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 几个方面的动作
道同等一场虚惊,石桥那边出来的几个人影原来是沙可带来迎接他们的人。
他们被带进所谓水月烟雨楼,可是并没有进去,只是到了烟雨楼旁边的大桥下边隔河两头的空地里,迎接他们的乞丐头儿赵大却是衣冠楚楚,干干净净,操着一口浓重的河南腔,还文绉绉地之乎者也,怎么也瞧不出他与乞丐有什么关联。
道同觉得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人,长长舒了一口气,好像放下点什么,当时也没有注意,因为他也在奇怪,沙可和尚为什么会带自己来这个地方,自己要见皇上,难道眼前的这个乞丐头有关联,无论怎么想,道同也不敢相信。
但毕竟是有求于人,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耐心的听沙可和尚在哪里介绍。
这个乞丐头赵大自称是大宋朝八贤王的谪传子孙。蒙元末年一家人死于兵火,剩下他自己一个人四海漂流,幼时识得几个字,十多岁时曾为一个算命瞎子引路,几年间耳濡目染,加上他记性极好,也竟然能独立摆摊算命了;后来又得了一本《破字要诀》的书,便又学会了拆字方术。
几年前来到南京,常在鸡鸣寺、慈恩寺一带相命测字。那原是人山人海的热闹之地,叫花子挤来挤去特别多。花子们与相命、杂耍、卖药等江湖人都混得很熟,见赵大为人豪爽,有求必应,又十分谐趣友善,还免费为他们相面拆字预卜未来,其中也有被测得二十年后大富大贵高官厚禄者。更是感他大恩大德。
无形中,这个赵大聚拢了不小的人气。也挣了不少钱,但是为人却是极为低调。每天还是像是一个叫花子般的在各处摆摊。
赵大在鸡鸣寺摆摊,每每受到沙可和尚的厚待,常给他一份斋饭,又避着云素长老请赵大大相过面。赵大大非常肯定地预测,鸡鸣寺下一代方丈住持非沙可莫属。沙可自是十分惬意,从此更是百般优待。因有这层特殊关系,沙可将道同等带到这里见赵大。
因为赵大住的地方是贫民的聚集之地,所以绝对安全。绝对可靠。沙可如是说。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赵大对道同他们拍拍胸口。但是赵大用什么办法,能够让道同达成心愿,那谁也不知道了。
和沙可一起营救道同的那个人,一直都没有出声,赵大还以为是跟着道同的一个保镖护院似的人物,所以根本没有在意,而沙可也没有说破的意思,四个人一起在哪里商议,那个人眼里偶尔露出诡异的神情。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沙可傍着赵大不声不响地坐在那儿,和赵大商量了一会,就把身子坐直,说:“贫僧和赵大商量了一下。保管三位平安见到皇上。”
道同等一惊,望着这位年轻的小僧,犹疑地问道:“小师傅。有什么妙计?”
昏暗中看不清沙可的表情,只听他悄悄地说道:“倘若赵王爷肯出面穿引。此计必成矣。”
赵大大双手一抱,说:“莫非要山人到御史中丞涂大人府上通报。请求涂节大人委派衙役,前来迎接护卫两位朋友?”
沙可道:“先生所言甚是。先生数年在京师设摊、游说、算命测字,灵验如神,大名远播,人称赵半仙,认识先生者十有七八,先生若去涂府自然不致受到监视尾随……”
赵大大道:“沙可师傅谬奖了,不过,山人倒是与御史中丞大人有一面之缘。”
道同急问:“原来御史中丞认识先生?”
赵大大道:“去年秋天,山人张幡走街,路过御史中丞府上,忽被涂府中人召入府内,原来是涂大人命在下为如夫人腹中胎儿测八字,以山人推算,测得如夫人必产男儿。腊月里果如山人推算,如夫人喜得贵子。”
沙可道:“这档事听先生提过,所以我想,先生到达涂府可以见到涂大人。但先生说请涂大人派衙役公开前来护卫两位施主,却是万万不可。应天府内鱼龙混杂,真如昨夜一般,贼人既然敢明目张胆的在禅寺中行凶,那必是有所依仗,大白天在京师中露面,特别是御史台那么重要的地方,肯定会有人监视的。”
赵大大道:“那……”他摸摸胡须,转动双目,忽然将沙可肩膀一拍,“有了,我知道沙可师傅的妙计了。”说罢在沙可耳边小声叽咕,沙可连连点头,“先生果然神算,与小僧所想不谋而合。”
第二天午后,赵大从御史中丞涂节的府邸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一个年轻后生背着一只包袱,距离赵大数十步远,紧紧地跟随着。赵大加快脚步,沿着成贤街疾走,过莲花桥、北门桥,一直奔正南,又穿过几条小街,便往西边石城门方向折去。那背着包袱的后生紧跟不舍。快近水月烟雨楼的石桥时,赵大止住脚步,四顾无人,急忙走近跟着他的后生,伸手接过包袱,对那人压低声音说:
“你快回去,请王都事按约定,申时之后到此等候。”
“知道了。”
年轻后生离去之后,赵大大快步直奔石桥之下。
“快!快换衣帽!”
赵大打开包袱,取出衙役衣帽靴子三套。道同、沙可和那个人脱去原来的衣服,三人慌慌忙忙换上衙役衣帽,只是那个人的上衣太小,撑得鼓鼓满满的,沙可怎么用劲往下拽也不行,弄得大家一片笑声。他那帽子也小了,扣在头上,像紧紧箍住一般难受。道同已化好妆,下巴上贴了胡须,恢复了他从番禺县逃出后的模样。沙可穿上衙役衣服则显得太大,赵大说不像差爷像书憧。
道同对沙可、赵大的侠义之举干谢万谢。沙可说,师傅之命不可违。况出家人济人危难乃是本分。赵大则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路见不平。理该拔刀相助。
太阳偏西,申时已到,御史台都事王广福带了七个皂吏准时赶到石桥。赵大大领着道同等见过王广福。王广福也未多话,便叫三个衙役将自己手中的佩刀交给道同等,命那三人径自上街逛去,然后与赵大大告别,便领着道同等七名街役往回路走去。
王广福领着这一小队衙役穿街过巷,旁若无人,不断碰见应天府和刑部的捕快、衙役。如猎犬般注视着每一个行人,有认识王广福的捕头、差夫客气施礼,王广福仅仅抱拳还礼,很快便走,或说“公务在身,改日再叙”,或言“xx兄多多在意,逮住钦犯,建立奇功!”
日落时。王广福来到莲花桥上。蓦地从斜刺里窜出一个衙吏,眼睛死死地盯住道同等人望着,众人心里一格登,糟。难道被这家伙认出了?但他很快镇定下来,不停步地跟着王广福继续往前走,那人竟然靠近他盯着。王广福回头一看,认出那个衙吏。
“啊。原来是李捕快!”
那个衙吏赶快点头哈腰满脸赔笑道:
“王大人!王大人!”
“李捕快有何见数?”王广福并不停步,领着众人走出桥面。
李捕快紧跟几步。在王广福耳边小声说:“那位兄弟好像……好像……有些面熟啊!”
“像谁?”王广福受了命令,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不由心跳起来。
“好像好像……好像……”那李捕快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口,本来也不是能拿到桌面上说的事情。
“胡说八道!我看你是鬼迷心窍,攀亲都攀到御史台头上来了。”
“不敢!不敢!小的开句玩笑。”
“滚!”
“是!是!”
李捕头狼狈离去,但走到桥上又频频回头窥视。王广福领着大伙大步流星地朝御史台方向走去。
涂节立即接见了道同、沙可和那个神秘人。
“恳求御史中丞大人为小人作主,为国除奸!”道同跪下叩头,一个多月的艰难险阻九死一生终于又接近了皇上一步,委曲、愤怒、冤情、压抑,一下子如江河决堤,泪涌似泉,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了。
道同双手呈上自己重新写就的弹劾奏折,还有自己自辩的折子,两封奏折已经因为跟着主人的辗转流离变得皱皱巴巴的了。
“你等站起来回话吧,”涂节接过书信,略作浏览,为了建立自己的声望,他最近已经将这个案子详细的了解过,算是十分透彻了,心里感叹着,自己取代丞相的位置终于算是有希望了。
于是极其温和地对道同说,“噢,你就是番禺县知县道同?”
“正是卑职!”道同回答,听着涂节“嗯”了一声,便很温和地说道:“你们一定是很疲惫了,且先沐浴更衣,好生歇息,一切事情,明日再说。”
“大人……大人何时能将奏折呈献给皇上呢?”道同急切地问道。
“此案重大、复杂,难以三言两语说清,你们先住下再说。”
“卑职必要时,敢喝那永嘉侯当面对质。”道同谦恭地说道:“而现在,我等谨遵大人谕示。”
第二天上午,涂节、陈宁在涂府对道同进行了详细咨询。不放过每一处疑点,每一个细节,同时反复细阅各种证据。
涂节紧锁眉头,觉得这是个非常棘手的案子。从现有掌握的全部材料判断:永嘉侯朱亮祖诬告的罪名是肯定能坐实的,这一点是毋庸置疑,但是涂节却是考虑到了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
昨天,王广福碰到的那个李捕快,应该是中书省放出的眼线,要不然,中书省左丞相胡惟庸不会有那么快的反应,就在昨天晚上,延安侯唐胜宗亲自到了涂节府上拜会,隐晦的提及了关于朱亮祖的案子,并且间接的提出,中书省想接手的意思。
涂节有些犹豫,因为他不知道胡惟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到底是要保朱亮祖。还是想借机给自己捞足够的政治资本,在涂节的内心深处。他不认为胡惟庸想要保朱亮祖,而是要捞足够的政治本钱。
因为眼下。中书省日渐势弱,六部可以绕过中书省了,自己的御史台马上就要独立起来,眼看着也不用再看中书省的眼色行事了。
各个地方的布政司,慢慢的正在换人,胡惟庸正在告老,这一切都在表露着什么呢?
但是这种想法,涂节也不能确定,因为这次关系到朱亮祖的事件中。有着胡惟庸学生徐立的身影,徐立作为什么样角色的存在,涂节早就心里有数,当年他刻意交好丞相大人的时候,就找徐立是摆在广东的一棵摇钱树,是放在广东的一只黑手,这样的人,是胡惟庸绝对的心腹,要是朱亮祖有什么意外。那么势必会牵连到徐立。
问题,胡惟庸会舍得让自己这个得意门生和朱亮祖一起殉葬吗?所以也有可能是帮助朱亮祖一把,但是会帮到什么尺度,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正因为胡惟庸的动向不明。才让涂节如此纠结,原来日思夜想要得到道同,现在却像是手里拿着一个烫手的山芋。怎么也传不出去了。
他是很想取代胡惟庸,是心里羡慕胡惟庸当日的位高权重。但是现在的涂节,还不敢和胡惟庸正面抗衡。因为他们就不是在一个层面上的。
时间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了,五月十八日之后,广东布政使徐立、提刑按察使霍林、永嘉侯朱亮祖最快的速度赶到京城。
几天前还颇有凉意的南京忽然暴热起来,这几位封疆大吏在驿馆里汗流浃背又累又乏,但各人的心里都惴惴不安地猜测着皇上突然召见他们的原因。
几乎都思虑到十有**是皇上垂询重大问题,他们排除了因许多日常军事、政务被召见的可能性,皇上目下最关心的是广东番禺县知县道同和朱亮祖之间相互弹劾的事情。
徐立、霍林认为,这期间并无多大破绽,至于关于朱亮祖勾结当地豪强的流言蜚语,虽然他们自己也并不知其究竟,但是他们已经嘱咐朱亮祖进行了一定的善后处理。
况且,道同现在下落不明,皇帝虽然莫名其妙的将其赦免,但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至少连当事人都没有的情况下。皇上恐怕不致为此召见吧?但,朱亮祖和道同之间相互弹劾,差点没有导致道同被处决身亡,很有可能被举发,最近一段时间,他们收到属下的消息,说是御史台的监察御史们最近在广州活动的很厉害。
皇上恨贪官污吏,最恨的就是功勋大臣作威作福,当年不顾军情紧急,也要杀胡大海的独子,就是一个证明。是否于震怒之下,召来他们几人来京师问罪?徐立、霍林想到这层,不寒而栗。
在此案中他二人狼狈为奸,霍林接受了朱亮祖的重金贿赂,徐立囿于官官相护,百般庇护,这不仅犯了“不察”、“失察”的过错,而且犯下苟徇情包庇纵容之罪。相比之下,谁也躲不过皇上的严查……。
蛇有蛇路,鳖有鳖路,螃蟹有斜路。不到两天,这几位大臣通过各自的途径打听到皇上召他们晋京的意旨:朱亮祖和道同之间的弹劾,其中有蹊跷,有人奏报说朱亮祖受了重臣包庇,皇上震怒,要亲自动问。徐立、霍林闻讯大惊。
在一片惊涛骇浪中,徐立、霍林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们秘密潜入丞相府。
徐立先发制人,开门见山,绵里藏针,对道同失踪为为突破口,言道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引伸,进而有意构陷功勋侯爷。并暗示胡惟庸,只要他徐立和霍林安然无恙,就不怕任何人明里暗里攻讦朱亮祖,散布流言,他们自会出面慷慨陈词。
胡惟庸自然明白他们是在讹诈要挟,但眼下山雨欲来风满楼,是决不能让这两位知道不少底细的广东大臣寒心的,否则人心就乱了。更何况,这中间的徐立,更是暂时不能舍弃的人,只能温言安慰,也在头疼着怎么处置这件事情。
正所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胡惟庸不在乎霍林的死活,但是也恼怒于徐立的多管闲事。却是不知,徐立开始的目的。不过也是为他胡惟庸拉拢人心,不过事情最后失控了而已。绝对不是想要给恩师找麻烦。
永嘉侯朱亮祖开始进京时心中还算踏实些,但总以为在自己的严查之下,那道同肯定找个深山老林隐居,断断不敢抛头露面的。
但是到了京师之后,才知道道同已经在京师之中,而且自己的儿子还差点没有抓住道同,当时心中的滋味,如同打翻了五味酱瓶一般,酸甜苦辣都在里面。
“啪!啪!”
朱亮祖怒不可遏地扇了朱昱两记耳光。威武庄严的脸一下子变得凶神恶煞,像狮子一般咆哮着:
“该死的逆子,谁叫你擅作主张!你怕什么怕,如果调遣所有的家将重重包围,生擒活捉,他道同插翅难飞!”
“孩儿该死,孩儿该死!”朱昱重重地左右开弓地打着自己的嘴巴,不停地骂着:“孩儿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害怕夜长梦多。生出许多麻烦。又怕太过于张扬,惊动了其他衙门,因此孩儿想一杀了之,一了百了。再不必提心吊胆了。”
“啪!”朱亮祖又伸手打了朱昱,啐道:“你这张乌鸦嘴怎地胡乱聒噪,怕什么怕。前怕狼后怕虎,怪不得比不上你哥哥!!”
“你给我听着。虽然未擒杀道同。但是否藏在寺内,也很难说。自然仍需牢牢监视。”
朱昱垂首侍立,连说:“是,是。”
“此外,京师大小寺院,秦淮河两岸,十六楼,富乐院,各处区肆、铺行、廊房等等人烟稠密往来庞杂之地,都要用心侦查。”
“孩儿遵命!”
“再要坏事,为夫就将你送到辽东军中做一个马前卒,干脆死了算了!滚!”
朱昱点头踉跄退出,捂着被打红的脸,肩膀上的镖伤又火炙似的疼痛,看着正站在一旁的哥哥朱暹,心中寓着一腔莫名的仇怨。
“父亲何必为难弟弟呢!”朱暹一直在旁边看书,见弟弟朱昱离去,才抬起头耐心的对朱亮祖说。
“这混账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道同已成了瓮中之鳖,却活活地给溜走了。”
朱暹站起身来,嘲哂道:
“父亲,也不是我说您,你怎么就脱不了当年在军中的匪气呢。”
“你怎么给父亲说话呢……”
“孩儿还是那句话,不必杞人忧天。我就不相信,这个七品知县有什么三头六臂。莫说他在京师像一个没头的苍蝇般的乱撞,即便侥幸苟活,他又向何处去告?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应天府,谁敢受理他的事情?见皇上,恐怕没有这么容易吧,京师里这么多大人,谁不给父亲您点情面呢?”
朱亮祖毕竟是触犯大明刑律的当事人,尽管有重重铁网保护,层层关系勾连,更有自己开国功臣这皇家金牌抵挡,但还是不无顾虑,说:“万一捅到皇上面前……”
朱暹笑起来了,说:“我看父亲是走火入魔了。上京师告御状,皇帝私访受案情,那都是戏文里编出来的故事,皇上登基以来,父亲见到几个了?侯门似海,皇家九重,谈何容易?痴人说梦而已。”
“可是,皇上设登闻鼓,允许百姓击而引奏。前几年有谕示,今后大小官员并百工技艺之人,应有可言之事,许直至御前奏闻,又有御旨曰:‘天下臣民,凡言事者,实封直达御前。’倘若道同援此二例,万一能面奏皇上……”
“海中捞月、登空摘星,全是妄想。即使道同侥幸窜到右长安门外,没等他走到登闻鼓前,孩儿就有把握将其击杀。至于实封上奏,总得呈交有司,层层上达。父皇乃是开国功勋,又有中书省胡丞相作为后盾,有谁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得罪父亲您一个侯爷为一个七品知县呈递实封呢?”
朱亮祖觉得朱暹说得非常有理,那颗空悬晃悠的心稍稍平静下来,松了一口气。他也亲眼目睹在这道精钢筑成的万丈高墙的神圈内,王侯将相们为了他们的私利而残酷地互相倾轧互相搏斗。
但是,天纵英明、圣德无量、以猛治国、赏罚分明的一代明君洪武皇帝虽也惩处几位王侯将相,竟至轰动朝野,传诵天下,普天之下的臣民莫不颂扬皇上是一位大义灭亲、唯德唯馨唯江山社稷的圣明之君;但是皇上对这个神圈之内的人们又给予特殊的圣眷,现在,经朱暹这么一点拨,朱亮祖更感到生活在这个神圈内的安全,保险,尽管在外胡作非为,贪贿走私,触犯刑律,一旦闪回到这个贴有神符的金刚圈内便稳如泰山,逍遥自在。前者,皇帝曾经几次赦免自己便是个例子,明显地触犯了刑律、军法,到头来不是不了了之,烟消云散了么?!
而且,徐立昨夜前来相见,已经表明了丞相大人的立场,肯定是要站在自己这一方维护他们的,让他不要担心,丞相是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明王朝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他说出的话,就连皇上也会忌惮三分,既然胡惟庸说不会有太大的事情,那么就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了。
而且,还有一件事他还没有说,就是徐立告诉他,道同的下落已经知道了,目前在御史台的那些御史大夫手里,丞相大人已经请人前去交涉了,相信会快就有结果。
这个事情知道后,朱亮祖更加放心了,刚才对儿子的粗暴,那只是做一个姿态,他有些生气儿子的无能,明明一个可以很省力气的事情,现在弄的这么复杂,如此以来,自己要完完全全的倒向胡惟庸这边了,这一点是作为武将出身的朱亮祖不能忍受的。
也正是这一点,是朱亮祖刚才发火的真正原因,而且更有一个深层次的意思,那就是除了儿子朱昱之外,其他参与到鸡鸣寺捕杀道同的人,都不能留了,留下都是后患,他看了儿子朱暹一眼,两人已经有了默契,不用言语,两人便达成了一致。
杀人的眼神在朱暹的眼里一闪,过一会,就出去安排去了。
各种条件齐备,与此同时,涂节也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手里握着道同这张王牌,虽然有些棘手,虽然不想和中书省丞相有所冲突,但是总是过不了他想赌一把的决心,将手里的材料准备齐全,综合了道同新近添加的一些,准备第二天在早朝上弹劾朱亮祖。
但是,道同却是要暂时被隐瞒下来,涂节总要为自己留一些退路,胡惟庸只是暗示道同的事情,并没有暗示不要弹劾朱亮祖,这样以来,涂节就钻了这个空子,暂时不将道同暴露出去,只弹劾朱亮祖,那样就和胡惟庸不冲突了吧。
就算是胡惟庸心里不高兴,也挑不出自己的错是不是,想到这里,涂节不由为自己的机智而感到高兴,做完这一切之后,又跑到后院去找自己的侍妾们玩乐去了。
他要好好的犒劳一下自己,然后用全部的精力,明天去弹劾朱亮祖。(未完待续。。)
258 皇帝推诿的原因
结果让很多人都出乎预料之外,特别是身为御史中丞的涂节,手拿着自己的奏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刚刚开口,便被皇帝阻止,随即就有太监宣布退朝,而涂节、陈宁,以及朱亮祖、徐立、霍林等人,被留下了随时等待传召问事。
在大家都在莫名其妙的同时,朱元璋已经回到了御书房内,在内室看了一会自己记录的字条之后,脸色有些阴晴不定,随后宣召了御史中丞涂节和御史大夫陈宁先行觐见。
没有过多大一会,传事太监禀报:御史中丞涂节、御史大夫陈宁求见皇上。朱元璋合起奏章,说,“叫他每进来吧。”
涂节、陈宁见礼之后,朱元璋温和地问道:“二位卿家,今天早朝之上有什么要事言奏?”
涂节、陈宁对视一眼,迟疑片刻,涂节连忙奏道:“启禀皇上,臣是想弹劾朱亮祖勾结地方豪强,嚣张跋扈,诬陷番禺知县道同等罪过。”
“番禺县知县道同……噢,朕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朕已经赦免了的知县,不过朕又听说他弃官潜逃了?”
“正是他。不过……”涂节正要回答,朱元璋打断他的话。随即又说道:
“朕本来以为他是无辜,已经特旨赦免,谁知道却是弃官潜逃,那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光是这件事就论罪该杀,朕还想重新缉捕于他呢——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不将他抓住?”
“皇上英明,容臣禀奏真相。”涂节硬生生的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不知道皇帝这是唱的那出戏。到底在想什么?
“真相?……你说吧。”朱元璋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高深莫测的说道。
“皇上。所谓道同弃官潜逃,擅自离任。纯属诬陷不实之词,其中是有一定隐情的。”涂节窥视朱元璋一眼,皇上的脸色由温和变得严峻起来,但并未阻止,涂节壮着胆子提高语调说,“恕臣死罪,由于御史台不能用军方通道传递消息,所以有的情报回来的比较慢一些,据臣所知。道同弃官潜逃是有一定苦楚的,这一点,有广州府知府张玉贤可以作证,但是为什么潜逃,枝节太多,臣正在调查之中,其中隐然有人利用官方通讯的漏洞,由于时间关系,证据微臣正在收集之中。之所以今日弹劾,因为臣得知,那飞彪卫千户朱昱,有利用飞舟这一官方通信路线为其父。也就是永嘉侯朱亮祖私通消息之嫌,这一点臣认为证据确凿,臣已经调出了飞彪卫的来往通信记录和飞行记录。并且有飞彪卫人证,可以定性。由此推断,朱亮祖迫害番禺县知县道同。可能性比较大,再不弹劾,臣怕引起大错,以至于无法挽回。”
“涂节,朕问你,道同既然无过,为何畏罪潜逃?他公然丢弃一县子民,荒废政务,以至于朕的番禺县现在没有主官,又当何论?”
“皇上容禀,所谓弃官,实在是不得已为之,至于永嘉侯当初弹劾其的罪名,更是颠倒是非,嫁祸于番禺知县。”
“嗯?这是怎么回事?你说!”
涂节不再顾虑皇上反复无常,现在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直起身来,装作正气凛然地将当初朱亮祖试图利用奏折的时间差,对道同企图造成既定事实如实回奏,末了,向朱元璋跪下,双手举着道同的实封上书和广州知府张玉贤的奏折,说:
“陛下,这里还有广州府知府张玉贤的实封奏疏,经由监察御史转交给微臣,臣不敢延误,故而立即觐见皇上,其中详情如何,躬请御览。”
朱元璋紧皱眉头,打开实封。眼中映现上书标题——
为举检永嘉侯构陷地方官员道同过程之想起呈奏洪武皇帝书
他神情专注地翻阅奏章,御书房里静得只听见翻动纸张的声响。看着看着,皇帝枯瘦的双手在微微颤抖,抽搐的两颊如同乌云密布的天空下滚过声声沉雷。
“啪!”朱元璋怒不可遏,拍案而起,骂道,“欺君枉法,猖獗已极,罪当——”
盛怒的朱元璋本要说该杀,忽然想起前一段时间自己接到朱亮祖弹劾道同的奏折时,自己就曾在激怒之下,未经核实,便连说“该杀!”结果出现了新的情况。于是在刹那间止住话头,改说——立即寻找道同,查清事实。
御书房里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敢看皇帝一眼。朱元璋颓然坐下,他色厉内茬,心中有难言的隐痛。
张玉贤、道同的实封、涂节的奏禀,都闪烁其辞地透露出此案是当初自己太过于心急,没有考虑周全就下了结论,然后才有朱亮祖利用漏洞之说。
道同为什么弹劾朱亮祖,而朱亮祖又为什么要诬陷道同?广东三司又凭什么要缉拿捕杀道同?究竟是谁诬陷谁?看来此中必有隐情。不妥,不可操之过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肯定会水落石出。他望望御书房里木然静默的涂节、陈宁,准备叫他们退去。
心里一动,朱元璋把目光投向垂手侍立的御史中丞涂节,拿起道同的实封,说:
“番禺县知县道同现在何处?”
“回皇上,道同隐居,不敢露面害怕杀身之祸,臣也正在查访。”
“传朕谕,迅速找寻后叫他进宫见朕。”
“臣遵旨。”
又对传谕太监说道:“传谕广东承宣布政使徐立、按察使霍林、永嘉侯朱亮祖,着他每即刻觐见。”
“遵旨!”
朱亮祖等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绪走进御书房。一眼看见陈宁、涂节等一干人,立即慌了起来。但一想到自己的功勋,他很快又镇定了。
他以常礼参拜皇帝。皇帝眯着眼睛靠在龙椅上,疲惫的眼睛微微发亮而颤动。鼻子哼了哼,睁开眼。没有动怒,语意也很平缓。
“朱亮祖,朕派你驻兵广州,那地方政务干涉到你什么了?当初你为什么要以永嘉侯的身份,去弹劾一个区区的知县。”
朱亮祖心里一惊,迅速敏感到,皇上的心中的秤砣有些偏向了,要不就不会一上来就是问罪的声势,再看看站在彻书房中的几个人。马上就猜出了肯定是那个御史中丞涂节弹劾的。皇帝这么一问,他反而镇静下来:
“启奏皇上,天下是皇上的天下,而臣是陛下的臣子,既然关于国之安危,臣觉得有责任去阻止,去弹劾。”
“道同弃官前来京师要告御状,你知道吗?”
“臣知道。皇上,微臣也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有人说。道同是害怕你害他的性命,所以才弃官的!”皇帝目光寒冽逼人,朱亮祖不敢仰视,想着搪塞的奏词。朱元璋不等他回答,提高嗓门质问道:
“而且朱昱利用飞舟为你互通往来消息,这一点你怎么消息。你们父子二人,互通的是什么消息!”
“啊?!”朱亮祖故作惊讶。说,“真有这样的事?!”
“你自己看看吧!”朱元璋将涂节收集到的那些证据掷到朱亮祖面前。
朱亮祖打开那些卷宗。心里不由一松,错误的估计了一些事情,还以为东窗事发并非哪位大臣弹劾,而是自己的二儿子朱昱办事不牢靠,所以引起了皇上的怀疑,心里有些暗自恨朱昱办事不够保密,但是也暗暗庆幸昨日夜里布置的及时,儿子之前所用的那些心腹,估计大儿子朱暹,已经开始动手清除了,否则后患无穷。
但是还是要继续装下去,便装着惊诧、生气,双手发抖地看完整个卷宗,趁着拖沓了一些时间,义愤填膺地说:
“小儿胆大包天,无法无天,竟敢借皇家之威职务之便,盗用皇家军中用途,是可忍孰不可忍,请皇上立即传谕拘捕处死!”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朱元璋说:“朱亮祖,汝奉旨驻守广东,督察惩处平息叛乱,固然卓有成效。然而汝身为一方军中大员,却是教子不严,竟然冥愚不察,麻痹松懈,一至于此,汝知罪么?”
“臣愚钝失察,失驭无教,致使小儿得以兴风作浪,请皇上降罪!”
陈宁有些莫名其妙,明明一个触发大明律法的事情,却被皇上问责成了教子不严之过,难道皇上有心放纵朱亮祖吗,但涂节一再嘱咐他要冷静沉着不可冲动,轻举盲动只会对朱亮祖有利。
为此,涂节还一再删改,道同在实封上书中隐约提及怀疑朱亮祖的用语,便是这个意思。“扳大树不可乱砍,只能先刨根断枝。”
涂节是这样解释的,果不其然,朱亮祖很快的就承认了自己教导无方的过错,按常理,盗用军中飞舟用途去做什么,通什么消息,以后可是有据可查了。既然已经承认儿子犯错,那就可以追究到底犯什么错误了。
可现在从表面上看,皇上却轻信朱亮祖那一套难以自圆其说的开释,既不问朱昱传递的是什么消息,又不问为什么广东番禺县知县道同犯罪的质疑,显然对这位永嘉侯,皇上并无重责之意。但案情也不致到此为止,只要继续追查朱昱的过错,这件事自然会有有新的进展,道同面圣以后也必将直抒胸臆……还是听从御史中丞大人的开导,审慎耐心对待吧。
徐立、霍林、这两个广东官员亲眼目睹皇上对朱亮祖的责问和朱亮祖摇唇鼓舌的辩释,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态。徐立、霍林作为布政、按察二司的头目,一直趋炎附势,为朱亮祖遮遮掩掩,不问青红皂白下令通缉捕杀道同,如今事情已被揭出,永嘉侯如此敷衍,皇上也似不予深究,他们觉得自己好像做对了一样……。
只有御史中丞涂节和御史大夫陈宁暗暗思忖,既然朱昱盗用军中通信属实,那永嘉侯怎能逃脱干系?种种迹象表明,父子二人互通的消息内容关系到道同知县的事情这一点不容置疑的。但朱亮祖轻松开脱,皇上竟然相信。莫非天子真的要将情面?还是装糊涂有意给朱亮祖放条生路呢?
这次觐见皇上,就以这个结局草草收场。大家都被搞得有些迷迷糊糊,每个人都有一套揣测圣意的方法,但明显的是,每个人揣测的圣意,应该都是不相同的,真的是让人十分难以预料啊。
就连涂节这个常年的京官,都有些迷糊,搞不清皇帝到底搞的是那个路数,心里不由打起鼓来。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推论。
有些庆幸自己幸亏有些忌讳胡惟庸的权势,所以没有将事情做的太绝,否则今天将道同往皇上身边一带,那么事情就没有了回转的余地,那时候的场面便是你死我活之举,要是皇帝真的想要维护朱亮祖,那岂不是也没有了借口。
到时候皇帝真的维护不了朱亮祖,会不会迁怒于自己的身上,涂节想到这里。不由暗自出了一身的冷汗,真的是有些冒险了。
回到自己府中,有人捎来了胡惟庸暗中的来信,隐晦的建议到。道同不宜留在他的府上了,应该妥善的安排,于是涂节开始怀疑。胡惟庸这个妥善的安排,是不是暗示自己将道同灭口呢?
想着想着。他的心里就不断的跳动起来,要不要除掉这个隐祸。涂节思忖再三,这样的决定真的是很难下定决心啊,万一做错了事情,那就万劫不复了。
要处理得不留痕迹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道同一直留在自己的府邸中,看来也掩饰不了多长的时间,皇上检校的厉害,涂节是知道的,他甚至怀疑,自己府中的检校,已经将道同的事情禀报上去了,皇帝是在试探自己而已,想到这里,马上绝了杀人灭口的念头,但是却是起了将瘟神送出门的心思。
正当在朱亮祖正在问责自己的儿子,假装施于家法的时候,涂节、陈宁商量好一个万全之策。
第二天中午,御史中丞府邸中的小花厅里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宴。道同见御史中丞大人、御史大夫大人都满面堆笑叫他入座,直慌得谦逊不已: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叫你坐,你就坐,不必拘礼。”陈宁的声音特别柔和,没有平日那颐指气使的严厉。
“奴才不配!奴才站着侍候公主、涂节。”
“道同,你坐下就是。”涂节更是和气,白皙红润的脸上布满春光,“你既然来找我,那就是相信本官,本官也自然会尽心尽力的帮你完成心愿,但是最近皇上的心思明显的在辽东的战事上,我插不上去嘴,有些让你失望了,这顿饭,是给你道歉压惊的。”
“下官能够沉冤昭雪有望,全靠大人恩德,下官感恩戴德,没齿难忘。”说罢又重重的行了一个大礼,心里却直犯疑。
涂节等人为啥忽然变得这般客气。自从寒潭浮庄来到这里,涂节虽然答应帮忙,但大部分的时间是一脸冰霜,今日却一反常态,莫非那是朝廷的事情有变故,朱亮祖之案一了百了?
还是近日涂节受了永嘉侯的好处,起了杀人灭口除掉我这活证之患呢?想到此,脊梁沟顿起一股冰气,打了个冷颤。道同也是官场之人,而且是从蒙元更加黑暗的官场中走出的人,知道官场的黑暗,所谓的官官相护,自己身为官员,更加明白其中的厉害,难道这次真的要栽在这里吗?
“道大人,坐下喝两杯吧!”陈宁的声音虽然婉转,道同听起来却似狼嗥,连忙摆动双手,失态地后退,结结巴巴地连声说道:“不、不、不……不敢、不敢。”酒里一定有毒,他惶怵恐惧,转身就想逃走。
“道同!”涂节微蹙眉头,更坚定了要把这个瘟神送走的决心,要不是送走还想把道同控制在手里当做底牌,他今天这顿饭都懒得吃,直接就将其骗走了。
为了掩饰憎恶的心绪残忍的念头,并打消道同的惊警,他端起丫环刚刚为道同斟满酒的琥珀杯,一仰脖子,干了,“这酒是本官家乡陈酿,一般人来做客,本官还是不愿意拿出来喝的。就剩这么一点了,道大人可是有口福了。”
道同点点头。心想我太多心了,酒里哪来的毒药?难道御史中丞大人今天虽然没有帮我说上话。但是却是取得了进展吗,我怎么就这么胡猜乱疑呢……。
道同心里一阵热乎,责备自己不该乱猜乱疑,深深负疚,一连喝了数十杯酒,乘着酒兴,涂节关切地说:
“道同,现在你还不能出面,否则永嘉侯不会放过你的。本官总是担心他找你的麻烦。”
“怕什么,这毕竟是京师,是天子脚下!”道同喝了几杯,心里的防备大减,放肆啐道:“有大人这种清正廉洁之官员主持公道,谅他拔不掉我一根汗毛。”
“话虽这么说,不过,还是保险一点好。”
“大人的意思是……?”
“是这样,近日不但朱亮祖他们有所动作。就连其他不明来意的人马也是活动频繁,据我探知,他们正图谋把你灭口……。”
“啊?!有这回事?”道同吃惊地看着涂节,看着他们点点头。结巴的说道:“那……那他们真的就可以一手遮天了吗。”
“明里,谅他们也不敢,但暗地里就说不准了。”陈宁说。“那个朱亮祖鬼得很呢。”
“所以,我想让你暂且离开京城躲一躲。”涂节说。“他们找不到你,也便一了百了。”
“那……我什么时候动身?”
“今天……今天夜里。”
“这……这么急?”
“夜长梦多。越快越好。今天夜里,本官会将你送到本官在城外的别院之中,到了明天送你过江,暂时前往中都居住一段时间,在哪里,有人会见你,到时候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道同迅速转了转眼珠,见陈宁和涂节一副慈祥关切的样子,深为感动,连忙离席作揖说:
“多谢二位大人佑护,道同至死不忘,下官随时准备出发……不过下官能不能先去鸡鸣寺和沙可大师去道别一下,也好谢谢其的搭救之恩。”
事到如今,他还能想些什么,我为鱼肉、人为刀,只能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了,谁让自己没有那个本事直接见到皇上,又在朝廷中没有靠山倚仗呢?现在唯一的选择,那就是选择相信眼前这两位御史台的大人,别无其他的选择。
“此事务必严守机密。”涂节摇摇头,也离席站起,“鸡鸣寺那边,我派人前去交代一下,只说朝廷将你保护起来,留待举证,有了其他说辞,恐怕会引起民间的动荡,你也是官家出身,应该知道这些道理的。”顿了顿又说,“轻装简束,带些银两花费便是。另外,为了出城安全,我吩咐御史台的人暗中护送你过江。到了中都之后,你在哪里潜影逍遥,切莫到处走动。”
“下官谨遵御史中丞大人的训谕。”
道同离开涂节府,被人送到了一处庄园中居住,他走进给自己准备的那个院落,反手插上院门,在院子里失魂落魄似地来回走动。
看着那一树碧叶如翡翠,红花似玛瑙的石榴树若有所思。他抬头看看院中,院中没有动静,两眼不觉直勾勾地盯着石榴树边的圆桌,受惊似地扑向前去,一屁股坐到石凳上,伸开双臂,胸口俯着桌面,啜泣起来。
这一奇怪的举动被仆人们看在眼里,心里有些奇怪,不由更加注意了几分,不一会却又见他站了起来围着石桌像审视一件瑰宝似地来回转悠,又用双手晃动石桌,忽然失态地大笑起来。
“那人刚才抱着那石桌又哭又笑,吓死我了,怕是那石桌中了甚魔邪,砸了它算了!”有个仆人偷偷的说道,不禁有些鄙夷。
道同又一次从南京城消失了,这件事似乎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皇上似乎也没有将这件事提上议事的日程,甚至就连中书省都没有接到继续追查的告知,御史台的弹劾,也被皇帝不冷不热的留中弄得毫无脾气。
在鸡鸣寺和沙可一起就道同的那个人,自从道同进了御史中丞府邸之后,渐渐的就淡出了人的视野,好像消失了一般。
而开始十分关注此事的庞煌。却也保持了出奇的冷静和自制力,没有再去多增加什么枝节。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时值六月,渐渐从北方传来一阵阵的风声。一开始保持对北方报道冷漠的《大明周报》,开始大篇幅的报道,原来,洪武十三年的北伐开始了,这次皇帝是动了真格的,谁也不能动摇皇帝一次性将蒙古人打残了的决心。
连年的边关滋扰,已经让大明不堪重负,而最大的心腹之患不是纳哈出,而是在辽东土地上渐渐崛起的女真和高丽人。放手了这么多年,朱元璋实在不想看见又有一个游牧民族的崛起,他想把这一切都扼杀在萌芽之中。
大明建立后,为了加强对东北地区的管辖,在北至开原、南至旅顺、东至鸭绿江,西至山海关,设辽东都司于辽阳,设二十五卫,两州。
这还不包括在黑龙江下游特林至大兴安岭内外的广大地区。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分布生活着女真、朝鲜、蒙古、汉等各民族。
特别是辽东的女真人分布很广。东濒大海,西接兀良哈,南临高丽,北至奴儿干、北海。经过了约一个世纪陆续南迁的女真人稳定下来并逐渐形成了建州女真、海西女真和东海女真三大部。
建州女真是以元代胡里改、斡朵怜、桃温三万户府所辖的女真为核心。在不断迁徙的过程中融合吸收汉人、高丽人以及联合周围各女真部落而逐渐形成的。其中与高丽更是建立了密切的关系,高丽称其为“依兰豆漫”。(三万户)
自大明建国以来,斡朵怜等部女真徙居高丽近地。在高丽的影响下,建州女真先后徙居鸭绿江以西、婆猪江地区。与高丽人长期的交往中,受其影响。建州女真也逐步转变为以农耕经济为主。
辽东地区就有“汉人十七、高丽、女真十三”的情况。在形成的女真族聚居区、辽东都司境内和朝鲜境内三个杂居区域与女真人共处。原因大体分两个,一是被女真人掠入,一个是自动投归。
现在已经形成了不小的势力,也成了纳哈出重点拉拢的对象,其中他们之间的联盟态势愈来愈明显,再等下去,恐怕对于善防守的大明将士有所不利,所以经过近一年的准备,辽东地区正在酝酿着一场大的战争。
而蒙古贵族势力在元末明初经历了近二十年的演变和分裂。现在已经基本上分裂完毕,纳哈出是最弱的一股,现在基本上已经脱离了蒙元伪朝廷的控制,自成一系。
而和林的买的里八剌,虽然暂时是名正言顺的蒙元皇帝,但是却是势力也不大,因为他控制的都是新近兴起的部落,老牌贵族,还是在观望着,不肯轻易的倒向哪一方。
而也速迭尔在北方,抢走了大部分的旧蒙元官吏,在哪里以黄金家族的嫡系而自成一派,虽然是有力发展,无力南下,但是却牵制住和林政权买的里八剌的大部分精力。
现在进攻是最好的时机,蒙元那个元顺帝逃往漠北后,于洪武三年死于应昌。皇太子爱猷识理达腊继位,逃往和林,史称“北元”。而在庞煌说经历过的那个年代,在不久的将来,蒙古贵族势力内部互相残杀,遂分裂为鞑靼、瓦剌和兀良哈三部。鞑靼部居住在今贝加尔湖以南和蒙古人民共和国的大部分地区;瓦剌部居住在今蒙古人民共和国西部和准噶尔盆地一带;兀良哈部聚居在今老哈河(在内蒙古)和辽河流域一带。三部之间经常互相残杀。
现在虽然没有形成那个局面,但是已经具备了那样的雏形,看到这个情况,朱元璋终于放弃了他对蒙元以往的政策,原来朱元璋对蒙古贵族势力始终采取努力通好,积极防御的政策。
但是如此的情况,不坚决打击。彻底首先收复辽东,朱元璋都觉得有些不负责任。就在去年,朱元璋命令魏国公镇守北平,傅友德、冯胜副之,李文忠、平安为参将,在北平积极而又秘密的展开了备战,现在时机终于成熟了。
“毋失机,毋轻犯敌,毋为所治,一举未捷俟再举。”也就是在六月,徐达等人终于率兵出塞了,调用武刚车三万辆,运粮二十万石,随军队行动。沿途每十天行程存一批粮,以备回返时食用。五月底出塞,抵凌霄峰。六月,抵阔滦海。六月初,进至胪朐河流域。纳哈出闻讯明军大举进攻,尽弃辎重孳畜,仅率亲卫北逃。
就在这种状况下,朱元璋哪里愿意分心去处理朱亮祖,每天军情传来的不下十余次,光是临机判断军情,并且下达任务,都够朱元璋费力了,因此还减少了早朝的时间,由原来了两个时辰,缩减为现在的一个时辰左右。
所以,朱元璋一直拖着这个事情装糊涂,而作为飞舟的制造者,庞煌自然也知道这些幕后的消息,因为他已经临时调到飞彪卫主持日常事务了,每天的情报传来,基本上都要经过他的手中传递。
朱元璋尝到了飞舟传书的好处,甚至有了在京师中统领几十万大军的感觉,而徐达等人也是十分识趣,绝不擅自做任何主,凡事靠着通讯便利都要请示汇报,这样可以减少皇帝对自己的怀疑,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乐此不疲。
庞煌也就是知道这么多内幕,所以也不做什么动作,但是和沙可一起营救道同的那个人,大家也应该猜出了他是谁,他正是庞煌的心腹爱将郑虎,关于道同的事情,一直由郑虎跟着,郑虎熟知庞煌的办事态度和方法,也在一直观察着,掌握着道同的任何一点点消息,等待着机会的到来。(未完待续。。)
259 提前出现的锦衣卫
庞煌没有任何动作,除了辽东战事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在无意中,发现了隐匿在鸡鸣寺寒潭山庄内的道衍。
不由心里暗自叹息这个和尚的胆子之大,明知道很多人都知道他喜欢挂单在鸡鸣寺,偏偏敢故地重游,可谓是深知灯下黑的道理。
但是又一想,自己也的确把这个道衍姚广孝看的有些高了一些,虽然自己一直在想法设法的注意着道衍的一举一动,道衍也感觉到有人在寻觅他的踪迹,但心里总是不会觉得有太严重,何况几年过去了,他以为事情已经淡了,所以大胆的回来也不稀奇。
不过道衍永远也想不到庞煌作为一个穿越人物,内心深处其实对于自己的忌惮,甚至超越了皇帝朱元璋。
在庞煌的心里对于道衍此人有很深的印象,虽然不是历史专业的,但是却是深深了解这个人。
传说的历史上道衍有很多怪处。他生自医家,却偏爱计略;他不为生活所迫,却自幼出家;他既入空门,却热心政治;他不辅洪武、建文,却偏助燕王;他未受‘十年寒窗苦’,却能主编《永乐大典》。这些谜,都是很多历史学家也猜不透的。
总之,史书载:他一生的闪光期在辅燕王夺建文帝位。但他十四岁出家,四十七岁遇燕王,始弃佛从政,中间有三十四年的空白时间。这么长的空白时间,这个道衍都在做什么呢?是一个谜。
可以说道衍生不逢辰。他不是开**师,可是帮燕王登基。并安定江山,却需要耗费比开国更大的精力。因为他要推翻的是一个基础稳固的、没有失去基础的皇帝。单凭这一点。就足以引起庞煌的重视了。
所以道衍的出现,也是吸引庞煌注意力的原因之一。经过慢慢的详查,庞煌不由目瞪口呆。
历史真的被自己改变了吗?这个道衍怎么和秦王朱樉搞到一块去了,竟然变成了秦王朱樉的狗头军师,想着这种变化,道衍不由就有些战栗,有些逆天了。
先不说秦王朱樉在历史上怎么被评价,但凭他老子朱元璋赐给他的谥号“愍”这个中性词,就表示了对其的不喜,还有表明了秦王朱樉这个人的人品有问题。“在国遭忧曰愍、在国逢骨曰愍、祸乱方作曰愍、使民悲伤曰愍。”
意思很明白。朱元璋不喜欢这个儿子,而且这个儿子的人品也一般化,更要命的是,现在朱元璋正值壮年,道衍这种为祸的性格却去辅佐一个藩王,那不是找事吗?
就这样进行下去,道衍必败无疑,下场已经注定,虽然庞煌不是诸葛孔明一类的人物。却想都不用想的就可以猜到了。难道这个道衍就是傻子吗?他就看不清形势,怎么也要等朱元璋老迈之后,再从藩王之中选择自己辅佐的对象。
朱樉被这样误导下去,估计用不了几年。不死也要脱层皮了。但是道衍这次回京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就是为了帮助朱樉打理京师中的根基,为其助长声势,恐怕道衍没有那么好心吧。
就是想搞明白道衍要做什么。庞煌静了下来,除了派人暗中保护道同之外。其他的精力,转移了大半在道衍的身上。当初在郑虎跟着道同去找涂节之前。
庞煌已经派了自己的亲卫去监视道衍的一举一动,看着道衍将道同的消息分别传递给几个人,并且扩散开来,然后道衍却是退出了寒潭山庄,估计是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也是想着以后万一有了漏洞,他好从中脱离关系。
这是道衍典型的自保之道,然后看着道衍和秦王府的人汇合,而秦王府的那个胡强,暗中协助沙可等人救走了道同。
心里更加明白,道衍根本不想道同死,只是想道同暴露,惹出更大的风波来,果其不然,道同进了涂节府上时,道衍消停了一会。
但是几天后,道同却是被护送往中都居住,这个时候,道衍又跟了上去。明显的心有不甘,因为他 不能忍受事情平静下来。庞煌的心里不由暗自的恼怒,因为他知道,朱元璋心里什么都明白,不过不想因小失大,白白浪费了这次北伐的机会而已。
但是道衍却是不知道这些军国大事,他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把水搅的更加浑浊一些,他好趁机摸鱼。在知道内情的人眼中,他这种做法是不顾大局,但是道衍应该真的不知道。
朝廷这次对于辽东动真格的,并没有动用陕西和山西的人马,因为朝廷不想给和林的蒙元政权危机感,更加不想给那些蒙元的贵族们准备的时间。
除了一直骚扰边关,一直赋予战斗力的金山部之外,其他的蒙元部族,在大明将士的眼里,不过都是一些即将腐烂的肉块而已,至于想怎么收获,自然是采取比较省事的办法,也就是驸马都尉曾经说过的那个温水煮田鸡的典故,慢慢的让他们自己腐烂,然后大明再去收获。
所以,在西北和正北方,大明一直采取守御的态势,真正针对的却是辽东平原上的金山部和那些女真部落。
道衍不知道这些,当然要按照自己的谋略所行动,但是这种行动,却是有些危害到了大明王朝的整体利益,庞煌是这样感觉的,却是没有感到有多么严重,但是道衍的行动瞒不过庞煌,更加瞒不过皇帝朱元璋手下的检校,也瞒不过那名副其实的暗卫。
特别是道衍想做一些事情时,已经触动了朝廷的底限,他想做什么呢?
他想杀掉道同,彻底的将事情搅浑,这件事刚刚预谋,便引起了各方面的注意。特别是朝廷方面,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因为道同最后还要留着指证朱亮祖呢?道同死了,皇上怎么借题发挥。怎么来平息怒火。
但是一切都在进行着,看来谁也阻止不了道衍的决心了,而朝廷也要下决心清除这个隐患,更加因为最近,检校们收到愈来愈多的风声,说这个和尚竟然是秦王的人,碍于皇家的颜面,他们做过调查。
但是查到的结果,却是让暗卫们大吃一惊。汇集在陕西的暗卫们,纷纷将消息传来,每一个消息都是那么的触目惊心,这个消息直接指向秦王朱樉,有人举证,怀疑秦王朱樉有不轨之心,至少怀疑秦王朱樉有逾制的举动。
这个消息传到朱元璋哪里,彻底的有些捅了马蜂窝了。顾不得辽东的战事,就吩咐将所有的情报全部拿到御书房内。自己要亲自查看。
御书房中,太监轻手轻脚为朱元璋换了一杯热茶,他端起茶盏抿了两口,又接着翻阅那些密报。看着看着。两手发抖,猛拍御案,侍立门边的小太监吓得浑身发抖。面无人色,谁也不敢说话。
“居心叵测。反了反了!”
朱元璋咆哮着,将密折掷到地面。原来这几份密折都是密奏秦王朱樉暗里招兵买马。搜罗奇人术士,言下之意便是秦王朱樉有不规之举,提醒皇帝警惕。
朱元璋却是有些失控了,自己当初顶着压力搞藩王制度,现在却是被自己最亲信的暗卫说怀疑,在哪里摇唇鼓舌,散布流言,旁敲侧击,暗示皇上对封藩在外拥有重兵而心怀异志的秦王过于放纵、毫无防范。
“屁话!”他气得两手发抖,心里恨恨骂道:“醉翁之意不在酒,这班鸟人妄想离间皇亲,反叛朝廷,毁我朱家基业。该死!该杀!”
当朱元璋说这些话时,不是没有考虑过事情的真实性,但是出于自尊,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决定有什么过错,藩王制度,是他最引以为豪的创举,大大的提高朱家统治江山的稳固性,至于现在藩王权力太大的问题,他早就有了解决的办法。
但现在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时候,藩王还少,功勋大臣权力太重,他必须要有一个制衡的手段,否则谁心里都不敢放心,所以在秦王和晋王就藩之前,他就曾经隐晦的暗示过,可以骄纵一些,可以手伸的长一些,不要怕和那些老将们争权,自己会做他们的坚强后盾等等。
但是这一切,现在都成了攻击自己儿子的罪证,这一点是他最不能忍受的。
当太监将掷在地上的密折收拾好放回御案时,朱元璋那长长的脸上所有的线条都直直地绷紧了,眼中充满着杀机,他的嘴角不能自主地抽搐着,胡须随着掀动,用发抖的手提起狼毫,愤怒地在这几份密折上疾书同样的御批——
煽动叛乱,离间皇亲,夷族,弃市。
朱元璋批罢奏折,将御笔一掼,推开御座,笑弥陀一般的老太监赶快趋前,双手搀扶着皇帝,同时给他披上一件金黄色的团龙披风。
停下即将走出的身躯,朱元璋犹豫着,终于下了决心,吩咐随侍的太监,道:“召见驸马庞煌和李祺,同时,召见蒋瓛,命他们三人在明日觐见。”
朱元璋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开启一个本来就在他心中酝酿很久的事情,他要建立一个职司,一个光明正大的职司,建立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亲兵队伍,只对自己负责。
如果这个机构办理成功,会让庞煌有个惊讶的名字,因为这个名字就叫做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简称为锦衣卫。
本来是洪武十五年才建立的锦衣卫,现在竟然要提前两年开始启动,庞煌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不知道该为自己带来的这个蝴蝶效应怎么看。
而且,这个恶名昭彰的机构,竟然在另一个时空,始创于自己的手中,也幸亏是始创于自己的手中,可能这样,自己才有机会去改变什么吧。
这个念头在朱元璋的心里已经想了很久了,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亲兵,是他最大的心愿,其中的门道,朱元璋一直在琢磨中。
从“御用拱卫司”以及洪武元年时改制之“仪鸾司”与二年(公元1369年)时改制之“大内亲军都督府”。还有属于自己的暗卫和检校,正式建立一直属于自己亲兵力量的条件越来越成熟。
这个考虑是鉴于蒙元的下场。朱元璋建立明朝,最后决定定都南京。取代蒙元成为华夏之主。且说蒙元末年,群雄并起,到处都是称王称帝的割据势力,但这些王呀帝呀的大多出身贫苦人家,不懂什么叫朝廷礼法,搁在朱元璋这里就更是如此......一个年少出家讨饭的游方和尚,他能懂得那么深奥的东西吗?
当然,既然建立了政权,进而自称皇帝。统一天下,就必须创建自己的礼法制度。朱元璋身边自然是少不了一大群文人谋士和儒学大家,不过大家都是蒙元的统治下过来的,经过了近百年的异族统治,虽然人心思宋,但现实是根本没人能说清楚所谓正统汉家朝廷制度是个啥样子。那么,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蒙元怎么着大明也怎么着。
大明初期的各项制度就是照着蒙元有样学样,除了一些特别为人所痛恨的种族歧视政策,行政规划、朝廷礼仪。基本上全都是蒙元的翻版。这其中,宰相制度和行省制度也是重要的一条。正是这一条,很快就成了朱元璋的心病,也正是这一条。催生了对朱元璋建立锦衣卫,也就是一只真正属于自己私人的亲兵力量的原因。
且说蒙元时期,中书省权力很大。“诸大小机务,必由中书”。宰相们所把持的中书省基本就是全国的政治中枢,而深居皇宫里的皇帝则只管签字画押。可以说,皇帝可有可无,诺大个朝廷,离开了他也照样运转。
蒙元之所以会出现宰相权力超级膨胀的现象,也和蒙元皇位长期不稳定有直接关系。有元一代,从元世祖忽必烈称帝开始,到元顺帝妥欢帖睦尔被明朝军队赶出大都城,前后总共108年,开国的元世祖在位36年,亡国皇帝元顺帝在位41年,而在这两个皇帝中间,仅仅31年的时间,竟然换了9个皇帝!这么算下来, 9个皇帝,平均每人在位3年零3个月……皇帝走马灯似地换来换去,既可见元朝皇位斗争之激烈,也可从中看出,皇帝基本没有时间把握辽阔江山的真正统治权力——他们的精力都用在如何得到和保住皇位上了。
朱元璋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下决心真正的把江山换成他朱家的江山,他决不能让子孙后代们落入像是蒙元那样恶意的漩涡之中,但是要保住皇位,兵权不可少,限制行省的分权不可少,限制中书省的权力不可少,但是这一切都要有一个打手。
建立一个打手集团,是目前最需要的,而锦衣卫就是这样的一个打手集团。这个打手集团正是要为他清除所有的障碍用的。
在御书房的三个人中,庞煌是表情最为精彩的一个,至少在朱元璋看来,远远不如蒋瓛老练,也不如李祺沉稳,根本就不像一个老牌驸马都尉那么从容。
朱元璋根本没有想到,庞煌是惊讶于锦衣卫的提前,曾几何时,庞煌还想着怎么制止老朱建立锦衣卫,但是没有想到转眼之间,自己却要成为锦衣卫的始创人员之一。
看了看其他的两个人,蒋瓛本来就是替代毛骧的人选,是多年从事暗卫工作和情报工作的老手,深的朱元璋的信任,这一点朱元璋没有用错。
李祺作为李善长的长子,一个文人出身的驸马,老朱用李祺的用意就值得商榷了,不过也不难理解,李善长的作用还没有完全丧失,说白了就是朱元璋还没有榨干李善长的剩余价值,有了李祺参与,至少那些淮西系的官员们,起不了什么风浪,至于其他派系,还远远不成熟,老朱根本不用考虑他们的感受。
而用自己,估计老朱是看中了自己的那五百亲卫,还有五百亲卫的训练方法吧。还有火枪,还有飞舟,估计现在工匠虽多,技术也趋向成熟,但是怎么使用才能形成战斗力,也非要自己这个半瓶子的穿越人员才能玩得转。
叹了口气,只能认命,至少自己参与,还可以改变什么。
果然如庞煌想的那样,老朱并没有因为庞煌和李祺是驸马都尉而特地照顾,初步商定,这个还没有命名的机构,分成南北镇抚司,分别由庞煌和李祺担任,而这个机构,皇帝准备按照军中编制进行组合。
那么蒋瓛,就成了当仁不让的指挥使。
至于名称,老朱让他们三人帮助想想,庞煌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原先的那个名字,叫做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简称为锦衣卫。
说出口,先不管老朱满意不满意,庞煌自己却是愣神了一下,自己的记忆之中,第一任锦衣卫指挥使不是毛骧吗?怎么现在变成了蒋瓛,而李祺做了南镇抚司的主官,自己是北镇抚司的主官。
那么毛骧怎么安排,这个老牌的特务会这么甘心情愿的大权旁落吗?而且最近一段时间,毛骧好像人间蒸发般的消失了,难道被老朱灭口了?(未完待续。。)
260 追捕姚广孝
锦衣卫成立,所接受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擒杀正在谋划杀死道同的姚广孝,为了避讳皇帝曾经当过和尚的事情,所以在锦衣卫内部,都是称其为姚广孝,而不称呼其的法号。
锦衣卫这个机构,除了名字之外,其他的条件朱元璋都已经酝酿的很成熟了,所以筹建的特别快。
早在朱元璋自立为吴王的时候,他就对军队进行了改革,废除了麾下军队中的统军元帅一职——这个职务只能由朱元璋本人来担任,如今称王将来称帝,军权是一丝一毫也不能放松的。
他将全军划分为武德、龙骧、豹韬、飞熊、威武、广武、兴武、英武、鹰扬、骁骑、神武、雄武、凤翔、天策、振武、宣武、羽林等17卫亲军指挥使司,相应地还废除了诸将因袭元朝旧制的枢密、平章、元帅等称号,而是按照所率兵马的数量,五千人称为“指挥”、一千人称为“千户”、 一百人称为“百户”、五十人称为“总旗”、 十人为一小旗。
在朱元璋正式称帝建立明朝之后,又把这一军制推广到全国各个地方,按照全国郡县划分都司,五千六百人以上的军区称为“卫”、一千二百人以上的称为“千户所”,一百二十人以上的称为“百户所”,这就是庞煌说熟悉的卫所制度。
但是大明的最高指挥机构还是大都督府,由大都督总领天下诸军事,这天下诸军事不光是对外征战。还包括皇帝身边的护卫亲军——拱卫司。
皇宫的守卫任务就由拱卫司担当,虽然亲近皇帝。但实际官职却很低,长官只有正七品而已。拱卫司的人选也都是由大都督府选派。整天在皇帝身边晃来晃去的人,自然要求很高,身高、样貌、体能、头脑一点都不能少。
但朱元璋对于这样的拱卫司并不满意,一来拱卫司原本属于中书省管,后来转到大都督府下边,只不过转来转去总不是在朱元璋自己手里;二来正七品的官职相对于皇帝亲军的名号来说,也实在太寒酸了些。
于是洪武三年大封功臣的同时,朱元璋也对拱卫司进行了改制——他把拱卫司从大都督府的管辖下独立出来,改组成为亲军都尉府。主官是指挥使品秩正三品——不但规格提高了不少,人数上也增加了不少——下辖左、右、中、前、后五军,统称为“侍卫亲军”,专门负责皇城的守卫工作。
此外新设了一个仪鸾司,长官品级为正五品。这仪鸾司真真正正是锦衣卫的前身了,它的职责很大部分后来由锦衣卫继承下来且并发扬光大。
仪鸾司,顾名思义,除了护卫皇帝外,很重要的一个职责就是皇帝出行和朝会时负责仪銮掌管卤簿仪仗——说白了。就是三军仪仗队,是国家和军队的脸面所在。入选的校尉都是功勋贵戚家的子弟,功臣子弟们这时正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年纪。在日渐衰老的皇帝身边执行守卫工作,既是对功臣家族的肯定,也是接近皇帝的好机会。因此,仪鸾司的校尉虽然品级不高。但却是十分显贵的职务。
自然,这么冠冕堂皇的仪鸾司。职责和现在即将建立的锦衣卫相差太多了。锦衣卫,在庞煌所经历的那个历史中的大多数人心目中,是黑暗的代名词,残忍、狡诈、无限的侦查手段、无端的诬陷罪名才是锦衣卫的真实表现。但事实往往如此,表面的光鲜是真,私底下的凶残也是真。
这是明面上的职责,其中的暗卫是由检校转化而来,暗卫,顾名思义就是专门进行黑暗中的勾当,负责监察百官,负责刺探**等等,这也是当年庞煌被赋予的职责。
所以可以说这次锦衣卫的建立把仪鸾司堂而皇之的表面文章继承下来,而且可以将原先暗卫的工作,现在正式正常的合法化,光明化。
洪武十三年,锦衣卫成立。在史书中记载,锦衣卫掌侍卫、缉捕、刑狱之事。
表面上,锦衣卫的成员多为恩荫寄禄,没有固定的人数,就是给功臣子弟一个做官拿俸的出路而已。
但是在建立之初,庞煌总算是看到了真正的锦衣卫是什么模样,雾霭氤醺中,身着飞鱼服,腰配绣春刀的“大汉将军”一千多人鱼贯而出,手执銮舆、擎盖、扇手、旌节、幡幢、班剑、斧钺、戈戟、弓矢……威武庄严,莫过于此。这些所谓的“大汉将军”,就是锦衣卫的属下,自然,是表面风光的那一部分,在锦衣卫的设置中,有御椅、扇手、擎盖、幡幢、斧钺、鸾舆、驯马等七个部门,他们负责锦衣卫职责里“侍卫”的那一块内容。
而这一部分,正是驸马都尉李祺所负责的,因为要抡起了礼仪,庞煌远远比不过自幼被儒家文化熏陶的李祺。
而庞煌所掌握是北镇抚司,主要的职责是“缉捕、刑狱、掌本卫刑名,兼理军匠。”这三块。锦衣卫还设有经历司,掌管文书出入。
名义上锦衣卫的这个北镇抚司应该只管“本卫”的刑名,其他军队系统的只是兼理而已,更谈不上外廷的刑狱之事了。但在锦衣卫的历史中,“本卫”两个字从一开始就被扔在文件纸面上,朱元璋建立锦衣卫,要对付的正是外廷。
而北镇抚司的第一个任务,那就是要擒杀姚广孝,这个任务的确让庞煌为难,但是老朱的谕旨又是很难违抗,因为锦衣卫刚刚建立,除了蒋瓛之外谁也没有在机构内建立自己的威信,就算是庞煌想要安插属于自己的势力,但那毕竟是以后的事情。
眼下的事情迫在眉睫,因为姚广孝就要动手了,再不阻止。恐怕老朱就不是发火,而是要动雷霆之怒了。
庞煌只好照办。最多是在交代中吩咐下去,尽量的去“擒”而不是去“杀”。到底有多少的效果,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而庞煌也不能亲自去,下了命令之后只有听天由命,但是在暗中会不会派遣自己的心腹去做一些手脚,那回答是肯定的,因为现在姚广孝还不能死,死了之后,自己上哪里去找这么一个阴谋家做臂助呢?
真的有些后悔,当初发现姚广孝在鸡鸣寺出现时。就应该下手了,以至于现在陷入了被动之中。
任务下达了,姚广孝的行动迅速的被发现并被监控起来,只等着大队人马前来捉拿。
傍晚,清流关,朱龙桥的一家客栈,姚广孝带着几个手下将马匹交给店中伙计,随着老板会后院客舍,顺着青石径来到一排木质结构的小楼。他们要了楼上朝东尽头的一间房子。
饱餐一顿之后,姚广孝推开后窗,夕阳的余辉幻化成绚丽的晚霞。这小楼建在峭壁一侧,窗下便是深渊。窗对面隔着幽壑矗立着抬头不见峰顶的高山,似一匹身躯无比巨大的怪兽卧逼窗口,确乎随时都会侧身压倒这危岩上的小木楼。那山上怪石峋磷。林木参差,时不时出现数只调皮的猴子在树枝上攀缘跳踯。嬉戏打闹,看得清清楚楚。姚广孝将半块烧饼朝猴儿抛去。猴群立即哄抢撕打。有两只猴子发现了窗口的姚广孝,毗牙咧嘴怒目而视尖叫着,好像就要扑上来,姚广孝的众手下开心地笑了。
对面山岩上的树枝猛一摇动,压弯的枝叶几乎扫到窗口,白影闪过,倏地跃来一只灰毛健猴,落在窗口上方的屋檐处,倒挂着毫不畏惧地伸出长臂。
姚广孝伸手将一块烧饼刚一递出,猴儿似闪电般的快速夺过食物,一个跳跃,又准确地落到那根摇动的树枝上。这下子炸开了锅,群猴叽叫着,效仿着那只得到烧饼的灰毛猴,纷纷缘着压弯的树枝朝窗口跳来。其手下赶忙掩上窗,放下竹帘。只听窗外跳过来的猴儿们愤怒啼叫,拍打窗户,撕碎窗纸。透过窗帘缝隙,可以看到还有些没过来的猴子蹲在岩石上,树干上,扭头歪颈,注视着窗口,不时地侃论着它们的高见。
“客官,请用洗面水。”门外走进一位年轻的店伙计,将手中提着的一壶热水注入洗脸架上的铜面盆内,又放下一只木盆倒上热水,装作不在意的打量着姚广孝等人,说,“几位不是本地人吧?”
“小兄弟,我们家老爷是江苏的。”其中一个手下立即回答道:“到中都走亲戚。”
“噢?几位是江苏人?听口音不像。”店伙计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抹着桌子,搭讪着,这种情况很多,当年朱元璋恨极了江浙人,用江浙富户填补凤阳,以至于经常会有江浙人前往中都寻亲,这应该是很常见的。
姚广孝警觉起来,把话头岔开,说,“伙计,咱明日一早动身,有劳小兄弟将俺们的马喂足。”说着取出一张纸钞塞给店伙计。
这次出行,姚广孝好像应了他出家人的身份一般,用头巾将头包裹起来,做了一身俗家打扮,但是消瘦的身材让别人看,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富户,那店小二临出门前,还使劲的盯了他几眼。
仿佛感应到什么,姚广孝惊出一身冷汗,后悔这次出行,不过他真的还是有事去中都亲自办理,料想也没有什么危险,才一路跟着过来的,但是没有想到,其手下有人发觉,后面好像一直有人盯梢一般,但是却怎么样也发现不了,刚才店小二的眼神,又让姚广孝心里咯噔了一下。
那个老是觉得后面有人盯梢的手下胡珂也不无忧虑地说:“大师这次实在有些太过于冒险了。”
姚广孝说:“怕什么,大不了将这件事终止,不做就是,既然咱们什么都不做,那自然是普通的行人,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那王爷那边不好交代啊,万一被王爷知道,肯定会怪责下来的。”
“前进不得,后退不行,又无别路可走。难道就坐以待毙,束手就擒不成?!更何况。就算是这件事,王爷也未必知道。一切有我便是,怎么也不会连累到你们身上。”
过了一个时辰,月到中天,蛙声如沸,丛山峻岭沐浴在混茫的月色中。窗外的大山里不时传来阵阵狼曝和猫头鹰的啼叫声。客栈的大院内洒满月光,一片宁静,那放置在院内的马车,轿子,杂物。守候着死寂的月夜。马棚内几盏昏黄的油灯闪烁明灭,偶而响起拴在棚内的马儿喷着响鼻的声音。远处不时传来巡夜的吆唤和梆声。
有一个手下下楼小解后刚刚踏上楼梯,忽然听到客栈大门口突起一片喧哗。他赶紧飞奔上楼,回到客房,姚广孝警觉地迎上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摇摇头。他们从门缝往大院里看去,只见涌进数十人来,个个提着刀剑,打着火把。在火光的映照下,姚广孝吃惊地发现竟然来人都穿着一身自己从未见过的服饰。
难道不是为自己而来?但是却万万不可大意。这到底是哪路人马呢?刚刚才配发的飞鱼服,姚广孝等人根本没有见过,当然认不出是那一路的人马。
但是仔细听,竟然是再问一个和尚。那事情就明朗了,肯定是冲着姚广孝来的。
“冲出去,和他们拼了!”胡珂取下刀。就想往外走。
姚广孝伸手拉住他,摇摇头:“冲出去寡不敌众。跑不了。”
“总不能束手就擒吧!”
“不!我有办法。”姚广孝胸有成竹地掩上门,迅速带上包袱。吹灭了灯,然后打开窗户,遥遥指着窗户后面的峭壁,轻声而又快速的吩咐着。
姚广孝突然想起,猴子既然能从对面峭壁的古松跃来窗口,那么也就能从窗口仿猴子猿跃攀缘顺古松逃过去。
自己的手下不乏有身怀绝技的人,轻巧地顺着古松的巨臂三踯两跳便到了主干枝丫,然后将绳索跑过来架起来一条绳桥,自己就算是体弱不会武艺,也可以让人背过去。然后将伸到客栈窗口的岔枝砍断,那么就算后面的追兵到了,那也无可奈何,虽然只是一座峭壁的阻隔,但是就是一座峭壁,那也是咫尺天涯。
“唉,可惜咱们的马匹丢在客栈,这一下要辛苦大师了。”胡珂最后一个通过绳桥,并且奋力挥刀砍断树枝的那一瞬间,不无遗憾地说。
一行几个人,进入了茫茫的大山之中,而客栈楼下穿着新奇服装的锦衣卫,才慢慢的搜索过来,为首的百户叫做田壮,在蒙元时期小时候,家里是农户,全家被杀后,十三岁投军,一直做到现在的百户,靠的是骁勇善战,而不是他的头脑,而被店家忽悠的迷迷糊糊的田壮,就这样错过了一个绝佳的抓捕机会。
最后在手下的提醒之下,才冷静地指挥着兵卒张网以待,然后令客栈老板娘领着四个兵卒在院内客房逐室搜查,田壮的右额上那块疤痕在月光和火光的辉映下像一条趴着不动的蜈蚣。
他奉命追捕钦犯姚广孝,明明有暗哨在盯梢,可惜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盯梢的暗哨竟然在朱龙桥被打昏了过去,所以只知道姚广孝一行人进入了朱龙桥投宿,但是具体在那个客栈,或者是那家百姓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他觉得事情又蹊跷,但是却有火发不出来,进入了这家客栈之后,被没有见过世面的老板胡搅蛮缠了一会,偏偏他从十三岁就开始当兵,勇猛是勇猛,但是却缺乏和百姓打交道的经验,这才耽误了一会,给姚广孝一个逃走的机会。
“禀报百户大人,”一个兵卒气喘吁吁地来到田壮身边说:“搜遍了客栈每一个角落,没有找到逃犯。”
“难道他们逃走了?”田壮自语地说,“把老板给我叫过来!”
“不用喊老板娘了!”假百户金能匆忙走来说:“我到马棚搜查,发现犯人的坐骑还在,说明他一定就在这个客栈,并且没有走出去。”
“严密封锁大门,不准一个人走出客栈。”田壮下令。在此之前,他已派士卒把守在朱龙桥各个出入口处,又通知清流关的守兵,严阵以待。他有充足的把握,姚广孝插翅难飞,必擒无疑。
举着火把的吏卒们横成两排堵住客栈的大门。
客栈老板战战兢兢地站在院子中,看着脸上一道疤痕的田壮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不敢出声。
田壮气势汹汹地逼近他,大声问道:“大胆,你他娘的把犯人藏哪去了?”
“哎呀军爷,我实在是糊里糊涂,折腾到现在,军爷并未说明犯人姓啥名谁什么模样家住何乡何地去往何地何方做什么营生犯了什么王法……”
“别噜苏了!”田壮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心里想老板说的也是,没有询问她便四处搜查,她哪里知道犯人情形,于是语调平和地问道:“犯人大约一行五人,肯定住在你这栈内,因为他们的马匹还在你的马棚里。”
“啊,五个人,军爷怎么不早说呢!”
“他们在哪里?”
啰,楼上最东头的那间房子便是。”(未完待续。。)
261 燕王就藩
“走!”田壮拔出腰刀,向金能等一摆头,往小楼涌过去。
“军爷,你们手中的火把要当心哪,我这楼全是木板呀!”
没有人理会老板的喊叫。
田壮、金能并肩蹑步上了小楼,疾步逼近最东边的房间。
“姚广孝,快快束手就擒!”田壮在门外喝道,同时将身子一侧,闪电般地冲入房间。 火把通明,照亮小屋的每一个角落,没有人。
桌上摆着一只茶壶,一对茶碗,茶碗里注满水。田壮以手触摸茶壶,壶热温手。
“没走一会,”他自语,忽然放开嗓门,“搜!”
金能靠近开着的后窗,探首外视,只见窗外一片月色,扑面群山高高耸峙,黑乎乎如千头怪兽。他将火把伸出窗外,勾头向下窥视,模糊一片,深不可测,风过之后,发出刺耳的轰鸣。
“他们不可能从窗口逃走。”金能得出结论,又补充一句,“跳下去就坠入深渊,粉身碎骨。”
“不对!”田壮仔细观察了对面山岩,月光下,他也看到窗外是悬崖深壁,但是他注意到,窗外对面岩上的一棵古松像一个倾斜着身子的巨人,“你看,显然。当我们走进客栈时惊动了他们,情急之下,逃到对面的山里去了。”
“这……嗯,他手下带着几个高手,攀上树枝太容易了。那我们也攀上树枝,进山里追赶。”
“太危险。”田壮又瞥了一眼那黑乎乎的山岩,那黑森森的无底深渊。摇摇头,“即使我们跟着过去。那大山重重迭迭,古木杂草。也很难找到他们。”
“那……岂不让贼犯逃之夭夭?”
田壮的脸上掠过一丝残酷的冷笑,那道紫色的伤疤越发显得阴森可怖。他慢慢地将佩刀插入牛皮鞘内,说:“逃?逃到阴阳界去了!”
田壮来之前了解过这里附近的地形。知道隔谷耸立在对面的群山绵延千里,丛林莽莽,群峰造迭,根本无路可走。
曾经有人说过,早年几个猎户越过深谷爬到对面的山里转悠了三天三夜,迷了路,在荆棘丛丛的山岩上忽然遭遇了狼群的袭击。一位猎户当场被群狼撕碎,猎户们拼命逃窜,又遇上了三只斑斓猛虎,经过几天几夜的惊吓,又饥又渴,疲惫不堪,淬然遇上猛兽,哪里能敌,结果被吞食了。
只有一个跳下悬崖。被岩壁大树兜住,捡了一条性命。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闯那边的群山了。当地人管那山叫鬼哭山。姚广孝他们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难逃豺狼虎豹的尖牙利爪……想到这里。他的脸上又泛起了得意的阴笑。
半夜子时,朱龙桥客栈里渐渐恢复了平静。月到中天,银辉泼洒。被惊吓的旅客们驱走了睡意。有的聚在廊下闲聊,有的在院子里吸旱烟。议论着客栈内一个时辰以前发生的搜捕。
“我走过大明各地,官爷见过的不少。但是今天见过的这些官爷的穿着,真的是眼生的很,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呢?”一个好像是商贾的客人问道。
“听说来头不小,你们开始没有听说他们自报家门吗?好像是京师里来的,叫锦什么亲军都指挥使司。他们进客栈那凶样儿好像要吃人,莫说俺不认识他们要搜的逃犯,就是知道下落,凭这班人这等张牙舞爪,俺也不会告诉他!”说话的是个驼子。
“驼三爷,你小声点!”憋着嗓门的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干瘦矮子,“他们当然有来头了。在下就是从京师来的,听说是新成立的衙门,是皇上的亲军。”
“这么厉害,那几天捉的是谁,谁这么大的脑袋,竟然惹皇上生气,是不要命了吗。”
“倒也是,”驼三爷在鞋帮上磕了磕烟锅,说,“没想到在这小地方,还能看到这么热闹的事情。这客栈被官差把的水泄不通,还是没有逮住他们,刚才那阵子,吓死人的。唉,听说他们从楼窗缘树枝逃走,可是进了鬼哭山,十之**凶多吉少。”
“不见得,”黑大汉道,“鬼哭山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当年就进去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
街上传来一阵惊锣声随着大呼小叫的呐喊声。几个闲聊的人嘎然止了话头,不知外边发生了什么事。
锣声和呐喊声也忽然停止,四周一片寂静。偏西的月亮不知疲倦地泼洒着银辉。春夜的蛙鸣声一片鼓噪,不时夹着从鬼哭山传来的阵阵虎啸声,令人毛骨悚然。
“砰!砰!砰!”客栈的大门又被猛烈地撞击着,同时响起粗野的吆喝声。
“开门!开门!”
那几个蹲在檐下闲聊的人惊惶地站起身,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匆匆忙忙地溜进自己的客房,慌慌张张地掩好房门。
是田壮一行人又回到客栈住宿,天色已经很晚了,在附近又没有什么收获,他想着观察一下姚广孝他们住的房间到底有什么蹊跷,就回来了,也打扰了客栈里的闲聊。
第二天上午,田壮来到客栈把姚广孝住过的房间仔细察看一番。他走到窗口,对面的山看得很清楚了,阳光高照,峡谷中白云雾霭飘腾,时不时有几只活泼的翠鸟从云河中展翅腾出,啁啾着。
对面的山在夜间看得模糊,好像紧紧压在朱龙桥的躯体上,但在光天化日之下,却清楚地看出,这个窗口离鬼哭山崖少说也有三十丈,那探身扑来的巨松离窗上也还有大约二十丈。他开始怀疑了,任凭姚广孝手下的本事再大,也很难变成飞鸟飞过去,况且还是夜间,稍不留意就要跌入深谷。更何况,没有情报表明。姚广孝也会武艺啊。
田壮没有发现也没有想到,对面山崖那棵老松树探身的一支长臂早被胡珂过谷后砍断了。他紧锁两道浓浓的断眉。铁梗似的刀痕显得发紫。
“要是姚广孝过不了深谷,”他想。“一定还藏在朱龙桥。”他设想,姚广孝一行有可能在他率领兵勇闯入客栈时,曾经在院子里的某个地方,乘混乱时溜出了门外;也有可能他们当时在朱龙桥四处察看动静,发现情况后逃之夭夭;还可能这些贼子效狡免三窟之法,在这间客栈找下房间后,又到别的客栈或道观、词堂、山神庙等地方藏身……逃出朱龙桥却没有可能,因为四周进口处已伏重兵严防。
东头出口清流关更早有官兵守卫,一到那里必被活捉。因此田壮下令。搜查了朱龙桥里每一个角落,所有的客栈、酒店、药铺、商埠、浴池、道观、山神庙以及每家每户……都被锦衣卫们像筛子一样来回筛了几回,前院后园,屋上梁间,树林山石,毛厕、阴沟,连菩萨身后道坛左右都天翻地覆地搜了个遍,结果连影子也没找到。
“难道他他们会飞?”田壮愤愤地啐道,“难道他有土遁之术!”
“他又不会隐身之法。”金能说。
田壮用两只筷子在桌上摆了个人字形。他指着左边的尖头说:“这是朱龙桥这道山与对面鬼哭山交接点,在我们来路与清流关的交叉口——”
“啊!我明白了!百户大人是说姚广孝要往回跑!”金能插话。
田壮白了他一眼,说:“他们决不可能往回跑。他们为什么一个劲地朝东走?是一定大有文章的。”
他顿了顿,手指在筷子摆成的人形上方往右轻轻移动。“从朱龙桥朝东,出五湖山是来安或者是滁州,然后到**或天长——”他的手指按住筷的顶端。摇摇头,自语地。“不可能,因为这条路离京师不远又比较平坦。他们若是从这儿逃走,很容易被捉住。姚广孝对这一带情形一定很熟,决不敢冒这风险。”
“百户大人,那么他们有没有可能永远藏在深山里呢?”
“不可能!”田壮的手指移开上面一根筷子,他心里明白,因为在田壮奉命追杀姚广孝之前,把各种情报都了解的很清楚,并且有人向他交了底:姚广孝非一般案犯,绝对是一个权谋的高手,不能以常理度之。
田壮的手指又从下面的这根筷子往前慢慢滑动,没有说话,金能眼睛一亮,说:
“属下清楚百户大人的意思了。姚广孝一行人定是逃到五湖山从滁州到**,后经瓜埠一直回到京师去,因为这厮本来就是从京师出来,在京师里有一定的根基。”
田壮的鼻子哼了哼,心里骂金能是个十足的草包头脑不开窍的榆木疙瘩。慢说滁州、**一路官道繁华,难以藏身,姚广孝难道不明白,京师现在应该更是朝廷重点防备的地方?
……田壮的手指慢慢向前滑行,忽然说道:“他十有**从天长向东先逃往扬州。”
金能茫然,心里想这下子断了追踪,再要抓到姚广孝的影儿,恐怕是大海捞针了。
“我们立刻飞奔镇江。”田壮断定自己的推测。“守株待兔?”金能没有说出来,随口应诺道:“好,去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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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锦衣卫追捕姚广孝,而京师的锦衣卫在蒋瓛带领下,准备大展拳脚,不辜负皇上陛下的信任时,有一件历史上必然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这件事早就应该进行了,要是庞煌没有穿越,而历史没有改变的话,随着胡惟庸的被诛杀,在洪武十三年的三月,燕王朱棣便应该就藩北平了。
但是历史毕竟改变了,胡惟庸没有死,燕王没有就藩,但是在北平以北广阔的辽东大地上,正在进行着你死我活的厮杀,现在徐达节节胜利,正将纳哈出逼得无处容身,眼看就要大获全胜的时候。
燕王朱棣就藩的意义,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洪武十三年六月十一日。燕王朱棣带领两护卫将士五千七百七十人,离开南京前往他的封地北平。这年朱棣整整二十一岁。
朱元璋分封亲王是为了一个目的。即维持朱姓皇室的独尊地位。而如今,朱棣背负着“慎固边防、羽翼皇室”的重任。前往北方重镇北平。这里曾经是大元帝国的首都,被称为大都。蒙古骑兵的铁蹄一度无敌于天下,所到之处莫不降服,成吉思汗、忽必烈和他的子孙们就从这里出发,统治着广袤的疆土。蒙古人、汉人、色目人汇集在这里,东方人、西方人汇集在这里,不同的肤色、不同的语言、不同的服装、不同的风俗,这里曾是一个真正的世界性的城市。如今那鲜衣怒马的蒙古人哪里去了?那黄发碧睛的色目人哪里去了?连勾栏瓦舍中的百戏杂剧也失去了原来的喧阗红火。
只有那冷落的皇城宫殿依然显示出昂处挺身的雄姿,那太液池边的春柳依然娇媚地拂抚着水面。十三年过去了。这蜿蜒的红墙里终于迎来了它新的主人。
这里虽然已不是全国统治中心了,但军事、政治上仍然占有重要地位。蒙古人要东山再起,这里是首先要觊觎的目标。蒙元近百年来的统治在这里还留有很深的影响,怀恋故国的势力盘根错节,表面上俯首屏息,而暗中仍心怀不满。
不是洪武初年在西直门瓮城门洞的墙壁上还有人在表达他故国之思吗?朱元璋改“大都”为“北平”,就是巍峨镇压这里的“王气”。
早在元顺帝放弃大都,北退塞外时,就派驻守在太原的扩廓帖木儿率军北上。经保安反攻大都,结果明大将军徐达乘虚攻克太原,又击破扩廓回援之军。洪武二年二月,元丞相也速率军攻通州。扎营白河,再窥大都,为明守军击溃。六月也速乘明师进攻陕西之际。再攻通州,被常遇春回师击败。明师乘机进攻开平。元顺帝再北走,明军大胜。生擒其亲王庆生、平章鼎住,得将士万人、车万辆、马三万匹、牛五万头,蓟北悉平。明军挺进西北,偏将军李文忠率军行抵太原,正值元将脱列伯、孔兴奉元顺帝之命进攻大同,情势甚急。李文忠引军北上救援大同,大败元军。脱列被俘,其众万余人投降,孔兴遁走陕西,被部将所杀。这是元朝妄图恢复的最早两次企图,虽然都被明军击败,但元军所拥有的实力并未被消灭。
明军于洪武二年八月攻克庆阳,十二月扩廓帖木儿乘徐达还师,自甘肃袭击兰州 ,明军苦战,虽免于陷落,但西北已呈危急之势。同时,北方边塞要地朔州、武州、云州地区、野狐岭、大兴等仍为元军所盘踞。在这种形势下,朱元璋派明军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北征:
洪武三年,以徐达为征虏大将军,李文忠、冯胜、邓愈、汤和等为副将军分道北征。徐达败扩廓帖木儿,擒无郯王、济王及国公平章以下文武所属一千八百六十五人,将校士卒八万四十五百余人,获马一万五千二百八十余匹,扩廓携其妻子从者数个北遁奔和林,李文忠乘元顺帝之丧,攻克应昌,俘获元宗室嫡子买的里八腊及后妃、宫人、诸王、将相等数百人,元嗣君爱猷识理达腊率数十骑遁去。李文忠回师途中又俘获元国公汪文清等,降其兵民五万余人,这次北征使蒙元近塞势力遭到沉重打击。
一年多以后,元朝势力在近塞再趋活跃。明军在平定四川之后,于洪武五年,派徐达、李文忠、冯胜率师十五万,分三路再次北伐。这次北征,明军受挫,出师不利。中路徐达军为元所败,死者数万人,东路军李文忠杀伤相当,不得已旋师,仅西路冯胜略获小胜。
此后七年中,朱元璋敛兵自守,不再轻易北征,而蒙元势力虽然日渐凋零,但是却是零星的骚扰南侵不断,元主爱猷识理达腊任国政以扩廓帖木儿,图谋恢复,数为边患。洪武六年寇武、朔州及宁夏河州等地。七年寇白登、兰州;八年寇兰东;九年以后,连年骚扰陕北,又西连吐番为边地之患。十一年,爱猷识理达腊死,其子买的里八剌继位,才稍微的安稳一些,不过小股的蒙元军队打草谷的行动,也是部落的自主行动,基本上没有停止过。
面对这种局势,大明加紧练兵,严守边关,并按照庞煌的建议,暂时打开互市,建立榷场作为根基,始北元降人以官爵卫士赏赐,加以拢络。这时明与北元之间差不多是相持的态势,北元虽南下为患,但无法造成对明的重大威胁。
经过多年准备之后,时机终于成熟了,对于蒙元和林政权的分化,买的里八剌现在和林做了一个等于说是半个空壳的皇帝,自顾不暇,要对付来自也速迭尔的虎视眈眈,又要针对来自云南的压力,因为当年名誉上的幼帝现在在云南,虽然没有挑起大旗称帝,但是买的里八剌总是要收到来自于云南梁王的诘难。
这一系列的事情下来,等于真正的把纳哈出孤立了起来,纳哈出孤军奋战,并且战败了也无路可走,平复辽东的事情指日可待,捷报频频传来,该是皇族过来采摘果实的时候了。
关于燕王朱棣的就藩,是徐达在指挥大军之余,三番两次的奏报请求,徐达心里想着,万一真的把纳哈出灭了,在如今的大明,还不是功高震主,空惹猜忌,所以在胜利之际,他强烈要求燕王就藩。
而朱元璋推辞犹豫了几次之后,在朝臣的几次劝谏之下,也终于答应了燕王就藩的请求,并亲自召见朱棣,授予其印鉴金册,命其启程赶往北平。
这就是朱棣就国时的北方边境的形势。(未完待续。。)
262 白塔镇的戏
大概是朱元璋认为朱棣不够成熟吧,并没有让他立刻参加直接的军事行动。而是命令他在北平观察战局,主要以学习经验为主。
但是徐达明显的想把这份功勋给自己的女婿,第一为了结交将来会拥有重兵的藩王,更何况这个藩王是自己的女婿,第二,正好可以把功劳让出去,也可以为自己避祸,这算是自保之道。
反正徐达要这么大的功劳已经没有太大的用处了,这场功劳无论有或者没有,对于徐达今后的影响都不是太大。
所以,徐达索性也回到了北平,名誉上是引着朱棣熟悉北平,特地还去了一趟怀柔,去看了庞煌所办的清华义学的校区,还有火器制造局等地方,这一来,无形中又帮庞煌扩大了在朱棣心中的印象,对于今后很多事情的发展,自然是不可估量的。
朱棣就藩的事情,对于朝臣来说只是一个程序,没有引起很大的风波,因为有了秦王朱樉和晋王朱棡在前面做例子,所以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甚至礼部开始准备周王朱橚的就藩事宜,因为原定周王朱橚也是在今年就要往开封就藩的。
一个个亲王总是要走出去了,既然有了开始,那以后也就有了惯性的思维,原来反对的大臣们,也就是慢慢的开始适应了,而且在这个时候,所有的大臣都清楚的知道,也已经就藩的朱棣,此时远远没有即将就藩的周王朱橚受到皇帝的宠爱。
周王朱橚是燕王朱棣的同胞弟弟,比朱棣只是小了一岁。大臣们从哪里揣测出来,朱橚要比朱棣受到皇上的宠爱呢?
那就要从朱橚的第一个封号开始说起了。因为朱橚的第一个封号是吴王,而朱元璋在没有登基建立大明之前。也是以吴王自称,能让他第五个儿子继承这个称号,已经开始显出对于朱橚的满意了。
后来朱元璋认为吴地乃国家财赋之地,不适宜建藩,于洪武十一年,才将朱橚改封为周王。能让朱橚去开封这个九朝古都就藩,这本来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所以在燕王北上就藩之后,大臣们将注意力和那种卖力的讨好,都投入到即将就藩的周王朱橚身上。让庞煌得到情报以后不由大跌眼镜,没有想到,在他经过的历史中不显山露水的周王朱橚,竟然有着这么风光的时候,他经过的那段历史中怎么没有记载呢?
想了半天,才发现,可能是由于那些书写历史的大臣们,对于朱元璋提倡的分封藩王之事颇有不满,所以才省略了很多东西吧。
庞煌想到这么多无聊的东西。却是没有心情前去理会,因为他的主要精力,都投入到了姚广孝的行踪上面。
正如田壮和金能所猜测的一样,开始姚广孝一行人。是打算往扬州去的,但是却是他们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其中的结果。
姚广孝一行人。很快轻车熟路的出了五湖山,因为谁也没有预料到。他们一行人其中竟有一个本地的土著,在外人看来犹如绝境的鬼哭山。但是在姚广孝一行人的眼里就犹如平路一般。
本来打算出了五湖山,再经过石谷山往白塔镇,顺着石梁河一直往东,就可以进入高邮湖中,只要进入了高邮湖,那么去扬州的各条路线阡陌纵横,任凭是神仙,也难以再从中找到了。
但是就在石梁河白塔镇,姚广孝一行人出了意外,一个只有庞煌知道,而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意外,就算是连姚广孝这个能人也没有预料到。
白塔镇,位于石梁河上有,顾名思义在镇上有一座白塔,距离天长县不过百里路程,而进入天长县,也就等于进入了高邮湖,那就可以天高任鸟飞了。所以姚广孝他们,很自然的选择了水路,但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在扬州附近走私横行,所以巡检司十分活跃,而在白塔镇,就有一支巡检司的队伍。
六月了,虽然是长江以北不过还是绿意盎然,地处扬州这个地方,到了这个月份,在梅雨季节来临之前,显得有些炎热。
不过近几日一连刮了几天西北风,沙尘蔽空,一片迷茫,白塔镇街上的行人瑟缩着脖子,诅咒着扑面阵阵鞭劈的风沙。横在城北白塔下的石梁河,翻滚着褐黄色的挟着泥沙的浊浪。
夜里息了风,天空没有片云,朝阳冉冉升起,成群的麻雀在柳林中喋喋不休地聒噪着,偶尔有几只离群飞去,扑向镇子北边的河桥,啄食着散落在桥上的谷粒……。
黄浊色的水浪汹涌地扑打着镇边浮桥,卷起簇簇象牙色的琼花。这座桥于前宋由大将军李庭芝建造的。南自白塔下,以二十四只大船贯连北岸,浮于河面,上架三丈宽八寸厚的木板,八根铁柱立于浮桥南北两端,每根铁柱长丈余,重万斤,系铁缆一百二十丈……狂浪拍击,浮桥稳如平地,桥面随水浪高低起伏而平稳长落。桥边有座构筑精巧、画栋雕饰的小楼,像一位艳抹浓装的丽人伫立凝视。
辰时左右,桥头的铁栅门前人头攒动,一片喧嚷,牛车、马车、手推车,互相抢道,肩挑手提背驮的你推我揉,粗声大气地吼骂着、怪腔怪调地尖叫着,白塔镇巡检司的数十个役吏手执刀棒,向着拥挤的人群大声呵斥着:
“他娘的,都是聋子!排好队,依次查验!”
“哄!”人群中又起了一阵骚动,几个年轻人趁机推操着左右的人,拼命往前挤。
“僻!”“啪!”鞭声在那几个年轻人头上炸响,一个身材高大的满脸络腮胡子的役吏伸手抓住一个起哄的汉子,猛地一揉,那个胖子向前踉跄几步。扑跌在铁栅门上。
“俺操你奶奶,”络腮胡子吼叫着说。“你他娘的起啥哄,瞧你胖的熊样。俺把你扔下河喂鱼去!”
“别……别……别”胖子打躬作揖地求饶,“后面都在拥挤,我……我是站不住脚透不过气身不由己呵。”
纷乱的人群静了下来,渐渐地排成了一字长蛇,大胡子役吏拧着胖子的耳朵,挥挥手,说:“老老实实站到后边去!”
“是,公爷。”
人群中发出一片笑声,看着胖子捂着耳朵乖乖地往后走去。
满脸大胡子的役吏跳上桥边的一块石墩。把一柄钢叉在铁栏杆上拍得嘎嘎响,掉头向河里唾了一口,扯开嗓子说道:
“过桥的各位父老兄弟大娘大姐们听着,在下张虎生今日领班,只因为咱生得五大三粗,长了一脸络腮胡子,有人送了我许多浑号,啥大老虎,黑煞神。张大马棒,张大胡子等等,其实咱一不吃人,二不吓人。但倘若你犯法违纪,咱就翻脸不认人。莫怪俺不客气,该罚的罚。该捕的捕,该砍头的砍头——好。几句开场白道罢,言归正传——今日各位来到白塔镇过卡。按章办事。空身人没带货物的从右边栏里照过不误;车载马驮肩挑背扛凡是带货过桥的一律从左边走,咱挨个一律都要搜查,这不是咱这班当差的有意和大伙过不去。这是当今皇上的圣旨朝廷的上谕加上海关衙门的严命,不信诸位看看这桥柱上和河桥边墙上贴的告示,那上面一字一字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盖着红彤彤的海关衙门的大印——啥?你不识字?——那好,咱给宣示宣示,咱白塔镇巡检司乔巡检乔大人也有交待,叫咱当众宣示榜文。好,你们大家别在那里叽哩哇啦交头接耳,都给我竖着耳朵听着——嗯哼!”张虎生清了清嗓门,大声读着告示——。
“……”
告示还没宣了,便有几个赶车、挑担的人掉头溜走,沿着河边,绕过城门,朝柳林那边逃去。河桥边空身人三五成群或说或笑,或紧或慢地从右边的小门里走上浮桥,左边依然是排着长长的队伍,役吏们挨个打开包袱,拆开口袋,翻检大车上的货物……确信没有禁运的货物,便高声吆喝道:“过桥!”“下一个。”
两辆马车走过来,役吏厉声喝道:
“车上装的是什么?”
“是食盐,在下是扬州盐商。”穿着酱色长衫头戴瓜皮小帽的商人堆着满脸笑容,连忙点头哈腰地走近役吏。
“盐引拿来。”
“有,有有,请公爷过目。”
役吏接过盐引,翻过来掉过去仔细审视,盐引上注明盐二千斤,盖了几方大印。役吏顺着马车转了一圈,将每只麻袋的封签看了一遍,又将封签上标明的斤两汇总累计,数字与引单相符,这才挥挥手:“过桥!”
“多谢!多谢!”戴瓜皮帽的商人向张虎生连鞠了两个躬,同时将一锭银子塞到张虎生手中,说,“下次还望张公爷关照。”
张虎生伸手将银子往商人的脖子里一塞,说,“下次你奉公守法,咱自当大开栅门;若是要奸弄刁不遵法度,我敲掉你的牙齿拔下你的胡子!”张虎生用手拉拉商人的胡须,商人哭笑不得,只是连声说:“不敢,不敢。”
“快过桥去!”张虎生将他推开。向着后面的几辆马车招招手,“下一个!”
许多人顺利地通过了栅门,巡检吏役也渐渐松弛下来。他们估计今天不会再有人铤而走险贩运私货了。
张虎生偷闲将一只脚跷在栅栏上,正在忙里偷闲,见走过来一个穿着湖兰色长衫的年轻人,尖尖的下巴,两颊泛红如同抹上胭脂一般。他手捏一把折扇,脸上浮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迈着方步,大摇大摆似乎没把吆叱的张虎生放在眼里。张虎生看这人就有几分讨厌,心里骂道:“端啥鸟臭架子,**不离十是他妈官宦人家的龟孙!”
“快一点!”张虎生双目凶狠地逼视着他,厉声喝道,“这里不是看花赏景之地,别他娘的磨磨蹭蹭!”
“你——”那人一怔,显然被张虎生的粗暴谩骂激怒了。正待发作,紧贴他身边的一个干瘦老头拽拽他的衣袖同时疾步走过来。赔笑点头道:“公爷,嘿嘿。公爷!”
“车上装的是什么?”张虎生瞄了一眼装饰比较豪华的几辆马车,知道里面一般不会被用来装货,但还是小心的问道。
“是我们家公子!”那干瘦老头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还带着女眷,不太方便下车!”
张虎生不禁有些狐疑,像是这样的车队,看上去就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出游或者访亲,而白塔镇不但是货运的港口,而且对于客运也有很大的人流量,有人从这里坐船并不稀奇。但是最奇怪的就是,为什么他们不走南边的桥梁呢?
但凡来白塔镇的人都知道,一般要坐船的人,只要是没有带什么货物,是不需要过关检查的,只是走南边的桥上走个形式,而但凡商贾才走这边,因为这里距离货运码头比较近,可以省很多的脚力。
相同的道理。但凡不是商贾,都走南边的桥梁,那也是为了省路程脚力,他们说的马车上只有公子和女眷。这不是不可能,而是有些奇怪了。
“外地人?”张虎生审视了一会,又瞥一眼那几辆马车。想起了那年轻人的口音,不由问道。
“不错。但是你也别欺负我们外地人啊!!”年轻人答道。同时不耐烦地拍打着手中的折扇。
瘦老头赶忙插话:“公爷,敝姓位名西溪。这位是我家公子的书童,姓金。这车上除了我家公子和女眷之外,另外一些,是去高邮走亲戚所要带的一些礼物。”
“例行公事,查验。”张虎生的话刚落音,就听见那年轻人连忙喊道:
“且慢!”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对着张虎生扬了扬,“我要见见你们乔巡检乔大人。”
“见乔大人?免了。今儿是本巡吏张虎生当班,这里就数老子天下第一,俺咋说就咋办!”
“呵,乔巡检来了!”一个役吏喊道。
人们不由自主地回头张望,白塔镇巡检司司吏乔岩果然从城门里走出来。看上去,他根本不像一般巡检那样一脸凶相,腆着肚子昂着头,像轻风飘羽般缓步走来,面目清秀,皮肤白哲,细细的眉毛,薄薄的嘴唇,像妇人般腼腆的微笑。
穿着绛色大袖九品官服,粉底云靴上一尘不染,如同一位文质彬彬的书生。那年轻人收起纸扇,撇开张虎生,拿着书信,迎上乔巡检,双手抱拳,朗声说道:“乔巡检。”
“先生是——”那乔岩看看张虎生。
张虎生瓮声大气地接话:“他说他是走亲戚的,不是做买卖的,但是却走这边,俺怀疑他所说不实,正要查验呢!”
“乔巡检,”年轻人鄙夷地瞟了一眼张虎生,谦恭地向乔岩自我介绍说,“在下姓金,随我家公子一直在中都居住,昨日从中都旅抵贵处,本欲过府拜访,谁知我家公子事情紧急,所以......。”
“呵,那你家公子不知有何见教?”
“这是由中都留守司给我们家公子专门开的路引,经由高邮前往苏州探亲,是留守司海关衙门李大人亲自开的,记得李大人还提过乔巡检,说的要给您带个好。”
乔岩接过信札,当即拆开信函,李奇那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看着看着,那白皙的面孔上飞上一层疑云,微微地蹙起眉心。乔岩读罢海关李奇大人的书信,塞进袖中。
“乔巡检,你看我们可以过去了吗……?”
“不忙,不忙。”乔岩谦卑地赔笑说,“令公子光临敝处,乃贵客上宾,若是平时,请也难请,昨日下官不巧去天长县办事,不知贵公子屈驾到此,恕罪,恕罪。今日既然有幸相逢,无论如何请公子多留一日,下官好尽地主之谊。”
“不必了。”金姓年轻人瞄了瞄身后的的车辆,看见稍微掀开的车辆露出一只手摆了摆手,便拱拱手说:“我家公子此行思乡心切,又是舟车劳顿,请乔巡检给个方便。”
张虎生在旁边看着有些纳闷,想不出平时和自己要好的乔岩,此时到底是什么一个态度,竟然要开始请人吃饭,不过那人看上去来头也不小,竟然能请得动海关李大人为其写信,但是要坐货船,真的不知从哪里来的毛病。
正在纳闷间,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来往说一些没有营养的话,心里也颇为憋气,不过现在过桥的人少,大家的注意力又被这个金姓的年轻人和乔岩吸引,谁也没有注意到,后面马车上悄悄的走下来四个人,其中一个正是身穿俗家服饰的姚广孝。
还有两个精壮的汉子在旁边护卫,而紧跟在姚广孝身边的,就是胡珂,他奉命贴身保护姚广孝,自然不能远离,四个人在哪里看了一会热闹,渐渐的融入了远处观望的人群之中,那胡珂悄悄的问道:“大师,你这样让他们闹法,会不会出事啊?”
“不出事才怪,你知道那书信中写的是什么吗?”姚广孝笑着问。
“写的什么?”
“那你又知道其余几辆车上装的是什么吗?”
“大师就不要给属下打哑谜了吧?”胡珂猜不出来,他绝对没有想到姚广孝在这个小地方还留的有些后手。
姚广孝笑而不语,就在这时,就听见那乔岩大声喊道:“一个私盐贩子,竟然也在本官面前巧言令色,真的是不知死活,快给我拿下!!!”
除了姚广孝之外,其他三人不想会这样,吃惊的张大了嘴,看着衙役们从后面中间的几辆车上,搜出大量的袋子,破开看时,正是白花花的食盐。(未完待续。。)
263 好惹事的涂节
随着私盐的被搜出,姚广孝与胡珂等四人却淡出人群之中,本来他们是从车上下来的,但是好像此时与那件事情毫无关系一样,虽然引起了几个人的好奇,但是随即便被官兵抓走私的热闹吸引了过去。
“大师,那封信写的什么,怎么说中都留守司海关的信函,这里的巡检司也会卖一些颜面,怎么反而看了信之后,金三他们反而被抓住了呢?”
“那封信什么都没有写,只是贫僧伪造的而已,不过内容的确是请放行的,但稍微明眼的人一看,便知道那不是真的。”
其他三个人露出惊讶的神色,想开口问为什么,但又有些不敢,秦王朱樉给姚广孝的绝对权威,加上最近几次在陕西,在京师,眼前这个和尚的阴毒招数,已经深深的引起了他们的忌惮。
“以后会告诉你们的,但是现在,我们却真的要去杭州一行了!”
好像看出了自己属下的想法,姚广孝也不屑余解释什么,其实也没有办法说得明白,路走到这一步,他自己也是一肚子的苦水,没有想到,一向觉得事情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他,竟然会落得这等田地。
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竟然一直在别人的监视之中,就连自己将来的行动,也要受到旁人的控制,在有人的暗示之下,他不得已抛弃了多余的属下,竟然用这么一个送羊入虎口的办法。
要不是自己坚持,恐怕连胡珂等三人也留不下来,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是谁。更是不知道有什么目的,在这种无知的恐惧中。他无奈的按照指示做着一件又一件事情,也不知道这次去杭州。等待着自己的到底是什么结局。
但是偏偏又不能逃走,自己那怕刚刚露出一点点心思,对方总是能通过各种途径警告他,除了姚广孝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否则根本不可能摆脱对方的控制。
但是鱼死网破的决心,哪里有这么好下定决心的。所以他只能以沉默,以顺从对待,但是在内心的最深处,却是在思量着。该如何处置以后的尴尬,怎么把自主的权力找回来,找回主动权,是他现在最想做的。
关余这一点,相信很多人都已经猜到了,能这样控制姚广孝,而又有这个决心,又不怕麻烦控制姚广孝的,除了庞煌。还能有谁呢。
庞煌得到姚广孝这个阴谋家的决心,恐怕是大明最为坚决的,对余姚广孝能力的认识,就算是现在重用姚广孝的秦王朱樉。也没有庞煌大,但是,庞煌最近很忙。只能命令手下自己的力量控制着姚广孝,让他去杭州。
到杭州去找柳苏。在哪里揭晓自己的谜底,到了那时。如果姚广孝能为自己所用,那就是最好不过,如果真的不能为自己所用,柳苏会有办法处理这个结果。
而目前,除了自己之外,只有柳家兄弟是最为了解自己的行为方式,甚至大部分目的的人,而且柳苏也控制着自己手下一部分秘密的力量,会很容易根据自己的喜好或者观点做出判断。
控制姚广孝的,正是以刘彪为首的怀柔乡勇保安团的旧部,如今燕王就藩,刘伯温一直呆在北平已经让庞煌不安了,所以这个时候,刘彪护送着刘伯温夫妇南下,正好也要去杭州,有刘伯温这个老狐狸跟着,姚广孝就是有天大的心眼,也瞒不过刘伯温的眼睛。
这也正是姚广孝觉得处处吃瘪的最大原因之一。
但是庞煌为什么这么忙,就连收服姚广孝这个事情都没有时间理会呢?有两个原因,其一,庞煌亲自出面,目标太大,容易引起各方势力的窥视,其二,庞煌最近正忙余应天府江宁县的一个官司之中。
而庞煌之所以重视这个官司,并不是因为涉及官司中的那几个人,而是官司本身存在契约性质的意义,而庞煌虽然身为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主官,心里还是想着,能不能将锦衣卫建设成为一个类似余廉政公署性质的机构,他也正为之努力着,所以关心一下应天府周边的官司,并通过官司的本身来影响老朱,这个计划,到底可行不可行呢?
所以,当姚广孝领着三名属下往杭州开始行进的时候,庞煌已经微服来到了江宁县的县城之中,他要近距离看看,在大明审理案件的过程以及漏洞,看看有什么可以拾遗补缺的,看看有什么突破口可以找皇帝进谏。
江宁县大堂公案后坐着七品知县余无闻,一阵肃杀的堂威之后,跪伏堂前的原告王武德将状纸双手交给主簿,便放声恸哭,不时从掩袖间朝知县偷觑一眼,口中一个劲地嚷嚷:
“请求大老爷为小民伸冤啊!”
余无闻从主簿手中接过状纸,轻拍堂木,喝道:
“王武德,你不要嚷叫不休,你说范纯仁霸占你家田亩,贪赃枉法,可有证据?”
“大老爷容禀,范纯仁霸占我家田产账目,尽人皆知。”
“范纯仁乃朝廷命官,怎么会做出这样伤天害理之事?”
王武德倏地跳起来,直趋坐在堂下的被告范纯仁面前,指着他嚷嚷说:“范纯仁依仗权势,无法无天,横行乡里,欺压良民。”
在余无闻的厉声制止下,二役吏将他拉回原地跪下。
余无闻欠身对堂下正襟危坐的范纯仁拱拱手,谦恭地问道:“范老前辈,王武德状告老先生情状,可有此事?”
范纯仁持持花白的胡须,红润发亮的脸膛上显得正气凛然,鄙薄地瞥了一眼近在咫尺伏地而跪的王武德,然后从容地向余无闻抱拳回道:
“余大人垂询可有此事,老夫难以用有或无简单回答。”
“噢?请述其详。”
“余大人,王家二百亩田地、八干贯宝钞财产等等确实由老夫代管。但这里原有一段隐情……”
王武德的父亲王一兴是江宁县一位有名的茶商。恰如他的名字一样,经商四海。一兴到底;虽然赚钱不少,但是捐助善事更多。赈灾救荒、修庙铺路,赢得了“王好好”、“王大善人”的美名。
可是偏偏家中每每不顺,十年前发妻亡故,丢下个十五六岁的儿子王武德。王一兴先是希冀儿子读书高中,光宗耀祖,接连延请名师教习,可是有德总不争气,左耳进右耳出,几年下来连部《论语》也未读通。与一批市井之徒鬼混,学了些偷窃扒拿、奸淫行骗的歪门邪道,竟至打骂先生,离家游荡。
王一兴见儿子不是读书的料,干脆让他跟自己学做买卖。这样一来王武德更为放纵了,收了茶账竟自挥霍,动辄去安庆、南京吃喝嫖赌。
王一兴续弦之妻刘氏不到三十,生了两个女儿,都才七八岁。王一兴离家外出经商之后,王武德便向继母索取银两,不给就偷……范纯仁告老还乡之后,与王一兴居处毗邻。王一兴久慕范纯仁道德文章,也曾带着有德过门求教,半年之后。范纯仁便摇头叹息,“竖子顽劣。不可教也。”
前年腊月,王一兴旧病复发。吐血不止,请了许多医生均未能治愈,一位郎中对刘氏直言,病入膏育,不可救药,赶快安排后事吧。王一兴叫刘氏将范纯仁请到病榻前,还没说话便挣扎着要给范纯仁磕头。
范纯仁连忙制止,说:“信义兄有甚吩咐,老夫照办就是。”王一兴潜然泪下,说:“我这辈子善事做了也不算少,可是如何就不得善报呢?生了个孽种,天生的混世魔王,一年到头不务正业,挥霍家产。我在世尚且不能制约,我死之后刘氏哪管得住他?不消一两年,几十年惨淡经营的财产非叫他败尽不可。刘氏孤弱,小女年幼,叫我死不瞑目啊……今日恭请范大人屈驾寒舍,想在归去之前,拜托大人怜悯相助。”
范纯仁俯身说道:“王老先生有甚嘱托,尽可直言。”王一兴说:“老朽素仰范大人高风大德,我死之后,拜托大人代管田产账目——”。
范纯仁连忙说:“不可,不可,非是老夫不肯相助,只怕将来令郎反目,滋事生非,以致人言沸沸,说我范某乘人之危,有意侵占……”。
王一兴又要挣扎起来,范纯仁将他按住,一阵喘息之后,眼涌浊泪,哽咽着说:“范大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人若肯怜悯相助,逆子不必理睬,近日病危期间,老夫已立下文约凭据,再请邻人具保,一应手续完备……大人,救救我一家吧。”说罢示意刘氏并两个女儿跪下给范纯仁磕头。就这样,立了两份契约,范纯仁、王一兴签字画押,又请乡绅王老石、珠宝商陶同琰具保签名。
王一兴撒手西天之后,范纯仁令三儿子精心管理王家二百亩田地、八千贯宝钞并仆役人等,设立专项账册,租谷出进,银钱收支等等一笔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不准挪用王家分文银钱,不准差用王家仆役作私。
惟有王一兴的儿子王武德——这个不肖孽子,其父临终时仍醉眠南京富乐院——三番五次要去银两,拿走一千两之后,不久又要。范纯仁命三儿子拒付了,王武德便吵吵闹闹要范纯仁退出契约,还他田亩、银两,说他是王家谪长,有权继承等等。范纯仁则义正辞严相斥,说是汝父临终遗言并立有文约,当恪守信诺。一年多过去了,王武德突然要对簿公堂,讨个公道,判个是非也无不可,但王武德不顾事实原委,颠倒黑白,恶意中伤,便是乃父于九泉之下也要义愤难安的。
范纯仁结束了慷慨激昂的陈辞,江宁知县肃然起敬抱拳说道:“噢,原来如此!我说呢,范大人为官清正,有口皆碑,告老还乡之后岂会做出此等贪赃枉法之事。这等大善大德可谓是义薄云天,传诵千古,”他将目光投向跪伏的王武德,喝道。“王武德,你听清楚了么?范大人所言可是事实?”
王武德直起腰。手指范纯仁大声说道:“这老家伙编造谎言,血口喷人。家父临终时,小人就在身边,嘱我继承家业,孝顺继母,照顾妹妹……小人哭得天昏地暗,磕头发誓……哪有甚家父托他代管田产之事?分明是他范纯仁依仗权势霸占侵吞良民田亩财产,如此颠倒黑白,天理不容,青天大老爷。要为草民作主啊!”说着又嚎啕大哭起来。
余无闻轻拍堂木,说:“公堂之上,不得喧哗!”又转向范纯仁,和蔼地问道,“范大人,王武德一口咬定老先生霸占田亩,老先生只要出示王一兴与你所立文约,本官自当明判王武德无理取闹,诬告朝廷命官。”
没等范纯仁说话。王武德便嚷嚷说:“大老爷别听他念山海经了,他要是拿出什么契约,任你大老爷如何发落。”
范纯仁十分厌恶地瞥了一眼疯狗般狂吠的原告,不再说话。推开椅子便走。
余无闻也连忙站起,问:“范大人有何见教!”
范纯仁说:“老夫这便回府取来文书契约!”
余无闻说:“何劳老先生亲自动步,本县派两个衙役去府上。请老夫人出示便可。”
范纯仁坐下:“也好。”
于是知县命王武德暂且退下,请范纯仁花厅稍事歇息。文约取来后再升堂理事。
一个多时辰之后,江宁县衙再次升堂。堂前多了两个喊冤叫屈的妇人。一位是范纯仁的妻子江茹仪,一位是王一兴的遗孀刘氏,面对她们的愤愤嚷嚷,余无闻猛拍惊堂木,厉声说道:“肃静!肃静!”接着是衙役们助威的堂啸。
“江茹仪!”余无闻探身向范纯仁妻子发问,“你口口声声说将契约亲手交给衙役,本县派往范府的两名皂吏叶常富、杨大庆在这里……”
二衙役上前禀道:“回大老爷,小的们奉大人之命到范府取证,范老夫人说在小的们去之前,去了二位差公,她将文书契约交给他们了。”
余无闻问:“老夫人,大堂之上,望你如实说来,交给哪两个差公了?”
江茹仪左顾右盼而语塞:“这……不过他们的模样老身记得清清楚楚,一位嘴角处有一块紫斑,一位很胖,操山东口音——”
余无闻道:“本县六十名衙役,除一名回定远奔丧,二名去宁国府公差,都在这里了,你不妨挨个辨认,看看是哪两个街役从你手中拿走文约的?”
江茹仪匆忙紧张地在站立着的衙役们面前一个个细瞅,并未发现那两个从她手里取走文约的衙役。她失望而怀疑地徘徊着。
“老夫人,认出来了么?”
“大人,这班衙役中没见那二人,不过他们亲口对我说了我家老爷在大堂所述情形,他们奉你余大人之命前来取证,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老夫人,公堂之上说话要有凭据。”余无闻拉下脸来,“本县只派衙役叶常富、杨大庆前往贵府取证,怎么你将文约交给不明不白之人了呢。依本县看来,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文书契约……”
听了半天的范纯仁警觉起来,看着余无闻“明镜高悬”下诡谲的嘴脸,多年来宦海浮沉和理事办案的经验,他预感到这可能是一场有预谋的做戏了。他镇静地捋捋长髯,与老妻向他投过来的疑惑目光相遇,正待说话,就听刘氏说道:
“余大人,逆子状告范大人霸占我家田产,纯属子虚乌有,满口谎言。我家老爷临终之前,分明立了两份字据,并有具保之人,白纸黑字,铁证如山……况且二位具保之人可以作证。”
“且慢!”余无闻打断刘氏的话,问,“你说白纸黑字,立有字据,你且将文据呈了上来。至余证人,本县当立即派人传讯。”
刘氏嗫懦着说道:“可是……可是这事儿太奇怪,文约契据,我一直放在盒内,藏在柜里,半月前还见着,今日开柜取盒,却忽然不见。”
“那……证人呢?”
“二位证人中,乡绅王老石今年春上病故,珠宝商陶同琰去年秋天去广东经商,至今未归……。”
“嘿嘿!”余无闻突然冷笑道。“好一个刁妇,编出一番故事欺骗本县。你知罪不知罪?!”
“大人,我说的句句实话。若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刘氏急了,辩解道,“大老爷,范大人清廉公正,仗义相助,受亡夫与我之托替我家管理田产银钱,为何倒成贪赃枉法了呢?大老爷,上有天。下有地,人有良心,逆子王武德缺德无德,恩将仇报,大老爷如何就信他一面之词呢?……”
“放肆!”余无闻拍起惊堂木,吼道,“无凭无据,信口雌黄,来人啦!”
衙役们齐声应诺:“在!”
“将刁妇王氏、刘氏轰了出去。”
“且慢!”范纯仁怒不可遏。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余无闻冷冷地说:“范大人还有什么话要说?”
范纯仁器宇轩昂地向余无闻靠近,迎着余无闻凶狠的目光,厉声说道:“荒唐!余大人官居一方,食君之禄。遇了讼案,不问青红皂白,草草问案。何至如此轻率!”
余无闻在范纯仁凌厉的目光逼视下,很不自在。下意识地拍着惊堂木,说:
“范纯仁。你别打肿脸充胖子,你身为朝廷命官,知道朝廷律法么?”
“老夫当然知道,不用大人提醒。”
“既然如此,本县就按朝廷律法行事!”
“你要怎样?”
“范纯仁,原告王武德状告你依恃权势,侵占他家田亩财产,你说王一兴与你立有契约,据本县查核取证,你与刘氏均无所谓证据,因此本县以为,王武德所告属实,按朝廷**,当拘捕问罪。”
范纯仁手指发抖地指着余无闻:“余无闻,你这是胡作非为,如此问案,如此昏聩,信口栽赃,其中必有阴谋!”
余无闻霍地站起,喝道:“范纯仁,你仗势横行,欺压良民,贪赃枉法,铁证如山,死到临头了还如此嚣张。本县正告干你,若是识趣,快快画押招供,免得皮肉受苦。”
“大胆狗官,无法无天,老夫劝你快快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衙役们!”
“在!”
“将罪犯范纯仁立即拿下!”
“是!”
立即拥上几个役吏将挣扎呼喊的范纯仁戴上枷锁。范纯仁骂不绝口:“狗官!贼官!你如此倒行逆施不得好下场!”
江氏、刘氏嚎啕着扑向范纯仁,被衙役拉住。余无闻挥手呵斥道:“轰了出去!”衙役们便将她们架着拖出公堂。
余无闻坐下,猛拍惊堂木,说:
“范纯仁,你招还是不招!”
范纯仁狠狠地向他唾了一口:“呸!老夫堂堂六品朝廷命官,一生廉明清正,虽然告老回归故里,但你这贼官有甚资格在老夫面前呼叱嚷嚷!”
余无闻推椅扶案兀地站起,几乎狂叫起来:
“大刑侍候!”
衙役们发出了“威武——威武——”的低吼,同时将刑具叮叮当当地搬来。
范纯仁被推到刑具前,他怒视余无闻,双目如炬,听着如狐嚎狼嗷般的堂威,看出余无闻狡黠凶残但又色厉内茬的胆怯。这猝然变故,他不惊不惧,为官多年的经验和对复杂世事的洞察,他意识到,这突发的官司不是偶然的了。
……如今江宁县平地风云,莫名其妙地制造了这一起案件,公然毁证栽赃,置他余死地,显然是故发旁枝,看来王武德的背后,肯定有什么蹊跷了……。
范纯仁被狂吼的余无闻和加身的夹棍打断了清醒的思絮,一阵钻心碎骨般的锐痛,老先生昏迷过去了。
看到这种情况,郑虎一揉身便想上前去制止,但是却被在一旁冷静观看的庞煌伸手拉住,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不可莽撞。
这件案子的背景,在锦衣卫无所不在的情报能力下,已经是无所遁形,其实很简单,王武德的那八千贯宝钞,自然不会被很多人看在眼里,但是那二百亩的田地,却被目前身为御史中丞的涂节看中了。
因为王武德家的那片地,正好在秦淮河岸边,却和涂节家的田地练成了一片。涂节自然想要收了那块地,自己兴建庄园所用。这本来是买卖上的事情,朝廷虽然对于官员管制的很严格。却是没有明文规定,不允许官员购买私产。
而正值御史台准备改制成都察院之际,涂节也不想多生枝节,但是华夏汉人几千年以来的传统,越来越垂涎那块地皮,于是用安插王武德进入五城兵马司的诱惑,再加上用当时的地价购买王武德的那块土地。
本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是却遭到了财产监护人范纯仁的阻拦,范纯仁虽然不知道背后是涂节想要这块土地。虽然还知道了范纯仁也未必肯低头,但是出于对刘氏和其两个女儿的考虑,他坚决不同意出卖土地。
因为他知道,卖土地的来的钱,估计一文钱也不会落入刘氏的口袋之中,那叫这孤儿寡母的怎么生活呢,出于对老朋友的负责,他要负责到底。
问题就出在这个负责到底的缘由上,范纯仁如此顽固。得到刘氏孤儿寡母感恩的同时,也遭到了涂节的怨恨。
但是范纯仁也不是一点来头也没有的人物,他是六品官员致仕,虽然告老还乡之前。只是六部中最不起眼的工部都水清吏司的主事,在京师千百官员中,只属于中下层次的官员。但是他却是有一个很直接的靠山,就是胡惟庸。
说是靠山。也不算是靠山,范纯仁的妻子江氏是胡岚的乳娘。这个关系下来,也算是一个很可靠的靠山,有了这种关系,范纯仁虽然一直没有明说,但是在大明的官场上,也算是安安稳稳的干到致仕为止。
当然,以范纯仁的性格,从来都没有假借过胡惟庸的名誉办过任何事情,但是在大明这种朝代之下,本来涂节应该看着胡惟庸的面子,也不能太过于难为了范纯仁的。
但是不知道涂节怎么想的神来之笔,他试图将此事攀诬到胡惟庸的身上,虽然现在京师上下表面平静,但是暗中涂节曾经弹劾胡惟庸谋害刘伯温的事情,已经不知不觉的悄然传开了。
就算是胡惟庸不动声色,涂节和其已经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这一点涂节心知肚明,所以干脆利用自己是御史言责无罪的特权,在江宁县将范纯仁的案子打造成铁案之后,然后再次试图弹劾胡惟庸。
关于这一点,庞煌已经想透了其中的关键,所以今天只是来看,而不是要做什么,而以后,他也会利用锦衣卫的身份来看,看胡惟庸会不会插手,看涂节会怎么进行下去,关键时候,他要利用这件案子的结果,去做一些事情。
不过看着年过六十的范纯仁受刑而昏倒,心里也觉得颇为不忍,于是更加认识到政治的可怕,自己难道也变成了其中的一个了吗?
夜深了,胡惟庸府邸的花厅里还亮着灯。尽管所有门窗都敞开了还是暑热袭人,树上夜蝉的鼓噪声,平添了几分烦躁。
胡岚拚命摇着折扇,胡惟庸则面窗而立望着天上的明月。两个时辰前,发生在江宁县的事情已经有人禀报过了,而且也知道范纯仁的老妻江氏,也就是胡岚的乳娘,正在赶往自己府邸的路途之中,以胡惟庸的智慧,不难猜出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父亲,”胡岚打破沉默,说道:“这件事情不能不管,您既然说是冲着您来的,那咱们就更不能连累乳娘的家人。”
“不然!”胡惟庸摇头,说道:“管,该怎么管?这都是个问题,如果我插手,涂节马上就会弹劾我勾结地方,霸占田产等等罪名,在天子脚下,这种罪名可重可轻,为父有些不想多添枝节,反正他们也不会拿范纯仁怎么样,最多是几天牢狱之灾罢了。”
胡岚说:“问题是人家都欺负到门前了,咱们不出声,还以为怕了他呢?”
“错了。咱们的确是怕了他,御史台最近要改制,涂节的声势如日中天,在朝中现在上蹦下跳,你见谁反对过他,现在他正是得意的时候,就是有些小错,皇上也没有时间理会。”
“那为什么?”
“皇上是有道明君,立法严明执法不阿为历朝历代难与比拟。而且这件事皇上如果想知道,可以知道的清清楚楚。为父相信,现在那个所谓的锦衣卫。就知道其中的关键,但是却是没有人理会。就是想看为父和涂节会有一个什么样子的结果,为父不想被人当做纸人任人摆布啊。”
“老爷、少爷,外面有一老妪求见,说他认识少爷。”这时候家人胡福进来禀报道。
胡岚忙说:“快叫他进来。”
没等胡福传话,江氏便跄步而入伏地磕头,呼叫大哭起来:“老爷、小少爷,不得了啦!”
胡岚扶起老妇人,也不好说自己已经知道,所以还是问道:“乳娘。出什么事了?”
江氏老泪纵横地啜泣道:“我家老爷……老爷他被……被江宁县衙抓……抓捕起来了!”
“范大人为何被抓?”胡惟庸让江氏坐下说,“江氏,你莫急,把事情说个明白。”
江氏喝了一碗凉汤之后,便将王武德如何告状,范纯仁如何公堂论理,王一兴家收藏文约如何不翼而飞,余无闻如何严刑逼供……作了详尽叙述,末了。江氏说道:“老爷命在旦夕,老妇人真的是无计可施,只好找小少爷求救来了。”
江氏又想起一件事,接着说道。“看监的牢头是老妇人的老乡,他悄悄告诉老妇人,说我家老爷的案子大有来头。说是御史台直接插手,派监察御史坐镇江宁县督办。”
胡惟庸移步窗前。这一意外讯息,自然使得他十分愤怒。但是令他难以理解的是。涂节突然这么做有什么实在意义?
当然,胡惟庸不会为范纯仁忧虑,他想起这么一件事:
洪武初年一些豪门劣绅隐瞒田亩,逃避赋税,国子监生周铸奉旨往浙西丈量土地,登记人口,明查暗访,严刑峻法,杀了一大批隐瞒田亩霸占民田的罪犯。他的故乡常州财主席贵,便是被查出的一个不法财主。周铸碍于席贵是信国公汤和的岳父,没敢按常规轻易执法,便奏请皇帝圣裁。朱元璋阅后立即批谕:“汤和是汤和,席贵是席贵,犯律当罪,将席贵杀头示众!”……既然信国公的岳父霸占民田皇上批斩,他范纯仁是谁,不过老妻是自己家的乳母这层关系而已,要是真的侵吞民田财产,更难逃脱死罪了。
胡岚和江氏的感情自然很深,看到乳娘那么悲伤的泣不成声,自然也跟着悲恸,说:“范大人已经年过古稀,经不起折磨,横祸飞来,凶多吉少。父亲要是可以,就赶快想法子搭救范大人吧。”
胡惟庸反而很快冷静下来。喊来几个仆妇将江氏扶到其他地方休息,然后他向一语未发的胡岚征询地问道:“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胡岚说:“联系起来看,我也考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肯定是针对咱们府上的,要不乳娘一向没有主见,也不会来这么快。”
胡惟庸说:“对,虽然没有证据,但断然涂节和咱们两家有关。”
胡岚疑虑地问道:“不过,孩儿倒是不解其中奥妙。涂节干嘛要节外生枝,自找麻烦,偏偏在这重要关节上制造范大人的冤案呢?而且,他御史台真的要和中书省翻脸吗?他涂节才得势几天,哪里能和父亲相比,恐怕此事背后还是有些蹊跷。”
“你的考虑与为父不谋而合,但这正是涂节狡猾阴险之处!”胡惟庸说:“现在是什么形式,皇上肯定不想分心,他就借助这个机会想要激怒为父,只要为父不放手,那涂节就会破釜沉舟,利用皇上最近易怒而扳倒为父。”
胡岚道:“父亲大人推论透彻。”
胡惟庸说:“当然,这一切都是推理,内情和证据不足。”
胡岚说:“这中间难道还有什么隐情吗?”
“你不要着急。”胡惟庸安慰说:“你担心乳娘家里蒙冤受难,我也同样忧虑。但是,我思虑再三,毕竟范纯仁是六品京官,没有皇上圣旨,谅他江宁县不敢随便惩处。所以,我觉得咱们是不是这样……。”
“请父亲大人明示——”
“咱们不能急,相信过不了几天,涂节就不会那么从容了,范纯仁乃是六品官员致仕,按照大明律例,七品以上官员犯案,向来由御史台办理,并且要奏明皇上,相信在不久的早朝上,涂节就会派人率先发难,而你要做的就是……。。”
“孩儿自当全力以赴。”
“好,就这么办。至于今后的发展,你一会去劝劝乳娘,让她尽管放心,为父刚才没把话说完。我现在更坚定原先的盘划,改日早朝,当着众位王公大臣的面,为父装着不知这件事,会率先发难指责涂节,再此期间,为父希望你准备好相应的材料,相信最多三天左右,涂节就要上奏朝廷了,到时候,我倒是要看看,他怎么能绕过我的中书省。”
翌日巳时左右,江南监察御史邱洁可已向涂节禀告江宁县抓捕范纯仁的情形,而且王一兴死前与范纯仁签订的两份契约都送呈到他的手里。
邱洁可禀报说,当大堂上余无闻命衙役去范家取证之前半个时辰,邱洁可已命两个心腹扮作衙役模样从范纯仁的妻子江氏手中拿了契约,这原是前两天他与余无闻反复商定好的谋划。
汪家的那一份,则是他指示属下告诉王武德,要想打赢官司,必须将其继母收藏的契约拿到手上,王武德很快便将这份契约偷得交来了。涂节不屑看一眼契约的文字,便放在烛火上烧毁。
本想命邱洁可按贪赃枉法罪写一封奏折,上奏朝廷立即处斩范纯仁,但转一想,再让老东西多活几日,钳制胡惟庸,逼他将精力放在如何营救范纯仁一案上,如果胡惟庸在儿子的纠缠下,真的插手进来,那涂节就会转过头来再收拾范纯仁、胡惟庸不迟。
就算是胡惟庸不插手,对于涂节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关系,至少那二百亩地可以到手了,而且王武德说了,只要八千贯宝钞到手,还有五城兵马司的职司能够得当,那二百亩地就算是孝敬他了。
对于这种一箭双雕的计划,涂节十分得意,不由冷笑的看着胡惟庸丞相府的方向,他此时真心的希望胡惟庸能够插手,那么以小错扳倒丞相的案例,可能就会在自己的手中实现了。
真的那个时候,御史台改制都察院成功,自己是不是功劳之下,往中书省的位置上去瞄一眼呢?
三天之后的酉时,朱元璋步出坤宁宫,在门前的大院内散步,素有火炉之称的石头城今年似乎格外炎热,尽管太监们在院内泼洒井水,还是掩不住蒸腾的暑气。
前些天嗡嗡鸣唱结伙狂舞的蚊蚋反而匿迹了。御道边、宫墙下、回廊里,木立着挑着灯笼的值夜太监。朱元璋未戴冠冕束着白发穿着短衫伫立在一块空地上。他仰观天宇,黑沉沉乌云攒涌,从遥远的天际传来隐隐的雷声。心里默诵着王羲之《兰亭集序》中的一段文字:“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不知老之将至。”
天地大,真的什么事情都有了,他是皇帝,天下的事情,又有几件事情能够瞒住他的耳目,而明日早朝上,将会发生什么事情,朱元璋此时已经是清清楚楚,想着辽东的战事,再想想勾心斗角的臣子们,他心里就生出一股怨气来。想到:
朕都可以为了国家暂时忍让,但是你们呢?真的惹怒了朕,就将你们杀个干干净净!!好还我大明的朗朗乾坤,但是真的要现在就杀吗?(未完待续。。)
254 意外的朝会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而每个皇帝更有每个皇帝的看法,当然,皇帝也只是一个人而已,并不是所谓的天命之子,也不是所谓的真龙大帝。
抛去朱元璋在蒙元末年,从一个乞丐拼搏成帝王的光环,从根源中说,朱元璋也有凡人的考虑,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凡人,最多只算是一个比较有野心的凡人而已。
所以有时候他会愤怒,有时候他也会出于多方面的利益进行考虑,其实就如“人之初、性本善”所说的一样,朱元璋其实原本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也是一个讲义气的江湖人,并不像是庞煌所看的《倚天屠龙记》中的朱元璋一样,出场就是狡诈,一副奸雄的做派。
相反,经过庞煌穿越八年的观察,朱元璋为人处世,从根源上,透露着很大的人性一面,最多也就是一个仇富的愤青而已,一旦自己当家做了主人,未免有些危机感,未免稍微有些自卑,但是这种自卑并没有让他觉得畏首畏尾,而是由于仇富的心态,让朱元璋开始有些变本加厉的杀戮起来。
对于胡惟庸,朱元璋始终认为胡惟庸是个干实事的人,办事能力很强。朱元璋当年启用他,的确是做到了不拘一格的使用人才,想当年朱元璋当皇帝以前,胡惟庸的官职一直不高,最高才做到正三品太常卿。这个官也没什么大权,就是负责祭祀啊、礼仪啊等事情。先前他还担任过县令、通判等职务。
到了洪武三年左右,胡惟庸才做了中书省参知政事。大家知道,明朝是延续元朝的旧制。这中书省就是国家的最高部门,下管六部和各地行政机构。参知政事是从二品的官儿。但是也算是一步登天了,一再被圣上宠信。胡惟庸有点儿忘乎所以,渐渐变得骄横而狂妄。
根据朱元璋的接到的密报,胡惟庸的越轨行为可归结为三方面。第一,办事不禀报皇帝,自个儿独断专行。第二,私拆朝廷各部上奏皇帝的奏疏,有对自己不利的就私藏。第三,收受贿赂,要升官的。犯错了想逃避处罚的,都给其送礼。礼物五花八门,有珠宝有名马有古玩。胡惟庸从来就不拒绝,你要舍得死,我就敢收。
那么,权力欲高速膨胀的胡惟庸,才引起了朱元璋的深深不满,有时候皇帝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是对自己关心的事情。知道的更加清楚明白。
朱元璋想要让胡惟庸下台,心目中给胡惟庸最初定的罪名,并不是谋反,而是“擅权植党”。这些都是有根有据的。在洪武十二年,当时占城国来进贡,可是礼部没上报给皇帝。反而这事让一个宦官知道了。就私下通报给皇帝。朱元璋龙颜大怒,立即责问胡惟庸和汪广洋。这两人磕头请罪。申明说这个事情应当由礼部负责,所以过错在于礼部。
皇帝又质询礼部。礼部又推向中书省。说这事儿应该由中书省负责。
那次的事情虽然不了了之,但是却将朱元璋给气坏了,你推我,我推你,踢球呢?说来这只不过是一次办事人员的疏忽大意。可朱元璋不这么想,他感觉受了一伙大臣的蒙骗,自个儿被架空了。这朝廷上还有谁可以信任呢?必须查,查清楚。可查来查去,没个结果。
御史中丞涂节胡惟庸曾经毒杀诚意伯刘伯温,而且怀疑胡惟庸意图造反。前御史中丞商嵩也弹劾胡惟庸,说他擅权。这些本来就在朱元璋的控制之下,所以,“擅权植党”的罪名是绝对跑不掉的。
但是,洪武十三年初,朱元璋曾经向动手时,却由于洪武十二年传国玉玺的失而复得,还有辽东战事的即将爆发,让朱元璋暂缓了对胡惟庸的行动,因为他觉得,在这些前提下,似乎淡淡的“擅权植党”已经不足以致一个中书省首相的下台了。
朱元璋想,如果没有去年的传国玉玺回归,没有今年的辽东战事,以自己的个人威望,以自己的九五之尊,只用找一个小小的借口就可以让胡惟庸人头落地,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在这里看下面这些大臣像是小丑般的唱着独角戏。
但是最近一段日子以来,朱元璋心里却是有着隐隐的不安,当年打天下时的手下的武将大多是开国功臣。所以现在有些居功自傲,骄纵枉法。遭到朱元璋训斥、贬官后,怀恨在心。这就给胡惟庸提供了一个空间。他将这些人拉拢,作为自己的党羽。
这里头有两个关键的人物,一个是吉安侯陆仲享,一个是平凉侯费聚。他们很快和胡惟庸结成死党。
但是朱元璋知道,胡惟庸并不是要造反,而是为应付变局所作的准备。而且朱元璋还得到一个消息,胡惟庸还把李善长拉下水,当年他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李善长的侄子李佑为妻。然后利用李佑去游说李善长。李善长却是有些模棱两可,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说什么我年纪老了,你们等我死了再胡作非为吧。
所以,朱元璋扶起来一个涂节,在皇帝的暗中支持和暗示下,和胡惟庸开始针锋相对,开始牵制胡惟庸的注意力,但是现在看到涂节突然出了这么一个昏招,朱元璋不由气不打一处出,有些恨其不争的意思。
看来涂节远远不是胡惟庸的对手,看胡惟庸在感觉到皇帝要对付他的时候,是多么的能隐忍,多么的低调和沉着。但是涂节呢,在皇帝做的这么明显的情况下,竟然找了这么一个理由去骚扰胡惟庸。
看来此人不堪大用,真的是不堪大用啊。朱元璋长叹着,根据蒋瓛最近的禀报,就连朱亮祖最近一段时间,都和胡惟庸暗中见过几面。虽然可能他们自己觉得十分隐蔽,但是怎么能瞒得过蒋瓛那无孔不入的眼线。
这也是朱元璋最为担心的。因为吉安侯陆仲享和平凉侯费聚,现在不过是闲置的侯爵。手里并没有实际的兵权,但是朱亮祖不同,现在朱亮祖依旧没有被卸去职司,广东的五万大军,可名誉上还是听从永嘉侯的调遣的。
涂节的这次弹劾,希望不要打草惊蛇才好,而且,要么动胡惟庸,要么动朱亮祖。绝对不能让他们连成一片,否则说不定会引起什么麻烦。
想着,想着,朱元璋不由想起驸马都尉庞煌给他出的那个折中的建议起来,说起来,倒是一个兵不刃血的好办法。
但是兵不刃血真的好吗?是不是少了些许震慑力呢?朝中上下都是一些从腥风血雨中过来的人,不见到一点点真格的,恐怕很难收的住场面,而且虽然说不定能奏效。但是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恐怕就不行了。
到底该怎么办,本来杀伐果断的朱元璋,在早朝的前一夜。竟然有些犹豫起来了,这不像是朱元璋的个性啊。
东方微明,乾清宫大殿前静候着朝见的群臣。前两天就有风声传出。御史台将会在今日的早朝上有所动作,文武百官便有种种猜测。所以在朝会上。就算是有本上奏的大臣,也暂时沉默起来。等待着御史台的爆发。
而今日,中书省首相胡惟庸的破例上朝,更是引起了很多大臣的无端猜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会不会是中书省和御史台的角逐呢?
涂节站在行列中显得异常亢奋。范纯仁霸占田亩一案,经御史台查核审讯,顺利具结。监察御史邱洁可、江宁知县余无闻毁证之后,此案便成定局,处死范纯仁只是早晚的事情了。
他们等待着这件事上奏,如果胡惟庸眼睁睁的看着范纯仁死,那谁也没有办法,但凡胡惟庸有所举动,后面的证据指控,御史台的御史大夫们,将会滔滔不绝的拿出来,一直到胡惟庸理亏词穷为止。
而胡惟庸也是面带微笑,江宁知县余无闻和御史台的人,万万没有想到,王一兴病危之时除与范纯仁签立两份合约之外,又暗里做了手脚,将拜托范纯仁代管家业一事详细写了遗嘱,叫来远在采石矾作鱼行老板的胞弟王宜人,以防万一。
胡岚直接暗中通知了大理寺的人,在接触刘氏后很快暗访了王宜人,取了遗嘱,这样,加之对王武德的严审露出了马脚,在外经商一年多的契约证人珠宝商陶同琰又恰在此时回到江宁。这样,案情真相大白,范纯仁得以昭雪。
御史台的人只要敢弹劾,胡惟庸只会和他们纠缠在这个案子上,不会再有其他的说法,但是结果虽然不一定能够拿下涂节,但是御史台属下的几个帮凶,是一定不会再留下的。随后的日子里,胡惟庸虽然不会再有动作,但是中书省毕竟积威这么多年,御史台有了被人诟病的弱点,恐怕以后不会消停了……。
当鸿胪寺官鸣响静鞭,宣示上殿后,群臣鱼贯而入。朝觐大礼一毕,涂节就急不可耐地想走出朝班。但朱元璋却首先开了口,说是各位臣工奏折,太子一一览阅批复,未决之疏已由朕御览。
黄河水患要严防决口,务须加固堤防;汉、沔流寇又有抬头之势,着秦王朱樉密切注视贼寇动态,准备讨伐荡平……。
涂节想道,皇上这些圣谕,也不知听了多少遍,大臣们几乎都烂熟于胸了。皇上今日上朝,怎么今日临朝又说起这些来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为什么等于什么事情都没有说。心里未免有些着急,但是准备了几天的功夫,他又有些不甘心就此放下。于是在涂节眼神的逼迫下,监察御史邱洁可趁着一个空隙,疾步走出朝班趋步御前,奏道:“启奏上位,臣御史台监察御史邱洁可——”
朱元璋打断他的话,问道:“邱洁可,你有什么奏本?”
邱洁可说:“圣上容禀,臣身为监察御史,奉命监察应天府一道,最近有朝廷致仕官员侵占民田一案,在附近颇有非议——。”
朱元璋沉下脸来,说道:“邱洁可。朕看你慷慨激昂,巧舌如簧。似与此案干系十分重大,你们御史台有监察之责。却无查案职权,可将这件事通报大理寺吗?”
邱洁可不由一愣,急辩道:“皇上容禀。”
朱元璋问道:“邱洁可,你是哪里人?”
邱洁可回答:“臣是庐州府六安州人。”
皇帝突然厉声叱道:“好个庐州府六安州!朕问你,范纯仁为何得罪你了?”
邱洁可支吾着说:“臣与范纯仁并无私仇。”
朱元璋冷笑道:“既然你与范纯仁没有私仇,因何勾结江宁县余无闻陷害范纯仁?”
邱洁可跪在地上颤抖起来:“皇上,臣接到原告王武德状纸,范纯仁霸占他家田产……”
“一派胡言!”朱元璋把斜倚龙椅的身体坐直,指着邱洁可厉声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理寺已经查明,此案纯属奸人诬告。邱洁可、余无闻意在自己独占田产,狼狈为奸,
胡惟庸出班应道:“臣在!”
“立即拘审邱洁可、余无闻,交予你们中书省按法处置!”
“臣遵旨。”
邱洁可被推出大殿之后,殿内一片肃静。所有的朝臣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一动不动,躬身鹤立,不敢出声。不敢仰视。
就连平白无故得到一个差事的胡惟庸也不由目瞪口呆,就不用说事情始作俑者的涂节了,被这个变化更是弄得不知所措,看着皇帝这么娴熟的手法。显然对于事情的经过早已经一清二楚。
这个时候,涂节才想起大明朝令人闻风丧胆的检校起来,再想想最近新近成立的锦衣卫。更是大汗淋漓不能镇静下来。
让胡惟庸和涂节两人都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皇帝偏偏撇开涂节。明明是涂节想要霸占田产,现在莫名其妙的被按在邱洁可的身上。看来皇帝对于涂节的宠信还是依旧啊,已经不想用这些小事情牵连到自己的宠臣身上。
但是胡惟庸却是越想越是心惊,不住的偷瞄皇帝的神色,却是看不出任何的端倪,他啊已经感觉到深深的危机感,皇上不问责涂节,并迅速的将此事化解到最小伤害的程度,明显的也是不给自己发难的机会。
不给自己发难的机会,也就是不给自己和涂节之间创造你死我活之局面,从表面上是平衡,但从事情实际意义上来说,皇帝这样做,已经属于明显偏袒涂节了。
着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呢?胡惟庸正在胡思乱想,这个时候,通政司通政使曾秉正也走出朝班,这个时候,胡惟庸才想起了一件事,觉得有些不妙起来。
曾秉正所奏,正是关于永嘉侯朱亮祖和道同之间的纠纷,两封相互弹劾的奏折,已经在朝会上都已经议论过了,现在老调重弹,看来皇帝是要对朱亮祖下手了。
朱亮祖属于外臣,并不是朝臣,今天没有接到召见的谕旨,所以并没有上朝参政的资格,现在京师的永嘉侯府中闲居,难道皇上准备不问青红皂白的先拿下朱亮祖再说吗?
想想前几天还和自己暗中称兄道弟的朱亮祖,胡惟庸连曾秉正说的什么都没有听清楚,只是觉得只过了一会儿。皇帝往龙椅背上仰靠,平静地低沉地说道:“宣旨吧。”
随侍的传旨太监面色沉重地展开圣旨,朗声宣读起来:
奉天承宣,皇帝昭日:永嘉侯朱亮祖,在广州巡守期间,不思忠君报国,反而勾结当地豪强,并收受贿赂,触犯大明刑律,论罪当诛,然罪状败露之后,又诬陷贤良,当地番禺县知县道同,欺蒙君心,有大不敬的欺君之嫌。敕令大理寺收监查明罪责,永嘉侯府暂时查封。另,广东承宣布政使徐立、提刑按察使霍林并论同罪。番禺县知县道同,精忠可嘉,敕谕广州府通知,昭告天下,命有司寻觅踪迹。责赏劳之,如敕施行。勿怠。钦此。
大明洪武十三年六月己酉
旨意宣毕,大殿中的文武百官十分震惊,面面相觑,不由得偷偷地窥视皇帝一眼。今天的事情处处透露出诡异的景象,皇上总是在大家措不及防下,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决定。
让人不知道皇帝的拳头到底打向那个地方,如此以来,却是引起了一些老臣子的不满,皇帝这种不按照常理出牌的手段,明显的是要架空某些机构的权力,特别是那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让人隐隐觉得可能会有些风暴发生了。
很多大臣都是偷偷将眼光看向站在最前面的胡惟庸,这位中书省唯一的首相面色如常,不由很多大臣佩服其的镇静功夫,但是细心的人仿佛看见,胡惟庸恭顺拢在袖中的双手,在悄然的颤抖着。
朱元璋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办一样,看见无话可说,于是宣布退朝,却宣召了两个驸马都尉庞煌和李祺御书房觐见,想起锦衣卫,大臣们领悟过来,估计是不放心大理寺去朱亮祖处拘捕人犯,看来皇上要派遣自己的亲兵队伍去,才能完全放心啊。(未完待续。。)
265 各有各路
皇帝对于永嘉侯朱亮祖事件的一锤定音,的确让很多人都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涂节汗流浃背,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被他送到中都居住的道同,一时间,竟然忘了刚才官司的利害得失,现在把道同提出来请功吗?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说满朝文武大臣,就算是皇帝也要问一问他的居心何在,为什么隐匿一个沉冤待雪、清正廉洁的官员呢?
是在包庇朱亮祖吗,那你一个御史台的官员,为何要包庇一个军方的大员呢?是不是包藏祸心,是不是想挟私获取什么利益,如果他解释说是对中书省胡惟庸的一种妥协,谁会相信呢?
透过范纯仁的这个案件,只要稍微知道一些渊源的官员都可以推断出涂节是在针对胡惟庸,更不要说耳目通天的皇上了,要说对胡惟庸妥协,估计没有一个人相信,至少胡惟庸马上就会跳出来发难,那时候涂节就算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什么了。
所以涂节不但现在什么动作都没有,反而在朝会上思量着,是不是将道同隐藏的更加彻底一些,但随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皇上既然敢以快打慢,恐怕自己隐匿道同的事情,也被其知道。
如今主要的是,该用什么办法,才能将道同光明正大的交出去,不让出现在皇帝面前的道同多话,或者是该怎么让道同合情合理的消失。
也不怪涂节这么想,身为上位者,他不能冒险。官场的潜规则是,不说话的人或者是少说话的人。才是对自己最有保障的人,而涂节将事情办成这个模样。莫不说自己把道同哄得是天花乱坠,但是到了最后,如果道同知道,自己本身并没有在他平反昭雪中起到什么作用,反而是皇上圣明。
如此以来,会不会因此而怨恨自己呢?谁也说不定,至少涂节不敢冒这个险,他已经决定,需要最快的找个心腹。前往中都试探一下道同的口风,顺便看看能不能从道同身上获取什么利益。
虽然觉得可能性不是太大,因为一个敢和当朝超品实权侯爷对着干的知县,多少脑袋有些转不过来弯,多少会有些倔脾气,这种倔脾气的人很不好对付,因为他们眼中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对自己好的人,一种是对自己不好的人。而对待两种人的方法也将会比较极端,非黑即白,是这种人最大的特性。
不说涂节心里怎么想,再说说旁边的胡惟庸。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他和朱亮祖最近一段时间走得比较近,当然出的是某种方面的考虑。他是一个成熟而又深谋远虑的中书省丞相。
知道自己的一切权力都是来自于皇帝,但是自己身为中书省丞相。却不能太过于依赖于皇帝,尤其最近两年发生的事情。让胡惟庸更加感到了危机感。
就犹如朱元璋推测的一样,胡惟庸正在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试图利用法不责众的潜规则,达到和帝权抗衡的目的,他并不是想要谋反,胡惟庸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谋反对于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而且以他的能力,想要通过目前的力量和一个开国皇帝争天下,那无疑是痴人说梦,还不如自杀来的更加痛快点。
胡惟庸的目的就是为了做一个权臣,所谓的权臣,并不是有着滔天权力的大臣,而是手中的势力让皇帝都感到忌讳,让皇帝也对其无可奈何的大臣。
这一步路不好走,但是华夏千古的历史中,成功者却还是存在的,胡惟庸就是在寻求这一种可能的实现。
他之所以要团结一些被皇帝打压的功臣,想的是这些功臣比如朱亮祖等人,对于大明开国建业有着莫大的功劳,就算是有些不法,但只要不是谋反,就会在皇帝哪里有着天大的情面,虽然说最无情是帝王家,但是如果类似于朱亮祖的功勋之臣若是多了,那么皇帝也就等于是给了皇帝颜面,皇上怎么着也会酌情处理一些事情吧。
其实,对于朱亮祖的所作所为,胡惟庸不说不齿吧,但对其有些意见,认为朱亮祖此人有些扶不上台面,在地方上,执掌者几万大军,却和一些地方豪强瓜葛不清,那简直是自甘堕落,还为了那些豪强们去擅杀朝廷的官员,胡惟庸想,就算自己是皇帝,也忍受不了这种行为,这就是拿着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
大明是家天下,朱亮祖的这种行为就是吃里扒外的行为,所谓家贼,估计这就是皇帝心中对其的印象,也难过皇帝那么不留情的要封永嘉侯府,看来是存着不给朱亮祖留后路的念头,这还是在道同下落不明,还没有接到其身亡的消息,否则万一道同死了,皇帝会暴怒成什么模样,会不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接鞭死朱亮祖呢?
这种事情虽然在庞煌经历的历史中确实发生过,但就算是历史改变了,也不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想到这里,胡惟庸暗自擦了一下汗,失神了一会,这会皇上已经退出朝堂,大臣们也在陆续散去,他定了定神,迈着四方步朝外面走去。
边走边思量着应对的方法,看看能不能解释的通,或者通过很忙办法,能和朱亮祖摆脱关系,而且自己的学生徐立和朱亮祖同坐议罪,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就算是救不出来徐立,那么也不能让徐立乱说话。
因为现在徐立就算是不说话,还和他胡惟庸有说不清的关系,万一徐立有个什么行差言错,那么岂不是给了御史台那班御史大夫们一个攻讦的机会吗?
每个人都是各有打算,而庞煌和李祺进入御书房后,会有什么样子的反应,那就更加不用多说了。只是在当天下朝之后,接到圣旨的大理寺。就开始派遣了各路人手,前去按照皇帝的谕旨捉拿各路人犯了。
在驿馆中歇息的广东布政司布政使徐立和按察使霍林。首先就被抓入了大理寺的囚室当中,而几乎与此同时,大理寺发函请动了五城兵马司协助,已经在往永定桥附近的永嘉侯府的路上,既然皇上要封闭永嘉侯府,恐怕以后再也不会有永嘉侯这个封号了,他们还顾忌什么呢。
此时虽然是日上三竿,但是朱亮祖刚刚起床,而朱暹此时还沉迷在温柔乡中。经过连夜的奋战,刚刚清醒的朱暹,操劳而显得憔悴的精神也渐渐振作起来,刚刚坐了起来,他答应了母亲,今日要去弟弟那里劝解一番。
因为朱昱受到朱亮祖的诘难,而在京师中,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所谓班底,基本上在这次的行动之后。也被父亲清理的一干二净,朱昱几乎变成了孤家寡人,这一点让朱昱感到十分的不愉快,已经借故在外面流连忘返几天了。
当朱暹离开卧房准备出发去花厅时。永嘉侯府属于朱暹的亲信护卫朱久神色慌张地闯来:
“启禀小侯爷,情况不妙。”
“嗯?!”
“大理寺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将咱们府邸团团包围!”
“真的?!”
“叶侯爷也来了。”护卫嘴里的叶侯爷。是叶昇,被皇上亲封为靖宁侯。现在京师中主要负责五城兵马司的调度,没有想到这个侯爷也来了。看来事情有些严重。
朱暹不再与朱久说话,匆忙往前院走去与叶昇打了个照面。
“不知叶叔叔登门有何贵干?”
叶昇很不客气地说:“朱暹,这还用多问么,快叫你父亲出来,这边还要宣读圣旨呢!”
朱暹感到不妙,不由自主地回顾前厅。叶昇撇开朱暹,在御林军的簇拥下疾步顺回廊绕行。朱暹略一迟疑,提脚跟上去。
朱亮祖呆若木鸡地站在花厅前,见朱暹、叶昇正朝他走来,一队森严肃杀各执兵器的五城兵马司打扮的官兵,立即呈扇形列成两行。朱亮祖的头脑轰的一炸,顿时感到大劫难逃、末日来临了。他两眼发直,浑身冰凉,险些倒了下去。
“朱亮祖听旨。”叶昇朗声说道。
“臣朱亮祖——”发软的双膝跪下了。
接着便是太监尖亮的嗓音,朱亮祖耳朵里嗡嗡作响,混混沌沌地听着老太监的宣诵,像猫爪子抓铁皮的尖噪,像野狐在黑暗中毛骨悚然地嗥叫。什么也没听清,只有一句话听得明白,“论罪当诛,判前暂时由大理寺收押。”
而且这句话不断地重复,声音愈来愈尖愈响,分不清是太监的声音还是皇上的声音,是公卿大臣的哄笑声,还是天下臣民的呐喊声,是虎啸猿啼电闪雷鸣,还是鬼哭狼嚎山呼海啸……。
“朱亮祖接旨!”
朱亮祖的眼前立即出现幻像:阴风迷雾,鬼影翩跹,黑白无常正狰狞地挽着哐啷啷的粗大铁链向他逼近……他踉跄后退,“不不……”
“朱亮祖接旨!”叶昇又重重的喊道。
朱亮祖摇晃着、瘫软地倒在门槛旁,朱暹和欧阳昭兰一左一右将他搀起,欧阳昭兰愤怒地吼道:“这不是真的!是假的!”
叶昇铁着脸喝道:“圣旨昭昭,谁敢抗逆!朱亮祖快快接旨!”
朱亮祖跪伏泣道:“臣领旨谢恩!”
于是走上太监将黄龙镀金盘装着的一纸黄色的圣旨递了上来,朱亮祖步步后退,耳畔便响起老皇帝威严森森的声音:“金杯同汝饮,白刃不相容……”他懦怯着颤栗着就往朱暹的身后躲去,似乎依着这道最后的屏障或许能苟免劫难。
果然,朱暹说话了:“叶叔叔,陛下圣旨,臣子自然不敢忤逆。但是能不能请叶叔叔在我父子二人入狱之前,能告知一二详情……。”
话未落音,叶昇断然插话:“不行,圣旨如山,违者同罪!”
朱暹怒目相向:“你!……”但还是强压怒气,继续对叶昇说,“叶叔叔。请看在家父与您一向交好的面上,提点一二。我父子定感激万分。始料未及之下,万一我父亲有脱困沉冤昭雪的一天……?”
叶昇冷笑道:“你朱暹是个聪明绝顶的人。朱亮祖罪大恶极,死有余辜,皇上圣裁英明,人神共赞,天下称快,就这样,皇上顾念旧情,只是收押,并未要你们的性命。你们还不感谢皇恩浩荡,至于侥幸,没有确凿的证据,皇上会如此吗?此次论罪,你们还想侥幸,谈何始料未及?”
这是当中宣读圣旨,叶昇当然不可能,也不敢轻易地透露任何消息给朱亮祖父子,冷笑过后。便命令五城兵马司开始抄家,早已经将永嘉侯府围困起来的官兵,此刻一拥而上,将各种物品封存起来。并将永嘉侯府全府上下九十六人,一一扣押起来,其中朱亮祖、朱暹父子二人。直接押往大理寺大牢中关押。
到了此时,朱亮祖还不知道自己犯的过错有多严重。虽然心中猜测到皇帝肯定是为了道同的事情而发难,但是皇帝到底知道多少。谁弹劾了自己,大理寺到底有什么证据,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未知数,让朱亮祖心里充满了疑问。
这个疑问一直到了大理寺,仍然在他的心里徘徊着,但是朱亮祖心里相信,肯定会有人告诉自己的。
叶昇和正在抄家的人,马上就发现了一个未知的情况,永嘉侯朱亮祖的二儿子朱昱,却是不在府中,拷问了几个护卫和仆妇,都说最近二公子都不在府中居住,至于在哪里,谁也不知道,就是知道朱昱和老侯爷闹了一场之后,就经常不回家,老侯爷也正在找他呢。
抓不到朱昱,那等于说就没有完成圣旨交付的任务,这个旨意就不能交回去,叶昇大怒之下,连续拷问了近二十人,才将朱昱的下落大致的问了出来,马上触动了三十人前去捉拿,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时辰,万一走漏了风声,捉不到朱昱,那他叶昇的面子就丢尽了,在皇上面前也将会失去一定的用途。
五城兵马司的官兵,正在马不停蹄往朱昱金屋藏娇的地点赶路,迅疾地沿着僻静的街道,向朱昱住宅逼近。与此同时一个神秘的蒙面人,绕到河边朱昱宅第青华小筑的后墙边。
他仰面看看青华寝室,窗户在关着,好像没有人在家,于是猿跃爬上柳树,贴近楼墙,正好挨着楼窗。侧耳倾听,室内毫无动静,心想里面要么没有人,要么一定是还在睡着。
伸手轻轻推窗户,窗子是开的内里未插。为了保险起见,他从怀中取出钢管,插入窗棂格内,鼓气吹送迷烟……半天没有响动,确信里面总算有人也被熏得昏迷,于是双手推开窗户,顺势抓住窗下横衬,引身而上,跳进窗内。
悄悄摸到床边,掀开帐子,迅如窜豹猛扑到床上——!床上无人——,见屋内整整齐齐,房门虚掩着。一手握刀,走出门外,还是一片寂静。这个人好像来过朱昱这里多次,非常熟悉小楼上下,很快把楼上几间房子细看一遍,渺无人影,顺着楼梯踏下,刚到楼下走廊,忽然听到青华小筑墙外一片嚷嚷声,忙贴在楼梯口静听,院墙外的脚步声叫嚷声听得清清楚楚:
“我等奉五城兵马司叶大人之命,缉拿朱亮祖之子朱昱!”
“我们奉御史台御史中丞大人谕示,进入朱昱贼穴,搜查赃证,监禁嫌疑犯朱昱待审!”
里面的蒙面人已听明白,五城兵马司、御史台都差员和他不约而同的赶来,看来都是为着同一个目的,但是里面的人却神秘地失踪了。必须马上离开,免得撞上外边的人又要惹出麻烦。他像夜猫一样轻捷地上了楼,踅进青华寝室,越窗坠楼而去……。
青华小筑的院门打开了,涌进数十名手持火把的官兵和衙役,御史台、五城兵马司属下互不相让,推搡着,对骂着,跟着各自的主子奔上小楼。当闯进寝室时,彼此都同时惊叫:
“犯人逃走了!”
他们又同时发现,后窗洞开,二人作出一样的判断:
“人是跳窗而逃的!”
又彼此责怪一番,各自命令属下赶快顺楼下河边搜寻逃犯。那名蒙面人却是不知道,自己的无意跳窗而走,却是误导了五城兵马司、大理寺和御史台的三路人马,要是知道了,不知道是不是该感到自豪呢?
但谁也没有达到目的,朱昱神秘的失踪了,从早朝到围困永嘉侯府,一直到来朱昱金屋藏娇的地点,总共不过四个时辰左右,几路人马都没有吃饭的赶路,却仍然被朱昱走掉了,而同时失踪的,还有他的爱妾青华,这其中,青华又起着什么模样的作用呢?
而此时,在秦淮河畔一处不显眼的地方停着一艘画舫,里面侍候的人很少,显得尤为寂静,从远处乍一看仿佛没有人似的,当朱昱的小宅院青华小筑正闹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朱昱朕满脸狼狈的喝下青华刚刚斟满的一杯热茶,满脸惊惶,不知所以的朝青华望着,似乎有些看不透眼前的这个女子了。(未完待续。。)
266 朱昱杀道同?
就算是朱昱再是纨绔子弟,脑子再不够用,也看出其中的关键来,眼前这个前几天还被自己骑在胯下呻吟的女子,明显有些来历,并且很不一般。
刚才从宅院中刚刚出来没有多久,他便看到匆匆赶往青华小筑的各路人马,并且在纷纷杂杂的议论声中,听出了永嘉侯府被抄,而自己的父亲和哥哥都被关进了大理寺的牢房之内。
不用说,刚才往青华小筑急匆匆赶去的,肯定是去捉拿自己的官兵,而眼前这个青华,竟然能在官兵行动之前,领着自己从容不迫的逃走,但凭这一点,就有些深不可测,朱昱越想越害怕起来。
“公子,你在想什么呢?”
时值傍晚,南京的天空竟然飘起雨来,到了近晚饭的时候,雨越下越大,炸雷一声接一声,闪电一道连一道。
青华和朱昱还坐在画舫的小花厅里下棋。一连下了六盘,朱昱盘盘皆输。后者明显的有些神不守舍,青华不由问道:
“公子过去与我对奕,互有输赢,今日怎么只输不赢且下得很乱?”
朱昱说:“我哪有心思下棋,我这眼皮老是跳得厉害,心里不踏实。青华,你到底是什么人?”
朱昱明显的有些心虚,他知道在这个处境,眼前的这个青华如果想害死自己,简直是不会费吹灰之力,家破人虽然还没有亡,但是在朱昱的心里已经是惶惶不可终日。
青华不理会朱昱的问题,反问道:“哪只眼跳?”
朱昱说:“左眼。”
青华笑了。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祸,公子还要发大财。有什么不踏实的?”
公子叹了口气,说:“都兵临城下了。你还有心思说笑话。”
青华生气地说:“堂堂永嘉侯的二公子,一点男子汉阳刚之气也没有。什么兵临城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再说这些事情算的了什么,我看公子早有一天会否极泰来,从新恢复永嘉侯府的希望,就坐落在公子的身上呢。”
朱昱说:“我倒不是怕,我只担心……”。
青华把棋盘猛一掀。啐道:“担心担心,一天到晚只会担心。既然如此窝囊胆小,就不该干犯法的事儿。反正也抓不住你,而且奴家听说,这次前往永嘉侯府的是大理寺,并无真实的证据,因为那道同还没有回到朝廷里,没有真凭实据,怕他做什么。”
朱昱说:“万一朝廷认真起来……”。说着说着就打了一个冷战,想起了朝廷问责的事情,的确存在,如果认真。就算是没有真凭实据,恐怕也会对自己的父亲下手。
好像看出了朱昱的害怕,青华安慰道:“就算是有个万一。公子你又是什么都没有做,都是永嘉侯和世子做的。怎么能牵连到公子的身上呢?而且永嘉侯将阿金等人全部灭口,正好让公子脱清了干系。奴家看公子是洪福齐天才是。”
他们沉默了。只听到雷声雨声。
朱昱心绪越来越乱,背手看着窗外劈来的闪电,心惊肉跳,他听了青华的分析,心里有些安宁,只是有些道同万一有一天回到朝廷,自己可是和那个道同照过面的,道同差点没有死在自己手里,肯定是恨自己入骨,哪有放过自己的理由,那就危险万分!
青华悠闲地拨动琴弦。闪电中惊雷滚滚琴声激越,朱昱像热锅上的蚂蚁走到画舫门口,忽然间闯进一个水淋淋的人来,朱昱吓得倒退几步,声音变了调,尖声叫道:
“谁?”
“是我!公子爷。”
啊?是一个青衣的女子。青华依然坐在一边弹琴,向那青衣女子瞥了一眼,继续拨动琴弦。
“公子,我回来了。”
青华将琴弦一挑用力过猛,琴声戛然而上,漫不经心地问道:
“事情办妥了吗?”
“回青华姑娘,办妥了。”
“说说吧。”
看着一脸莫名其妙的朱昱,那青衣女子却是没有理会,在哪里擦拭了一下身上的水迹,便自顾说道:“青华姑娘,刚刚接到消息,说那道同正在中都涂节的一处宅院中居住,而且涂节有意将道同带回京师交给皇上,因为道同现在的态度不明,所以涂节也十分犹豫,正在和心腹商议,至于商议的结果,相信明天会有详细的情况传来。”
“朱公子不用等这个结果了……,”青华转过身来,对着朱昱说道:“公子,奴家为你想了一个完全之策,可是奴家只是奉命行事,手下却没有可用的人手,只能有劳公子走一趟了。”
“去哪?”朱昱还是迷迷糊糊的。
“去中都,刚才公子还不是想,如果道同不死,肯定会追究公子的谋害之责,为今之计,只有让道同永远说不出话来,那样公子才有保障,而没有了指证之人,永嘉侯和世子,相信也会平反昭雪,永嘉侯有功于大明,相信皇上会网开一面,不会因为一个蒙古的官员,特别是一个死了的蒙古族官员而怪罪永嘉侯。”
喝了一口茶,青华继续说道:“那样,公子爷不是继续做永嘉侯的公子,说不定更能获得永嘉侯的青睐,有希望继承永嘉侯的爵位呢?”
这些话猛地一听是有些道理,让朱昱的心里泛出了希望,但毕竟是永嘉侯的公子,虽然有些纨绔,但是并不傻,不由问道:“听你说,道同已经被皇上下旨表彰,并升了官,如果突然死了,那岂不是会惹动皇上的雷霆之怒,那结果岂不是更坏。”
“道同不死,就是你们永嘉侯府的灭亡之日,杀了他你们永嘉侯还有一线生机。不杀……?”
青华的言语虽然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却是不言而喻。朱昱却是听的明白,还是有些担心的想说神马。青华截住朱昱的话头,继续说道:“更何况,现在道同死了,谁会想起是公子您干得呢?”
“但是现在道同和我父亲的矛盾在这里放着,只要道同一死,那大家肯定知道是我所为啊。”朱昱说道。
“公子只身一人,而永嘉侯和世子被抓进大理寺,永嘉侯府全府上下被扣押,谁都会想。永嘉侯想杀道同,也是有心无力,现在正是动手的时候,不用多说了,公子歇息一下,我吩咐下面给公子准备快船,连夜出发吧。”
朱昱想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又过了一会。随着那青衣女子下去歇息,准备出发了,朱昱走下船舱,才过了没有多大一会。又进来一个精壮的男子,看见青华自己在哪里自斟自饮的倒茶喝,不由上来。刚想亲热的拥住青华,但是被其避开。那男子一脸的尴尬和恼怒,不由涩声道:“看你哄朱昱那个小白脸挺上心的。为什么光是便宜他,却连我动也不让动一下?”
“他要死了,你呢?和一个快要死的人较劲什么?”青华显得没声好气,但是从言语中却是让人感觉到,两人已经认识很久时间了。
“说的也是!”那汉子悻悻然的说道,说完又问道:“他没有问你的来历?”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而且知道现在他没有问的资格,当初把本姑娘欺负的那么狠,这次还算乖巧,对了,中都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办好了,道同已经死了,现在就缺你那个小白脸去顶罪,后天必须到,要么现在的天气,道同就会烂的认不出来,咱们哭都没有地方哭去。”
“今晚就让他走,你亲自跟着去,说说看,怎么做的。”青华问道,显然是对怎么杀死道同十分感兴趣。
那汉子说:那天晚上亥时左右,我将道同带到石城门附近的丛林里,那里很偏僻,一个人影也不见,天下着大雨而且又是雷又是闪的,那家伙奇怪,就问道,你说去江边搭船,跑到这地方做什么?
我低声说,要你的命!他不在乎地笑道,开什么玩笑,咱们走出这林子过城门吧。我说谁跟你开玩笑,你已经活够了,今儿送你上西天。他这才惊慌想逃走,我一个箭步伸手抓住他的后领,他大声喊叫问为什么,我冷笑说道,我正是奉了御史中丞大人之令来宰杀你的,兄弟只得得罪了。
他又蹦又跳又喊又叫地说,我不信,御史中丞大人让他去中都躲避,是决不会杀我的,走,我们当着御史中丞涂大人的面问个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杀我?告诉你,即使杀我,证据也毁不了!不要糊涂,快放了我!
我说,为什么要杀你我不知道,这也并不重要。你还是到阎王爷那里去问个明白吧。于是不再多言了,双手掐住他的脖子,他拼命反抗,两手乱抓乱打,两脚乱踢乱蹬,我用刀背在他的后脑上这么一砸,他便倒下了。我取出事先从涂节府里摸来的一条红绸长汗巾,打了个活结,拴到一棵大树枝杈上,将他抱起把他的脖子往活扣里一套,好了,道同上吊自尽了。
“你确信没人见到么?”那汉子说完,青华急切地问。
“你放心那一带本来人就少,雨夜时就更不会有人去的。
青华听完叙述,不动声色地将五百贯宝钞塞进那汉子的手里,冷冷地说道:
“你记住,只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后天照这个模样再做一遍就好,记得要干净利落,这个是公子赏赐给你的。”
那汉子点点头,见青华面如寒霜,两道凶狠的目光似带血的利刃,凌厉逼人。话虽简短,但字字如雷,想起了这个女人在公子爷身边说受到的宠爱,顿时觉得缩了一截,垂首应诺:
“是,我记住了。”
大家听到这里,应该不难猜出,涂节府上肯定是出了内鬼,而道同在被送往中都的路途中,甚至就是刚刚出南京城。就已经被杀了,但是涂节还以为道同一直在中都城中。那肯定是有人一直在给涂节报着一个假消息,让涂节抱着错觉。越走越错。
如果涂节知道道同已经意外身亡,此刻肯定会有了对策,要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但是如今呢?
涂节还以为道同在中都,还以为可以靠着保护道同获得皇帝的青睐,还在想着怎么做自己才能做到利益最大化,而一步错步步错,涂节越往朝廷报呈道同的消息,最后越是脱不开身。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青华背后的人,明显有着很毒辣的眼光,如今道同死了,涂节不知情,到时候更是说不清道同到底是怎么死的,如果朱昱和道同死在一起,那么朱亮祖在皇帝的盛怒之下,会不会被满门抄斩,那是不用想的事情。
但是这件事朱亮祖要是满门抄斩了。对于谁的利益最大呢?肯定是青华背后的那个人,只有京师里面的水十分浑浊了,那个人的利益才能最大化。
但是现在谁也不知道青华背后的是谁,而如今的青华。在送走那精壮汉子之后,又回到了船舱里,继续安抚着满肚子不安的朱昱。两个人在这融融夏夜里,一个是有意安抚。一个是需要安抚;彼此血管中都涌动着暖热的春潮,蛊惑着情与肉的热烈**。沉默片刻之后。各自迅速脱下衣服,钻进绣金红罗帐里,沉醉在温柔甜美的**之欢里,一直过了近一个时辰,朱昱才紧紧地贴着青华那散发着芬芳的后背上,渐渐地,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朱昱睡下后不久,从雷雨声中传来隐隐的啼哭声,有时竟是嘶厉的嚎啕,也分辨不出是男是女,那声音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朱昱侧身看看青华,她已鼾然入睡。暗夜中的哭泣声在雷鸣的间歇里闪电中更显得疹人。他将脖子缩进被里,还是能听到。哎呀,难道是道同的鬼魂来了?越发吓得浑身发抖,于是双手捂着耳朵紧紧地贴着青华那散发着芬芳的后背上,渐渐地,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夜,一片漆黑,他走进一条两边是高墙的不见尽头的狭窄长巷内,扑面的腥风中飞翔着似蝙蝠一般大的蚊子,嗡嗡嘤嘤地向他俯冲攻击,狠咬他的两颊,他伸手扑打,指头却被不知从什么地方爬出来的蜈蚣缠绕着动弹不得。
他拔腿迅跑,后面又疯狂地追上来十多条嗥叫着的狼。他没命地奔逃,忽然见狭窄的巷子边开了个缺口,赶忙钻进去,是一座荒凉的古庙。踹着齐腰深的蒿莱,踏上布满苍苔的石阶,走进庙内,没有一尊菩萨,只放着一张很大的棺材,他挨进棺材探身一看,竟是空的。他恍然间跳进棺材内,仰身睡下,非常柔软,突兀间脖子被铁钳般的手指勾住,侧身一看,原来是道同。
“大胆的狗官,快放手!”道同不说话狞笑着,大声的喊道:“朱昱,你杀了我两次,我都给你记着呢,都记在账上,都记在账上……”同时脖子间那铁钳般的双手越勒越紧,渐渐吐不过气来……
“啊!”朱昱大叫,蓦地从床上坐起来。
“你怎么啦!”青华被惊醒问。
“我做了个恶梦,一个可怕的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想的太多了,不过你也该走了,我听到外面有船来的声音,你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说着,青华起身,依然柔顺的侍候着朱昱穿上了衣服,这时,外面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朱昱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欲言又止,不知道想要做什么?
“公子,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能问问,你背后是谁吗?”朱昱小心的问道,这个问题他一直没有敢问出来,害怕问了之后,不但没有回答,反而会害死了自己,现在自己要去杀人了,虽然总觉的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却怎么也想不出到底是哪一点不对劲,于是在临走之前,想搞明白到底是谁在背后帮助自己,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不就是青华吗?背后的人,正是公子你啊!”
“你不说,那我也不去了。”朱昱索性横下心来问道,心想也许问出了一些端倪,整个事情的不对劲自己也许就能想出来,不要稀里糊涂的做了糊涂鬼。
“奴家乃是秦淮河的烟花女子,这一点公子不都是知道吗?”青华满怀委屈的回答道。
“但是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我不相信你只是一个烟花女子。”
“秦淮河乃是烟花之地……,”青华继续他的表演,也不管朱昱相信不相信,继续说道:“烟花之地,本来就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地方,消息自然灵通,原先青华在秦淮河一带,也是薄有贱名,自然多了几个拼死维护奴家的忠耿之人,要不,奴家怎么能留待清白之身服侍公子您呢?”
朱昱的脑子有些糊涂,青华到底是不是清白之身从了自己,那是酒后的事情,自己也分不清楚,但是这一点已经不太重要了,听了青华的解释后,不由还是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帮公子就是帮助奴家自己啊!”青华无辜的辩解道:“奴家虽然是烟花之地出身,但是也想有个明明白白的身份,正经的明媒正娶,要是这次能够帮助到公子,相信永嘉侯爷,将会不计前嫌的让公子你娶我进门,那么不能与帮助奴家自己了吗?”
这个理由勉强能说的过去,反正朱昱是相信了,听了之后,不由抓过青华,貌似深情的亲吻了一番,对天发誓道:“如果我朱家能逃脱此难,我一定会用八抬大轿娶你进门的。”
说完之后,便转身义无反顾的出了船舱们,却是没有看见青华的冷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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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 副丞相可行吗
而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庞煌在做什么?难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吗?
也许是的,庞煌虽然是穿越人物,但绝对不是神仙,纵然有着穿越光环的笼罩,但他的根基实在是太浅了。
而且这一切都有个大前提,那就是朱元璋可是一个开国皇帝,而华夏这片土地上刚刚遭受到蒙元的欺凌百余年,如今扬眉吐气,对于朱元璋这个领袖人物正是感恩戴德的时候,朱元璋的个人威望空前高涨,无论是在朝廷官场,或者是在民间乡野,对于朱皇帝的拥戴,不能用语言来形容的热切。
这也是朱元璋一直有恃无恐的原因之一,他不怕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而且如今只有洪武十三年,皇帝还正值壮年,太子还在身强体壮,皇太孙朱允炆刚刚出生。所以朱元璋也没有必要那么急着为后代斩草除根。
所以,在这个年代,敢于和皇帝偷偷摸摸搞些小动作的,都不是一般人,比如胡惟庸,比如涂节,比如一些地方大员、封疆大吏。
但是这些人,都岂能是可以度量的,说不定为了皇帝的一句话,转眼就把你卖掉了,庞煌被人吃了,估计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了什么。
而且,现在能位极人臣者,基本上都是和朱元璋当初一起打天下的伙伴,大家一起建功立业,都在等着分享胜利的果实呢,谁和自己的前途,甚至是自己子孙的前途过不去呢?
相信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就拿刘伯温来说,被皇帝害成那个模样。已经算是人间蒸发的人物了,但是提及了要和皇帝作对。也是害怕的要命,要是放在一个别的时代。早就以推翻皇帝为己任了,但是如今呢?
宁愿不再见自己的儿子,宁愿守着自己的老妻默默无闻,也不愿意为庞煌出谋划策,那怕就是潜意识中感觉到对大明王朝,对高高在上的那个皇帝有稍微的不利,刘伯温也不愿意去做。
这一点,让庞煌感到十分的无奈,最后没有办法。只有将刘伯温用来牵制姚广孝,让他们一起到杭州去经营,刘伯温才算是勉强同意。
因为庞煌稍微夸大了关于姚广孝的野心,因为庞煌表明了自己经营杭州,只是为了皇帝筹谋将来以后对付倭寇。
真的想不明白,刘伯温心中的那一缕愚忠到底从何而来,朱元璋真的厚待过刘伯温吗?庞煌想不出来,对于一个自己塑造的神棍,朱元璋根本就没有下决心去相信。想办法去封赏和拉拢,因为刘伯温是半路跟随朱元璋的,根本不算朱元璋的嫡系。
以至于最后封赏功臣的时候,刘伯温只是被封了一个诚意伯爵。远远不如其他文官武将,而且最后还让胡惟庸和汪广洋一起给刘伯温送药,那明显是为了铲除这个自己塑造的神棍。一方面避免走漏了消息,一方面为今后嫁祸给胡惟庸打下基础。
关于这一点。是刘伯温自己分析出来的,但是依然不能动摇刘伯温对于朱元璋的忠心。也许刘伯温忠于的只是大明,而不是朱元璋本人,但是在如今大明这个家天下的时代,又有什么分别呢?
庞煌想,这也许就是封建社会能够迅速集中并稳固人心的所在吧,特别是开国初期,大家都能众志成城,万众一心的为了共同目标奔下去,很少会过多的生出太多直接的原因吧。
记得当初庞煌想要说服刘伯温的时候,刘伯温为庞煌讲了几个关于大明建国之前的几个故事,当时庞煌记得很清楚,也很惊讶,原来朱元璋也并不是一帆风顺的登上帝位,也曾经有过很多人想要取而代之,但是无一成功,基本上全部都被一心一意建立新大明的人所打破了。
朱元璋这个皇帝,原本也是个比较义气和豪爽的人,他的猜忌之心和狠毒,也不是凭空而生出来的,早在还在南征北战的期间,他就严密防范部下将领,为防止他们叛变,凡是将领出征,就把他们的妻子留在京城做人质。
就这样仍不放心,还派心腹去监军。即便如此,也是防不胜防,在严酷的战争中朱元璋也确实没少经历部将谋叛的事件。
刘伯温主要讲了其中的两个事件,第一个——邵荣谋叛事件。
之前说过,邵荣是与朱元璋一同起事的战友,骁勇善战。蒙元至正十八年,邵荣和徐达一起攻克宜兴,蒙元至正十九年败张士诚军于余杭。因为屡立战功,邵荣被擢升为中书平章政事,地位在常遇春之上。
可是,蒙元至正二十二年的时候,绍荣自处州平定苗军叛乱回应天,与参政赵继祖密谋击杀朱元璋,被宋国兴告发。
朱元璋立即派兵搜捕了邵荣、赵继祖二人,用铁链锁着,备下酒食,然后和二人一起喝酒,朱元璋问:“我与尔等同期濠梁,望事业成,共享富贵,为一代之君臣,尔如何要谋害我?”
邵荣回答说:“我等连年出外,取讨城池,多受劳苦,不能在家与妻子相守同乐,所以举此谋。”
赵继祖接着说:“若早为之,不见今日,猎狗在床下死,事已如此,泣何益,惟痛饮。”
朱元璋听了以后,就把他们二人缢杀了。
第二个——谢再兴谋叛事件。谢再兴也是朱元璋的旧将。而且,他还是朱元璋侄儿朱文正的岳父。也就是所谓的“亲家”。
蒙元至正二十二年,谢再兴守卫诸暨。当时,金华、处州的苗军反叛朱元璋,张士诚乘机派张士信率军进攻诸暨。谢再兴苦战二十多天,打败张士诚军。这次战斗后,谢再兴派自己的心腹左总管、糜万户两人私往张士诚的占领区杭州贩卖物品,结果被朱元璋查获。朱元璋怕泄露军机,就杀了这两个人。并且把两人的头颅悬挂到谢再兴的办事厅里,这对谢再兴来说。是一种侮辱性的警告。
这之后,朱元璋又擅自做主把谢再兴的次女嫁给徐达。又派参军李梦庚去节制诸暨兵马,降谢再兴为副将。这让谢再兴愤怒至极,连续受辱,明摆着拿人不当人,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谢再兴捉了李梦庚,到绍兴去投降了张士诚的部将吕珍。
这两起反叛事件。对朱元璋的影响是十分深刻的。他在当皇帝之前,就考虑到如何对待功臣宿将的问题。大明王朝建立后,为了使王侯将相忠于他的朱明王朝,为了预防臣僚的反叛,朱元璋采取了种种手段和措施,可是他总是不放心。
也就是部下的反叛,让朱元璋一点点步入了多疑的境地,刘伯温说起这件事时,庞煌很奇怪。那个乱世纷争的后遗症,真的让朱元璋记忆那么清晰吗?
怀着这样疑惑不解的思绪,庞煌一次又一次受到了皇帝的召见,开始是和李祺、蒋瓛等人一起。但是到了最后,庞煌单独觐见的机会越来越多,以至于朝中的一些大臣甚至开始眼红起来。
甚至有的官员。对于皇帝的专宠一人,有了很深的意见。准备上奏折弹劾此事,说皇上信重外戚。乃是国之乱象之开始。
可能因为庞煌手里把握着锦衣卫的北镇抚司,手下有着过万的密探和缇骑吧,引起了大臣们的深深忌惮,谁也不知道,那一天驸马都尉会挥舞着绣春刀,率领着缇骑闯入了谁的府中,从此他们就要与荣华富贵绝缘了。
虽然这样的情景还没有露出一点点端倪,但是饱读诗书的那些儒家文人们,却是从历史的发展轨迹中发现了一点点的苗头,这种苗头是不能让他出现的,那怕是冤枉驸马都尉,都不能让他出现,因为一旦出现那样的情况,事情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了。
但其实这些文官武将的思想,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冤枉了庞煌,之所以被屡屡频繁召见的原因,并不是皇帝想要利用锦衣卫去做什么,相反,在锦衣卫成立之初,在没有像是胡惟庸那样的假想敌出现的情况下产生的锦衣卫,倒是让朱元璋产生一种无可是从的感觉。
他毕竟是放牛娃出声,最丰富而最初的涉世经历,却又是在皇觉寺当和尚,哪里有那么多的治国经验,他最大的治国经验,都是从蒙元哪里学过来的,地位稳固之后,虽然突击看了很多书,从很多人哪里了解了一些治国之道,但那些只是一些皮毛而已,更深层的东西,他远远不如杀戮战场上的谋划懂得多。
朱元璋想仿造唐宗宋祖开辟一个繁华而又盛世的大明,他苦读史书的同时,在琢磨着怎么怎么才能制定一个更好的制度,于是,仿造唐、宋时期节度使制度应运而生的布政司、按察司和都司三权分立的框架慢慢的搭建了起来。
那是他吸取节度使兵权在手而不安定的因素,索性又提高了按察司的职责,让你布政司连一府的捕快,也就是巡城力量都不能掌握,只能老老实实的对待行政事务。
而按察司只能查案,都司只能练兵却没有兵权,经过几年的试验,朱元璋觉得布政司和按察使的品级太高,于是又将他们的品级各降了一级,达到了平衡。
对于这一点朱元璋比较满意,于是转过头,想要按照自己的意愿收拾中书省的这一个最大的烂摊子,地方上的行省被朱元璋分权和撤销了,那么大明权力最大的行省,也就是中书省,在朱元璋的眼里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当初,他不用李善长,不用汪广洋,不用刘伯温,甚至杀了杨宪,最后选中了胡惟庸,和所有人的猜测一样,就是看中了胡惟庸没有什么根基,胡惟庸的根基就是基于淮西派系官员首领的李善长,他只要和李善长达成一致,就可以轻易的把胡惟庸替代下去,那样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朝堂动荡。
但是事情总要发展,总不会发展的一切皆如朱元璋的意思,总要有些变化的。
现在别的变化倒是没有,胡惟庸的忍让和退缩并不能让朱元璋软下心肠来。不过有一件事情却是让朱元璋犹豫了。
那就是他一直坚定要裁撤在华夏这片土地上实行了上千年的宰相制度之决心,有些动摇了。也不是因为困难而动摇,而是被值不值得而动摇。
换而言之。就是谁不想当富家翁,谁不想戎马一生之后,安逸一会,但是如果按照自己的思路执行的话,恐怕自己安逸不下来了。
这些分析,正是驸马都尉庞煌给朱元璋说的,庞煌向朱元璋描述了一副景象,正所谓 “诸臣未起帝先起,诸臣已睡帝未睡。何以江南富足翁。日高三丈犹披被。”
这首本来是朱元璋原创的诗句,如今也被庞煌剽窃过来,本来是“诸臣未起朕先起,诸臣已睡朕未睡。何以江南富足翁,日高三丈犹披被。”
庞煌将其中的“朕”改成了“帝”,就成了自己所做的一首诗,一首描写帝王辛劳的诗,让朱元璋感受颇受,几次就这个问题。和庞煌谈论了起来。
今日,又谈到了这个问题,谈到了胡惟庸的事情,因为庞煌是锦衣卫主事之人的关系。所以有些事情,朱元璋第一并未隐瞒庞煌,第二有很多情报是经过庞煌传递过来的。就是想隐瞒也隐瞒不了。
就比如青华的事情,胡惟庸以为隐蔽。但是在朱元璋和庞煌这些锦衣卫的头目眼里,却是像是灯火那么透亮。
青华此人。乃是胡岚在年少苏州一次游学时偶尔收留的艺妓,说是艺妓也不能太算,只能说是一个跑江湖的艺人吧,不过关系盘根错节,在江浙一带很有一些薄名气,青华之所以被胡岚看中,据分析,估计除了是青华的容貌之外,其中还有青华在所谓下九流江湖中的一些关系。
青华有一个哥哥,当初是盐帮之人,基本上出身和当初朱元璋所做过的私盐买卖差不多,不过青华的哥哥更加危险一些,是帮助各个盐帮消除对手的一群人中的头目,青华有两个妹妹,分别叫年华和流花,分别在苏州和南京的青楼里面,打着卖艺不卖身的旗号,其实身体不是不卖,而是卖的不是价钱,而是合适的人而已。
昨天在秦淮河画舫内青华所见的那个精壮汉子,就是青华妹妹的一个姘头,叫做焦凯,是长江上比较有名气的一个惯匪,但是绝不做大买卖,若是做了,就绝不留活口,所以在民间并没有什么恶名,这个焦凯虽然和年华长年姘居,却是对青华也垂涎欲滴,几次占便宜都没有占住。
但是要抡起好色,焦凯的确好色,但是办事能力却是一流的,因为有些缘故,在四年之前,涂节刚刚还是御史大夫的时候,胡惟庸就让焦凯进了涂节府邸之中,觉得早晚有用,这个焦凯倒是也有些手段,这四年期间,一直为涂节谋划,竟然混到了一个头目的地位,深的涂节的信任,这也是涂节的一举一动基本上都瞒不过胡惟庸的原因之一。
要说这些事,在官场之间只是小事而已,就算是朱元璋知道,也懒得伸手管上一管,因为草莽出身的朱元璋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像是这些朝廷大员,谁家里没有一些龌龊事,自己都往人家府邸之中派检校,而胡惟庸要扶植起来一个官员,往里面掺些沙子,那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些事情,在锦衣卫成立之前,就由暗卫进行了备案记录,现在调出来只是偶然一查,就发现了很多不清不楚的因素,朱元璋前日在朝堂之上,草率的下了拘捕朱亮祖,和封赏道同的决定,就是基于这个原因。
因为朱元璋已经知道道同死了,其实对于朱亮祖已经起了杀心,不但对道同起了杀心,而且对于中书省丞相胡惟庸,也起了清除的念头,之所以不当时下手,就是想逼急了众人,再引出多些人出来,达到一劳永逸的作用。
但是到了收网的时候,庞煌的劝谏而来,让朱元璋十分的生气,他不明白,庞煌到底是要保住胡惟庸,还是要保住中书省丞相的位置。
而到如今,李善长绝对不敢出山,要是杀了胡惟庸、涂节等人之后,纵观大明天下,谁还有资格做这个中书省的丞相呢?难道要请宋濂出山做这个丞相吗?
其他人,朱元璋也看不在眼里,何况就算是李善长和宋濂,朱元璋也未必会让他们做这个中书省丞相,因为这二人的威信太高,扶上去容易,要是他们真的要和当朝的皇帝对着干,可是没有胡惟庸这么好消灭的了。
朱元璋十分恼火,但就在这是,庞煌在这一次的觐见中,递呈上来一个奏折,上面提出了一个想法,那就会在朱元璋意动的“任期制”基础上,庞煌建议,尽快、尽量多的设立大明中书省副丞相。
庞煌在奏折中提出,中书省以后就再也没有左右丞相了,只有一个丞相,不分左右,为了制衡这个丞相,至少要设六个所谓的副丞相,甚至更多,用来分管六部和其他职司衙门,而中书省丞相,只有教导和制衡副丞相的权力,却没有任免权力,任免权力集中在起初要集中在皇帝手中,最后演变成为选举制度。
朱元璋并不以为这种制度的可行性,但是却被这种新颖的思路稍微的打动了。(未完待续。。)
268 与太子谈
御书房内正在沉默,庞煌见朱元璋陷入了沉思之中,正考虑如何把话岔开,御前值班太监走了进来: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求见。”
朱元璋回过神来,将手中的狼毫插上笔筒,说:“叫他进来。”
随侍的太监将彻座摆正,侍奉皇上坐下,庞煌从小太监的托盘里端过一杯新沏的热茶,放在御案上,退步一旁躬立着。
太子朱标步履轻捷地走进乾清宫西阁。这位已经二十六岁的年轻储君,瘦削的身材,清癯的面孔,细细的双眉下闪着充满成熟政客那种淡然的目光。
头戴乌纱折角向上巾,身穿红袍,盘领窄袖,袍的前胸后背及两肩皆绣织金色盘龙,腰勒玉带,足登皮靴,显得俊逸如同一个儒生。
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朱标已经是一个比较成熟的政客了,但是依旧褪不去他天生的温文尔雅,生性忠厚,在太子朱标协理政务期间,一直继续着他醉心于仁政,崇尚周公孔子,讲仁道,讲慈爱,认为杀人愈少愈好的习惯。
由于是自己比较中意,也是实际意义上最名正言顺的继承者,所以朱元璋对于自己的很多想法,并未隐瞒太子朱标,反而让朱标参与其中。
这无疑是对于朱标的一种折磨,他对父皇准备进行的计划,就是那种以猛治国的方略忧心忡忡,其实在很多时候,他知道详情之后,不惜苦苦犯颜苦谏。但是在宫外见很多即将被父皇处决的大臣们时,却是不能明言。
包括庞煌。恐怕都不能领会太子朱标的苦楚,一方面是自己的父皇。一个属于将来会属于自己的帝国,他要为此负责,一方面却是自己心中的执着,还要坚持自己的信念,两方面相冲突之下,到底何去何从,其实太子朱标也是有些迷茫了。
自己经常苦苦劝谏父皇少杀人,但是自己劝父皇不要杀的人,却是在外面横行霸道。去做一些明显不利于大明王朝稳固的事情,让他怎么选呢?
选择和父皇保持一致,那和自己的信念不符,但是要违逆父皇的意思,继续为了这些人和父皇顶嘴,值得吗?
因为朱元璋改变了自己的一些做事方法,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让人将一些信息送到太子的东宫去,让朱标查看。无非就是他一向所护着的人,正在做着什么事情,这些事情经过筛选,几乎都是朱标不喜或者甚至厌恶的事情。
朱元璋自以为自己想到了好办法。但是却没有想到给朱标增加了很大的心里压力,每天几乎都生活在一种矛盾之中,他虽然明白父皇的意思。也提醒自己,这些官员有时候做事虽然龌龊。但暂时却是朝廷不可替代的人才。
而且,朱元璋说提供的那些所谓令朱标厌恶的事情。几乎都是官员们相互勾心斗角和明争暗斗的事情,而在这些前提下,那些官员倒是少了很多鱼肉百姓、横征暴敛的事情,这也是朱标感到欣慰的地方,要是被朱元璋知道,保证会被自己的错误气的睡不着觉,他算计错方向了。
就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朱标按照朱元璋的要求,学问和德性并重,批阅一些除去军务的奏章,平决政事,学习做皇帝的一切礼仪和才能。而今日,却不是受到朱元璋的召见前来,而是闻听到皇帝的决心,又来劝谏来了。
朱标疾步走近御案,便要跪拜,朱元璋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父皇……”朱标在御座东首前铺着绣垫的椅子上刚坐下,便探身欲说,见朱元璋皱皱眉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朱元璋拿起御案上裴承祖的奏折,翻阅着。
“太子,今日怎么突然过来了,有什么难以裁决的政事需要朕来给些许意见吗?”
朱元璋边看奏章边问太子,眼睛没有看他。朱标欠身回答说:“父皇,儿臣今日来并无政事需要请示父皇,但是最近听闻中书省劣迹斑斑,父皇似乎已经忍无可忍,儿臣想来征询一下父皇的意见,以免儿臣在批复中书省送来的奏折时,有所错误。”
“会有什么错误?”
“最近有一份奏折,已经几次三番的呈递上来,就是关于中书省左丞相胡惟庸的告老折子,儿臣想请示父皇,如果可以,就看在胡丞相为大明曾经殚心竭力的份上,就允了吧!”
朱元璋从奏章上将目光移向太子,食指敲击着左手拿着的奏章问道:
“但是朕刚刚听到与你不同的意见,驸马都尉的奏闻,说鉴于胡丞相熟悉国事,建议暂时不能允许其告老还乡,如果身体抱恙,可以派助手协助一番,副职曰:副丞相,太子觉得怎么样?”
朱标一愣,本想避而不谈,见皇帝威严地逼视着,连忙说:“父皇,驸马都尉的这个奏章么……儿臣并未看到,这个……嗯……。”
“什么这个那个的!”朱元璋火了,将手中的折子猛地掷向太子,朱标急忙伸手接住,“你把奏折拿去仔细看看之后,再回答朕的问话,不要畏畏缩缩,哪里像个一国储君!”
“儿臣遵旨!”朱标离座躬身说。朱元璋推开御案上的茶杯,用力过猛,水泼了出来,正在边上的庞煌迅速走向御案边移开堆积如山的奏章。皇帝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嗯,你先去看看吧。”
朱标离开御书房后,朱元璋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如此刚烈果决,杀人如斩瓜切菜,说一不二。怎么自己的亲生骨肉皇太子却如此优柔懦弱,视流血则掩面,闻杀戮乃色变。这等妇人之仁如何能治理好国家,又如何驾驭群臣?
“继续刚才的话题吧!”朱元璋把目光转移到正在旁边站着的庞煌身上。继续说道:“刚刚看到太子的意思,和你不谋而合。都是想要挽救胡惟庸的意思,但他最近的所作所为,朕百思不得其解,真的值得你们去维护吗?”
看着太子怏怏的来,有怏怏的走,朱元璋几乎是不给朱标说话的机会,而朱标从进来到走,几乎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只是最后将注意力转移到奏折上时。才算是勉强的朝自己示意了一下,由此可以显示出朱标的心乱。
而其中和朱元璋最近几年故意疏远自己和太子的关系,也不无关系,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在庞煌和朱标这么亲近的关系上,朱元璋却要故意疏远,而庞煌从侧面了解到,朱元璋却是反而鼓励太子朱标和李祺亲近。
同样是驸马都尉,为什么彼此的待遇相差这么大呢?
想到这里。庞煌心里不由一颤,心道难不成朱元璋对自己有什么戒心不成。但此时已经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朱元璋既然说要继续刚才的话题,那么自己的注意力还是要转到这个上面来。以免万一有个省察差错,那就不太划算了。
躬身退了几步,距离朱元璋远了一点。借着这个机会思索了一下,道:“臣认为。臣和太子都没有保胡惟庸,而只是想要尽量维持朝堂的稳定而已。至于臣的思路,借助副丞相分权,过几年培养足够可以署理国事的官员之后,胡丞相的作用不大,自然可以放他回归故里,给其一个善终,也未免不是一段佳话。”
“难道胡惟庸的所作所为,值得善终吗?他假作要告老还乡,却一直在韬光养晦,暗地里培植私党,私会朱亮祖,好像要维护朱亮祖一般,但是却将道同偷偷杀死,明眼看,别人还以为是为朱亮祖开脱,其实他不知道朕的脾气?暗地里却是想要激怒朕,要让朕将朱亮祖斩尽杀绝。”
“更不要说,最近几年他在朝堂之上一手遮天,隐瞒了朕多少事情,虽然朕成立了通政司,虽然朕让六部奏折不须经过中书省,但是百官谁人不看他这个中书省丞相的意思,他的存在,就是一座牌坊,一个人人都要顾忌的牌坊,有了这座牌坊,很多人可以忽视朕的旨意,一味的去奉承他这个中书省丞相,要知道,朕才是大明的皇帝,朕才是天下之主,他有什么资格站立在朕的面前。”
庞煌心想,你要的恐怕不是胡惟庸这个人,而是要的是中书省丞相这个位置,有了这个位置,就让你这个皇帝食不知味,觉得天下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那种感觉,难道真的事必躬亲,那才叫做当皇帝吗?
想到这里,庞煌不知道怎么给朱元璋继续解释下去,心里也佩服关于朱元璋的敬业精神,这种做皇帝就要做到极致的想法,让庞煌说熟知另一个时空他说经历过的那些官员们会不会感到惭愧呢?
从庞煌懂事开始起,他所认识的所有官员,无论是村支部书记,还是县里的的什么大小领导,或者自己学校的校长、老师等等,都是站在那个位置上,什么都不做,只知道享受,至少在庞煌的印象里是这样的。
要是人人都有朱元璋这种想法,说不定国家会快速的强大起来,而且会少很多内部矛盾也说不定。
“朕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但是朕就准备这样做了!”朱元璋盯着沉默的庞煌,说道:“还有一件事情,太子那边,肯定会在近两天见你,关于怎么给太子说,那就要看你的说服力,而且中书省绝对不能存在,而胡惟庸也不能再这样的纵容下去,这个是大前提,不容置疑的大前提,至于你说的什么副丞相,朕倒是觉得有些意思,改变一下方略,朕或许会考虑一下。”
庞煌无奈,只得躬身领命,正要告退,朱元璋突然拦住庞煌的话语说道:“关于辽东的战事,最近就不要让那报纸说了,正是关键的时候,朕接到消息,说是京师内蒙元的奸细存在,专门收集大明周报上的消息传递回去,这不成了变相的出卖大明的军情吗?”
“是的,儿臣回去之后。就知会黄子澄,让他酌情处理。在没有皇上的谕旨之前,暂停对辽东战事的扩散。”
朱元璋满意的点点头。挥了挥手,示意庞煌出去,然后自己一转身,进入了内室的字条房,专心去研究自己还有什么遗忘的没有了。
不知道是朱元璋神机妙算,还是事先早有安排,庞煌回到府邸的当晚,还没有来得及和临安公主、两个儿子亲热,刚吃罢晚饭。庞煌正准备与临安公主去后园散步,东宫太监来了,奉太子朱标之遣,传谕庞煌立即去宫内议事。
庞煌和临安公主打了个招呼,又依依惜别了两个双胞胎儿子,就匆匆地在星光下跟着东宫的那个小太监疾走了,进洪武门,踏上御道街。街东边是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工部衙门次第相连,街西侧为中、左、右、前、后五京都督府所在地。惟御史台和刑部在远离大内的太平门附近,大概因为这押刑拷犯人森严恐怖之故而不宜靠近皇城吧。
御道街两旁的衙门都已关上大门,只有门前侍卫在灯笼的光晕中武装肃立,显得肃穆阴森。寂静无声,与秦淮河两岸此时的灯火辉煌一片喧嚷简直成了两个世界。
走过御道街,穿过五龙桥。便是紫禁城的承天门了,庞煌目不斜视。步履匆匆,他在想太子朱标连夜召见这么急。到底会说些什么呢,恐怕是关于自己奏折中副丞相的构思须商议细节,也可能是和自己商议,怎么劝谏朱元璋达成一致,须研究对策……不知不觉间过了端门、午门、内五龙桥,绕向东,从文华殿边走过文楼,沿着一条笔直的玉石铺成的长长南道往前走,一座小巧别致的宫殿横在路边,便是太子朱标的东宫了。
走进东宫,是一座宽大的四合院,回廊串连,院中一边是假山鱼池,一边是铜龟铜鹤,回廊下侍立着太监、宫女,手持宫灯,相向木然。庞煌踏上石阶,太监挑开珠帘,躬身说道:
“驸马爷请!”
庞煌一跨进门槛,身着便装金簪秀发的太子朱标立即迎了上来。
见两名宫女垂首侍立,一名小太监正捧着茶进来,朱标随意的寒暄了几声,待太监将茶碗放到茶几上面,朱标将手一挥,大声说,“你们都下去吧。”
“是!”宫女和太监都退了出去。
朱标坐下以后,探身说道:
“孤看过妹夫的奏折了,却是始终得不到要领,这副丞相之说,说句不好听的话,似乎有些变相中书省的意思,要知道,中书省内,原来就有左右丞相,参政知事,中书舍人,和平章政事等等职司,父皇就是嫌弃人太多,才将平章政事和参政知事逐个削减下去的,而你现在又要增加多位副丞相,恐怕父皇不满意的就是这一点吧……。”
庞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立即说话,摸着光秃秃的下巴,虽然穿越了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留胡须的习惯,多少人说了,庞煌也从未听过别人劝,此时才觉得光秃秃的下巴上全都是汗珠,无奈之下转动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稍顷,问道:
“皇上明说了么?”
“今日孤走时,你还没有告退,而至今我还没有见过父皇,哪里知道父皇说过没有,不过据孤猜测,父皇肯定是有这样的顾虑的。”
“这个副丞相,恐怕殿下和皇上理解起来,与我当初的设想有些出入,本来这个想法还没有成熟,所以一直没有拿出来,看到皇上要行杀戮之事,急切之下才拿出来,肯定是有所不足的,殿下有什么看法呢?”
“先不说这个,你也觉得孤的想法有些道理,中书省丞相不可废弃,只能慢慢代替之,否则朝堂必有大乱吗……。”
“大乱?”庞煌诧异的看了朱标一眼,心想怪不得在另外一个时空你会被郁闷致死,原来你什么都看的清楚,不过太子朱标却是没有猜到,所谓的大乱,并不是没有中书省丞相大乱,而是因为朱元璋借机清理官员而大乱开始。
“太子殿下有什么好办法吗?”
摇摇头,朱标说道:“孤只是知道事情不可为,但是怎么劝说父皇,却是一点要领也没有,所以才急切的找你前来。”
“事情不可为,就不为,皇上心智坚定,不是能被三言两语能打动的,我认为,所谓的堵,不如疏,与其咱们苦苦没有办法,还不如转移皇上的注意力,太子殿下,你以为皇上对于魏国公的观感如何,能绝对相信吗?”
“父皇经常说魏国公忠诚可嘉,堪为大用……坐镇幽燕,濒临大漠,屏御胡元,为大明建立了第一屏障,乃是国中第一英雄,大明第一功臣。”
庞煌点点头,沉吟了一会,说道:“既然对于魏国公这么相信,为什么前几年没有派遣魏国公北上,而到了今年大战开始,却又要火速让燕王北上就藩,镇守北平呢?”
太子朱标无语,这些都是很明摆的事情,但是身为人子,身为大明储君,无论出于什么考虑,都不能将这些话明说出来,一时间竟然感到无言无语。(未完待续。。)
269 胡岚难以抉择
“我能理解太子的苦衷!”庞煌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道:“皇上是对的,太子同样是对的,但是所站的立场不同,故才有些许冲突,但是总归一句话,皇上和太子的目标是相同的,不过是想让大明国富民强、上下齐心而已。”
喘了一口气,庞煌继续说道:“皇上乃是征战天下而成了大明的主人,相信的无非是杀戮霸道,而太子殿下自幼饱读诗书,学的却是仁者无敌的王者之道,按照道理,达到目标,无论采取哪种方法,都可以做到,不过一个见效快,一个见效稍微慢了一点而已,而恰恰不巧的是,太子殿下所采取的办法,是见效比较慢的那一种,皇上恐怕有些等不及了。”
太子朱标耐心的听完庞煌的分析,也觉得毫无办法,父皇一向强势,自己一点也动摇不了父皇的决心,遂又听到庞煌的分析,不由苦笑不已,摇头说道:“难道一点点中和的办法都没有吗?按照父皇的思路,看来朝中大清洗是避免不了的。”
庞煌想了一下,觉得暂时不太可能,因为朱元璋现在正在春秋鼎盛,特别是现在太子朱标身体还康健,朱元璋还不到破釜沉舟的时候。
但是又一想,原本胡惟庸案牵连被杀的人,也大都在朱标病死之前,那又有怎么解释呢,原来庞煌解释是马皇后和皇孙朱雄英的死去,让朱元璋有了警惕之意,但是现在怎么才能把这种猜测说出来呢?
再想到这个问题,想着自己的打算。怎么才能保住马皇后和朱雄英的性命,做到万一的保障。这个计划已经布置下去很久了,但只是等不到契机。心里也不由暗自长叹。
“嗯……”庞煌沉吟不语,突然想到徐达在辽东陈兵数十万,横绝北疆,忠心洪武皇帝,倒是无疑。
然以自己却是知道,今天的陈兵辽东,必定会造成燕王他日必有异图。但是为什么朱元璋为什么竟毫无戒心呢?要么朱元璋到时候胸有成竹待燕王不备时召入京师,削去兵权;要么是皇上春秋已高,偏信亲子绝无异心。变得糊涂起来。
他暗地揣度皇上属后者。他既受朱元璋的嘱托说服太子朱标,但太子朱标太柔弱太宽厚,又顾忌皇上的各种看法,不能明确说出自己的见解,想来想去,都不知道从何开口。
“殿下,胡丞相一事必须慎之又慎,”庞煌没有正面对太子朱标言胡惟庸事作出反应,将话题引到了涂节身上。说道:“涂节的作用,相信殿下也是知道的,咱们和不利用这一层关系。去做一些……”
“请驸马直言。”太子朱标催促说。
“既然涂节和胡惟庸已经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而道同已经死了的事情也是属实。涂节知道之后,一定会惊慌失措,咱们何不暗地知会一声。让涂节去完成这件事呢?”
“噢!”太子朱标抬头说道,“驸马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但是孤就害怕一件事情,就是涂节万一不知轻重。要是咬定胡惟庸不放。坚持参奏,引起朝臣哗然……!”
“对付涂节倒是有办法,”庞煌打断他的话,说:“涂节要的是进入中书省而已,这一点,就算是他不按照太子殿下的意思去做,如果皇上同意副丞相的想法,没有意外,也会进入到中书省出任副丞相职司,但是涂节倒是不知道,可以利用他功利之心,倒是不难办到。”
太子朱标沉默片刻,不无忧虑地说:“但是御史中丞涂节却对胡惟庸素怀积怨,这次又带头对付胡惟庸,万一过细稽查,倘若他核定案情真相,坚持严办,岂不麻烦。”
“太子宽心,”庞煌成竹在胸地笑道,“咱们只要定下胡惟庸的罪状底限,不允许涂节罗列胡惟庸罪状,无非是擅权,占地超额,做寿接受贿礼,铺张奢侈数条,针对这些款项。胡惟庸要是得知这一消息,还会坐以待毙?”
“我知道了,”朱标恍然地说,“要不要暗中派人向胡惟庸透露消息?”
“不必。胡惟庸做了中书省丞相这么多年,有了风吹草动不会不知道。再说,李善长这个老狐狸也不简单,岂能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一定早已将公议情形暗中向胡惟庸说明了。现在看来,其他各节,胡惟庸都会妥善安排……。”
庞煌走近朱标,压低声音在他的耳边叽咕一阵,太子朱标释然地点点头,紧锁的双眉渐渐舒展开来。
说来很简单,紧接着几天的朝堂之上,在一种悄然的安排下,风向变了,朱元璋的图谋,被拖延了起来,因为御史台的御史大夫们,坚决不同意中书省丞相胡惟庸善始善终,上下一致的弹劾胡惟庸擅权、贪赃、受贿、举人唯亲、枉法等等十余项大罪。
开始朱元璋倒是磨刀霍霍,十分喜欢,但是到了最后详查之下,竟然发现御史台所弹劾胡惟庸的罪状,基本上都是不可推敲的小事,就算是追究下去,也伤筋动骨不了胡惟庸,不由一时间对于涂节的不满意达到顶点。
涂节也是有苦难言,一个是当朝的皇帝,一个是未来的皇帝,两边交代下来的话都不能不听,特别是知道道同死了之后,涂节更是没有回头路了。
因为按照道理来说,道同应该是死于自己的手上,怎么说呢?是自己让道同去中都闲居,然后就不见了踪影,最后突然死于非命,而自己的门客焦凯却是不翼而飞,就凭借这一点,说道同的死和自己没有关系,说出去也没有人相信啊。
至少在涂节的眼里,这一点在皇上那里没有办法解释,但是驸马都尉庞煌。却说道愿意替他向太子殿下周旋,涂节不得不相信庞煌的话语。因为庞煌最近正是春风得意,手里拿着锦衣卫的北镇抚司。谁敢不相信驸马都尉所说的话呢?
至于为什么庞煌不想皇上解释,而是向太子殿下解释涂节的尴尬,涂节自己很快的就找到了理由,在他看来,庞煌和李祺等人,都是皇上留给太子的弘股之臣,自然要向皇太子负责,而不是向皇上禀报了。
想到了这里,心里顿时也宽心了很多。而指向胡惟庸以及其心腹官员的奏折,像是雪花般的往朝中递呈过去。
御史台的奏折不经过中书省,但是胡惟庸却是知道每一封奏折对于其的指责,一时间也疲于应付,想不透为什么涂节为什么这么疯狂。
而等驸马都尉拜会了一次胡岚之后,事情就已经明朗化了,胡惟庸暂时放下心来,随即又开始担心,这次真的按照驸马都尉的计划执行的话。可能对于胡惟庸的伤害不大,但是不免让胡惟庸伤筋动骨,手下的几个心腹免不了会受到牵连。
所以在胡惟庸严令之下,胡岚无可奈何的准备向刚刚动过手的青华一系。展开有限制的灭口行动。这个决定下达之后,让胡岚十分的无奈,他不当官。没有爵位,甘心的成为一个闲散子弟。好不容易在父亲财力的支持下,培植了一些在民间的力量。难道自己要亲手将其毁掉吗?
胡岚知道,要是皇上知道,青华他们所犯罪行必受诛杀,这是他咎由自取。但父亲和自己也很难脱牵连,轻则革职下狱,重则同样按罪责论死。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迈开沉重的脚步,朝着自己在城外的秘密地点走了过去。
根据手下提示,知道没有人跟踪,胡岚走到一所宅院里面,跨进大门,转过照壁,到了前院。只见两棵树间拴着一条钢索,索上滑动着一条矫捷的身影:穿着通身墨绿色紧身衣裤的青华正舞耍双剑,像一只展开翠羽的绿孔雀,扇动双翼,翩翩起舞。
她手中的两柄青霜上下翻飞,在夕阳的余晖中熠熠闪光。脚下踩着的那一条细仅分毫的钢丝,随着她挥舞的手臂,闪动的腰肢,跳踯的双足,上下颤动。那轻松自如的泰然神色,仿佛她脚踏实地踩在一条又厚又软的青毡上一样。胡岚正看得出神,绳索上的青华蓦地收住双剑,回眸一笑。他被她青春蓬勃的英姿感染了,情不自禁地喊道:
“好身手!”
青华在绳上颠了两下,向他高声说道:“公子接剑!”
话犹未了,青华将左手的剑抛给了胡岚,他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了剑柄。青华同时翻了个空心跟头,稳稳地跳落在他的面前。
“公子,来,比试比试!”
胡岚挽起长衫,双手抱剑。 竟然也是一种高手的风范。
他们腾挪进退,紧紧相逼,剑器相击发出铿锵响声,溅散点点火花。两柄青霜雌雄剑忽如银蛇狂舞,忽如蚊龙摆水,才十几个回合斗下来,胡岚已经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渐渐乱了招法。青华越斗越勇,将胡岚逼到墙角。胡岚脚下一滑,腰一闪,青华伸手拦腰抱住,歉意地:
“公子受惊了!”
胡岚趁势在青华的头发上抚摸了一下,笑道:“甘拜下风,”她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娟秀端丽的瓜于脸上一片红润,额上沁出的细碎汗珠在夕阳的映照下晶莹闪亮。胡岚忽然想起“春风拂槛露华浓”的诗句,心里浸漾着起伏绵延的波潮,眼前浮现出一段往事……。
那是一个夏天,胡岚奉父亲的意思前往苏州办事,在路上看到了一群卖艺的人,其中那个身材苗条的红衣少女,手持一柄精巧的小花伞,两只登着翠绿色软底绣花鞋的脚在钢丝上轻盈移动,柔软的腰肢随着轻轻颤动的钢丝自由扭摆,小花伞在她的手中上下旋转翻飞,掩映着姑娘红晕的粉面、青春的笑靥和清澈如水的明眸。她在钢丝上跳跨腾跃,如鼓双翼,忽然一个腾空翻跳,两脚竟然不偏不倚地依然落在钢丝上,随着钢丝的弹动,姑娘的双臂只轻轻摇动两下。小花伞悠然划个弧形,又在她的手中旋转起来……。
“好!”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呐喊。姑娘就势腾空跳下。收拢花伞,向场边一掷。一位白发苍颜的清瘦老人伸手接住,与此同时老人连向姑娘抛出两柄宝剑,姑娘熟练地接在手中,迅疾轻捷地在场子里转了一圈,拉开架势,两柄青霜如同飞虹舞蛇般盘绕着一团燃烧的流火,直看得观众眼花缭乱,惊叹不已,喝彩声不绝。
姑娘舞罢双剑。用袖头揩揩额上细碎的汗珠。然后和老人各执一个柳簸,向四周鞠躬,老人凄然说道:“各位大爷大伯父老兄弟,小老儿与小女飘泊江湖,卖艺为生,今日初到贵地献艺,望各位多行仁义,有钱的帮个钱场,无钱的帮个人场。四海之内皆兄弟,诸位多多关照。”
围观的人不断将铜钱、纸钞掷入簸内,胡岚掏出一把铜钱放入姑娘伸来的柳簸里,由衷地夸赞说:“姑娘好技艺。”姑娘抬眼看看。见是一位面目清秀的青年男子,正含笑地看着她,立即红了脸。嗫嚅着说:“大哥过奖,”说罢迅速走向另一位看客。
忽然。她端着簸箕的手被人捏了一把,她吃了一惊。像是被蜂蛰了一般。
一个又高又瘦的汉子对她说道:“小娘子,想不到你这么一个又鲜又嫩的漂亮丫头,还有这一招。”
姑娘微微蹙起眉头,转身欲走。
瘦高个儿伸手拦住,说:“小妞,那老头儿不是说了么,你们卖艺不外乎想挣点银钱,大爷我今儿乐意帮你个钱场,就看姑娘你赏脸不赏脸。”
姑娘将脸一沉,问道:“你要怎样?”
瘦高个儿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元宝,用手轻轻向上一抛:“五两一锭,想要不想要?”
姑娘眉眼不抬,鄙夷地说:“不要。”
瘦高个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黄灿灿的金元宝在手中掂掂说:“货真价实,赤金本色,跟大爷到家里陪大爷玩玩,大爷我另外有赏。”
他身边的几个随侍起哄说:“是呵!小妞,跟咱大公子一道去知府衙门玩玩乐乐,咱老爷是堂堂知府,不会亏待你的。”
瘦高个攥着手中的金银元宝,嬉皮笑脸地向姑娘步步逼近,一手托着元宝,一手向姑娘的脸上摸去,姑娘已退到人墙,又羞又恼,飞起一脚踢向瘦高个,正好踢在那只托着元宝的手。瘦高个哎哟一声叫喊,元宝也飞向一边,看热闹的人忽然炸了锅,一窝蜂似地扑问飞落的元宝,争抢扭打,瘦高个抖着被踢痛了的手,嚎叫着:“md,上!把这个淫妇抓住,剥光她的衣裳!”他身后的四个满脸横肉的家伙立即向姑娘扑过去,姑娘毫不示弱,拉开架势,对付凶神恶煞般的四条汉子。
卖艺老人向嚎叫着的瘦高个躬身作揖说:“公子,公子,求求你可怜我们父女,手下留情,小老儿给大爷赔罪。”
瘦高个踢了老人一脚,随即叉开两条腿,恶狠狠地指着胯下,说:“赔罪?哼!叫那个小贱人从咱卵蛋底下窜过去,不然非剥光她的衣服!”
老人连连点头:“是,是,我钻,我钻。”说着趴到地上,瘦高个抬脚在老人的项上一蹬,老人一个趔趄,趴倒在地。
一直在旁边观看的胡岚、林贤,此时实在忍无可忍,他们走到瘦高个面前。
“这个谁,把老人扶起来。”胡岚话声虽低,但语气严厉。
瘦高个看了看胡岚,面目清朗,心想显然一个穷酸秀才,傲慢不屑地说:“去去去,滚一边去。”同时抬眼看着殴打姑娘的随从,喊着,“抓住她!抓住那个小妞。”
胡岚拍拍瘦高个的肩头,又说:“把老人搀起来。”
瘦高个瞪起两眼,伸手握拳,刚刚抬起臂来,林贤用铁钳般的手捏住他的瘦胳膊,痛的他嗷嗷乱叫。
“把老人家扶起来。”林贤声如沉雷,拇指在瘦高个的胳膊上轻轻地抠了一下,“嗯?”
“哎哟,哎哟!我扶,我扶!”
林贤松开手,瘦高个乖乖地将老人扶起来。
人群发出阵阵喊声,只见姑娘手里执起一条皮鞭,上下左右,疾如闪电,鞭鞭打在四条汉子的头上,脸上,肩上,屁股上,像是鞭挞四只活蹦乱跳的猴儿,一个个抱着头,奔向他们的主子。
“爹!”姑娘收起皮鞭,像一团红色的流火,扑向卖艺老人。
胡岚还是那么声音低沉地向瘦高个说:“快向老人赔不是。”
卖艺老人搂着红衣少女,连声说:“算了,算了!”
胡岚执拗地:“快!”
瘦高个见四条汉子回到自己的身边,壮了胆,说:“你这个穷酸秀才,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林贤伸手抓住瘦高个的肘腕,吓的他连忙赔笑说:“好,好,我给老人家赔礼。”
林贤威严地:“趴下!”
四条汉子逼上来,红衣少女抖开响鞭,林贤伸开双臂向后猛地一拨,将四条汉子搡向一边。
“快点……”
“我趴,我趴!”瘦高个狗一般趴在老人面前。
围观人群发出一阵哄笑。
瘦高个带着他的随侍,在人们的喧嚷声中狼狈离去。胡岚就这样得到了青华和他家人的效忠,但是如今,却要将眼前这些人推入到火坑里面去,心里未免有些不忍,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难道真的还要鱼死网破不成。(未完待续。。)
270 胡惟庸突然入狱
也就是那年的相遇,让他们相识,不过胡岚收青华以及家人为其效忠,已经是第二年的清明节时分,如往年的惯例一样,胡岚去给早逝的母亲扫墓,在细雨霏霏的墓地上,见一位一身素服的少女在一座新坟前叩头痛哭,凄哀悲凉,当他从她身边路过她淬然转脸时,胡岚惊奇地发现,这位通身缟素的少女原来就是去年卖艺的姑娘,却没料到在兰州郊区又遇上了她。
“姑娘!”
“啊!大哥,是你。”
他们同时认出了对方。姑娘告诉他,去年岁暮,他父女如无踪飘萍,流浪到山东去卖艺。隆冬时节,大雪飞扬,济宁城街上空寂少人,卖艺艰难,加上父亲积劳成疾,咳嗽吐血,父女俩寄宿在城郊破庙里,姑娘卖了首饰、行头给父亲抓药,可是父亲病情rì益严重,终于在二月里抛下女儿长离人世了。
姑娘子然一身,举目无亲,父亲临终前嘱咐女儿回江苏老家,姑娘则不忍老爹爹孤坟万里,就历尽千辛万苦将父亲的骨灰运回江苏安葬,但是走到南京附近,就再也没有盘缠了,只得将就着将父亲安葬在附近。
未料在墓地遇见了这位曾经仗义救过她父女的恩公。她想起去年在江苏的遭遇更加伤心,放声拗哭,胡岚也动了恻隐之心,劝姑娘随他们回去,不要在流浪街头了,姑娘纳头便拜,告慰爹爹亡灵,随着胡岚回去了。
…………
“公子!”
青华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胡岚。见他呆痴地端详着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娇咳地推了他一下,说:“公子。难道没有见过青华吗。”
“是胡公子来了吗?”青华的老母亲出现在门旁,失明的双眼在夕阳照耀下似乎在闪光。
胡岚、青华赶紧迎上去,搀着这位老人。
“娘,是的,是胡公子来了。”
“怎么让胡公子在外面站着,多么失礼,还不快进屋去?胡公子是来看我们家青华的吗?”
“因为……”胡岚怎么可能把父亲的决定直接说出来,纵然他不想这么做,但也不会直接拆台。更何况,眼前的这个瞎妇人,是青华的母亲,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还以为自己是女儿的追求者之一,毕竟已经相处了几年,胡岚有些不忍心直接面对,但是一时间又找不到理由,话到嘴边。改变了主意,“伯母,我在杭州附近置办了一些产业,需要咱们自己人前去照料。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事呢。”
“呵!”老妇人兴奋地问,“那个阿达、凯儿哥不是去帮助你了吗?怎么人还不够用。”
将老妇人扶到堂前坐下,胡岚说道:“没有办法。这件事估计要青华去看看,正好您老闲着也是没有事。不如一起去吧。”
青华诧异的看了胡岚一眼,她没有想到胡公子竟然让母亲也去。敏感而又在危险边缘多年的她,已经感到了有些不对,连忙截住话头,生怕母亲冒然答应,以免万一胡公子说的有些勉强,到时候为难。
一起吃晚饭,看胡岚的熟悉程度,肯定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清华的住所吃饭了,期间还喝了几杯酒,青华的脸上嫣红yù滴,而其母已经很知趣的早早的回房,老人需要长久的休息了。
吃罢晚饭之后,两人一起进入了内室,一回到房里,青华便掩上门,问道:“公子,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我为什么要去杭州,还要带母亲一起去,在京师这里,难道公子不需要青华了吗……?”
“不是,京师里出了一些状况,最近估计会有大变,而太子殿下哪里传来消息,让我们暂且退避,要是不离开,恐怕你们就成了替罪羔羊了,不但是你和你母亲,除了阿达没有暴露之外,焦凯和其他人都要走,后来招募的,给焦凯说一声,就在长江上把他们沉了吧。”
“呵,有这么严重吗?咱们招募那些人费了多少力气,说沉了就沉了吗!”青华指着摊开的信笺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岚将手搭在青华的肩上,让她坐下,便把最近和父亲胡惟庸商议的结果基本按照实际情况说了一遍,当然,父亲命他灭口的事情,被胡岚改成了让逃走,别说青华不甘心,胡岚也不甘心自己的心血付之东流啊。
“因此,咱们必须这样做,你要是下不了手,让焦凯去做就是,你和你母亲走陆路去临安。”
“公子,我们走了,您自己在京师怎么办……。”
“我当然考虑这层利害。”胡岚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我在决定在焦凯他们走之前,彻底的去做几件事情,当然,除了焦凯他们几个,其他的谁也不能活……”
“是呵!”青华不无焦虑地望着胡岚,说道:“按照公子所说,朝廷此次执行极严,公子和大人卷进这宗案子,也真危险呵。”
“可是,青华,你再仔细琢一下,”胡岚欠身指着信笺说:“我这些都舍弃了,要是不危险,我怎么舍得让你离开呢?这几年,就属你帮我最多,前一段时间,你迁就着朱昱那个混人,我心里其实也是忍,但是……。”
“唉!青华知道公子的苦楚,现在大明乃是朱家的天下,公子和大人身边没有可用之人,青华等人愿做马前之卒,随君驱使!”
“不过,”胡岚忽然踌躇起来,他剔了剔三头灯的油蕊,顿时灯盏亮了许多,“你顾虑的也有道理,尽管现在事态看着有些凶险,我身边依然没有可用之人,但是阿达还是没有暴露,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你放心走吧。有阿达在,我必无忧。何况,父亲准备将林贤安插进五城兵马司。增加自己的眼线,我这边不会有事的。
“也不尽然!”青华眼珠转了转,提出自己的看法,说道:“阿达的气候太浅薄,而且在民间乡野的探子,都不知道有阿达的存在,我们一走,恐怕这些探子就失去了方向,难不成公子亲自上阵不成。如果要是那样,恐怕公子以后很难脱开干系。”
胡岚觉得她说得十分在理,深情地看着年轻俏丽的青华,几年前初次见到她勇斗强人的矫健身影,又像一缕云霞映入眼帘,飘拂心头,给他增添了无限温馨和勇气。
月移中天,万籁俱寂,胡岚搂着浑身散发着温馨的青华。月光透过窗棂。挟带着chūn夜泥土的气息,窗台上的花影,投在这间依然笼在芬芳氛围的房子里,他轻轻地抚摸她的脸。
“咱们的rì子恐怕永远也不会平静。直到死去的那一天也许可以。”胡岚自言自语地说。
违逆父亲的命令,坚持要将青华这一系人马保留下来的决心,是胡岚进门之后才下定的。他不知道回去之后将会受到什么样子的责罚,也许会连累父亲。也许会连累自己,也许什么后果都没有了。
但是胡岚毕竟是做了。他觉得有些对不起眼前的这个女子,认识几年了,青华将身子给了他,因为身份低微,因为要为自己做事,甘心情愿的在外面守候着。
甚至还愿意为了自己,去做秦淮河上的花魁,勾引朱昱,以得到有用的情报而达到各种目的,为了自己杀人,甚至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胡岚并不是官场上的人,达不到父亲那样六亲不认的程度,他觉得要为眼前的这个青华做些什么,也许让她避开灾祸,也算是一种补偿吧,突然灵机一动,不由说道:“记得我听驸马都尉庞煌说过,临安公主在临安也有一座别院,万一京师出了什么变故,你可以尝试着找一下他们,或许会有所帮助。”
青华莫名其妙的点点头,心里隐隐有些不祥的预兆。
也许,被胡岚的乌鸦嘴不幸言中,回到丞相府邸几天的功夫,朝堂之上又掀起了无限的波涛,目标全部只有一个,那就是丞相胡惟庸。
朱元璋并没有按照常理出牌,而是暗地里又给涂节下了密旨,特别关照了皇帝对于胡惟庸的态度。
这一点,是太子朱标和庞煌始料未及的,他们没有想到,自己接二连三的劝谏,依然不能阻止皇帝半点脚步,而且皇帝是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做了这么多的决定,一时间,朝堂之上稍微有些乱了起来。
当然,不会有所谓的云奇告变之说,庞煌在电视连续剧里面看到的那些,明显是历史学家想当然而已。
其实半个历史白痴的庞煌,受到电视剧的影响,已经千方百计的在京师内,大范围的寻找一个叫做云奇的太监,但是一无所获,自从当了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镇守之后,更是利用锦衣卫的便利条件,又将京师翻了一遍,依旧没有收获。
但是庞煌总是觉得电视剧总不能胡乱拍吧,胡惟庸给刘伯温送药这个桥段就有,云奇告变这个桥段也可能出现,于是还是下令留意在京师所有的太监。
本来按照庞煌的推断,胡惟庸找个理由邀请皇帝去自己家里,无所谓什么家有酒泉什么的,胡惟庸编造出这样的一个故事,邀请朱元璋到他们家来观赏,这个神奇的泉水,看一看泉水是否可以包治百病。
朱元璋答应了,到他们家来视察,来看一看这个奇异的景象。可是朱元璋作为一个皇帝,出行的时候,不像是一个一般的官员,会轻装饯行,那么朱元璋出行的时候,他有很多的仪仗队,有很多的护卫,
朱元璋还没有出他的宫门的时候,他的仪仗队就已经到了胡惟庸家的门口。那么最先到胡惟庸家门口的一个小太监,透过了胡惟庸家的大门的门缝,就发现,胡惟庸家的院子里面,有一种奇怪的一种亮光,而且看每一个角落里面都有这样一晃一晃的这种亮光,这个小太监很奇怪,他就冥思苦想这是怎么回事呢?
因为这个小太监他是负责朱元璋的安全的。是事先要来进行侦查的。那么他冥思苦想之后,他回过头来。突然看到了朱元璋的卫士,锦衣卫他们所拿着的武器。在阳光下所发出的反光,这个反光和胡惟庸家院子里面发出的反光完全是一样的,这个小太监马上就明白了,胡惟庸家院子里面的闪光就是兵器在阳光下折shè出来的光亮,他悟到这个事情以后,马上就飞快的跑回去,向朱元璋做了报告,朱元璋一听大惊失sè,他马上下了两道命令。不再去丞相府了,马上命令他的锦衣卫包围胡惟庸的住宅,进行搜查。
又下了一道命令,就是南京他的首都要全城戒严,特别是每一个大臣都不允许离开家门,在家里面等候命令,下了这两道命令以后,朱元璋就回到了皇宫去等待消息,过了不久。锦衣卫把搜查报告拿回来了,果然,在胡惟庸家里面,搜出了四百多名手持武器的甲兵。那么在胡惟庸家里面却没有找到的胡惟庸所说的,什么天降甘露,井涌礼泉这样的奇异现象。也就是说胡惟庸要把朱元璋骗到他们家里面。以刀兵相见。
这个过程,是庞煌从另一个时空的记忆中回想起来的。但是却是一点点征兆都没有,也不知道是历史改变了。还是根本就是假的。
朱元璋的动作什么直接,洪武十三年八月初二,涂节在朝堂之上,突然指责胡惟庸、陈宁等有罪,胡惟庸、陈宁等当场被逮捕,但是却没有抄家之祸。
当然,这一切很可能为朱元璋指使,具体的是什么罪状,却是绝对不牵涉到谋反之说,涂节直接说是与朱亮祖的案子有关,一下子击中了要害。
殷哲、李素被临时受命,任其为左右丞相,一时间,朝堂之上的风向已经是非常的明显了,皇帝连左右丞相都已经安排好了,就是明显不给胡惟庸留一点点的退路了。
堂堂的中书省左丞相,就这样的要完了,基本上是彻底的要结束自己的宦海生涯了,就算不死,那也是流放或者贬为庶民的下场,这时候,也是朝堂之上打落水狗的时候到了,就连太子朱标想要阻止,也显得力有未逮,力不从心了。
特别是胡惟庸被逮捕的第二天,皇帝朱元璋上向大臣宣布胡惟庸的罪行时,提到其“窃持国柄,枉法诬贤,蠹害政治,谋危社稷”等语,同时有一句也引起大臣们的注意,即“赖神发其jiān,皆就殄灭”,明显,杀胡惟庸的证据是严重不足的!只能借助“神”给其定罪!
而针对于朱亮祖的案子为突破口,朱元璋指定了大理寺的人进行严查,由御史台首发的案子,竟然由大理寺去查,这一点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了。
朱元璋下令有司的彻查,于是从胡惟庸到六部各官人人自危,很多人都感觉到了皇帝对胡惟庸的不满已经到达了极限。大家都感觉到,单单一个朱亮祖,肯定在皇帝眼里不算是什么罪过,实在算不了什么,于是这桩案子就这么无疾而终,不了了之看来皇上要深挖胡惟庸的罪状了。
洪武十三年八月初五,御史中丞涂节向朱元璋告发胡惟庸涉嫌谋杀诚意伯刘基——胡惟庸找人给刘基看病的事情广为人知,刘基此后不久就去世了也是事实,虽然这两者结合起来并不一定就是历史的真相。但是此时刘琏也站起来指责自己的父亲是死于胡惟庸之手,撇过了汪广洋,这一点更能让人明白其中的道理了。
不过朱元璋不需要真相,他需要的只是杀人的理由。
不知道胡惟庸在大理寺的监狱里和朱亮祖做着邻居到底是怎么过的,反正御史中丞涂节没闲着,他觊觎丞相的位置很久了,如今揣摩上意,看到胡惟庸已经明显失宠,就准备给胡惟庸最后的致命一击。
洪武十三年八月十二,整个大明朝还沉浸在动荡的气氛中的时候,南京城里却剑拔弩张,涂节向朱元璋告发——中书左丞相胡惟庸意图谋反!
朱元璋接到报告后毫不含糊,立刻命人把胡惟庸转入天牢,还没等涂节高兴呢,一转脸又说涂节本来就是胡惟庸一党,还拉上了曾经和汪广洋一起弹劾李善长的御史大夫陈宁,洪武十三年八月十五中秋节,三个人终于在天牢里面团聚了。
天威震怒,雷厉风行,前线辽东正在打仗,而猛然间,朝廷突然一下少了一个丞相、一个御史大夫和一个御史中丞。在胡惟庸被逮捕后发布的文告里,他的罪名是“擅权枉法”,罪行倒是一抓一大把,从肆意打压自己的对头到私扣奏章,从收受贿赂到专权独断,乃至于沉湎于声sè犬马之中,几乎是无所不包。
太子朱标只能望而嗟叹,而庞煌也只能望而嗟叹。世界变得就是这么快,明明他们正在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各种事情的时候,朱元璋却是突然不按照常理出牌,拿起了大斧头胡乱的砸起来。
不分青红皂白的,到底为了什么,难道突然出了什么事情吗?还是朱元璋发现了什么庞煌和太子朱标所忽视的事情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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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1 纳哈出请降
胡惟庸虽然被转移进了天牢之中,在大家眼里基本上没有了翻身的可能,但胡惟庸案并未没有结束,其震荡的余波一直影响着惊惶不安的朝堂。
胡惟庸被抓之后,朱元璋几次下诏书,痛定思痛,让大臣们好好想想开国后几位丞相的结局,大臣们不禁苦恼起来。
汪广洋懦弱不管事,到头来仍是惹祸上身;杨宪和胡惟庸一掌朝政便开始肆意妄为。要说丞相当得最好的,就得数李善长了,各种事情处理起来井井有条,又明白皇上的心思,可终究还是令人不放心。
正当苦恼之际,在一rì早朝,刘伯温的长子刘琏觐见。让大臣们看了一出好戏,顿时觉得好像有了些许思路。
“皇上,先父生前曾写了一份万言书,并嘱咐微臣在胡惟庸yīn谋暴露后方可交给皇上。现在胡惟庸已束手就擒,微臣依先父遗愿特呈上这份万言书。”刘琏在朝堂上奏道。
接过万言书,朱元璋好像有些伤感起来。当着众位大臣的面,直言觉得有些对不起刘伯温呀,他那么忠心耿耿,死后还进万言书,却最终为小人所害。朱元璋很是愧疚。
看罢万言书,朱元璋将其传给了各个大臣逐一观看,紧接着又是一阵感慨,言道:刘伯温处身局外,把一切看得通透,真是奇才。
其实朱元璋自己心里当然知道,自己这个马上得天下的皇帝确实容不了别人独掌大权。不是当丞相的人不济,而是丞相这个职位让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不济。这封万言书的内容,是朱元璋自己写好的。刘琏心知肚明的事情,只是配合着皇帝演好这出戏而已。
不过刘琏总是得偿所愿了。这种假托自己父亲之手的万言书,虽然按照皇帝的意思呈递上来。不符合刘琏的xìng格,但是刘琏心中的悲愤却达到了极点!几年间,他已经失去了两位亲人,便理所当然地把一切都迁怒于胡惟庸,是这个老贼害得他们家破人亡!
而这份万言书,只是掀开父亲冤屈死去的一个苗头而已,只有呈递这份万言书,皇帝才有可能展开对于自己父亲之死的追究,这种展开了“一招致敌”的进攻。刘琏一直在等待着皇帝对胡惟庸失去信任的那一刹那!而这时候。恰恰是最好的时机。
可是,群臣对于这致命一击,却明显疏于防范。这不能不是胡惟庸的悲哀!就从这个涂节的第一次弹劾胡惟庸开始,胡惟庸毒杀刘伯温的传说,逐渐在朝野传得沸沸扬扬,无论你信是不信!而随着传说的延伸,故事情节越来越完整,越来越绘声绘sè。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引起群臣的重视,但这次皇帝公开在早朝上召见刘琏。并向大臣们公示了所谓刘伯温临死之前遗留下来的万言书,这一切的风向都表明,皇帝要替刘伯温翻案了。
有了这个信号,官场之上成jīng了的那些大臣们。于是脑袋开始活泛起来,之前涂节弹劾胡惟庸毒杀刘伯温时,很多人都不相信这件事的真实xìng。因为如果确系胡惟庸毒杀,如何解释刘伯温会在三四个月后才死呢?胡惟庸的动机何在?难道真的是因为刘伯温是浙东派系的首领惹的祸?但那时刘伯温已经失势。对胡惟庸造不成威胁了啊。
不过在此时此刻,那些怀疑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帝已经放出信号,基本上皇上的心里已经认定了刘伯温是被毒死的,要不然也不会公然召见刘琏,公开刘伯温遗留的万言书。
很快,在群策群力下,居然也逐渐作出了大家自认为合理的解释,脱离了动不动一听毒药就是砒霜、鹤顶红之类见血封喉的老框框。
有一种苗疆的蛊毒,据说就是能让人服下后,几个月时间或者更长的时间都没事,而未来某一天突然暴毙。
刘基刘伯温跟苗兵打过交道,又是江湖术士,长期研究神秘文化,应该认识这种蛊毒。可是既然认识蛊毒,胡惟庸又是使用什么方法让刘伯温服下的呢,很简单,当初刘伯温生病,身为左右丞相的胡惟庸和汪广洋曾经去送过药,这一点大家都是知道的!
这个猜测很快被朱元璋重视起来,用“蛊”?朱元璋恍然大悟,言道想起了当年病泱泱的刘伯温进宫来说话时,抚摩着肚子,像是无心又是有意地抱怨自从喝了胡惟庸他们弄的方子,病情更重了!
就这样,没有经过任何审判,也不需要任何的证据,胡惟庸毒杀功臣的罪名就这样定了下来。庞煌也在场,冷眼看着这一幕的闹剧,他没有想到一向肆无忌惮的朱元璋,也会搞这种虚张声势的门道。
胡惟庸的又一个罪名被认定,皇帝话锋一转,说到中书省的权力太大了,应该听从刘伯温的建议,对中书省进行改组了。因为刘伯温遗留的万言书,曾经说过要限制中书省的权力,于是大家又都开始考虑起这个问题起来。
这次早朝的时间特别长,几乎早上起来就没有吃过什么东西的大臣们顾不得腹中的饥饿,在哪里专心致志的揣测着皇帝的心思。而庞煌则不然,他在哪里目不转睛的看着朱元璋该怎么表演下去。
龙椅之上的朱元璋不禁怀念起刘伯温来。言道诚意伯活着自己还可以找他说说话,商讨一下定国安邦之策。可如今斯人已逝,只留下自己这个孤家寡人来面对这一切。正如刘伯温所说,无论多么困难,为了大明江山,为了天下百姓,他朱元璋都应该坚持下来。
其实朱元璋多年的军事生活,使他早已经习惯了自己说了算。历任丞相他都不满意,不是擅权就是无所作为。他对丞相的存在早就不满,甚至反感。他不能容忍在他和群臣之间。还有一个丞相来连接他们。胡惟庸当了七年丞相,朱元璋备感大权旁落。他觉得自己还有能力来剪除胡惟庸这样的权臣。如果后世君王如果没有这个能力,那他大明王朝就危险了。
朱元璋是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消除掉中书省,无论遇到多少阻力,他都要做下去。为了把权力集中到自己手里,更为了他朱家的千秋伟业。
这一rì没有什么结果,皇帝等着大臣们主动开口,而大臣们正在观摩着皇上的心思,没有率先开口的,此事暂时就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之中。
但是朱元璋并没有让这份尴尬持续太久的时间,第三天。朱元璋宣旨召见已经致仕的老臣,也就是大学士宋濂等人,说的是询问国策。
宋濂等人在五rì后到达,随即便被皇帝在御书房内召见,说了几句问候的话之后,皇帝朱元璋便切入了正题之中,让宋濂等人说说关于中书省的危害。
但是没有想到大学士宋濂进言:“皇上,胡惟庸已入狱多rì,中书省一直无人打理。还请皇上尽早确定丞相人选。以便主持中书省大局。”
“宋爱卿,这段时间没有丞相有什么乱子吗?没有丞相不是还有朕这个皇上吗?”朱元璋包含深意的说道。
宋濂还想说什么,朱元璋又道:“这事先放放再说。”说完起身离去。把宋濂留在了御书房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回到府邸之后,不停地摇头叹息。有心人问道:“宋学士,您这是怎么了啊?”
“皇上这是想废相啊。自古以来。皇权和相权总是此消彼长,难以调和。开国以来。历任丞相擅权使皇上感到皇权被侵。现在恐怕皇上正在图谋变革啊,你我可都得小心些。”宋濂心事重重地说道。
刚好这话被好事之徒听到。立即禀报了朱元璋。
朱元璋听完大怒,狠狠说道:“他宋濂是什么人!仗着有几分才学,竟然敢对朝政指手画脚。他以为奉天殿是他宋府书房啊。来人,把宋濂给朕召来!”
太子朱标听说此事,立即前来面见皇上。“父皇请息怒,相信宋师只是一时糊涂才会说出这种话,还请父皇见谅。”太子朱标求情道。宋濂是太子的老师,太子一直比较敬重他。
“太子,你怎么这么糊涂。你这样,朕怎么放心把这大明江山交到你手上。宋濂仗着资历才学竟敢乱评朝政,咱岂能容他。”朱元璋道。
“父皇,宋师说的也没错啊。既然父皇觉得胡惟庸不适合在中书省为丞相,下决心治罪,朝廷也该选出个丞相来了。”太子继续道。
朱元璋紧紧闭上了双眼,表情痛苦。其实朱元璋心里更苦,他苦心栽培了太子这么多年,可惜太子一点也看不透这时局,以后万一他登基了,又怎么能斗得过那些jiān猾的权臣。朱元璋的废相之心更加坚定了。
正在此时,有人报宋濂来到。朱元璋屏退左右,召进宋濂。
此时,房间内只有朱元璋、太子和宋濂三人。
“宋濂,自古以来,君权相权难以调和。你通览圣贤之书,咱想问问你,如果你是皇上,你应该怎样处理二者?”朱元璋开门见山。
宋濂吓得立马跪倒在地:“皇上,微臣不敢。”
“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朱元璋道。
“禀皇上,自秦以来,历朝历代无不是皇上坐朝,丞相治国。皇上来统一全局,丞相来具体施政。此制之下,盛世迭出,说明此制上合天理,下合国情啊!”宋濂答道。
“可胡惟庸自当丞相以来,欺君篡权,结党谋逆,差点就替朕做了皇上。朕想废除宰相制,就是怕再出现一个胡惟庸。”朱元璋不是不知道丞相制的好处,他更担心丞相制不好的一面。历经千年,这不好的一面也难以制约。
“皇上,丞相制下固然会有胡惟庸这样的jiān相,但也出了萧何、魏征、王安石这些名相啊。臣以为这不是丞相制的错,没有相权辅政,皇权断不可独行。只要用人合适,驾驭得当,丞相制定能保社稷太平。”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说朕用人不当!”还没等宋濂说完,朱元璋就打断了他的话。
“臣万万不敢。皇上乃不世出的圣君。”宋濂赶快说道。
“一个皇上既坐朝也治国有何不可?皇上直接掌握大权,让大臣们避开丞相这一关。必定会效率大增。少了小人作祟的机会,大明江山定会国泰民安。”朱元璋废相之心已定,不肯听宋濂再说下去。
“皇上,请皇上为后世之君考虑啊。皇上您是圣君,自然什么事情都可以亲自处理。但一个人的jīng力毕竟有限,单靠一个明智的皇上,是没有办法治理好一个国家的。再说,如果后世之君不是个圣君,而是个弱君。他没有处理各种问题的能力,这时如果丞相制已废,那谁还来辅佐我们的弱君呢?”宋濂哭诉道。
“你宋濂找死,竟敢辱没大明的后世之君。”朱元璋愤怒道。
请皇上恕罪。皇上,您心里明白,臣只是为了皇上,为了大明啊。”宋濂道。
朱元璋一想也是,宋濂虽说乱评朝政,但其对朝廷是一片忠心。想到胡惟庸这等jiān佞小人。不由得对宋濂的行为暗加赞赏。但朱元璋废除丞相制、废除中书省的主意已定,他宋濂也改变不了。
第二天早朝,朱元璋正式宣布罢中书省,废丞相制。其事交由六部处理,六部直接对皇帝负责。
此时,宋濂因气卧病在床。闻听此事立即带病入朝。
“皇上,臣冒死进谏。丞相制万不可废啊。臣既然在朝为臣,就应该尽到臣子的义务。”宋濂跪求道。
“宋濂退下。此事已决,不可更改。”朱元璋知道有好多人出于各种目的,都不主张废除丞相制。
“皇上,历朝历代有史为鉴,丞相制绝不可废。”宋濂坚持道。
“把这老顽固拉下去,打入大牢。”朱元璋命令道,他现在必须态度坚决,也要震慑群臣。本不想拿宋濂开刀,但宋濂冒死进谏,现在看来不拿他开刀也不成了。
“有再敢进谏拥护丞相制者,宋濂就是你们的榜样。”朱元璋对众文武说道。
朱元璋想了想,像宋濂这样坚决维护丞相制的人估计不在少数,他们现在碍于自己的龙威可以暂时作罢,但难保他们不鼓动后世之君重置丞相。于是朱元璋又下旨宣布,以后嗣君不许议置丞相。大臣们如果谁敢进谏奏请置丞相,必严惩,并把它作为祖训传于后代。
一时朝廷上下议论纷纷。有人认为皇上真乃圣君,废除了存在了一千多年的丞相制,提高了六部地位;也有的为皇上担心,认为缺少了丞相,皇上很难驾驭群臣。
不管如何,朱元璋罢了中书省,废了丞相制的事情,已经基本上成了定局。而且开始诏命群臣讨论,设立五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等衙门分理政务,并相互监督,直接向皇上负责。这样,朱元璋集军政大权于一身,成了有史以来中国最有权力的皇上。
宣布要废除丞相制和中书省以后,朱元璋大权在握。他开始了心中酝酿已久的计划,想要重新将目光投向辽东的战场之上。
朱元璋想要通过辽东的一场胜利,宣扬自己决定的英明,而这一切,徐达也让朱元璋十分满意,纳哈出终于承受不了大明的全力一击了。毕竟他只是金山一部而已,而大明基本上聚集了所有北方的兵力。
除了分出一小部分用来威胁和林方向,那几乎绝对不会来的援军之外,都在辽东附近的土地上,针对着纳哈出的地盘,也就是金山。
虽然说对外宣称纳哈出拥众数十万人,占据松花江以北广大地区,活动于辽东及辽河流域之间,为大明帝国在东北之大患。
但是这次,朱元璋魏国公徐达亲自统领全局,同时命宋国公冯胜为征虏大将军,颍国公傅友德、永昌侯蓝玉为左右副将军,南雄侯赵庸、定远侯王弼为左参将,东川侯胡海、武定侯郭英为右参将,前军都督商焉参赞军事,率师二十万人北征纳哈出。
皇帝亲自制定此次北征方略:“驻师通州,遣人观其出没。彼若在庆州,宜以轻骑掩其不备。既克庆州,则以全师径捣金山,出纳哈出不意,必可擒矣。”
并遣投降明廷的原纳哈出部将乃剌吾北还,劝降纳哈出。冯胜率兵抵达通州,侦知纳哈出分兵屯守庆州,遂遣蓝玉率轻骑乘天大雪出兵,杀其平章果来,擒其子不兰奚,获人马而还。
一个月后,冯胜等率师出松亭关,根据原来庞煌建榷场的位置,扩建修筑大宁、宽河、会州、富峪四城,驻兵大宁。
再过一月有余,冯胜留兵五万人驻守大宁,率其余大军直捣金山。八月十九rì,进至辽河之东,获其屯兵三千余人,马四百余匹,进驻金山之西。
时乃刺吾亦到达松花河,力劝纳哈出投降。纳哈出心怀二志,犹豫不决,先后多次派使臣赴明军驻地,以献降为名,观明军虚实。在明军大军压境,步步进逼的情况下,纳哈出被迫投降。
大明得其军民二十四万余人,羊、马、驴、驼、辎重无数,最后肃清了元朝在辽东的势力。九月底,徐达、冯胜等奉命班师,令傅友德编集新附军士,驻守大宁,以防故元余众进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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