开口费吧,放心,不白收你的,将来定有你好处的!”

    “这个是理所当然孝敬公公的——”邓力恭敬地笑答道。

    “这正好让我做了顺水人情了!”邓力听完张亮的话,高兴的自言自语,“沈小姐呀,你果然造化不凡,能留在皇宫了!”

    接着,邓力会心地点点头向沈小伙姐所住的选秀宫走去,不一会,进了宫中,与沈小姐嘀咕了好一阵。

    过了不久,这沈小姐果然真的被留在宫中,做了试用期的三百宫女之一。

    但是,这位沈家秀女仍是眼比天高,心比天大。她并不能安心真的去做一个妃子,从此以后,她又在作皇后的美梦了。不过这种想法,收到了邓力的严重警告,不再流于表面,而是放在心里了。

    至于是不是皇后发话,让沈秀女进宫呢?这个没有人去求证,但还真的是有这回事,事情的原来是这样的,马皇后是一个心慈的人,宫里有人,在合适的机会,向马皇后讲了一个比较悲惨的故事。

    主要就是描述了当年沈万三被流放云南之后的惨状,而沈家大小姐被描写成为沈万三唯一的血脉,现在寄人篱下,在京师附近生活的苦不堪言等等状况。

    然后再讲沈小姐的美貌,还有沈小姐为救家族而愿意入宫侍候皇上等等,马皇后听了,觉得也是一个好办法,沈小姐真的是貌美如花,到时候被皇上看中了之后得到了宠爱,那岂不是可以趁机让沈小姐救回家人了吗?

    沈万三虽然死了,但是沈家有不少的族人可是依旧在四处漂泊,当初马皇后对于丈夫的做法都不是太满意,但是由于大明刚刚建国,她要拥护丈夫所做的一切决定,因此没有说什么意见。

    而当时的后悔,此时不正好可以补救了吗?

    马皇后认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但事情到了最后,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谁能知道,谁也不知道,马皇后到底是给皇上找到了一个好妃子,还是给自己找到了一张催命符。(未完待续。。)

279 金山部暗流

    不只是马皇后好心要办了坏事,无论在那个时空,那个时代又或者那一类的人群身上,这种好心办坏事的情景都有出现过。

    比如朝中的那些官员们,像是王本、刘三吾、方孝孺或者黄子澄等人,贪名者有之,重情意者有之,被人强拉而去的也有,大家都顾及着自己的**,却没有想到把宋濂又放在了一个危险的地步。

    七十二岁的宋濂,本来又是一个生性耿直的人,说话不知道避讳什么,在码头之上,多次提及了关于朝廷不可无丞相,以及暗含着对于皇帝此举措的些许怨怼之心。

    这些话,不免被有心人汇报给皇帝,甚至为了讨好皇帝,再添油加醋些许,那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朱元璋此时是最听不得有反面言论的人,当然是勃然大怒,首先将太子朱标召见过来狠狠的训斥了一番,在言语中深深后悔对于臣子太过于仁慈,没有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之后,另下谕旨,将随宋濂一起流放的家人中,选其次子宋璲,长孙宋慎,重新拿回京师问以贪墨之罪。

    真的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这样,曾经任过中书舍人的宋璲,因为和胡惟庸的某些阴谋有关,在半个月之内就被问斩了。

    而宋慎,却因为庞煌的关系,被暂时搁置了下来,因为庞煌连夜求情不说,还因为宋慎一直在北平为官,而且接替的是驸马都尉庞煌的职司,要真的问起罪责来。恐怕到时候新成立的都察院,会咬着庞煌不放。到时候朱元璋倒是会有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锦衣卫刚刚成立,皇帝还要用这只亲兵队伍去办一些大事。暂时不好将其推到朝堂大臣的对立面上,而且杀一个宋璲,朱元璋心中的怒火已经稍微有些平息,宋慎怎么说也是宋濂的长孙,杀之恐怕有绝人香火的嫌疑,在皇后和太子哪里也不太好交代。

    这件事就这么的揭过去了,宋璲之死,向大臣们揭示了一件事,那就是不该谈论的事情。大家最好不要去谈论,比如恢复中书省,比如恢复丞相制度等等。

    朱元璋杀了一个人,暂时禁了有异议的声音,可是宋濂却是受不了那种老年丧子的痛楚,长子在老家早逝,次子宋璲精篆书、隶书、真书、草书。曾见梁草堂法师墓篆及吴天玺元年皇象书三段石刻,观之至忘寝令,遂悟笔法。大篆纯熟姿媚。小篆之工为大明第一。宋濂每见佳处便曰:“写老夫名足可传世矣。”

    而宋璲也曾经得到过朱元璋的喜欢,称赞其“小宋字画犹媚,如美女簪花。”行书亦有气韵。草书出入变化,不主故常。又非株守一格。笔法沉顿雄快,兼篆、籀,急就之能。不独步骤旭、素也。

    遂封其为中书舍人,专门起草诏书之类的文案。没有想到,却因为曾经在中书省呆过的原因。加上宋濂的牵连而死于非命。

    听闻宋璲被赐死之后,加上舟车劳顿,不服四川地方的水土,宋濂马上就病倒了,而且日益沉重,没有过几日,便去世了。

    宋濂的死传到南京城,太子朱标哭的几次昏厥过去,几天不能理政,马皇后多次探望,都是还没有开口,泪水就先流了出来。

    朱元璋听说,也没有想着再去安慰太子的心情,但是总归不好意思在追究宋慎的过错,其实宋慎在北平任上基本上也是兢兢业业,没有什么大的过错可以找到。

    于是找了一个合适的机会,时值胡惟庸的老乡周时中,以埋没钱粮逮至京师,朱元璋将其和宋慎一起免罪,宽宥免死,但除名为民。

    大概意思,也就是永不录用吧,朱元璋基于宋濂的文声太盛,总觉得不能再让宋家出头了,庞煌如是想。

    不久,为了方便锦衣卫顺利的介入到各种案情之中,朱元璋命令大理寺改制,其实在朱元璋当吴王的时候,就在应天置大理寺,设大理寺卿,秩正三品,大明建国之后,洪武元年罢废不设。洪武三年四月置大理寺,负责稽核诸司刑名、饯粮及冤滥隐匿等功过。

    而今年,朱元璋确定了大理寺及审刑司,以平理庶狱。设大理寺卿一人,左、右少卿各一人,左、右寺丞各一人。其属,左、右寺正各一人,左、右寺副各二人,右评事四人、左评事八人,吏胥六十二人。凡刑部、都察院、五军断事官、直隶府州县罪囚,左司审理;十二布政使司罪囚,右司审理。

    一切制度推到了从来,中书省、五军都督府、六部和大理寺都基本上改制了一遍,连地方的十二布政司也都改制完毕,大明应该是显出一副欣欣向荣的气概了。

    可能不满足眼前的一切,辽东战事结束,朱元璋下令徐达、傅友德返京述职,但是突然令沐英的新军也回到京师整编,顺便宣布了一个决定,那就是要征伐西南的云南了。

    云南由蒙元宗室梁王把匝剌瓦尔密占据。大明立国之后,朝廷先后派王伟、吴云前往招谕,均被杀害。

    朱元璋决计以武力平定云南。于洪武十四年四月初一日,命傅友德为征南将军,蓝玉为左副将军,沐英为右副将军,统率将士,往征云南。

    在傅友德临行之前,元璋亲自制定进军方略,他说:“取之之计,当自永宁,先遣骁将别率一军以向乌撒,大军继自辰、沅以入普定,分据要害,乃进兵曲靖。曲靖是云南的噤喉,彼必并力于此,以抗我师。审察形势,出奇制胜,正在于此。既下曲靖,三将军以一人提兵向乌撤,应永宁之师,大军直捣云南。彼此牵制,使疲于奔命。破之必矣。云南既克,宜分兵径趋大理。先声已振,势将瓦解。其余部落。可遣使招谕,不烦兵而可下。”

    傅友德等受命出发,根据元璋的布署,一路从湖广而进,一路从四川南下,渐次进军,逐地攻占。

    关于攻伐云南的结果暂时不提,但是在广州,却也出了很大的状况。盖因朱亮祖被诛杀,而布政使和按察使也同时缺任,给一些人造成了很大的空档,原来被朱亮祖镇压的一些人,看准了机会,也想要蠢蠢欲动起来。

    ,广州“海盗”曹真自称万户、苏文卿自称元帅,联合单志道、李子文、李平天,于湛菜、大步、小亨、鹿步、石滩、铁场、清远、大罗山等处。率众造反。时集数万人、战船一千八百余艘,据险立寨,攻掠东莞、南海及肇庆、翁源诸县,声势浩大。

    朝廷的注意力又转向了广州附近。朱元璋准备派遣南雄侯赵庸前往镇压,一时间朝堂之上争论不休。

    而在遥远的辽东土地上,正在被招降整编的金山部。接到了朝廷的谕旨,命令纳哈出率领本部一万五千骑兵。准备随傅友德一起征伐云南,一时间。引起了金山部的动荡不安。

    洪武十四年五月。在金山部所驻扎的通辽附近的金帐中,灯火辉煌。

    纳哈出端坐在宝座上。两边千户以上的将领分立。

    “大明真的是欺人太甚,我们刚刚归降,就命令我们抽调一万五千人随军出征,摆明了是不相信我们的诚意,从而想通过打仗来削弱我们金山部的人口!”查哈愤愤地说道:“大家都知道,人口是我们部落存在的根本,现在是春夏之际,还显示不出来,少了一万五千人,不知道到了冬天能回来多少个,而我们部落剩下的人该怎么熬过去,恐怕女真稍微大一些的部落都敢欺负我们了。”

    “况且,我们现在派出去的人,到时候能回来多少还不知道。”一个粗壮的千户上前叫道,“莫非我们真的要任人宰割不成?”

    “太尉文功武略、身经百战,去年只是无可奈何之下的权宜之计,现在徐达和傅友德已经回转南京。”万户固斑也出列说道,“其情可恼,不如我们依然反了吧——。”

    “我看若是就这样派兵前去,而且还要太尉亲自领兵,这样下去,朝廷会以为我们好欺负——”站在一旁的李友直也愤然地说道,他是金帐内唯一的汉人,马上就要表明心迹,否则很容易被人误解或者排斥,所以立即说道。

    “然!”纳哈出麾下大将、他的侄子哈出起身向纳哈出说道:“我等务必要与那些汉人争个高下,否则我金山部再无出路了!”

    “徐达、傅友德一周,当今辽东的土地上,谁可与太尉相比。太尉怎么能屈居于汉人之下?况且,我辈也望攀龙附凤。望太尉即早思之图之!”那万户固斑再次说道。

    “轮到在辽东,抡起骑兵来说,我们何必怕那些汉人,当年要不是他们耍什么奸计,建什么榷场,怕他们作甚,现在榷场的防务我们都已经心知肚明,再也不会怕了——”右边跳出二王子查哈,拍案叫道。

    “汉人诚然可恶,然而还有一人我等更不可小觑!否则,后事难以处置!”此时,屏风挂帘掀起,其内忽地飘然走出一个粗犷之人,只见此人边走边捋起长衫向纳哈出说道,“为了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我辈应当从长计之,不可以一时意气用事——”

    众人看去,原来说话者正是刚来到金山部不久的高丽人——崔庆林,这个崔庆林,原本是高丽崔家的嫡系,但是此时出现在纳哈出的金帐中,却做一身道士的打扮。

    “庆林仙师既有长策,当与本王共同计议!”纳哈出起身迎上前去,急切地说道。

    “贫道夜观天象,早知皇气在辽东,说不定开元王就应了这个天象。保得开元王夺取这大明万里锦绣江山,是贫道夙愿。此乃贫道所以要重入红尘的原因啊!”崔庆林一边伸出指头说着,一边慢慢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说道,“贫道与诸公共佐开元王,一为可怜亿万生灵,二为实现本人凤愿。开元王放心。为此大业,贫道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

    “望庆林仙师赐教!”纳哈出又说道。

    “为今之计,开元王必从远谋取。我们并非只有徐达和傅友德之辈掣肘。更有大明举国之力之协迫!因之,我等切不可求之太急,正所谓欲速则不达也——”崔庆林高深莫测的接着说:“开元王目今之计,必须施以韬诲之计,以麻痹朝野,接着收买圣汉人的高官之心。将事情折中了去办才好。”

    “天下本可用武力夺取,对大明的所谓边军,我辈尚不为其所惧。量他大明地大物博,但是却是四处漏风。无可作为!岂能阻我大事成功?”另外一个万户鸠垒又大叫道,“我金山部大军一呼百应,木华黎的子孙是从来不怕死的,只要敢去做,大事肯定能成的!”

    “不然!这位将军之言差矣——”崔庆林不慌不忙地说道,“不论取江山还是坐江山,我辈皆不能不用谋略,尤其不能小视那些只会读书的汉人。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当年蒙古骑兵不就是他们从中原打败才北上的吗?”

    “庆林仙师所言极是!”纳哈出点头称是。说道:“诸位不可鲁莽。应当遵从仙师的至理名言,遵从先生的谆谆教导。”

    “……当然,虽然是,得天下需先得人心。然而,打江山终究不能少了军力,为图大事。开元王也不能忘记厉兵黩武,发奋图强。操练军队,以为将来之需。”崔庆林接着话峰一转。又说出了用兵的重要,说罢,走上前来,向纳哈出耳语了几句。纳哈出听罢连连点头。

    “今日就议论到此。往后尚需大家齐心协力——”纳哈出说完,向众人摆了摆手。人们渐渐散去。

    “查哈你别走!”待众人散后,纳哈出上前一步,将自己的二儿子查哈叫住,同时手携崔庆林步入内厅密室。

    要说这崔庆林为何到了纳哈出的金帐之中,那还要从高丽的国情来说,高丽经过连年的争斗,现在日趋稳定,虽然洪武二年四月,朱元璋派人前往高丽,宣告即位。

    高丽立即停用至正年号,遣使至应天恭贺朱元璋登极,朱元璋颁诏册封恭愍王为高丽国王,并赐金印。明丽两国宗藩关系正式建立。但是,高丽王室世代迎娶蒙古公主,而且高丽一向擅长在大国之间采取灵活的外交政策——这也是它免于被金、元这样的虎狼之国吞并的原因——而获得好处。所以高丽朝廷一直与北元朝廷也私有往来。洪武五年,大明军队在徐达的率领下那次在辽东败于盘踞在金山的纳哈出,高丽亲元势力也大为活跃。

    但是洪武六年年,恭愍王被弑,蒙元想送高丽宗室、沈王脱脱不花回国即位,但是高丽拥立恭愍王养子辛褕。洪武七年,蒙元册封辛褕为征东行省左丞相、高丽国王。但是洪武十一年的时候,蒙元皇帝的那次驾崩去世,国力式微,善变的高丽又再次向明朝示好。

    这个时候,李成桂的父亲李子春早就已经去世了,而李成桂也已经四十多岁。他做了一名武将,并且成为了朝廷里的实力派。作为武将,李成桂很清楚高丽的国力和军力,因此在北元和明朝之间,他坚持认为应该和明朝修好。因此他成为了高丽朝廷内部亲明派的首领。

    而一个叫崔莹的宦官则力主亲蒙元,并且成为了亲元派的头目。由此,高丽朝廷里的两股势力就此形成。

    李成桂虽然手握重兵,但是崔莹家族中的势力也不小,特别是靠近辽东的部分,大多被崔莹家族的人说掌握,而且过了鸭绿江,在铁岭、建州一带,基本上都是高丽的势力范围,至少高丽的崔莹是这样想的。

    所以崔莹根本不想有一个稳定的辽东,只有乱世,他们高丽才能取得最大的利益,而随着纳哈出去年的投降大明,辽东日趋稳定,如此以来,那么边境的问题,马上就成了高丽和大明直接面对的问题。

    谁家有土地也不想轻易的让出去,所以当辽东恢复稳定,一个不好的消息传到了高丽国内,那就是大明准备在咸镜南道的南端元朝双城总管府(在蒙元时期被高丽占领)设置铁岭卫。

    尽管还没有得到证实,但消息传来,高丽朝廷大哗。崔莹怂恿辛褕铤而走险,进攻辽东。李成桂则极力反对。但是反对也没有用,崔莹是个宦官,是高丽王室的近臣,说的话,高丽王肯定是听的。

    如此以来,引起了李成桂的大为不满,正好春夏交替之际,倭寇又来袭击高丽南方,李成桂索性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说,领着自己本部的兵马去抵御倭寇去了。

    李成桂不管,那单是崔氏家族所掌握的兵力就有些捉襟见肘了,没有办法,只有找一直流窜在高丽境内的蒙古人,也就是最初的那个图木,然后以蒙古人救蒙古人为宗旨,然后派遣一定的谋士前往纳哈出所在的金山部内策反。

    这也就是崔庆林来到金山部的原因,没有想到正好在这个关口见到纳哈出,有了退路之下,金山部内的高层人员纷纷行动,也由不得纳哈出不慎重考虑了。(未完待续。。)

280 普定之战

    在金帐的后室内里。

    纳哈出正同崔庆林及儿子查哈、万户固斑、八林等密谋着这次行动的具体计划。

    “仙师且请直言,天意如何,上天佑我否?本王大事终有几分胜算?”刚坐下,纳哈出就急不可奈地问崔庆林。

    “开元王,现在主要顾忌的不应该是有几分成算,而是如何让金山部,木华黎的子孙延续下去,按照汉人的做法,相信不久的将来,金山部将消失在辽东的这片平原上,这个无论对于开元王,还是对于高丽,都不是一件好事。”崔庆林徐徐说道。

    “仙师既有此说,我辈应该迟迟不能进展?”纳哈出欠身问道。

    “然而,天降大任于开元王,必给与开元王以苦难。大事成败,当需时机,大事常在百折萦回、峰回路转中诞生。欲成大事者,必须心怀远虑,放眼未来。如今大明强势,岂能操之过急?古往今来,有多少豪杰竟是失败于一时之气!开元王切勿不计时日,只贪一时一事之得失!”崔庆林说道。

    “这些本王心里当然清楚。然而,而今将如何处之?”纳哈出问道。他所说的,是关于大明朝廷发来招贴,要他和儿子一起带着一万五千人前往云南协助征伐梁王,这件事纳哈出真的是不想去做。

    “开元王所问正中关键之处!”崔庆林说着,又伸了一下脖子向纳哈出娓娓道来,说道:“大明今为整军备战计,开元王只能配合。而不能违背。并且此番密事,决不可泄露于朝中!”

    “此事在我金山部影响甚大。如何方可掩人耳目?”固斑问道。

    “为防泄密,开元王仍旧需要选择人马前往与云南协助征伐。此番议论,不可早有泄露,惊动南京帝都。”道衍接着说道:“但是所要选择的兵马,开元王自然心中应该有数了,而且,二王子不能去,如果开元王和世子一去,恐怕金山部就群龙无首,再也没有凝聚力量的可能了。但是又不能摆明了说不去。那么只好假托于别样事情了,比如二王子突然堕马,身负重伤,那自然不能远征......。”

    “仙师高论,大计远虑!”纳哈出赞同道“查哈可精心安排手下将士,慎密为之。”

    “谨从父王密令!”查哈答道。接着,查哈又向纳哈出试探:“只是哥哥新近回来,他在汉人哪里生活多时,不可协同从事。如之奈何?”

    查哈此时仍旧忘不了心中的疙瘩。那就是因为纳哈出投降的缘故,在京师被囚禁多难的坝基,也被送了回来,分别了数年的父子兄弟相遇。不但没有亲情流露,反而引起了查哈的戒心,他心里知道。自己的这个哥哥抡起了勇武,自己是要甘拜下风的。所以这样试探纳哈出。

    “可矣!此事可暂由你独办。不必要他插手。”纳哈出点头说道,此时也不是搞内讧的时候。所以就由着儿子的心意吧。说罢,朗声大笑道,“辽东疆域广大,大宁猎场雄威,明日,我等何不暂去跑马狩猎一遭!”

    “愿与大王同往——”众人兴高采烈,齐声答道。

    此次算是定下了计较,由纳哈出率领着一万老弱残兵外加五千精兵前往云南协助征伐,而查哈却在出发前三日,一次的狩猎行动中突然堕落于马下,如此以来,于情于理,查哈也不能随军前往了。

    纳哈出为了方便儿子的统一调度,也为了获取大明的信任,却把刚刚放回辽东的坝基给带走了。

    高丽留有私心,若是论起来老奸巨猾,肯定纳哈出尤为出色,查哈就逊色多了,所以当时花言巧语的将纳哈出骗走,而留下了查哈,也算是留下了一个冲动而又年轻的种子,作为高丽人的伏笔。

    纳哈出奉命带着一万五千人往云南敢去,由辽东往云南,何止几千里,朝廷的用意其实也不是非要辽东出兵不行,而是因为大明现在云南、广东两个方向同时出兵,为了以防万一,怎么也不能让纳哈出的兵马在聚集在一起。

    至少金山部的精神领袖纳哈出不能在呆在辽东了,否则没有了徐达和傅友德,单凭冯胜和李文忠,还真的有些对纳哈出有些无能为力。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其实纳哈出率领着大军,夹在大明从北平调往云南的三万军马之中,号称五万人,刚刚走到四川附近的时候,傅友德率领着大军,已经来到了普定城下。

    按照朱元璋亲自制定的方针:“取之之计,当自永宁,先遣骁将别率一军以向乌撒,大军继自辰、沅以入普定,分据要害,乃进兵曲靖。曲靖是云南的噤喉,彼必并力于此,以抗我师。审察形势,出奇制胜,正在于此。既下曲靖,三将军以一人提兵向乌撤,应永宁之师,大军直捣云南。彼此牵制,使疲于奔命,破之必矣。云南既克,宜分兵径趋大理,先声已振,势将瓦解。其余部落,可遣使招谕,不烦兵而可下。”

    曲靖是通往云南的咽喉,而普定又是通往曲靖的要道,云南梁王在非但在曲靖部下了重兵,而且对于普定的防守,也是十分重视的。

    云南被蒙元经营百余年,自然也有着根深蒂固的原因,再加上蒙元丞相脱脱曾经被流放在云南,对于云南的防务给予了很大的意见,而且脱脱的旧部来云南的很多,守卫普定的便是脱脱曾经比较赞赏的一个万户,叫做伯颜。

    这个伯颜,可不是亡宋的那个伯颜,也不是脱脱的那个宿敌伯颜,伯颜只是一个姓氏,曾经代表着一个家族而已。

    普定是一座坚固的石头城。几年前,在梁王迎接回那个所谓的蒙元小皇帝之后,就开始防备着大明的征伐。指令伯颜率五千兵马据守在这里。脱脱是很能知人善任的,他认为伯颜是一位果断、有头脑、且又勇武的万户。而且年富力强,正是奋发上进的时候。把他安在要冲之处,是能打硬仗的。

    伯颜确也不负厚望,一来到普定之后,就全力投入保卫普定的防务工作。他很明白,普定必然有一场血战。不打开普定这道门户,明军何能至曲靖?不下曲靖,又何以直逼昆明?

    他看准了,保卫普定,对昆明来说。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不可等闲视之;而对他伯颜来说,这是他作为梁王所属独当一面指挥的一场保城战役,这是显示自己的指挥才能,表示对云南梁王的忠心的极好机会。一个将领,没有什么能比战争更富表现力的好舞台了。他岂肯轻易地失掉这个好舞台?

    在此战乱年月,他不愿永远只是做一员鞍前马后的无名小卒,他期望叱咤风云,创建伟业。他要在这普定城下。与明军一决雌雄。

    ……经过一番细致的筹划之后,于是,在普定边的谷龙河一带,江中被密密地植下粗大的树桩。成了一道茂密的水下森林。江面上的战船,用铁链锁着,从河南岸的安顺。一直连着河北岸的普定城,密密的。不仅封住了河面,连陆路也全给封了。让明军强大的兵力无法施展。

    在沿河的要冲处,都设有火炮和弩箭,完全可以用强大的炮火和密集的弩箭,击退敌人水陆两栖的进攻。这样的部署也还没使伯颜放心。为了万无一失,他又亲自巡视四周的地形,凡是险要处所,或交通要道,他都设了进攻和防守的兵力。

    这一天,伯颜正带着几位千户在逐一检查防务情况。他们检查得很细、很严,对每一道铁链环的衔接是不是结实牢固,每一根植桩是不是稳实,他们都做着实地的检查。他正站在战船连成的浮桥上,看一群兵士作树桩的稳固检察。十几个兵士用粗绳套在一根树桩上,一齐猛力拉,结果绳子拉断了,树桩却纹丝未动。喜得伯颜哈哈大笑。逗得一旁的统领和兵士们也一齐畅快地笑开了。那响亮的笑声,在江面上滚动着,与江浪相撞击,激起了澎湃的回音。

    突然,匆匆跑来一位副将模样的人,到他身边悄悄说:“禀将军,刚才探子回来报告,蓝玉率领的明军已到达贵阳府。”

    “好啊,到底来了!”伯颜昂首江面,朗然说道:“就二十里路,快马一个时辰就到。弟兄们,有仗打了,莫想睡安稳觉了!”

    “不知死活的汉人,不怕死就来吧!”

    “我们早撒下天罗地网,准叫你有来无回!”

    “手都闲得发痒了,就盼早点打仗!”

    伯颜为这自己属下的士卒们的疯狂感到高兴,他对几位千户命令道:“赶快回去做好战斗准备。明军是不会让我们安逸的,明天一大早准会发起攻击。”

    蓝玉在傅友德的指令下,果然在第二天早晨从陆地上向普定发起进攻。明军雄壮的骑兵,以凌厉的声势,很快地逼近城下。他们策马飞驰,竟将普定城郊当平原,无所顾忌,一任驰骋。

    很快就出现了灾难性的场面。那奔驰在前的马队,由于跑得太猛,全都撞在横路而设的铁链上,当即人仰马翻。紧随于后的骑兵,也收不住缰绳,倒墙也似地跟随着翻倒了。如是损兵折将了一大批之后,后续部队才醒悟过来,好容易扼住坐骑。待听到蓝玉的退兵命令准备后退时,突然火炮轰响,铁弹铺天盖地落将下来,又有不少大明将士和战马,丧身在弹雨之中。

    首战告捷,使云南梁王的军队大为振奋,兵士们都高兴地说:“都说明廷的骑兵如何厉害,连我们草原健儿也抵挡不住,却原来也是不经打的。”

    伯颜心里明白,明军虽说进攻吃了败仗,但对兵临城下的数万大军来说,只是肌肤之伤,并未动其筋骨,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首战告捷是好的,但切不可轻敌。于是他约好几位千户,分头到各部去,训戒所有官兵。务必保持警惕,随时准备打败明军的进攻。

    第三天。大明军队的进攻开始了。这一次规模更大,其势更猛。

    这次是水陆同时进攻。只是蓝玉也吸取了教训。没有让骑兵猛冲,而是让水师打头阵,陆上缓缓配合前进。

    由王弼率领的水师,顺流而下,猛冲过来,被水底的树桩挡住,碰得船破人翻,后面没碰翻的船,又遭到如雨一般的箭弩的射杀。只一会,就损失战船百多艘。

    水师的惨痛失败,激起了骑兵的怒火,他们确实是勇敢的,不顾一切地向城边冲杀过来,又被梁王军队用火炮、箭弩杀了回去。

    一连四天的进攻都失败了,这很叫蓝玉感到恼火。虽然他在军中比不过傅有德、徐达、冯胜等人,但他也是十分自负的人。

    在进攻之前做足了功课,是很了解对面守将能耐的。为了表示对伯颜的特殊看重。蓝玉特意将劝降的任务交给蒙元降将,以自己人去劝降,该叫伯颜受宠若惊了吧!

    伯颜却无动于衷。那天,哪个蒙元降将带着一小支人马来到城下一块安全的小高地上。喊着要他出来对话。他到城墙上来了,看是一个蒙古打扮的人站在人马中,心里就明白他们是为什么而来。

    “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也想让我投降?”他心里刚这么一闪念,城下的人果然说出他最不愿听的话来了。

    “伯颜将军。我们大明素来最佩服你的军事才能,过去的一点小误会。使将军匆匆离去,这都是我们的过失,请将军莫记前嫌。现在,我大军压境,非将军区区五千士卒可以抵挡的,更何况蒙古已经衰败,风雨飘摇,倾覆只是旦夕之间。将军正年富力强,前途无可限量。怎能去为一个没落王朝陪葬?将军何不弃暗投明,与我们一道,为完成大明的一统大业出力,高官厚禄,是少不了将军一份的。”

    本就有着蒙古人倔强性格,而且自少年时代就开始辗转沙场的他,养成了一种宁折不弯的性格。他轻蔑地朝城下冷冷地扫了一眼,硬硬地说了一句:

    “既然你们是大军压境,那你们就进攻吧!”

    他转身又对部将说:“叫他们快走,不走就用火炮轰!”说完,便走下城墙回营房去了。

    城墙上,很快就传出喊话声:“汉猪,快滚吧,我们要开炮了!”

    只当这话是一种姿态,他不愿就此了结,还想跟伯颜多说上几句。他正定睛寻找伯颜哩,没想到陡然真的传来了炮声,而且前边的不远处腾起了炮击的烟尘。气得他再也不敢停留,匆匆地带着自己的那一小队人马离开了。

    几番进攻的不成功,加上劝降的失败,使蓝玉十分烦闷。他想,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这还不是败,只是小小的不利而已,本算不得什么。不过这是出师后的初战,初战失利,对士气是会有影响的。这是他最担心的一点。他不想再拖,只望另有进攻普定的新路。他带着这个问题问了好些人,都茫然无知。

    于是请教了很多对这里的道路非常熟悉的打敌人。不知还有什么路可以通普定?

    第二天晌午,属下就面带喜色来找蓝玉,蓝玉大喜忙问:“打听到了?”

    属下说:“今天一早,我就换了便衣出去,想找一个本地老百姓打听。我沿着河岸走,一路之上,竟没碰上一个人,连每天赶早下江打鱼的都没有。我想,这也不怪。现在是战乱时期,保命要紧,谁会到处乱窜呢?我正失望地准备回来了,猛然看见迎面走来个年轻人。他一见我,眼睛里就现出了慌乱。我想,这八成是叫我吓住的。我肯定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便把他逮回营来。没打他,也没吓他,让他自己好好说出实情。原来他是一名元军的细作。我细问了普定四周的地形、道路。他说,沿谷龙河九寨,所有的精华都集中在普定和安顺这两个地方。惟有水、陆两路,如果从水路进军,而骑兵又不能在岸上护卫,那是极其危险的。如果安顺,倒是有条方便路的。那是绕道先取下游的黄家湾堡。它的东面有河口,从那里可到藤湖,然后转入谷龙河,仅三里水路即可到安顺。”

    在听属下说这番话的时候,蓝玉的眼睛都亮了。他几次都要拍案叫好了,但他终于忍住了,直到阿术把话说完,他才向左右吩咐道:“快去请王弼将军来!”

    不一会,王弼来了,伯颜问:“王将军,听说取安顺有一条最便捷的路,就是先绕道攻下黄家湾堡,再从河口入藤湖,而后下谷龙河转而攻之。不知这样是不是行得通?”

    王弼拿过地图看了一会兴奋地说:“这是完全行得通的!这一定是最熟悉地情的本地人提出来的,这是个好主意。”

    蓝玉这时胸有成竹了,终于将早就想拍的那一巴掌拍下来了,说:“先放下普定,把这颗钉子摆一摆再说。”

    有些将领提出不同意见。说:“大元帅,绕道先取黄家湾堡,这自然有避开钉子,先吃软的好处,但也有不利的一面。普定是我军进军的咽喉之地,丢下它不攻取,等于拦住了我军的退路,这也是用兵之忌!”

    蓝玉主意已定,他果决地说:“这个意见也是有道理的。只是大军挺进,不能只考虑一城的舍取。至于先攻哪一城,后取哪一城,我自有安排。现在,我们只能暂且丢下普定了。王将军,由你为先驱,顺谷龙河而下,直取安顺下面的九个寨子。”(未完待续。。)

281 收复安顺

    几天之后,行军总管李延、刘国杰奉蓝玉之命,很顺利地拿下了黄家湾堡。然后部队在黄家湾堡大肆砍伐竹子,制成大竹筏,经藤湖,入谷龙河,蓝玉和部将们只带了一千五百余骑兵殿后。

    伯颜听到这个消息后,不愿这么轻易地放走敌人,便派千户哈来定率两千骑兵追击。哈来定也算是颇有武力的一名元将。他想,明军主力已从水路进军,殿后的仅一千五百骑兵,而自己所率的是三千精锐骑兵,两倍于敌人,消灭敌骑,有何难?他取胜之心过急,只催促部队追赶,恨不得一齐扑将上去,将汉人的骑兵一口吃掉。

    蓝玉等人所率骑兵人数虽少,却是身经百战、以一当十的铁骑。他们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对后有追兵已早有准备。他们风驰电掣般地飞奔,很快使自己消失在元军的眼底。

    待哈来定率领他的骑兵疲惫不堪地追到泉子湖时,连明军的一点影子都没有了。人疲马倦的他们,正在为是休整片刻,还是继续追击而犹豫时,突然天上降下成片的箭簇,不少骑兵当即中箭滚落马鞍。在他们还弄不清箭从何处射来之时,突听四周响起呐喊之声,紧接大明的骑兵成散星形,排浪一般从四面卷了过来,很快就冲进了密集的蒙元军中一顿狂乱砍杀。

    哈来定这才明白是中了敌人的埋伏。他忙呐喊着带领士兵们奋起抵抗。士兵们一个个是好样的,他们都英勇地与敌人拼杀,无奈敌人在骑术、刀术上都要纯熟精到得多。很快就有许多蒙元军卒倒在大明将士的马刀下。

    蓝玉所率领的属下都是精通骑术的,他们也像士兵们一样地投入了战斗。蓝玉一眼就看出了哈来定是这支骑兵的指挥官。他那巨大的身躯和高大的坐骑,一座山也似地朝哈来定压了去。在他们两下相交的那一刹那。蓝玉猛劈过来的马刀的风啸,就给了哈来定一种威吓,尽管他侥幸地避开了,但他坐骑仍然受了惊吓,嘶鸣着高抬一双前腿,整个身子竖立起来,这避开了蓝玉砍过来的第二马刀。

    哈来定料想第三马刀又会砍来,便调转缰绳,让马向侧面窜出一箭步。使蓝玉砍过来的第三马刀又是落了空。哈来定知道对方是会穷追不舍的,且他的力大,硬拼不是办法,只能智取。

    此时,在这泉子湖畔的狭长地带,大明、蒙元两军,正杀得天昏地暗。金属碰撞的铿锵声,将士嘶哑的呐喊声,战马喷鼻的喘息声。以及中刀倒地惨烈的哀叫声……渲染了这片小战场极其悲壮的气氛。哈来定看出自己的马跑不过伯颜的高头大马,他没有让战马朝战场外跑,而是在拼杀正激烈的战场圈里面跑,这样。蓝玉的快马也发挥不了优势,他也就可以见机杀一个回马枪。

    蓝玉果然盯得很紧,驱着坐骑在混杀的人马中穿行。紧紧盯住哈来定追了过来。正在逃跑着的哈来定,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他突然停在一对正在激烈厮杀的兵士的旁边。待蓝玉冲过来时,猛然举刀砍了去。

    没料到本来就武艺高强的蓝玉。竟有松鼠般的轻巧。当马刀从他头顶砍来的时候,猛将身子伏在马背上,双手抱住马的颈项,侧身躲过。然后驱马绕了一圈,又紧追过来。哈来定忙驱马逃走。蓝玉追得猛,哈来定逃得急,坐骑慌不择路,前蹄不幸踩在一匹死马身上,被滑倒了,追上来的蓝玉手起刀落,结果了哈来定的性命。

    主将被杀,蒙元骑兵的士气顿时低落下来,逃的逃,降的降,战场上丢下了几百具尸体。

    既已溃退,蓝玉也不让追杀。以百骑的少数,战胜十几倍的多数,作为先锋的他,也是够高兴的了。想到任重道远,他也就和部将们一道率部日夜兼程地朝宁古寨赶去。

    王弼率领先遣部队,已经从水路到达了宁古寨。这是他第一次独自指挥的军事行动,很想有所显示,以表示对自己的能力。部队一到达宁古寨之后,他立即按蓝玉所吩咐的,命令俘虏的蒙元士卒,带着大明的讨伐檄文和招降黄榜(一种用黄纸书写的皇帝发出的文件)去宁古寨。

    宁古寨的守将面对着被俘的士兵带来的黄榜、檄文,气得他俩怒火万丈。连声嚷:“快给我将这几个贪生怕死的软骨头推出去斩了!”

    立时,就有一队刀兵应声拥了上来,将那几个被俘士兵推出去了。

    另外一个蒙古人也气愤地骂道:“瞎眼的汉人,竟然如此轻视我蒙古勇士,不知羞耻,还想拉我们下水,真该千刀万剐!”

    指着扔在地上的黄榜、檄文嚷道:“快给我将这些揩屁股的脏纸烧掉!”

    很快有人拿来取火石,在大厅里将榜文烧成了灰烬。

    这时,冷静下来了,他们才想起来似的说:“我们已经把事情做到尽头了,汉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另一个人说:“事已至此,只有誓死抵抗了。我俩分头去各部把人马组织起来,严阵以待,准备汉人攻城。”

    “咱俩齐心合力,跟军士们说清楚,坚决抵抗,拼他个鱼死网破!”

    宁古寨里的蒙元军队静等了大半天,却不见大明军队攻城的动静,慢慢地,他们也疲惫了,一颗拼死战斗的紧张的心渐渐松了下来。到了晚上,突然起了大风。已是初秋天气,大风之夜是很冷的,士兵们都窝在避风的地方打盹,在侥幸地想,这样的大风夜,或许敌人不会攻城吧!

    正当蒙元军队在做着侥幸的梦的时候,大明的大部队也都窝在城下四周的避风处,静静地等待一个关键时刻的到来。而其中有一支小部队,却在悄悄地活动着。他们拖着两个极其笨重的东西。正按照王弼选择的方位安置。是要挑选一个恰到好处的顺风方位,好让他们的配发不多的两门火炮真正发挥作用。

    炮位终于选择好了。待命的士兵也被告诫即将投入战斗。

    突然。两声巨响地动山摇,打破了夜的寂静。紧接着城里的房屋燃起了大火。风助火势。火借风威,顷刻工夫,宁古寨里成了一片火海。

    待宋军惊醒过来,还不知该不该去救火的时候,大明军队已杀进城来了。仓皇应战的蒙元军队,被包围在火海之中,哪能还有奋抗的能力?顷刻间,火海旁边,又增加了一片片血海。在王弼的亲自指挥下。守将被俘,兵士们被屠杀殆尽。

    王弼站在火光辉映的猩红的血海中,双眼瞪得溜圆,完全没有了以往的从容风度,突然指着血海中的死尸,冷冷地发出一道命令:“将他们每人的一只耳朵割下来!”

    蓝玉果然在第二天的一大早赶到宁古寨了。他站在冷风凄凄的宁古寨头,看到仍在袅着余烟的一片废墟和那惨不忍睹的一片血海,他那本来泛红的大脸膛陡然灰白了一下,心头蓦然跳出一句话:杀了这么多人呀!这只不过是瞬息的一闪念。很快他脸上又恢复了红润。于是。他对跟随在后的王弼说:“打仗嘛,能不杀人!这一仗你打得好呀!”

    几天之后,蓝玉作出了新的决定,仍以王弼为前驱。回兵普定,先攻打安顺城。他的战略构想是别致的。既然这两个地方是大明进军的门户,就不能长期让蒙元军队把住。这毕竟是后顾之忧;何况宁古寨一战,显示了大明将士作战的能力和火炮的威力。而他又很熟悉附近的情况,为什么不趁热打铁。让王弼用火炮去拔掉这个钉子哩。至于普定,他仍然是不打算去碰硬,丢下这样一个钉子,孤零零的,拖不了多久,也会不拔自掉。

    王弼受命之后,日夜兼程,很快将部队推到了安顺城下。他仍然按蓝玉的吩咐,先行劝降,只是一反常态,采用的劝降方式异常残暴。他命令部卒,牵上五花大绑的宁古寨守将,带着在宁古寨的那片血海中割下的人耳朵,来到安顺城下。他们将守将和人耳朵摆在城墙下后,盛气凌人地喊:

    “叫你们当家的出来看看吧,我们大明军队打来了,你们投降可以升官,不投降就是这种下场!”

    站在城墙上看到这番情景的安顺守将,气得唇边的两撇胡须直发抖。他在心里骂:大明竟对自己的同族兄弟如此残忍,这个守将是附近的当地的一个回回人,他也是跟随脱脱大人打仗打出来的。在脱脱的熏陶下,也算是死忠蒙元的一个人。。

    城外,仍然在高声喊:“投降吧!不然,只有死路一条!这些人耳朵,就是你们的下场!”

    这些迫降的呼喊,明显地撼动了一些人的心。安顺守将感到了军士们情绪的浮动。他想,光火不行,必须鼓舞士气。他这么想着,便悄悄对一个贴心的军官说:“你快快去城下埋伏一些弓弩手,等着射杀来军主将。”待那军官去了一阵,大明军士的喊声也显得声嘶力竭了,安顺守将才缓缓走近城墙边,面含微笑,朝下面招了招手。

    在城下等得不耐烦了的王弼,原以为蒙元守将是坚决拒降了。而这一招手,使他萌发出一点儿希望,以为里面的蒙元守将有点动心了,只是还有什么难言之衷,需要与他细说。他觉得这符合作为蒙古人的性格,就带着几个随从,驱马走了近来。谁知刚走近不过二十来步,突然乱箭蝗虫一般扑来,王弼连人带马,一齐仆倒在地。喜得城墙上爆发出一阵欢乐的哄笑;吓得大明将士慌忙狂奔过来,将王弼搀扶到另一匹马上,赶忙退了回来。王弼也中箭了,中在右臂上。

    一场意在大报复的攻城战开始了。

    大明军队仗着兵多马壮,潮水般地拥来。安顺守将便指挥守城将士用燃烧着的油罐、竹木、火箭等火具,朝密集的大明攻城士卒投掷了去,击退了大明的第一次进攻。

    虽然暂时被打退了,但大明进攻的声势却击败了一些守城将士的意志。千户黄顺。副将任宁,而他们本来就是汉人。没有必要为蒙古人殉葬,料定城破惨败是必然的。他们相邀着出城投降去了。有些士兵也偷偷用绳子坠下城墙,好去投奔大明。安顺守将发现后,勃然大怒地打城门,将这些人赶回城来,一一捉拿斩首示众。

    正在内外交困之际,大明将士又发起猛攻了。安顺守将试图以火阻住明军。然而,到底大明人多势众,在火堵住一面,却不能将全城堵住。

    正当城区火焰冲天的时候。大明将士已乘隙蚂蚁似地爬上城来了。一大群官兵,将安顺守将团团包围在一个街口上。他一手执剑,一手执大刀,迎击着几十人的围攻。士兵只想快一点刺倒他,在一旁观战的王弼却喊:

    “不要杀死他,要活捉他!”

    安顺守将越来越感到力不能支了,但是决不肯做俘虏的。于是,他在手起刀落,一连砍翻了三名大明士卒后。丢掉了大刀,挥起宝剑,刺向自己的咽喉。在鲜血喷射的那一刹那,他竟然没有倒下去。就在一个官兵举剑刺向他的时候。他清楚地听到王弼大声地嚷:

    “捉活的!”

    安顺守将大笑了一声,趁那个官兵犹豫的一刹那,挥剑刺了出去。连剑也不抽回,自己纵身一跳。跳进了火中。

    安顺城内的大火刚扑灭不久,蓝玉就赶来了。他在跟王弼一见面的时候。就问:“捉到安顺守将吗?”

    王弼知道大元帅十分看重安顺守将,认为这安顺守将也算的上是一个猛将,而且也算是最知晓普定防务的人之一。

    或许蓝玉自己是从马鞍之上成长起来的原因吧,他对沙场上拼杀出来,积功而成为将军的安顺守将特别看重。加之这个安顺守将是本地人,对这一带熟悉,他需要这样的人来协助他夺取普定。招降或活捉安顺守将,是蓝玉的心愿。

    王弼轻声回道:“他死了。”

    蓝玉的脸上,有着明显的不满,冷冷地说:“怎么死了?我不是说了,他不降,也要抓活的吗?”

    王弼说:“我是按左副将军的吩咐,亲自督战一定要抓活的。是他杀死了我们四名兄弟,在自己料到会要被活捉时,突然用剑自裁,没有死,又跳进烈火中的。”

    听到这儿,蓝玉心里猛然抽动了一下,随口赞道:“也算是个英雄了,只是可惜了不能为我大明所用,却为苟延残喘的蒙元效力!”

    蓝玉没有注意自己的情感会对身边这位曾经任过皇帝身边宿卫的双刀王有刺激,又说:

    “看看去,我要看看这位安顺守将究竟是个什么样儿。”

    王弼默然将伯颜领到城里的一片烟雾腾腾,焦臭四溢的废墟边,着副将查看了一遍后,终于找到了一具焦尸,然后命士兵抬了出来。

    身穿铠甲的安顺守将,从外表上看,还保持着完整的身躯。头上的铁盔依旧,只是面部被烧焦了,或许是下部有衬盔护着的原故吧,他的那两撇胡须仍生动地翘在唇边。

    蓝玉禁不住上前摊手弓腰,挺虔诚地行了一个军中之礼。然后轻轻对王弼说;“好好安葬他吧!”王弼唯唯应诺,心里却像打翻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无来由地对安顺守将生出一种怨尤:自寻死路,还不让人安宁!攻下安顺之后,蓝玉立即回兵南下,矛头直指普定。

    大军在向普定西面进军时,蓝玉不想争一城之得失,并没有攻击小城镇的打算。不过大军的逼近,却把当地的梁王属下官员给吓坏了,主动地把城献给蓝玉,表示投降。

    不费吹灰之力得了一座小城,蓝玉自然高兴,大明的将领们也很高兴,都纷纷跑到蓝玉的营帐里来提建议。

    有的说:“左副将军,这个小城听说是一座很富的城市,现在既已献给我们了,为什么不进城去呢?”

    有的说:“为什么不派人去城里清点一下仓库,看有多少用得着的军需品?”

    还有的甚至说:“左副将军,我们连连打胜仗,该取点财物犒劳犒劳将士们了!”

    蓝玉听了这些后,红红的脸膛上没有半点表情,大眼珠子只是在不停地转瞬。他是在深思着什么。深思什么呢?他在想以后一个大的胜利连着一个大的胜利时,部队该注意些什么?最重要的又是什么?他很快得到了结论:是纪律,铁一般的军纪。越是胜利,越要防备部队内部的**。这么想着,他面容开朗了,从眼睛里闪射出来的明亮的眼光,使四周的将领们高兴了,以为大元帅赞同他们的意见了。但很快他们就被蓝玉威严的声音折服了。

    “任何人都不准进城,违者以军法处置。请诸位回去好好训诫部队,决不准许违背。”

    将军们默然离去之后不久,就接到了一道暂驻城外休整的命令。蓝玉是要检验一下部队“令行禁止”的程度,所以才不匆匆离去。他觉得这不仅不会在时间上影响普定的军事行动,而且会为夺取普定的胜利创造条件。(未完待续。。)

282 顺利南下

    这道命令却急坏了属下的众将。他们想着的是尽快攻下普定,不延误战机。忧心如焚地住在这小城外驻扎算是什么意思,大多数人到底忍不住了,便怂恿着在这次安顺之战中立功的王弼前去试探,问:

    “左副元帅,大家让我请示来了,究竟我们什么时候开拔?”

    正在一旁看着地形图的蓝玉,没理没睬,好像没听见一样。他双眼凝视着自己面前的地图,全神贯注地看着。

    等了大半晌的王弼见左副元帅只顾看地图,也不好再问,便悄悄地回去了。众人听说了这个结果之后,也没深思,以为是左副元帅有更高深的计策,便道:

    “看来咱们要有大动作了,左副元帅正在筹划,没空答复你,那就明天再去吧!”

    第二天王弼一大早去见蓝玉。这一回蓝玉没有看地图,只是是在营帐外的一片树林里散步。

    王弼走近去说明来意:“元帅,我还是来请问部队开拔之事。”

    蓝玉又像没听见似的,只顾试刚上脚的一双鹿蹄皮靴,不停地将上翘的鞋尖抵在地上,脚根使劲朝下踩。他是试鞋里装的棉物、鹿毡是不是暖和合脚。王弼站了好一阵他也没有看一眼。

    王弼实在没趣,又灰溜溜地回去将这种情况告知了众人。那大家就都有些纳闷了。左副元帅是怎么回事了?他们对蓝玉元帅是了解的,那是个率直而真诚的人。这一回怎拿大架子了?这真叫他百思而不可解。

    “大家伙,别叫我再受这份罪了。还是你们自己去吧。”

    王弼的这番话,陡然使大家开了窍。立时,心里全明白了。原来蓝玉不是心里不着急。而是别有意思,慢慢的总结他们自己前一段的要求,不难猜出蓝玉心里在意的是什么,是军威,是纪律。

    蓝玉自然比不上徐达、傅有德等老将,总算是占了常遇春的便宜,做到了现在的这个位置上,这次攻伐云南的部属们,大部分在之前的威望和爵位都比蓝玉高。所以蓝玉担心的是这个,自己在军中威信的问题。

    第三天,众将集合在一起赶早去求见左副元帅。

    蓝玉正盘腿坐在营帐里看地图。众将进帐的时候,他也没抬头,只说:“我知道你们今天会来的。”

    众将认错地说:“我早该来的。”

    蓝玉大度地微笑着说:“是啊,你想想,军事行动这类大事,事先能不谨慎保密吗?这是皇上交给我们大家的事,我岂能掉以轻心和不着急吗?”

    众将没有什么意见。只是王弼等带头诚恳地说:“是属下们疏忽了!”

    蓝玉说:“各位,攻城打仗之事,万万疏忽不得,稍有不慎。就会铸成大错。”

    这番话,说得众将低着脑袋默不吭声了。蓝玉见话已说得很重,便要大家都坐在他身边。然后将地图拉到中间的位置,放在众将面前。转过话题说:“攻普定,必然有一场大的水战。为了顺利横渡谷龙河。我以为部队先在蔡店会合为好。蔡店离普定仅四十里,濒临谷龙河,交通方便,特别便于水师行动。”

    认真斟酌了一番之后,众将欣然说:“元帅考虑得十分精细。蔡店地处要冲,沿途又没有大的阻挡,大军会合那里,是太恰当不过的了!只是什么时候出发的好?”

    蓝玉说:“本帅认为,可在今晚深更悄悄开拔,我督后续部队随后而来。”

    众将坚决地说:“请左副元帅放心,我们会准时在蔡店迎接大军的。”

    担负普定一带防务的蒙元梁王所属的伯颜,在得到明军迫近蔡店时,他也正在紧锣密鼓地调集军队,加强防务。

    已经入秋了,虽然是在南方。谷龙河两岸,也是有些寒气逼人。这在伯颜看来,正是利于防守的好时机,更何况此时谷龙河上有大小船只近两千余艘,军力可谓雄大。

    他将这些军力调了拢来,让将领们各据要害之地。与普定一河之隔的阳逻堡,是普定的桥头堡,明军渡江必经之地,必须固守,他特地派千户王达率精锐番兵把守。为了防止疏漏,除要害处,还加强了中流一带的防务。他命万户、普定都司朱祀孙率游击军扼守。将三十余里的河面,防守得铁桶一般。伯颜以为,这样可保万无一失了。

    明军果然被阻在蔡店,无法前进。

    蓝玉立刻召诸将商量对策。部将马福提出自己的建议。他说:“据我知道,渡河的要道除了阳逻堡外,还有一处地方,那就是阳逻堡西面的沙芜口。我们可以过沦河,越过一片湖区,而至沙芜口。”

    将领们都觉得这是个可以采取的好建议。纷纷说:“左副元帅,这个主意好,我们就丢开阳逻堡这个硬钉子,从沙芜口过江吧。”蓝玉也觉得绕过阳逻堡是可以考虑的,只是对沙芜口的情况并不了解,他不敢贸然动兵。当下他作了决定:连夜派斥候去沙芜口,侦察那里的动静。

    很快,派去的斥候回来了。情况是沙芜口也有重兵把守。

    王弼听罢,失望地说:“看来沙芜口也不可去了。”

    蓝玉说:“我细问了从沙芜口回来的人,根据他说的情况,那里虽有重兵把守,但较之阳逻堡,地形并不十分险要,防守力量也弱多了。所以,我们还只有取沙芜口这一条路了。”

    王弼犹疑地说:“沙芜口与阳逻堡近邻,一旦沙芜口守备坚固,攻之不下,阳逻堡又出兵相援,我军就会进退两难。”

    蓝玉深沉地看了众将一眼,默然站起身来,缓慢地在营帐里漫步。脚下的那双新鹿蹄鞋,踩出了叽咕叽咕的声响。众将明白蓝玉在运心思了。也都屏声静气,不敢打乱他的思路。渐渐地。他的眼睛里来神了,宽脸庞像喝多了酒似的变得更红了。突然他回到座位上坐着,大声地说:

    “将军们,准备大行动吧,请回去好好组织部队,今夜睡个好觉,明晨五更开拔,包围阳逻堡。”

    众将听了,觉得很突然。他弄不明白为什么要包围阳逻堡?正要动问,蓝玉却先说话了:

    “王弼,由你率主力包围阳逻堡。我则指挥攻取渡河口。”

    “攻取阳逻堡?”这又出众将的意料之外。

    蓝玉果决地说:“对,攻取阳逻堡。”

    王弼正要问攻取阳逻堡做什么?没待他问出,蓝玉却说了:“把阳逻堡拿下后,从渡河口渡河。”

    众将茫然了。他知道,阳逻堡虽可渡江,但江面宽阔且水流急,这决非良策。而且这么扯旗放炮地部署也不像是蓝玉元帅的风格。是怎么回事了?可是众将却十分振奋,纷纷表态说:

    “左副元帅的决策很好,只要能渡河,就可早日拿下普定。”

    “这样好。包围阳逻堡,攻取阳逻堡,胜利渡河。”

    蓝玉见大家情绪很是高昂。心里很高兴。他也明白众将还心存疑虑,暂且佯装不知。只是说:“大家快去准备,不得稍有差错。”

    待众将离去之后。蓝玉见王弼迟迟不走,就将他拉在一旁说:“用这声东击西之计,沙芜口定然可取,你难道就没看到?”

    王弼这才恍然大悟。惭愧不已地摇了摇头,然后高高兴兴回营帐去了。

    当晚,明军大动声势,浩浩荡荡地扑向了阳逻堡。攻取阳逻堡的信息,也很快传到了梁王麾下的营中。正在阳逻堡的包围圈形成的时候,蓝玉悄悄派遣心腹张雄率领一支精锐的轻骑部队,神出鬼没地奔向了沙芜口。

    在普定挨近谷龙河的登高楼上,一群酒酣饭饱的男女,正围着普定守将伯颜在嬉闹。

    这个说:“将军用兵如神,把个谷龙河封得铁桶一般,他蓝玉纵有天大的本领,也休想让几万大军插翅飞过河来。”

    那个说:“有伯颜将军的镇守,真是普定百姓的福气!”

    还有的说:“此次普定之战,必然会大败汉人,我们普定的百姓,除了给伯颜将军树碑永颂功德外,还要向梁王上疏,请梁王给将军升官晋爵。”

    本有七八成酒意的伯颜,在这一番话的抬举下,酒意便到了十足的十成。他昂首挺胸地说:“都说蓝玉怎么厉害,其实也不过如此,此番他的几万大军,不也就被我堵在蔡店动弹不得了吗!”

    人们立即回报以一片赞美之声:

    “比起将军来,蓝玉算得了什么!”

    “汉人本来就很懦弱,就算有那点威风,还不是那些贪生怕死的人助长的。”

    “对,我大元的将领如果都像将军这样精于调兵遣将,他蓝玉能到得了蔡店?”

    “……”

    这些话听来虽然舒服至极,却也叫伯颜有点后怕。他想,谁不贪生怕死呢?到该走的时候,谁还宁肯丢命不肯走?这么一想,叫他多了一份心:如果守将中有不坚守的,这铁一般的防守不也就不牢了!这想法好叫他灰心,高昂的情绪顿时低沉了下来。恰在这时,幕僚来到他的身边,在他耳畔轻轻说了一句:

    “将军,快马来报:明军已重兵包围了阳逻堡,现在蓝玉亲自领兵攻打蔡店。”

    伯颜听罢,顿时酒醒了一半,心都提起来了。他一手将幕僚拉到内室,急促地问:

    “真的去打蔡店了?”

    “快马是这么说的,而且还说他还和蓝玉的部队擦身而过,那都是极精锐的明军。”

    伯颜重重地在自己的额头上拍了一掌,说:“八成蓝玉是要从蔡店过河。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着棋呢?”

    幕僚还有点疑惑:“那里河阔水急,蓝玉会这么做吗?”

    伯颜确信无疑。他说:“蓝玉夺取普定心切,我军封河严密,别无进路,就必然从蔡店想法子了。”

    幕僚拿不出别的理由。也只能是默认了。

    伯颜越想越觉问题的严重,说:“伯颜这一着很厉害。他围阳逻堡。攻蔡店,守军出不来。无法救援,而蔡店一带河岸又防守薄弱。当务之急是增援保住蔡店。”

    这时,阳逻堡、蔡店求援的快马也接连来到,更增强了伯颜抽兵救援的决心。于是,一场调兵遣将的军事筹划,连夜展开了。

    听到伯颜的援军纷纷出动的消息后,蓝玉禁不住哈哈大笑。那响亮的笑声让众将既感惭愧,又觉开心。他觉得跟随蓝玉,自己长了不少见识。他说:

    “左副元帅声东击西之计。已经成功了,现在该出兵攻打沙芜口了。”

    蓝玉道:“没有王弼这种气吞山河式的大包围,伯颜也是不会上当的。我很满意你的配合。只是攻打沙芜口的事,早有张雄率精骑去了,估计不用几天就会拿下的。现在该趁云南梁王的援军到来之时,悄悄松开包围,避开与他们作大战,将我军从阳逻堡附近的小河,乘船去沙芜口。准备渡河战斗。”

    众将说:“大元帅放心,包围阳逻堡的部队一定能顺利地从那里出发。”

    蓝玉高兴地说:“那我一定率打蔡店的部队随后而至。”

    就在明军顺水而下,浩浩荡荡的进军途中,得到了快马送来的捷报:沙芜口已顺利攻下。张雄在沙芜口迎到了王弼所率的大军不久。蓝玉率领的后续部队和大批左路军也陆续赶到。全部布列在谷龙河北岸。

    既然攻占了沙芜口,下一步首攻的目标自然就是阳逻堡了。

    蓝玉还是皇帝预先布置的老办法,采用先招降的策略。他先派人带了招降的诏书、檄文。去阳逻堡城下喊话。

    阳逻堡的守将是王达,这是一个很忠厚的人。面对大明军队的招降。他的回答没有豪言壮语,只是一番实实在在的话。他说:

    “我们的将士。都是受了梁王的厚恩的。梁王恩待我等,是要我等在危难的时候为梁王尽力。现在你们兵临城下,正是我等拼死报效梁王的时刻,哪有背叛投降的道理?”

    蓝玉派去的人说:“我大明十数万大军压境,你不投降,我军必然攻城。一座小小的阳逻堡,还愁攻吗?到那时候,就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了。”

    王达说:“那你们就攻吧,我们正披甲荷戟等待着。至于谁胜谁负,就像是赌博中的孤注一样,输赢就在这一搏了。”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蓝玉派遣去的劝降人回营将情况一一禀报蓝玉。蓝玉听了很气愤,当即作了进攻的决定。他命令出动一千艘名叫“白鹞子”的轻便灵活的战船渡河攻打。怎奈阳逻堡地形险要,城堡坚固,再加上王达的死脑筋,一连攻了三天,也没有攻下来。

    面对这样一块硬骨头,蓝玉觉得不可轻易对待,便请来众将共商对策。

    王弼这一段也长了不少见识,懂得灵活机动的重要性。他说:“对于阳逻堡,恐怕还是用左副元帅的老谋略最好。”

    蓝玉说:“你所说的老谋略,是不是指暂且丢下阳逻堡不动。”

    王弼肯定地点了点头。

    蓝玉说:“我也正是这个想法。伯颜以为我们必须攻下阳逻堡才能渡江。可是它坚而难攻,再攻下去,也是徒劳。为什么我们不来个避实就虚,另寻进攻方向。”

    王弼说:“这样很好,不知左副元帅选择从哪里进攻?”

    蓝玉用手在地图上指划着说:“将军可亲自率三千铁骑,坐船顺河而上,第二天从上游渡河,袭击南岸。只要你过了河,就立即派人报告我。”

    王弼听了很兴奋,他是喜欢打大仗的,特别是那种要历艰险的战斗。他说:“这是上策。左副元帅,如果你能将战船的一半分出来,让我率领沿着河岸西上,停在离普定东北面二十五里的青山矶,然后寻找战机而出击,这样是一定能够如愿以偿的。”

    蓝玉觉得王弼的建议很好,说:“就这么定了吧。”

    于是,蓝玉一方面督促进军阳逻堡,一方面着王弼率领四支军船逆流而上二十五里,停在青山矶。

    在汉口扑了一空的伯颜,见明军攻向阳逻堡,急忙回师援救。在他率师冒着凛冽的大风,艰难地跋涉在泥泞中时,他万没想到,大明的庞大军船,会在这天的夜里,从水路向西边的青山矶挺进。

    这是一个朔风呼啸的月夜。河上的顶头风,刀尖似地刮得人们的手脸针刺一般痛。河上的水波汹涌,跟风一道,推着船儿朝后退,将士们在明显地划着顶风顶浪船。

    “呼呜———呼呜———”

    “哗啦———哗啦———”

    “哎哟着———哎哟着———”

    风声,浪声,和划船的号子声,会合成一组雄壮而凄厉的进军交响乐,在这个喧闹的夜里激荡。

    天,黑沉沉的,只有江面上闪着灰暗的波光。军士们就是凭着这微弱的波光识别水势前进的。

    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走了多久,天空突飘起了雨丝。起初稀拉拉的,只有飘在滚热的脸上,才感觉到。渐渐地,雨越下越大,几乎是泼洒下来,在朔风中狂舞着,打着旋,洒在江岸和江心中。

    参与汹涌的浪,在与船顶牛;而洒在江岸的,却渐渐成了气候,河岸呀,坡呀,山呀,全都刷成一片雾茫茫的。天水之间,也陡然增添了亮光,显出了这支庞大船队的剪影。(未完待续。。)

283 谷龙河之战

    王弼挺立在一艘船头甲板上,旁边,同样昂然挺立的,是他那匹高大的枣红马。豆子大的雨点,洒在他的鱼鳞铠甲上,也洒在马的鞍鞯上,在那里流成小溪。

    王弼鹰翼一般的浓眉和络腮胡子上,落上的雨水立刻好像被他鼻、口里喷出的热气蒸发了,在呼啸的风中,又是很快变成一层层的白雾。他全然没有顾及这些,一双晶亮的眼睛一直盯着茫茫的水路的远处。

    他很为这极其壮观的雨中大进军感到自豪。这谷龙河中的夜,使他联想起很多当年鄱阳湖之上的风夜、雨夜,在那里,他跟着皇上一起,整整度过了六个春冬,却没能真正打几场大仗,原指望在北平可以血战一场,不曾想那时候自己根本显示不出来。作为军人,就是希望能在战场上有番表演。可惜那一次没能摆开大的舞台,也就无法演出战争的大戏。

    这次有幸给蓝玉做助手,倒有机会了。这一段的事实证明,蓝玉的确是野战之中的能手。皇上真是慧眼识珠,让蓝玉做左副元帅是绝对英明的。他决心要在跟着蓝玉大显一番身手。这么想着,他不由豪情满怀,虽说这漫天风雨迷漫,可他心窝里却热烘烘的。

    天亮时分,军船陆续到达了青山矶。待船舶碇后,王弼跳下船,登上河岸,透过茫茫的雨水,遥看南边的河面。远远地,他看到南岸边露出一片片朦朦胧胧的沙滩。这说明对岸没有悬崖峭壁,也没有激流漩涡,更不是深潭大渊。那是最便于强渡登岸的好地方。他的双眉登时像鹰翼一般扇动起来。他急速走下江岸。登上船,火速召集各部将领。作了紧急部署。他说:

    “这里是渡河的好地方。我们要立即过河。人乘船先渡,马乘船随后。”

    众将领都说:“将军的决策极好。只有趁热打铁,才能夺取胜利!”

    王弼高扬着粗眉,指着一位年轻剽悍的属下说:“史格,由你率一支船队先行。你们要抢先登滩,如遭遇蒙元军队,要勇于硬拼硬杀,为后续部队扫清道路。”

    史格挺胸应道:“是,一定奋力拼杀!”

    雨,仍在纷纷扬扬地下着。使青山矶的江面。更增加了一层神秘的朦胧。就在这朦胧的晨光中,第一批盔甲透亮的将士们,在史格的指挥下,切入滚滚的河浪,向对面的南岸疾速前进了。也就在这时,南面沙滩深处的岸边柳丛、苇荡里,也有一支船队在冒雨静候着,这是云南梁王所属千户巴格率领的元军。他们是准备在这里阻击明军渡河。

    巴格有着一把蛮力,却是没有什么头脑。他准备以这沙滩为依托。用轻便的战船,在水上打败渡河的明军。自己的军队正以逸待劳,而明军经长途航行,又横河抢渡。疲劳是必然的。以蓄锐之师,攻疲惫之军,巴格是有足够的取胜信心的。所以天气虽冷。风雨虽大,他们心里却紧张而又兴奋着。

    当大明的军船队冲近沙滩那一刹那。巴格一声号令:

    “冲!———”

    南边河面,陡然响起一片野兽般的吼声:

    “杀!杀!”

    “杀!杀!杀!”

    沙滩边。陡然冲出几百艘小船,直朝大明军队说乘的船只冲杀了去。

    蒙元战船来得这么快,这么猛,这是史格没有料想到的。大明将士原只想拼力冲到沙滩,就可好好休息片刻。如今蒙元军队陡然扑来,难免有些慌乱。史格看到了这一点,连忙驱船冲向前,身先士卒,高声喊:

    “弟兄们,立功的时候到了,冲呀,杀呀!”

    于是,两队战船,两股喊杀声,顷刻胶着在一起,变成了一片船舷相撞的沉重的撞击声,刀戟相见的一片金属碰撞的铿锵声。这声音虎啸雷鸣一般滚动,压过了涛声,盖过了肆虐的风雪声。

    站立船头的巴格,见将士们杀得凶悍,十分兴奋,只是一迭连声地吼:“杀得好,杀得好!”喊着喊着,他的心也发痒了,也想冲上去杀个淋漓痛快。他正在寻找拼杀的对象。猛然间,他看到了正嘶喊着指挥将士冲杀的史格。他料定了这是明军的一位主要将领。擒贼先擒王,他要去擒这个“王”。于是,他率领了几条战船扑了过去。

    史格是在战船被重重碰撞了,自己被突如其来的强烈颠簸打了一个趔趄时,才发觉敌船已盯住自己了。待他准备迎击敌人的时候,已有蒙元士兵跳上他的船了。他忙举刀相迎。这时,巴格指挥的几条船,已将他团团包围了。巴格一心想活捉了他,便将自己的战船紧靠在史格的船边,自己用长矛不断刺向正在拼力抵抗的史格。巴格不愧是长矛能手,他出手快、准而有力。

    尽管史格不断地跳腾、退避,但他毕竟还要对付登上船来的蒙元士卒,终于还是被巴格刺中了三枪。第三枪不幸刺在大腿上,一阵剧烈的疼痛,差点使他栽倒。他愤怒了,怒吼着将愤恨全都发泄在登上船与他对杀着的蒙元士卒身上。他像受了伤的野兽一般发狂起来,瞪着血红的怒眼,挥刀扑向一个蒙元士卒,手起刀落,将那蒙元士卒劈倒。然后反身又是一刀,将另一个蒙元士卒劈了一个趔趄。他惟恐那蒙元士卒回他一刀,趁那蒙元士卒尚未站稳之际,飞起一脚,将他踢进河中。

    这一边的巴格气坏了,他急想跳上船去救援。可是船的波动太大,双方的距离变化不定,他无法跳过去。他的长矛也越来越显得太短,虽几次猛力刺去,却够不着。他顺手夺过身边一个士兵的大刀,照准史格的背影掷了去,正劈中了史格的手臂。只听得史格撕声裂肺地惨叫了一声。他的船已飞速地朝对岸逃了去。

    主将败走,群龙无首。整个船队散箍也似地溃败了去。巴格一见,好不高兴。他想。原以为这些汉人水战如何厉害,却原来竟是这般不经砍杀,一时兴起,不如追杀个痛快。当即命令船队穷追不舍。

    雨早已停了,风却越刮越猛。白昼的光照,已驱走了雨雾。河面明亮亮的了。分明地看到,河面上的两支船队在江中狂奔。逃的在浮动着的破船、死尸中拼命逃;追的也是在浮动着的破船、死尸中拼命追。好一番激烈景象。

    巴格只顾得盯着眼面前的敌船追,却没有注意逃走的船队前面正迎面挺进着一支更为庞大的船队。

    史格的船队逃到河中心时,正遇上了王弼率领的船队。王弼什么都明白了。这次的战败,使他感到非常恼怒,他的鹰翼眉又高展开了,一嘴络腮胡直楞着,他恨不得要杀人;但看到史格浑身是血的情景,心又有点软了。胜败是兵家的常事嘛,哪个将军没打过败仗呢?想到这里,他大声朝史格喊道:

    “你赶快带部队到后面休整吧,我们顶一场去。”

    在王弼的船队冲去不一会。就与追来的蒙元战船遭遇了。大明将士冲得很猛;蒙元战船追得很急。两支船队是在激烈的碰撞之后,才兵器相交的。

    日光,惨白惨白的,照在一片汹涌着血水的河面上。照在一片红光闪闪的刀光上,照在一片因愤怒变得十分狰狞了的脸面上,哄起了一片撼动天庭的喊杀声。

    蒙元水军本来是胜利之师。有着追穷寇的凌厉锐气。尽管大明将士士气高昂,也不是容易抵挡的。两军初战未久。就已有不少战船翻覆,不少士卒坠尸江面。河水顿时浮出一片新的红晕。

    王弼明白。两军相交,保持最初的锐气是十分重要的,这是取胜的基础。他执刀挺立在船头,像一座大基石似地紧随船队之后,压着阵脚,只准前进,不准后退。这大大激励了士气,大明军队的抵抗渐渐显出了力量,船队开始缓缓前进了,而蒙元梁王所属的船队开始节节后退。

    巴格并没有因为后退而气馁。他有恃无恐,身后的沙滩,是他们抗击的好后盾。他指挥着部队且战且退,然后迅速将船推到沙滩边,连接成一条防线,以阻挡大明船队登岸。

    大明的船队果然被阻了。他们的船靠不了岸,有不少下船想登岸的士兵,死在早有准备的蒙元士卒的刀下。

    王弼见此情景,立刻命令船队后退一步,这样既避开了蒙元军队的锐气,又可等候后面的战船组织新的进攻。

    没过多久,载马的船队浩浩荡荡来了。王弼立即命令两支船队同时前进到浅水边,然后弃船上马,以马队冲击。

    当蒙元军队满以为大明溃退,胜利在望之时,巴格突然发现大明军队从天上降下来一支马队冲来了。马队在沙滩前的浅水中奔跑着,在水面上溅起一片一片比雪还要白的水花,发出阵阵吓人的喧响。他一边发出迎战的命令,一边派人去调马队。

    很快地,大明的马队跨越了船的防线,冲上了沙滩。立时,一场残酷的步兵对骑兵的血战展开了。正在蒙元军队节节败退的时候,巴格也指挥着自己的骑兵冲上来了,他们冲得猛,杀得厉害,又把大明的骑兵压下去了。

    王弼气恼了,直楞着络腮胡,吼道:“顶住,给我冲!”便带着身边的一支骑兵,猛冲了去。正在后退的骑兵见主将亲自冲来了,又鼓起了勇气,反冲了去。这一番反冲锋,着实厉害,一时,将只顾朝前冲的蒙元士卒砍翻了不少。

    尝到大明骑兵的厉害的蒙元军队,顿时像溃坍的河堤一般退了下来,将黄色的沙滩变成了血的沙滩。

    退到河岸的巴格,已浑身是伤。但顽强的他,并没有认败,仍继续督促部下奋战。但终于没能挡住大明军队的锐气,而自己已成重伤,无法亲身战斗了。他只好调转马头逃走。大明军队紧追不放,一直追到普定城的东门。

    中午时分,正在营帐外披着淡淡阳光的散步的蓝玉。得到了王弼派人送来的消息:重创巴格,并缴获了五百多艘战船。蓝玉十分高兴。当即披上了战袍,回到营帐里。着快马送去了即刻攻打阳逻堡的命令。

    伯颜是在赴宴的途中得到大明军队已渡过谷龙河的消息的。这时,他已将自己说过的豪言忘得一干二净了。无法言表的慌乱,使他心乱如麻,连脸都变灰白了。他当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调转身就往回走,把一大群随从都给弄懵了,搞不清伯颜出了什么毛病,也只得尾随着走了回去。

    当天下午,伯颜就悄没声地带着自己的幕僚、随从和一支精兵。下了三百艘战船。这支不算少的船队,一到河中,就展开了战斗的队形,朝西南两岸进发,并快速地抢上岸,纵火焚烧。顷刻之间,河的两岸成了一片火海。纵火之后,士兵们又冲进各家各户尽情掳掠。

    一股士兵冲进了一座小瓦屋。冷冰冰的小屋里,只有一个瘦弱的老婆婆和她年幼的小孙孙。他们没法生火取暖。只好祖孙俩搂着在床上燠被窝。气势汹汹的士兵冲进来,使这对祖孙吓得战战兢兢。这些士兵像土匪一般翻箱倒柜,也没能找出一点值钱的东西来,最后从床底下搬出个米坛子来。将里面几斤白米倒出来要带走。顿时老婆婆疯了似地,翻身跳将起来,扑向那背米的士兵。抢天呼地地嚎:

    “这是我祖孙俩的救命粮呀,你们不能拿走!”

    那蒙古士卒愤怒地踢开她。吼道:“你这不要命的老贱婆,想投降大明。要把米留给汉人吃吗?”

    老婆婆嚷道:“我不管汉人要不要米,我只知道我的小孙孙要吃。我死不要紧,你们不能叫我的小孙孙饿死呀!”

    苦苦的求情无济于事,米仍然被抢走了,留下的只是这一老一少悲惨的哭喊声。

    ……

    在两岸火光烛天,哭声震天的一片惨状之下,伯颜率领着他的三百艘战船,离开了普定,顺流西下,逃往六盘水去了。蓝玉的进攻命令送到的时候,精兵在阳逻堡的防守薄弱地段布置好。

    从第一次进攻的失利吸取了教训,想到即使是最坚固的防守,也不可能没有松懈的结合部。于是有人提出了选防守薄弱的结合部进攻,而对防守坚固的地方以炮击佯攻,这样可以一举攻下阳逻堡。蓝玉也很赞同这种主张。就这样,成功地攻下了阳逻堡。王达和他率领的三千蒙古军队,全部投降,除了王达自杀之外。

    部队顺利渡过谷龙河,阳逻堡又胜利地被攻下,大大振奋了大明将士的士气。许多将领请求蓝玉追击伯颜。蓝玉听罢,心想,伯颜顺流逃走,尾随而追,劳师且未必有大战果,这不是上策。但他没有这么说,而是答道:

    “我军胜利攻下阳逻堡,这么大的胜利,这么好的消息,正愁着没人去向云南的梁王通报哩,伯颜的逃走,正是当了代我去送消息的使者啊!”

    这风趣的话,把大伙都逗笑了。

    蓝玉当即向将领们提出南进的问题。他问:“我们不追伯颜,那该攻打哪里呢?”

    将领们议论纷纷,都说顺流而下,去攻打永宁和乌撒的好。

    王弼提出了反对意见。他说:“我们不能只考虑进攻,不想退守。军事上失利的情况是常会发生的。所以,稳妥的方案还是先攻取普定。这样,虽说东进的时间推迟了十来天,但却可万无一失。”

    蓝玉很赞赏王弼的意见,立即发出了进兵普定的命令。

    负责扼守永宁的守将,知道了大明要攻打普宁的消息后,即率部队前去支援。他刚走在半路上,听到了阳逻堡早已失守了的消息,哪还敢去支援,当夜就逃回永宁巩固城防去了。

    蓝玉在部队到达普定附近之后,并不忙于展开攻击行动,而是命令将三千艘缴获的破烂战舰放了一把火,顿时谷龙河上空,映红了半边天,滚滚的浓烟,遮天蔽日。这声势,给普定的蒙古军队造成了一种极大的威吓。

    普定就变成孤城了。负责围普定的王弼,立即陈兵城下,向普定展开了劝降攻势。

    说:“你们所谓的蒙元梁王,原来也只不过拥有云南一省之地而已。现在我们的大军已渡过谷龙河,马上就要南征,攻占这些地方,那还不是走平地一般容易。你们不投降,还等待什么呢?”

    这番话,特别打动了据守普定城的将领。结局很明显:要么抛尸普定街头,要么就投降,照样当官带兵。后者的诱惑力是很大的。他做了献城投降的决定。因重伤逃进城来的巴格,也失却了任何取胜的希望,也同意献城,准备率领自己的军队一道投降。

    普定既已得到,蓝玉马不停蹄,立即挥师东南进,矛头直指曲靖。只要攻打下曲靖,那么就等于打开了通向昆明的大门,而蓝玉此刻,也正在等着乌撒府沐英的消息。

    他相信,以沐英的能力,加上沐英说统领新军的装备,攻下乌撒府,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未完待续。。)

284 赵庸南下剿匪

    暂且不说沐英攻打乌撒府之战,肯定要比蓝玉的任务要轻松的太多了。因为沐英是朱元璋的义子之一,所以配备的新式火器要让沐英省去了很多心思。

    而身为元帅的傅有德,却是知道皇帝的心思,知道自己暂时不能立那么多功劳,攻伐云南的战争,只不过是皇帝在培养新鲜血液而已,自己如果露出太多的风头,恐怕会为此遭来杀身之祸。

    所以,索性在后方晃悠悠的收听着两路大军的消息,并不着急的前去做些什么,而收复云南,也不是一个短期的行为,所以可以暂时的搁置起来。

    大明除了北方没有显现出苗头的纳哈出有不轨之心之外,在南方的广州,也开始了如火如荼的战斗之中。

    南雄侯赵庸,也是最初跟随朱元璋的老人之一,因为私自纳妾,而对象是自己的奴婢,所以在封赏的时候,没有被封为公爵,只是为南雄侯而已。

    其实抡起功劳,绝对不比傅友德差多少。遵照诏令,赵庸移军屯扎韶关之时,已是洪武十四年的五月间了。韶关在广州的北方,虽也属于广州,却由于是一道关隘,所以没有被叛军冲击到。赵庸出于整个战略上的考虑,将所率大军的主要力量,据守在韶关南边的英德、佛冈、龙门的要冲地带。

    大明在广州府附近也布有重兵。总部设在从化境内的,是广州指挥使佥事范虎;总部设在韶关的,是南雄侯赵庸。他们虽然都是统帅着精锐的大军。但两人的地位却大不相同。

    范虎心不在战,只在保存自己的实力。只有在战争的危险迫在他的头顶上了。他才出兵应付一下。平时,任凭广州府旷日持久地困在叛军的包围骚扰之下。他也按兵不动,整天挟妓嬉游,沉湎在花天酒地的生活中。

    而赵庸就大不一样,他是合肥人,是跟着皇帝第一批出兵的老人,是开国功臣,他的援救广州府的任务,可说是镇压之战,保卫这一方水土。对他来说,具有更深切的使命感。何况他是抗蒙、驱逐蒙元的功劳才坐上现在的地位的,那时他才二十出点头,可说他是从青年时代开始,就开始打仗。军人的使命感根深蒂固于他精神中的思想,到了四十来岁年纪,就更是弥深弥坚了,所以他一心只想救广州府于水火。自移师韶关以来,他一直在寻找战机。在谋划开战的方略。

    转眼就是盛暑的六月,日思夜想,心绪不宁的赵庸,常常心如烈日下的禾苗一般焦燥难耐。每当这时。他总是轻衣简从,悄悄离开闷热的帅府,到周边的营地里走走。跟一些陌生的部属闲聊。没有一定的对象,也没有一定的话题。但常常谈得十分轻快,十分投机。使他的烦恼淡释,有时甚至还意外地得到某种启迪。

    这天黄昏时分,他喝了几杯解渴的淡酒,脸上带着微微的酒意,唤了一个贴身随从,趁兴之所至,一路穿过营地,顺着一条光亮的青石板路走了去。

    渐渐夜幕四合,暗蓝色的天幕上,斜倚着一张弯月。这时清风悄起,将路边的小树摇出阵阵的凉爽。弯月的微光,将路径照出朦朦的光亮。

    赵庸的心情一时轻松下来,胸怀中隐隐搏动着一种常年公务操劳不曾有过的轻松。他觉得这月色,这清风,这小路,如画如诗。他虽然不是个读书人,但自从做了侯爷之后,也曾有过种种儒雅的爱好,但为着建功立业,他将自己最美好的时光,消磨在马背之上。

    如今已过不惑之年,身子骨已欠硬朗,再不趁机打几次漂亮仗,还待何时啊!他伫立树边,让网状的亮点布满脸上身上,仰望着苍穹之上的月牙,在内心里发出这种人生的惊叹。许是过分的宁静,反倒更易显出喧哗。他那并不十分灵敏的听觉,却分明地听到了水声和人的欢笑声。

    这热闹的声音吸引了他,也打动了他。他的双腿很自然地朝那方向移动了,没有什么打算,只是好奇。倒是随从慌了。因为已走得太远,又是黑夜。他追在后面,担心地喊:“大人,回吧!”“别担心,你快点走吧!”赵庸欢快地应着,双脚走得更快了。他还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前面不远处是一条河,那吸引人的声音就是从河里传来的。这是一条小河,只是胥江的一条不出名的支流。河面不算宽,但看样子水不浅,无疑是上面急滩下的一个大洄水湾。在淡淡的月色辉映下,河面粼粼的波光中,浮动着欢声笑语的人影。

    面对这群体月夜击水的壮阔场面,赵庸饶有兴味地想:这是些什么人呢?怎么在夜里来游水?而且有这么多人?他想,这决不是为冲凉,可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赵侯爷!”岸上有人认出他了。那人很恭敬地向他行拱手礼。

    “免礼,免礼!”赵庸见向他施礼的是位气宇轩昂的壮士,他正要寻人说话,觉得这正是谈话的好对象。便随意地点了点头,问道:“你们是那部分的,在做什么?”

    那人谦恭地答道:“小的姓张名顺,原本属于驸马都尉庞煌大人的亲卫,这次随军前来协助大军探听情报,驸马大人知道广州乃是水乡,特地命我们在广州期间练习水战技巧,因此而惊扰了侯爷,还望侯爷恕罪。”

    赵庸听了“驸马都尉”四字,在脑子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才想起在大军出发之前,皇帝的命令,让驸马都尉派遣三百亲卫跟着自己前来广州,开始还以为是监视自己,所以心里还有些不快,但没有想到他们在这里练习什么水战技巧呢?忍不住沉吟有声:“啊,驸马都尉的亲卫!”

    赵庸被张顺他们的训练方法稍微触动了一下,便和他细谈起来。他知道了这是一支被驸马都尉庞煌训练过的亲卫们。其实一直是按照斥候的标准进行训练的,而张顺就是这支部队中的一个头目。此刻。他领着弟兄们在练游泳。

    “弟兄们练得很起劲。都说:都说咱们汉人是些旱鸭子,骑马飞得起。下水就没能耐了。我们专练水上功夫,专门打他水战。”张顺激动地这么说。

    赵庸正喜欢听这些话。朦胧中,他似乎得到某种启示,对出兵方面的启示。这些自然是他内心深处的细微思维活动,没有半点显示在他平静的脸上。

    “怎么夜里也不休息?”他这样问。

    张顺说:“大人有所不知,我们正是挑选夜晚练胆量。一当打仗,就没白天黑夜之分。况且水也十分吓人,特别是碰上深水区,总觉得水底下藏着什么鬼怪。夜里下水惯了。胆子也就大了,一打水战,夜晚也好,深水区也罢,就不怕了!”

    赵庸听得直点头,说:“真有学问哩。”

    得到李大人的夸奖,张顺感到很高兴,话也就多了。他说:“水里打仗,功夫不在于一个对一个的对杀。而在于想方设法破坏敌人的船只。对杀杀一个只一个。弄沉一只船,就可能消灭一大窝,我们想到这里,想到侯爷这次来剿匪。主要剿的就是水贼,所以对于水战又多用些心思。”

    “哈哈哈……”赵庸被这一席话逗得大笑起来,“你们有什么本事去弄沉叛军的船呢?他们可是你们所说的水乡出身。自然比咱们会的要多了。”

    张顺说:“练潜水,从水底下给船捅窟窿。”赵庸抚掌赞道:“好。好办法!不过,要在船底下捅窟窿。那潜水功夫可不儿戏呀!叛军也不可能不会。”

    张顺说:“大人说得正是。所以我们才专门练成了潜水队。他们一个个水下功夫很深,不只潜得深,还潜得久。我们潜水队里的人,一般都一口气在水底钻一餐饭时辰的功夫。有几个功夫深的,一口气能在水底钻一个多时辰。而且,我们还准备刺探过军情之后,向侯爷建议,要将叛军引到内河里剿灭,如果是在海上,兄弟们恐怕有些吃不住。”

    听得赵庸不住地点头称赞。而站在他身后的那位随从,更听入了神,禁不住发出一连串“啧啧”之声。

    张顺兴犹未尽,又说:“打水战最碰硬的是逼近叛军的船的近战。这要练两项本领:一是划船要快;二是游水要快。船要勇于朝敌人的船冲;人要敢于从水里抢先登船。”

    赵庸听得越来越有趣,越来越入神。似乎隐隐有一个事关重要军事行动的计划在他脑子里形成,而且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叫他振奋。他抑制不住地对张顺说:

    “你们干得很好。有你们这种同仇敌忾的精神,就不愁把叛军剿灭。只是我是听你这么说,还没看到你们的真本领。”张顺浓眉一扬,兴致勃勃地说:“这个容易,都是现成的。我原也想让弟兄们演练给侯爷看看,就怕累了侯爷,才不敢提出来。”

    赵庸连说:“不妨事,不妨事!”

    就这会儿,张顺三两下将衣服掀掉,一个快起步,纵身一跳,跃入水中,好大一阵不见踪影。正在赵庸等得焦急的时候,在远远的人堆中,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只听那人在高喊:“弟兄们,李大人看我们练功夫来了,他正站在岸边。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是骡子是马,该牵出来遛遛了。现在,我们把自己苦练出来的硬功夫,拿点出来给赵侯爷看看,好让赵侯爷放个心,弟兄们,好不好?”

    “好呀!好呀!”

    “头,你就发口令吧!”

    一片热烈的响应声,压过哗哗的流水声,在夜空中激荡。这时,张顺踩着水,将上半身直立着,把两片鼓鼓的胸肌露在水面上,高挥着双手,喊道:“弟兄们,大伙都上岸。先由潜水队表演,接着是游水队,再是特攻队。好不好?”

    “好!”回应声地动山摇。

    只一会工夫,人群都上了对岸,河面恢复了平静。张顺也神速地出现在岸上了。

    “潜水队。跳!”

    张顺的口令刚落,一排人影应声入水。随着一片“乒乓”之声的消失。水面什么都不见了,惟有叠印着的波纹在相互拥挤地向四周荡漾开去。

    蹲在这边岸上的赵庸。眼睛盯着水面,心里在默默数着数。直到数到五百多下了,水面仍然只有水底不时泛起的涟漪和冒出的气泡。他心里有点担心了:这些人钻到什么地方去了?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待数到六百多下的时候,水面开始旋出一个又一个的波涌,映着淡淡的月光,如同开出一大朵一大朵的白莲花。接着便有一个个黑色的头颅钻了出来。赵庸抑制不住地鼓掌,激起对岸一片热烈掌声的响应。

    掌声刚落,张顺又举手发出口令:“游水队,跳!”

    只见上百人的一列长队。一齐起跳,那入水的一片“嘭嘭”声过后,随着溅起水花的降落,顿时夜空中荡起一片热烈而雄壮的击水声。于是,河面被划出上百条银线,上百支利箭,哗哗地射将过来,眨眼工夫,排排浪涌。震耳地拍击着赵庸脚下的岸边。他还来不及细看,这上百条银线,又划向了对岸,而且在眨眼工夫中。他们一个个都站在岸上了。

    赵庸想要鼓掌时,张顺的口令又发出了:“特攻队,跳!”

    这一次更奇了。赵庸似乎并没听到水响。只觉得眼前有一条黑线闪了一下,二十来个人就消失在水底里了。水面平静得如同连一点微风的涟漪也没有。

    这是最难耐的等待。不只是赵庸。就是对岸的士卒们,也都对深沉在水底的二十多名弟兄表示关切。

    一切都平静下来了。没有鱼跃。没有虫啼,连对岸上百的人员,也都没有了咳喘之声。

    难耐的沉静。赵庸真希望那特攻队的队员们一个个此刻能从深水处冒出来。他真不敢相信人的潜水能力会有如此之长。

    这时,他身边突然出现水的激荡声。他只当是特攻队员们出水面了。可是举目一看,从水里爬上岸来的,竟是张顺。他摇晃着身子抖落一身水之后,说:

    “大人,特攻队就快出水了。”

    果然,这话刚说完,水面咕咕地相继冒出二十多个人来。赢来岸上一阵热烈的掌声。

    “好!有本事!”赵庸不只使劲鼓掌,还高兴地吼起来了。

    这一声吼,提醒了对岸的士卒,他们的总指挥南雄侯赵侯爷正在观赏他们的表演,都兴奋地喊着“侯爷!”纷纷从水中抢游到这边岸来,将赵庸团团围住了。

    赵庸很高兴,他喜欢上这些驸马都尉的亲卫了。他含笑向大家挥手,说:“大伙辛苦了!很感谢大伙对朝廷的一片忠心。有你们这种苦练精神,不愁打不垮叛军。”

    亲卫们跟着驸马都尉庞煌,不知道见过多少品级比较大的官员。但是现在面前站着的这个竟这么平易近人。没想到官越大还越和气。他们越发觉得有意思,都激动地挥着拳头喊:

    “剿灭叛军!剿灭叛军!”

    赵庸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这种场面。亲卫们的战斗热情,令他振奋。他想,有了这等士气,还愁不打胜仗!想到大伙都累了,便轻轻对张顺说:

    “时辰不早了,让大伙回营歇息吧!”

    张顺便朝大伙吩咐:“弟兄们,赵侯爷怕累着大伙,让先回营歇息。大伙回吧。”

    目送着亲卫们鱼贯而行,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后,赵庸才准备回府。这时月牙儿已开始隐落,四处都是一片朦胧,惟留下清晰的河水的低吟。

    “这种小河在广州府一带有多少条呢?”

    正返身离去的赵庸突然这么说了句。弄不清他是自语,还是在问为他送行的张顺?

    机灵的张顺回话了:“大人,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去探听明白,明天再向侯爷禀报。”

    “好!我等着你的消息。”

    赵庸大喜,一个大的方略开始清晰地在他脑子里出现了。

    第二天早餐过后,赵庸就耐不住了,便唤中军来,要他去寻找驸马都尉的亲卫队伍。那中军回话:正有一个自称“张顺”的人吵着要见侯爷。

    赵庸忙说:“正是此人,叫他快快进来。”

    不一会,张顺进帐来了。昨晚夜色朦胧,不曾看得清楚,只觉得他长得健壮。现在见他长得虎背熊腰、浓眉大眼的,更是钟爱极了。张顺有了昨晚与赵庸的一段相处,也没有了局促、腼腆。他施礼毕,就说:

    “侯爷,昨晚我连夜发布了侯爷的命令,大家想了想最近探查敌情的情况,综合了一下,这广州一带河流不少,单大一点的就有四五条。”

    赵庸见张顺这等认真,更高兴了。便说:“别的不说,你先说流入珠江的有几条?”

    张顺略作思考后回道:“两条,一条是堵河,一条是南河。”

    赵庸又问:“哪条河的入口离广州府近?”

    张顺回道:“那是南河。”

    赵庸眼内来神了,紧接着问:“是不是从清远流入的那条河?”

    “正是这条河。”

    “这南河上游有几条河?”

    “两条。”张顺渐渐觉出李大人打听这些的重要性了,所以也就尽量回答得详细些。“其中发源于英德和佛冈之间的清泥河山多水深。我上次去探查敌情的时候路过那里,还在河里冲过凉哩。”

    “好!”赵庸兴奋得在紫檀木桌案上拍了一巴掌:“这清泥河好!”(未完待续。。)

285 广州府第一战

    赵庸对清泥河如此的钟爱,使张顺很觉奇怪,他猜想这或许是军事上的什么重要事,所以也不敢动问,只是呆呆地等着赵侯爷的提问。

    赵庸果然又说话了,这话更叫张顺感到意外。他说:“张顺,你愿跟随我打叛军吗?”

    张顺当即行了跪礼,恭敬地说:“小的本就属于大明军队序列之中人员,这次临来之前,驸马都尉命令我们听从侯爷的命令,愿肝脑涂地效忠国家,听从侯爷的调遣。”

    赵庸乐呵呵地离座扶起张顺,说:“赶紧准备准备,明儿一大早跟我去清泥河。”

    喜得张顺一迭连声应着:“属下遵令,愿听侯爷调遣!”

    清泥河的确是条好河。它河面虽不宽阔,但河床深,水源丰富,流量大。春、夏、秋、冬四季,都没有枯水期。它曲曲弯弯,虽多险滩,但滩虽险,水却深,正是好艄公中意的地方。

    河的两岸多峭壁,且山峦起伏,林木森森。林中松、杉、樟、柏、檀,应有尽有。喜得赵庸和他率领的副将、幕僚们一个个赞不绝口。赵庸还高兴地连连说:“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当即他就指派了一员副将带人去勘察一处山峡,同时又问张顺:

    “这上游一带有多少村庄?”

    张顺说:“没有什么村庄。有些单屋独舍,也只有些打猎、采药的人来歇脚、过夜。”

    过了没多久,去勘察的副将也回来了,报告亦复可喜:那山峡地势平坦且有山溪、水井之类。两旁山里,又多灌木林。真是柴方水便,是住人的好地方。

    赵庸抑制不住内心的高兴。下令道:“立即返回房州,大家吃好喝好,再三休息好,晚上通宵议事。”

    翌日,待张顺饱睡醒过来时,那个重要的议事会刚散。昨夜里赵庸就吩咐过他,让他睡足睡好,有重要差使等着他。他匆忙赶到议事厅时,一位副将走出厅来。赵庸一见他。就招呼道:

    “快来快来,正等着你哩。”

    厅里果然还等着一个副将。张顺进厅侍立一旁后,赵庸说:

    “本帅决定在清泥河上游招募两百艘船只。当地的官员已去办理招募这些事了。另外还要专门成立一支三千人的水军,全部由你在军中挑选,要挑那些特别骁勇能战的壮士。算上你的全部属下。”

    这些话叫张顺特别高兴,他激动地说:“侯爷的方略好得很。只要是打叛军,我张顺就听你大人的。大人要小的下水,小的不得上山;大人要小的入地,小的不会上天。要组织三千人的水军并不难。我们虽然比起广州府算是北方。但军中大都是江南水乡出身;有的是硬铮铮的汉子。”

    赵庸就是喜欢这个张顺的豪爽。他指着旁边一位副将说:“这三千水军的事,就交给你和这位将军了,他也姓张,叫做张强。”

    张顺拱手说:“小的一定听从将军的调遣。”

    张强笑着说:“张将军错了。是末将听从你的调遣。”

    一听“张将军”的称呼,愧得张顺连声道:“岂敢岂敢!”

    赵庸乐得呵呵笑,连忙说:“张顺。你就不必客气了。他说的是实话。这新成立的水军,准备交给两位指挥使佥事率领。你就是其中的一个。另一个从军中挑选。你已是佥事了,不是将军又是什么。”

    张顺听罢。赶忙下拜,连说:“感谢大人栽培,感谢大人栽培!”

    “两位尽管去办自己的事去吧,本帅信得过你们。”

    两个多月之后,在清泥河上游的一个深水潭里,连绵地排列着两百艘簇新的战船。同时在附近的水域中,三千水军日夜操练纯熟。那时正是三伏天气,由于雨水充沛,河里正涨着水。看着那坚实的战船,那一个个强健的水兵,那满河滔滔的浪涌,那炎炎的天气,张顺和另一个指挥使佥事张强心里都是痒痒的,他们都觉得是出兵的时候了。

    正盼望着,军令来了,赵庸专门召见水军的两位佥事。张顺和张强去到州府衙门的时候,赵庸正在议事,但一听到他们到了,就立刻停止了谈话,召见了他们。

    “你们来得正好,我这正跟各位将军商量你们出战所需的物质问题。”赵庸单刀直入地这么说:“你们有什么要求,也一起提出来。”

    张顺一听高兴得叫起来了:“要打仗啦,好呀,我们正在焦急盼望着哩。”

    张强一旁瞪了张顺一眼,他是正规军人出身,所以比较注重礼仪,躬身轻轻地说:“叫喊什么,好好听大人吩咐嘛。”

    赵庸说:“你们盼打仗是好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朝廷任命你等做军官,就是要你们去为朝廷打仗。”

    两个人一齐回道:“末将决心早定,誓死报效朝廷,只等大人一声令下,就率领水军杀向叛军。”

    赵庸神情严肃地说:“两位将军都是知道的,海盗曹真自称万户、苏文卿自称元帅,联合单志道、李子文、李平天,于湛菜、大步、小亨、鹿步、石滩、铁场、清远、大罗山等处,造反作乱。据斥候探明,时集数万人、战船一千八百余艘,据险立寨,攻掠东莞、南海及肇庆、翁源诸县,声势浩大。本帅建立水军,就是要在珠江上游将叛军的封锁线砸开,使我大明水军插入广州府城边,而后与范虎大人的舟师相配合,夹击叛军在肇庆一带的封锁线,这样以解广州府之围。”

    对于李大人这一周密、全面的军事部署,两个人由于没有参加刚才的军事会议,所以听得聚精会神。面对如此重大的行动,而且自己要身当重任。这对他们来说,既充满了庄严的荣誉感。又有难当重任的沉重感。

    赵庸见张顺和张强满脸紧张而庄严的表情,便将语调放轻松了。说:“虽说叛军封锁得严,但我们也有突破的办法。”说到这里,赵庸故意停顿了一下,两眼扫视了正定睛盯着自己的两位属下,然后说:“我们乔装商船,麻痹叛军,打他一个出其不意。”

    待赵庸将计谋细说了一番之后,他加重语气说:“货物方面的准备,当地官员正要去安排。你俩的任务是组织好队伍。枕戈待发。给你们三天时间作准备。这三天之内,将船队悄悄移到清远。出发那天,本帅亲自来为你们送行。张强,你率部先行。”张强急忙应道:“是。”

    “张顺,你率大船队殿后。”

    张顺也赶忙回道:“小的听明白了。”

    第三天半夜,在南河与珠江汇合处的一个河湾里,举行着隆重的出征仪式。但见宽阔的河面上船舶密布,河滩上人影幢幢。这里没有灯光火把,只有天际偏悬着半边下弦月。白白的月色照着静静的人群。显出了征战前的肃杀气氛。

    赵庸早已来到河滩。他在船上、士兵中巡视了一遍之后,估摸将近三更时分,他向静候在河滩上的水军们说话了。他说:“弟兄们,你们就要出征了。你们是要去跟一群乌合之众的叛军开战。所以你们也不必紧张。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因为可能你们面临的是一场血战、恶战、死战。你们此去,是有死无生的。心甘情愿为朝廷一死的人。就完全可以去,去完成这光荣的一战。如果心存畏惧。不舍一死,就赶快给我站出来。不要勉强而去,以免到关键时刻怯阵,坏了本帅的大事。请不愿一死的人快快站出来!”

    这一番慷慨激昂、铿锵有力的话,像火种落在干柴上一般地将大伙儿的激情点燃起来了。正满怀报国之心,等待战场上一显身手的士兵们都嗷嗷大叫起来:

    “我们不怕死!我们忠心为国!”

    “赵侯爷,下令吧!不打垮叛军,决不生还!”

    昂扬的士气,使赵庸对这次出战更抱有胜利的信心。他坚定地发出了命令:

    “开拔!”

    真是军令如山倒。这一声令下,立时河滩上卷起了浪潮。张强、张顺都各自指挥着自己的队伍登了船。原来这船队是由上百艘联并而成的战舰组成的。每舰由三只船联成一起,居中的船上满载货物,左右相连的两只空船,底舱埋伏士兵,并装配火枪、火炮、巨斧、劲弓等各类武器。士兵们训练有素,纪律性强。他们一个个按照指定方位,各就各位,只一会工夫,几千水军,就消失在空船上了。

    正是三更时分,一盏闪亮的红灯,在江心一只大船的桅杆上升起。这是发兵的信号。张强一见红灯,即率领先行船队提起碇石开船。这时珠江正发大水,满江都是滚滚的浪涛。先行船队刚从南河的湾口转出,一进入珠江的主航道,就在浪推涛涌下,如脱缰的野马,风驰电掣般地顺流冲击而去。

    张顺顺见先行船队出了发,也即令所有船队提起碇石,紧随着追了去。

    残月映照下的珠江,一片阴森、肃杀。黄浊浊的浪涛,辉映着淡淡的月光,显出阴险诡谲的暗亮,像是那每一个浪潮下面都隐藏着什么,随时都有让整个船队葬身江底的危险。

    张强隐身在堆货船的船头,两眼紧盯着正前方的江面,密切注视着两岸的动态。

    船行如飞,没多久就冲过了安全区域,待将要进入肇庆的时候,张强悄悄吩咐各船士兵架起火炮,准备好劲弩、巨斧,以便随时迎敌。

    果然他们进入了叛军的重围。叛军以密集的飞箭对付他们。那如蝗的箭矢,无一落在货物堆上。先行的船队就是这样无可阻挡地冲出了重围,顺着滔滔的洪流,一直冲了去。

    叛军恼怒了。这是自称为元帅苏文卿的防区,他苏文卿是不能容忍官兵这么顺利地突破自己的防区的。当他在帐幕里听到大明船队冲过去了的禀告后,愤怒得像一只发狂的母狗,差点把帐幕掀掉了。他朝自己的部将怒吼道:“我的防区是不让一只鸟儿飞过去的。赶快出动船队。追杀了去。”

    叛军的水师出动了,也是借着汹涌的水势。其快无比。不过,这也无法追上大明的先行船队了。但他们却与大明官军的后续船队遭遇了。

    一场惨烈的夜间水战在滔滔的洪流中展开了。

    正在驱师奋进的张顺。一见江面上出现敌人的船队,紧接着又遭到密集的箭矢的射击。他们有成堆的货物作挡箭牌,箭矢无损他们。他们的船队照样飞速前进。而敌人的船队仍然紧追不舍。与敌人隔得这么近,眼看着送到身面前来的叛军不打不杀,这是伏在船舱里的士兵们无法忍受的,更是隐在船头指挥前进的张顺无法忍受的。张顺发令:“准备火炮,对准叛军开炮!”

    一阵密集的火炮射向了叛军。这是只顾追杀的叛军没有防备的。立时有船只中炮了,更有弓箭手倒在江水中了。这情景很叫大明官兵振奋,士兵们都欢快地叫喊起来了:“打得好呀。让叛军都到水里喂王八去吧!”张顺也无比激动,这出战的头一夜,就给了叛军当头一棒,这是使他特别觉得痛快的。他又一次发出口令:“瞄准叛军,开炮!”

    又有几艘敌船中炮沉没了;又有一批敌人被击中倒在江水中了。

    被眼前的胜利鼓舞起无比豪情的大明官兵,一个个从船舱中奋勇而起,只想痛痛快快地打一次漂亮的水战。张顺也一心只想将追来的敌人消灭掉。正当他指挥士兵们重新装好炮,准备再一次开炮的时候,叛军的轻便船队追来了。这是张顺没有料想到的。虽同样靠激流的冲力前进。无奈他指挥的是三船联在一起的方阵,行动上自然比不上轻船的快捷。眼看着敌人的轻便船队逼近了,火炮已无济于事了,张顺才指挥士兵们操起斧、刀之类的轻型武器迎敌。

    月已西坠。江面正笼罩着黎明前的黑暗。就在一片昏暗中,一场残酷的厮杀在水中、船舷边展开了。刀与刀碰撞发出铿锵声,压过了哗哗的水流声。双方都杀红了眼。拼命挥刀,咬牙痛骂。一方骂:“杀死你这叛军!”另一方回骂:“娘的你才是叛军。杀娘的你这个叛军!”在这血肉的拼搏中,张顺才恍然悟到:这些叛军虽然声势浩大。但毕竟是没有经过什么训练的农民,加上一些海盗的杂乱打法,并不难对付。想到这里,他挥刀大喊:“弟兄们,杀这些欺压百姓的海盗呀!”

    “杀海盗!”

    在愤怒的叫骂声中,大明官兵越战越勇,使不少叛军成了水中之鬼。

    正在这时,又有一队叛军的轻便船队驶来。他们是去追击张强的先行船队的。张顺一见这情景,立时操起大斧,大声喊道!“弟兄们,下水掏叛军的肠子去!”

    于是,一队水兵舞着巨斧跳到水里去了。不一会,只见不少轻便船只突然像冒了气似地瘫软了,速度明显变慢了。只听船上惊呼:“船穿孔了,冒水了……”

    后续船队的厮杀,为先行船队创造了极好的进军条件,他们一路突破了叛军的防线,势不可挡地冲向了磨洪滩。

    这磨洪滩是叛军靠近肇庆的最后的一道防线。叛军在这里横江排列着强大的战船阵营,那以铁链连锁着的船只,将整个江面都遮蔽了,根本没有冲过去的空隙。

    这情景张强看在眼里,想在心里。船队正驾着急流冲将下来,无停顿的可能,也没有退路。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孤注一掷,拼着一切冲过去;要么被堵在叛军的船队前,当他们的俘虏。二者必居其一。他很快作出拼死冲出去的决定,立即发出命令:

    “弟兄们,拿起巨斧来,冲过去,砍断链条,杀开一条血路!”

    他喊完,率先挥斧砍向敌船。只见手起斧落,随着铿锵的一声巨响,铁链断了。再随着急流的巨大冲激力,战船重重地撞向敌船,被连在一起的敌船撕开了,在急流中再也无法稳固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迅即朝下游的两边退了去,就在这时刻,先行船队以排山倒海的气势,飞一般地冲出这道口子。

    当曙光铺在肇庆高高的城楼上时,大明船队在叛军的追杀之下,来到了肇庆水域。那高扬着“日月大明”旗帜的战船的英勇奋战的英姿,使据守在肇庆的官军备受鼓舞,一时士气高昂,求战心切。当地守将把握了这一时机,下令出城助战。张强率领的船队,虽受百战之累,但一见援兵杀来,立时勇气倍增。在两支船队的联合拼杀下,终于将叛军的追兵杀得大败而逃。

    眼见敌船溃逃,宋军尾追正急。站在城头观战的肇庆守将,惟恐中敌奸计,忙令鸣金收兵。当两支大明官兵船队带着胜利的喜悦,缓缓地驶入染满了彩色霞光的码头边时,虽经一夜苦战,仍然意气昂扬的张强,站立船头,踮直一双脚,尽量让自己变高一点,看远一点。

    一场血战结束了,胜利到达了目的地,多少的喜悦,多少的感叹。为这梦寐以求的胜利,他恨不得即刻在这珠江之上,与大家举酒相庆。可是船到齐了,人也到齐了,就是不见张顺。后续船队的弟兄们也在寻找他们的头领,那位身先士卒,英勇杀敌的指挥使佥事。他们在询问,在呼唤,但始终不见他的踪影。(未完待续。。)

286 从肇庆到广州(上)

    这时,喜气洋洋的肇庆知府和守将亲自迎出城来了,虽然一直没有什么事情,但是海盗此次势强,竟然将官府都围在了城中,长此以往下去,就算是城不被海盗们攻破,他们的政绩和职责也将会被践踏的一无是处,等待他们的肯定是来自朝廷的怒火。

    而一切,随着援军的到来,一切都不存在了。他们又看到了光辉的前程和希望。肇庆守将朱待用原是朱亮祖的手下,是朱亮祖的亲兵出身,现在做到了这个位置上,虽然自己之前的主人已经被赐死,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但是他却没有失望,此时,他好像又看到了自己未来的一些光明。

    朱待用一见五短身材、虎虎有生气的张强,喜不自禁地说:“你们来得不容易呀,我只当你们是从天上飞来的。”

    张强见守城主将亲自出迎,十分感动,高声说道:“朱大人,末将张强和张顺,先后前来,是奉南雄侯赵侯爷指令从清远顺流杀过来的。”

    “啧啧,叛军在这一百多里水路中层层设卡,布下了天罗地网,你们这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硬是用血拼过来的呀!朱待用等人就在一旁这么赞叹。

    朱待用扫视四周后,奇怪地问:“张佥事,怎不见张顺将军?”

    张强听说朱待用提起了张顺,遂低头不语仿佛有心事。

    朱待用看到这个情形,心里已经明白,口里安慰说:“张将军。你对张顺兄弟的感情令人感动,不过现在着急、伤心都没用。我想。张将军没有跟上船,据士兵说。这一路殿后船队三面受敌,杀得天昏地暗,张将军又身先卒下水破坏敌船,士兵们只顾对敌,没有注意他以后上船没有。不过据说他的水性极好,想不用多久,他会自己回来的。”

    张强听吕大人说得在情在理,也就不再担心,忙安排士兵们协助城内驻军搬运船上的货物。他这才明白赵庸大人考虑得何等周密。不仅给城里送来大批粮食、盐类、布匹……还收回大量叛军“赠送”的箭矢。

    赵庸从北面对叛军的突破,无疑是成功的。叛军封锁是可以打破的这一事实,不仅增强了朱待用守城的信心,也大大鼓舞了守城将士们的斗志。张强入城之后,仅仅让士兵们休息了一天,就恢复了赵庸所要求的严格训练。他对士兵们说:赵侯爷交给我们的任务还只完成一半,还有南边的封锁等待我们去突破。好戏还在后头,我们得把杀敌本领练得更过硬,才不会辜负赵侯爷的对朝廷的一片忠心!

    朱待用对这支训练刻苦。治军严整的军队很感兴趣,特别对这支军队的佥事张强更是喜爱有加。他从这位其貌不扬的佥事身上,看到许多将士不曾具备的好品格。他不喜张扬,不屑逢迎。更没有奢侈糜烂的生活作风。他只是身先士卒地扎扎实实干。朱待用想:像张强这样的将军,是真正不怕死的将军,怎能不打胜仗?他很想把他留下来帮助自己守城。

    这天傍晚时分。朱待用着家厨备了几样下酒好菜,准备在府内的小花园凉亭里宴请张强。跟他好好商量商量抗元守城之策。刚过中秋,早早升起的圆月将小花园照成一片银白。凉亭是杉木皮盖的。虽简陋,却很别致。亭内四处点着红烛,那红红的光焰与银色的月光相辉映,显出一种高雅的堂皇。加之清风徐徐,金桂送香,更给人一种似仙似幻的感觉。

    与朱待用对坐在一张石棋桌边的张强,面对石桌上小碟里的菜,小杯里的酒,和在月色中摇曳的烛光,浑身都不自在了。他本是村野间人,过惯了朴素的日子。他也是钟爱杯中之物的。平素三朋四友相聚,高兴时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是常有的事。像这般弄出个仙境幻域来,反倒使他无所措手足了。他很感谢朱大人对他的厚爱。心里却免不了暗自嘀咕:这官场上就有这坏毛病,喜欢穷讲究,饮酒便饮酒,却要闹个排场,这种小杯小盏,能喝出个什么滋味来?

    张强的拘束表情,早看在朱待用的眼里。他对这个憨厚的汉子更是钟爱了,心里不由佩服起赵庸来了,佩服他的有胆有识,慧眼识珠,居然能从众多将士之中,选出这等优秀的将领。他明白,像张强这样的直性子人,这种拘束只是一时的,一当触及自己热心的话题,就会放松起来,就会谈笑风生的。

    果然,当朱待用谈到他们近日的操练时,张强高兴了。他说:

    “朱大人,这珠江之上真是练水兵的好地方,水深江宽,无论练水性,练船技,都张罗得开。”

    朱待用满意地说:“这几天,本府站在城头观赏将军练兵,很佩服将军操练得法。为了慰问将军,才备几杯薄酒,让将军散散心。请将军先干了吧!”

    张强忙举杯喝了杯中之酒。那一小杯酒连嘴唇都没打湿就消失在口腔里了。这时才说:“大人过奖了。末将不过一个粗人,不是赵侯爷的提携、栽培,我哪晓打什么仗,只会砍柴、跟牛屁股罢了!”

    朱待用大笑道:“将军过谦了!本府今天要定个规矩,只许痛快地喝酒,不许讲客气。”

    张强粗拉拉地说:“大人,这规矩我做得到,我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不会讲客气。”

    朱待用笑道:“那就请将军喝酒吧。”

    张强正要举杯,突然眉头一皱,停住了。

    “怎么,是不是嫌酒味淡了?”朱待用这么问。

    “顶好的酒。”张强看着石桌上的小杯说:“恕末将说话不得体,只是杯太小,不过瘾。”

    朱待用恍然大悟,说:“对呀。这种小杯怎么能让张将军喝个痛快呢?是本府疏忽了。来人,赶快给张将军换大碗来。”大碗换来后。张强有滋有味干了一碗,将空碗一放。向吕大人说了一声请,便提过壶来,自己给自己满满斟了一大碗。朱待用看在眼里,赞在心里:好个爽快的张强,真是一条好汉。便道:

    “张将军,本府不止喜欢你的练兵之策,连你喝酒的痛快也喜欢。只是你练兵中的有一点我不懂,倒要讨教。”

    张强停下端到嘴边的碗,忙说:“请大人指教。”

    朱待用说:“将军每天都要专门对两个水兵进行潜水训练。本府不解是何用意?”

    张强莞尔一笑,一口干了满碗酒,然后说:“回禀大人,那两人是末将专门挑来传达信息的。”

    朱待用从张强的神态看出此中有深层的谋虑,便问:“传达信息要如此高深的潜水本领,定有特殊的使命。将军有何谋略,本府愿闻其详。”

    这一动问,使张强忍不住想起了张顺。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说道:“一连几天。不见张顺的一点消息,想来是凶多吉少了。这次突破元军北面的封锁,我等能成功地到达肇庆,首功当属张顺。此仇不报。我张强有何脸面坐在这里陪大人喝酒?更何况临行之前,赵侯爷有明确交代:打通北面,只是第一步;接着是要打通南面。这是赵侯爷的全面军事计划。末将必须早早着手南边的军事行动。否则。既愧对赵侯爷的恩遇,也对不起张顺的一片忠心。我和张顺也算是生死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张顺既已为国捐躯。末将苟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听了这番慷慨激昂的话,朱待用深受感动,他说:“将军一片忠义之心,本府深为钦佩。不过将军也不能操之过急。现在正是不过是小小毛贼骚扰而已,本府最近听说,云南那里才有大事情的发生,将军有的是机会,尽忠有日,讲义有时。若你一片忠义之心在,与本府共守肇庆,戮力保城抗击叛军,以解广州府之危,这就忠义俱在了。”

    张强听罢,为难得酒都喝不下去了。他是个忠厚人,受不了人家的一点儿恩宠,对于朱待用的美意,他是不拒绝不行,而拒绝又难以为情。嗫嚅好一会,才说:“大人的美意末将十分感谢,与大人一道守城御敌,也是末将应尽之责。只是赵侯爷有令在先,而打通南边的封锁,也是关乎保卫广州府的大事。何况不重创叛军的实力,这肇庆恐怕也是难于守住的。待末将按赵侯爷的计划击破叛军南面的封锁后,再进肇庆不迟。”

    朱待用一听张强说得有理,也就无话可说了,便举杯敬酒道:“本府很佩服将军的深谋远虑。权将这酒当做送将军出征的饯行酒,祝将军大功告成之后,与本府一道来守肇庆。”

    “谢大人!末将此行,不成功,则成仁,决不会给大人丢脸!”张强说罢,仰脖干掉满碗酒,起身告辞了。

    送走了张强之后,无限感叹的朱待用回到侍妾房里,在品着刚刚纳的宠妾献上的龙井香茶时,心里仍想着刚才张强的话,不由重重叹了一声。

    那妾室忙问:“老爷为何兴叹?”

    朱待用说:“想起张将军刚才在酒桌上讲的成功成仁的话,觉得大不吉利,恐他此去确也凶多吉少。多好的一员虎将,我真是舍不得他呀,故而兴叹。”

    那妾室娇柔地倚在朱待用的怀里,埋怨地说:“不嘛,不让你还惦记着公事嘛!”

    朱待用疼爱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逗趣地说:“好、好,我不想公事,只想你这个小狐狸还不行?”

    那妾室撒娇地赖在他的怀里,娇声说:“假的假的,骗我的。我都在你身边,还要你想?”

    朱待用紧紧搂抱着那妾室,如同搂抱着满世界的馨香,难于言传的甜蜜感沁入骨髓,使他遍体都有一种软酥酥的舒坦。他很自得地想:这才是真的会做人。既讲忠,又讲情;不怠慢皇上,也不清苦自个,这才叫两全其美哩。他又免不了想到张强,又免不了感叹:是个好将才呀,只是太直。直得没一点弯儿。刚易折呀……

    就在朱待用搂着那妾室发着他有关人生的感慨的时候,张强正借着月色在给两位信使送行。两个精瘦、黝黑的年轻人。带着张强交给他们的蜡书,将要使出可以数日入水不食用的绝技。泅水去送密信给另外一个主将范虎。这是一封请求范虎出兵支持夹击叛军的信。

    张强对这封信寄予极大的希望。他想,只要范虎同意发兵,赵庸大人的计划就可顺利实现。几天之后,两位信使居然顺利地回来了,而且还带回范虎的回信。回信中居然慷慨同意发兵五千,并约定将这五千人驻扎在靠近肇庆的三水,只待张强一发起进攻,即出击夹攻。这回信好叫张强高兴,以为可以更沉重地给叛军以打击。连朱待用也激动了好一阵。觉得有范虎出兵夹击,胜利或可在望,这场仗就可以提前结束了,省得整天提心吊胆的。

    在朱待用的同意下,张强准备出兵了。这天,他集合自己的部众,作出发前的检验。待部众一一登舟后,发现缺少一个人,而这个人正是前几天触犯军规遭到杖笞处罚的。

    虽说张强平时粗拉拉的。但常常粗中有细。这个突然失踪的部属,引起了他的疑惑。他想,此人莫非是对杖笞不满而逃走的?这决不是一般的逃走。朝廷军纪森严,岂能是说不见就不见的。而且现在已经不是想十几年前各路大军混战的时候,大明统一了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跑到哪里。

    如若是为投敌,那必然是以他这次的军事行动去告密邀功。想到这里。他心急如焚。当机立断作出提前发兵的决定。

    几声炮响之后,他率领的战船提碇开拔了。战船一驶入江中主流。一只只如同离弦的箭,其势汹汹地狂奔东去。张强站立船头,紧击战鼓,鼓舞着士气,一路滚滚滔滔冲将下来。时已深夜,夜幕密合,江雾茫茫。张强指挥着水兵们奋力扫除一路的水中障碍物,终于杀开了一条血路,突出了重围。他们的战船进入小新河的时候,叛军沿河靠岸的战船纷纷出动,也顺激流冲将过来,企图截击他们。

    张强勇气百倍地指挥士兵们拼死对杀。正杀得鬼哭狼嚎之际,突见沿岸骤然燃烧起一列列芦苇火炬,烛天的火光,将浊浪滔滔的江水照成一片浑黄。昏黄的亮光中,蒙蒙地看见远远有战船驶来,隐约间还看到船上有飘忽的旗帜。“我们的友军来了!”士兵们都兴奋地欢呼起来。

    张强细察四周地势,也判定这已是三水附近,是范虎派来支援的水军无疑。想到这正是夹击叛军的好时机,便督军驶了过去。待战船靠近的时候,那飘忽的叛军旗帜,使他们大为惊诧。但此时他们已尽入敌围,而且士兵们都是处在一种欢跃的和平的心理状态。待他们猛然惊醒之时,士兵们的勇猛之气已大受挫折了。

    这时,由曹真、苏文卿亲自指挥的两支船队已从四周冲将过来,把张强的船队团团包围在中间了。气得张强骂娘咒祖宗地痛骂范虎。他气极生勇,面对强大的敌人并无畏惧,但自己的船队已被强大的敌舰冲乱,各只战船已成各自为战的局面,他已失却整体指挥的可能,他只有独自抗击凶猛杀过来的敌人。

    这种局面的造成,其根源还是范虎的本地守军。本来那五千参与夹击的大明官兵还是如时到达了三水的,只是范虎的军队缺乏拼命的精神,更没有艰苦战斗素质。所以虽然部队抵达预定地点,却见当时风狂水急,担心不利于出战,便主动退到三十里外的地方驻军。这恰好给了敌人以方便。当曹真、苏文卿得到大明逃兵的告密后,即出兵三水,居然安然地守候在这里迎击奋勇杀来的大明将士,将张强的船队团团包围住,使他失去了战斗力。

    尽管张强越杀越勇,但毕竟寡不敌众。他在身中十多刀的重伤情况下,仍拼力抵抗。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多杀几个叛军,为张顺报仇!他在连砍了几个妄图抢登战船的叛军之后,一大批叛军,仍然抢上船了。他被包围在船的甲板上,经过一阵刀战,筋疲力尽的他,偶一失足,竟被敌人俘虏了。

    捉住了大明水师指挥使佥事张强,使曹真、苏文卿感到特别的高兴。他恨透了这支大明的水军。他们使他损兵折将,损坏了珠江南北两面的封锁布防。自然他更恨这支水军的头目张强,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但一想到张强过人的勇敢和超人的指挥能力,觉得这是大明中难得的将才。既已生擒,按照苏文卿的想法,就是看能不能劝降,让张强进入自己的阵列之中,那么在广州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他们更可以无法无天了。(未完待续。。)

    ps:  就冲着明天光棍节,就冲着这字数巧合,大家不鼓励一下吗?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6960/ 第一时间欣赏臣权最新章节! 作者:受伤的害虫所写的《臣权》为转载作品,臣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臣权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臣权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臣权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臣权介绍:
大明洪武五年,太子朱标未结婚、燕王朱棣刚换齐牙齿、胡惟庸崭露头角、汪广洋去广东钓鱼、李善长当起了工头、刘伯温怕死不敢回家、徐达初尝败绩、方孝孺还在求学,黄子澄科举不成,齐泰也在求学,姚广孝游山玩水,明初四大案未见踪影,开国功臣们正在逍遥,朱元璋却已经在磨刀霍霍,而就是这年的春天,刚刚失业的屌丝庞煌,上网回家途中穿越到了一群移民队伍中,试看他怎么带领群臣,向皇帝郑重提出: 除了祭祀;臣要有不跪拜任何人的权力! 皇上错了;臣要有可以指责拒绝的权力! 同僚犯错;臣要有不无辜被牵连的权力! ……………… 一个穿越了的草根向另外一个成功当皇帝的草根要权力的故事! 一个穿越到明朝初年屌丝的成长史! 一个草根皇帝的维权史! ...... 【新书需动力,精彩在后面!请各位看官《加入收藏》后养肥再杀!】 ......臣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臣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臣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