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 刘琏质问的结果
“为什么要这样?”
刘琏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切换了场景和时间,虽然没有答应庞煌当初的提议,但是刘琏还是将那次谈话的内容放在了心上。
终于忍耐不住,在从溧水回到南京城的第三天,遂又到公主府,问出了这个心中思量很久的问题,但是庞煌却是低头不语,一直衡量着利弊得失。
朱元璋对于刘琏的欣赏有多少,而刘琏对于朱元璋的忠心有多深,这个是谁也没有办法猜测的问题,自己所要做的事情,有多少是能让朱元璋知道,又有多少不能被朱元璋知道,那庞煌心里就一清二楚了。
虽然自己私下救了刘伯温夫妻二人的性命,并将其隐藏起来,但是这份人情,却是暂时不能亮出来给刘琏看的,庞煌没有疯狂到认为,一个人情就可以隔绝了千古流行的君君臣臣关系。
所以他很谨慎,只因为上次刘琏坚决的拒绝,让庞煌有了那么一丝丝的警惕。当然,虽然不排除刘琏被父母双亡的仇恨蒙蔽了双眼,但庞煌依旧不敢冒这个险。
“为什么这样问?”
此时也算是一个机会,刘琏既然主动提及了这件事,而庞煌正好也可以再次试探一下,所以装着有些听不懂的反问道。
“我父亲待你如何,我有待你如何?”
“知遇之恩,没齿难忘,这一点,庞某还是铭记在心的。”
话一出口,刘琏就觉得有些不对,自己仿佛失去了那颗平常心。上来问人情,似乎有一种携恩自重的嫌疑。这并不是刘琏的本性,但是他被庞煌前几天的举动已经扰乱了心神。特别是在溧水茅山会面期间,对方不止一次的拿出父亲原来的那方丝帕,已经很大程度的扰乱了刘琏的心神。
庞煌怎么会有父亲的遗物,当时丝帕刘琏并未注意,但是最终去向不明,突然落入了庞煌的手里,难道父亲还有什么遗命给眼前的驸马都尉吗?
父亲有什么秘密的遗命给庞煌,或者是父亲在临终之前,和庞煌曾经达成过什么协议。这是刘琏这个死板的读书人,发挥最大的想象力所能想到的最大可能性了,就算是再给他点想象力,估计刘琏也不敢把庞煌的胆子想那么大,不敢想自己的父亲现在依旧在人间。
看见庞煌回答的这么快,刘琏松了一口气,知道旧情依然存在,但是就是不知道庞煌为什么会那样做,所以反而有些生气。既然记挂着往日的情分,但是为什么要去庇护着胡惟庸呢?
难道明摆着是胡惟庸害死了父亲这件事,庞煌竟然没有看出来吗?
还有,父亲死于胡惟庸的暗害。是某位和自己私交很深的皇子透露出来的,刘琏更相信,是皇上通过儿子的口。把这件事暗示出来,就是要为父亲伸冤陈雪。但是为什么庞煌要阻拦呢?
想到这里,刘琏不由暗自闷气。沉声问道:“难道胡惟庸所作所为,你竟然丝毫不知吗?”
庞煌愕然,虽然是明摆的事情,但却不是能明说的,他没有想到刘琏会直接说出来,也幸亏是在自己的书房中,戒备还算可以,要是这句话传出去,传到了朱元璋的耳朵里,估计刘琏的能力或者用途,会在皇帝的心里大大的打个折扣了。
愕然之后,是苦笑,难道自己还真的把刘伯温所谓 “死”的真相,向刘琏解释清楚,告诉他,胡惟庸之所以会“害”刘伯温,其实也不过是皇帝的授意,而汪广洋的死,就是为了保住胡惟庸,也就是保住所谓的丞相制度吗?
这些话还是不能说,因为说出来,刘琏也不会相信。
所谓儒家的读书人,永远都是那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什么事情都靠想象,事情的结果,往往距离他们的想象很远很远。
“并不是刘兄所想的那样!”庞煌叹了口气,想了一会,继续道:“其实庞某还是有些私心的。”
“什么私心!”
“最近宫中发生的事情,刘兄应该知道吧!关于内子,临安公主生病的事情。”庞煌问道。
刘琏点点头,知道庞煌不会无的放矢,所以就静心下来,听对方怎么解释。
“其实,事情有些变化,这些变化,连皇上恐怕此时也不知道。”语不惊人得不到想要的效果,既然刘琏这么想知道缘由,自己搪塞肯定是不行的,转移话题就要有转移话题的技巧,没有重磅的话题,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所以庞煌索性就透露一些不能说的东西出来,看能不能动摇刘琏的心神。
庞煌继续说道:“有一个御医,曾经数次服务于公主府,和庞某的私交还算可以,他有一个猜测,不知道刘兄想不想听听!”
刘琏真的不想听,一知道所谓的事情牵涉到宫内的事情,他就有些后悔的想掩住耳朵,但是是他自己送上门来兴师问罪的,还拿关系套庞煌的口舌,此时不听也不行了,只好叹了一口气,仔细的听了下去,谁知道听完一个开头,只是听了一个开始的猜测,就豁然站起身来,犹豫了半天又坐了下去。
低头不语,庞煌见起到了效果,将事情的经过讲个差不多之后,低声问道:“刘兄现在知道庞某的用意了吧。此时看上去是内子受害,但是却是直指向皇后,事情可谓严重,此时刘兄若是举动太大,以至于打草惊蛇,那以后真的是很难查下去了。”
“为何不禀报皇上,请皇上定夺呢?”
“为臣者不言君非,千古以来皆是如此,所以有些话若是当着别人的面,庞某真的还说不出口,既然此时此地只有你我二人,那么我不妨问一声,这么大的功劳,那潘云为什么不想要呢?”
“后宫杀戮一起,那么千古骂名,不是皇上承担,还有谁去承担呢?”
这句话可以说是诛心之语,明着说是害怕皇上朱元璋担负千古骂名,其实是暗喻无论谁将这件事情挑到皇帝面前,都要承受这一切。
无论是潘云,或者是刘琏,都不是那种心肠狠毒的人,所以他们在没有危及到自己的性命的时候,万万不敢将这件事情捅出去。
潘云选择的是告诉驸马都尉庞煌,而刘琏此时选择的是沉默。
有了这个开端,之后的事情就很好把握了,事情往往是在灵光一现中产生,庞煌本来是想用一些事情堵住刘琏的嘴,转移开刘琏兴师问罪的话头,但是看见这个效果不由眼前一亮,有种想法在心里升起。
自己缺的是什么,是可用之人。
为什么手里可用之人少呢,首先,在这个君权至上的大明,能和庞煌知情知心的人太少了,庞煌其实每天都在掩饰自己的心里想法,因为他害怕自己的思想被人察觉,就算是有所动作,也只能把一件事情分成若干件小事,让人分别去完成,这样以来,自己的心思或者含义,就可以避免很快的被人发现。
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手下缺失很多可用之人,打一个比方,自己正在通过手工业者,去完成一个大工业的梦想,难度可想而知了。而这些难度,其中还有一个最让人头疼的地方,那就是关于在官场上,庞煌的力量太弱小了。
也可以说,在大明官场之上,庞煌一直处于弱势地位,基本上没有丝毫后援存在,就算是有私交还算可以的徐达和蓝玉等人,但是文官系统中,却严重的缺乏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其实原来的刘伯温算是一个臂助,但是随着刘伯温离开朝堂的日子越来越长,对于朝堂之上形式的判断,也越来越疏远。
而庞煌始终薄弱的环节,就是来自于朝堂和官场上的情报和信息,这一点也是无可奈何的,因为庞煌是后来者,自从洪武五年之后,大明又停止了所有的科举,当官就是靠举荐,要不是就是靠蒙元时期的旧官僚。
这些都是世家,或者是功勋之家的专利,庞煌一点点也沾不上边。所以他虽然举办了义学多年,也算是有了一大批比较成熟的学生,但是偏偏没有当官的,大家可以试想一下,就连黄子澄、方孝孺这样的名门之后,比较在地方上有声望的年轻人,现在依然没有什么官职在身,那庞煌手下的那些学生,更不要说了。
而且,庞煌更是要避嫌,尽量不去举荐自己的学生,否则,说不定以后的结果,就是耽搁了这个学生的仕途。
在这些条件的限制下,所以造成了庞煌的根基不稳,在官场上无人可用的局面,但是此时刘琏既然听到了所谓宫内的新闻,又表现出了想要继续隐瞒下去的心思,那就等于和庞煌站在了统一战线上。
在有些事情上,就可以利用刘琏的优点进行分析了,而且有很多事情,是刘伯温也接触不到的东西。
因为庞煌发现,刘琏似乎比其父更得朱元璋的重视,也可能是个错觉,但是庞煌认为有赌一把的必要。因为现在,就有一件很让庞煌为难的事情,要一个刘琏这样的人来做分析,并且继续下去。
想到这里,庞煌下了决心不让刘琏置身事外,不由暗自高兴,拍手吩咐在外面守候的郑虎,去内院取来一些卷宗,顺便让齐泰也过来拜见一下刘琏。
有些事情,还是摊开了说,比较好些。(未完待续。。)
243 相府密谈(上)
暂且不去提刘琏到底怎么帮助庞煌去排查宫内的宦官来源,也不知道能不能排查出来什么结果。
几乎与此同时,大明中书省左丞相胡惟庸的府邸内,轻轻的想起了胡惟庸那种有些轻蔑的笑声,胡岚看着父亲似乎很得意,但是却又万分的不解,只好等待着父亲笑完之后,希望胡惟庸能够给出解释。
胡惟庸得意了一阵,城府本来很深的他,已经多年没有露出这么忘形的模样,别说他儿子胡岚有些不适应,停下笑声,就连胡惟庸自己都有些诧异自己的失态。
看着儿子胡岚望着自己的神情,不由尴尬的又笑了几声,颇为觉得失去了一些作为父亲的尊严,强要留住自己的面子,装作若无其事的解释道:“你知道为父为什么这么高兴吗?”
“谨听父亲的教诲!”莫名其妙的胡岚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是有些嘀咕,想到,自己怎么会知道一向板着脸的父亲为什么这么失态呢。
“听为父给你说一件好消息!”由于他们谈话的地方,已经是丞相府的腹地,而且又是在密室当中,所以胡惟庸根本不担心有人偷听,所以说话有肆无忌惮一些,接着继续道:“你知道吗?春节期间,皇上曾经一度想要取缔为父的职位,但是却是错过了一个好机会,而如今,在北方战事没有明朗之前,为父倒是可以高枕无忧了。”
明明前几天看见父亲愁云惨淡,但是突然遇到今天的突然转变,胡岚倒是真的有些缓不过劲来。几乎是怀疑父亲由于压力过大,所以精神有些失常了。
看着儿子疑惑的眼神。知道也是该和儿子交一些底的时候了,因为自己已经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全身而退。有些话不早些说,恐怕会让儿子做错事情,甚至会让父子之间产生一定的裂痕,这个是胡惟庸绝对不想看到的。
沉吟了一下,稳定心神,胡惟庸缓缓的说道:“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最崇拜的邵伯伯吗?”
迷茫了一些,邵伯伯这个称呼,已经在胡岚的心里消失了很多年了。如今他已经是两个小孩的父亲,快三十岁的人,甚至需要深思一下,才联想到父亲所说的人物来。
邵伯伯,叫做邵荣,这个名字已经在大明朝野间让人感到十分陌生了,并非邵荣没有名气,而是没有人再敢提及这个名字了。
邵荣,在小明王韩林儿的龙凤年间。可是家喻户晓的人物,红巾军著名将领,先从郭子兴起兵于濠州。郭死后,又从朱元璋渡长江建立了以应天为中心的政权。
蒙元至正十六年。朱元璋接受了小明王的册封,为江南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至正十九年五月,小明王又升朱元璋为仪同三司江南等处行中书省左丞相。而平章一职则由邵荣接替。其实邵荣在之前就已是平章了,即现在的大明皇帝朱元璋和邵荣二人一度是平级。
邵荣功勋显赫。但也颇有野心,他不甘心于位居朱元璋之下。龙凤八年。当他平定处州之乱回到应天后,于是阴谋与另一将领赵继祖发动政变推翻朱元璋。结果消息走漏,反被朱元璋擒获,最终邵荣等人被杀。
这个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作为大明还未建国就开始造反的将领,素来都是朝野之间说禁言的人物,胡岚当然知道,当初自己提及所谓的邵伯伯时,曾经被父亲练练阻止,甚至又一次还受了家法,怎么能让胡岚记忆不深刻。
但是却是不知道父亲怎么突然提及这个邵伯伯,不由惊讶的望着胡惟庸,心道,难道父亲忘了这是一个禁忌吗?
“你对于朝野之间,关于邵荣的事情,是怎么看的呢?”胡惟庸打了一个哑谜,却要听听儿子从众人耳朵里是怎么听说邵荣之事的。
胡岚想了一下,回道:“众人皆言,邵荣受人蛊惑,谋反而图皇上,被擒获后,依旧不思悔改,皇上依旧不舍取其性命,无奈常遇春言‘邵荣等反得成,岂肯留我等性命?妻子亦没为奴婢。上位有天命,其事败露,乃天诛之也。 今反留之,是违天也。勿教后人仿效。遇春心实不甘。’无奈之下,皇上也怕冷了功臣们的心思,所以无奈之下,下令自缢而死,赵继祖等人同死......。”
还没有说完,胡岚就看见父亲脸上的冷笑声,却是也不让儿子继续说下去,而是详细的和胡岚聊起了一些往事,这些往事,本来胡惟庸是没有参与,也不是胡惟庸能够知道的内幕,但是身为中书省丞相,近几年来,胡惟庸的确接触了很多卷宗,在一些人所谓“善意”的提醒下,对于龙凤八年邵荣和赵继祖的那场谋反,特别的关注了一下,依照胡惟庸的政治眼光,马上就看出了端倪,却是让人有些不安。
特别是让胡惟庸有着很大的不安。
邵荣这个人,随着大明建国,已经渐渐的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平常的纸张史书里,很少能见他的名字,不但是在大明,就算是在几百年后,庞煌说熟知的历史中,也没有听说过邵荣的名字。
“邵荣”已经被太多的人遗忘了,时间过去了近二十余年,已经足够让人忘记很多事情,现在大明的朝野之间,已经很少人会记得当年平章大人邵荣了。
在蒙元的至正十九年,邵荣已经是江南等处行中书省平章了。当时的朱元璋刚刚当上仪同三司、江南等处行中书省左丞相。”而徐达、常遇春、邓愈等大将不过行枢密院佥院、同佥等,其余诸将多为院判、元帅。小明王韩林儿的龙凤政权的行省、行枢密院官阶仿照元朝体制,丞相正一品,平章从一品,佥院等皆从二、正三、从三品官。可见,在朱元璋升任丞相之前,邵荣的地位与之相当,而远高于其他将领。
也可以说,邵荣的出身,远远高于徐达、常遇春这两个所谓的大明第一、第二名将,而邵荣也颇为会行军作战,战功赫赫,按照所有文书上的记载,几乎在邵荣死之前,徐达和常遇春还刚刚展露头角,当时的声望远远不如邵荣。
基本上邵荣是地位仅次于朱元璋的大将,战功卓著而声名远播。这似乎可以解释其当时谋反的“觊觎”之心了。
但是事情要是如果是那么简单,也不会引起胡惟庸此时的重视,还有对于皇帝的忌惮了。
邵荣竟然是被朱元璋阴谋而逼死的,这是胡惟庸经过详细推测的一个结果。
事情的缘由,还要往皇帝朱元璋的出身上讲,事情很复杂,这里就稍微的说一下,反正胡惟庸光是和儿子胡岚谈,就说了近半个时辰。
大家都知道,朱元璋原来是郭子兴的部下,而朱元璋起家的根本,也大都是郭子兴的旧部班底,当时郭子兴战死之后,还有三个儿子,长子早就在和蒙元的战斗中战死,留下两个儿子分别是郭天叙和郭天爵两人。
郭子兴死之后,龙凤王朝的小明王韩林儿所下达的“委任状”,完全是依据家庭式“父传子”的模式。郭天叙是郭子兴的亲生子,自然位居第一;小儿子郭天爵尚未成年,故未有职务;张天佑是郭子兴的妻弟,朱元璋是郭子兴的干女婿,二人亲缘远近相当,但张天裕是朱元璋的表叔,故将他排列第二。这样一来,朱元璋的名位仅列第三位。
朱元璋在和州任“总守”时,张天裕在他的名下,如今却位屈第三,朱元璋当然心里不太舒服,他素有大志,郭子兴在世时,还能压制一下,但是郭子兴不在了,朱元璋的心思肯定会起一定的变化。
然后不久,郭天叙便在进攻应天的过程中,意外的战死了,同时死的还有张天佑。死在一个蒙元旧将叫做陈埜先的人手里,不免有些莫名其妙,本来应天府就是囊中之物,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的伤亡。
但是将军难免阵前死,在那个乱世中,也算是很平常的事情,但是胡惟庸怎么都看出背后有朱元璋的影子,因为那个陈埜先,最后竟然在杀了郭天叙和张天佑之后,莫名其妙的死在了一群民团乡兵的手里,可谓十分冤屈。
这些还不算什么,郭天叙和张天佑战死之后的第二年,郭子兴最后的一个儿子郭天爵,据说是因为自己被小明王韩林儿封了一个中书右丞的职位,屈居于朱元璋之下心怀不满,联合父亲的旧部想要取代朱元璋的位置,没有想到,被当时的身为吴王的朱元璋先发制人,逮捕入狱后获罪被斩首示众。
这一切,都是属于大家看不出端倪或者是证据确凿的事情,但是明眼人却一下子就可以看出来,在不知不觉中,郭子兴的子嗣竟然在两年之内都死于非命,如此以来,最大的受益人是谁。
肯定是朱元璋了,而邵荣身为郭子兴最嫡系的将领之一,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和郭子兴另外的一些旧部一起,不由暗暗起了防备的心思。(未完待续。。)
244 相府密谈(下)
随着郭天叙和郭天爵兄弟二人先后意外的死去,引起了邵荣的注意,要知道,邵荣和张天佑的关系不错,也算是第一批跟着郭子兴起义反抗蒙元的人物之一。
随着张天佑和郭家兄弟的死去,邵荣隐然继承控制着朱元璋军中有郭子兴旧部色彩的一部分势力。邵荣地位仅次于朱元璋而远高于诸将,能统领全军主力而战功卓著、威名远扬,必然对朱元璋的地位和声望形成挑战。
也不知道是朱元璋必不容威胁其地位的人存留于世,还是邵荣、赵继祖等亲历郭天叙、张天祐被陷杀的过程,又目睹郭天爵被诛杀,也不会无动于衷,难免有兔死狐悲的念头,反正是两边起了不可填补的隔阂。
蒙元至正二十二年八月,看中了朱元璋经浙东、江西两次大规模叛乱后根基动摇的时机,依仗邵荣刚刚在平定处州叛乱时提高的威望,以邵荣和赵继祖为首的郭子兴旧部,于是就想趁着这个机会推翻朱元璋的领袖地位。
于是乎,发生了一件事情,如果这件事情让庞煌听一遍的话,就可能会感到有些耳熟,但是却不是发生在邵荣的身上,而是发生在正在和儿子讲故事的胡惟庸身上。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在至正二十二年八月,朱元璋因阅兵时风吹旗帜把衣服弄脏了,于是换了一件其他人穿的衣服,又换了小路返回应天府,但是这时候有人拦着他向他告密,说是邵荣和赵继祖心怀不轨。正在率兵在另外一条路上埋伏,准备造反杀人。
朱元璋接到密报之后。就派遣了当时的巢湖水军将领廖永忠和蒙元降将出身的康茂才前去将邵荣等人,以喝酒的名誉擒拿起来。为什么派遣廖永忠和康茂才呢。因为这两个人一不是郭子兴的旧部,二不是濠州出身的淮西将领。
由此可见,朱元璋对于邵荣的忌惮之处,因为邵荣也是濠州人,几乎是和朱元璋一起投奔的郭子兴,威望在淮西人眼里,也是很高的,朱元璋根本把握不住淮西系的将领会不会和他勾结在一起。
与其担心,还不如派遣自己放心的人前去。很顺利的就擒获了以两人为首的一些郭子兴旧部将领。这一点让人十分意外,但是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这一点从卷宗上无懈可击,连胡惟庸也只是纳闷,从一些细节上推测出,可能邵荣根本就没有造反的意思,所以一点防备也没有,才被廖永忠和康茂才轻易的抓获的。
因为凭借邵荣的威望,无论是郭子兴的旧部,还是淮西系的将领中。邵荣都有着很大的威望,凭借廖永忠和康茂才这两个并不被大家所接收的外人,如果邵荣想要反抗,造反不成。至少逃跑的机会是有的。
这个过程,和庞煌所知道的历史中,胡惟庸栽跟头的过程是何等相似啊。庞煌知道关于胡惟庸栽跟头的经过,因为在电视剧电影中都有体现。但是却不知道邵荣的失败过程,要是真的知道详细情况。
就会叹息朱元璋做事手段的单一。没有一点创造性。也只有即将落入这个境地的胡惟庸才能从各种卷宗中看出自己将要面对的处境。
在去年,他心里已经警觉自己的下场,特别是儿子在京师之中意外的落马,差点没有意外的身亡,更是引起了他的警惕,再加上对于官场上的风向极为敏感,涂节等人的心里想法,御史台的逐渐脱离控制,一直让胡惟庸十分担心。
他好像已经预料到,新的一年来临,也可能就是代表自己整个仕途生涯的结束了,当然,胡惟庸并不能先知先觉,心里给自己预料的最坏下场,也不过是告老归田,去学学刘伯温那老儿,最后终老山林。
因为他和邵荣等人不一样,邵荣是武将出身,手里有兵有将又有威望,而自己不过是个文官而已,对于皇帝造不成什么威胁,最多自己低调一些,诚恳一些,那就可以保护住自己的性命了。
虽然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但是胡惟庸却还是有些不甘心,于是趁着儿子的落马受伤,其实第二天胡岚就恢复了神智,腿上虽然严重,但是也不至于残废,但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更好的借口,争取更多的时间,胡惟庸索性装起了可怜。
让胡岚继续装作昏迷不醒的样子,而自己也坐忧心忡忡的模样,整天魂不守舍的不问朝政,甚至几次向皇帝提出了请假,说是要照顾儿子。
目的很简单,在观察动向的同时,以儿子的遭遇表示自己的可怜,也是一种示弱的表现,其实胡惟庸无论去不去中书省署理政务,什么事情都绕不过他,而他趁着这段真空期间,看看皇上是不是还会委任大臣去做中书省的右丞相,那么就可以看出自己地位的稳固性,也可以未雨绸缪,决定自己的去留。
但是过了春节,新的一年来临,在胡岚在家休养的这近两个月里,皇帝一点点动自己的意思没有,非但没有,反而经过胡惟庸在宫内的眼线送出的情况得知,目前,皇帝的注意力大部分都集中在北方战线一带,竟然好几天没有提及过自己。
而且初一的祭天,还有初二的新年早朝,都再也没有露出过任何端倪,而最近几日,胡惟庸虽然没有接到内宫内传来的消息,但是通过太医院,他又知道现在内宫是乱作了一团,临安公主在宫中突然身患重病,现在满宫上下手足无措,正在陷入到一片慌乱之中,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着危险正在离他远去,而此时正是胡惟庸要进行下一步的时刻,所以才引起了今晚找儿子的谈话。
和父亲交谈近一个半时辰,胡岚才将父亲的大概倚仗搞明白,可能意思就是皇帝已经失去罢免父亲的心思,现在一个心思的要开疆拓土了,但是这一切都成立吗?
不由狐疑的问道:“父亲之所以那邵荣之事相比较,无非说皇上乃是杀伐果断之人,眼里是掺不得沙子的,当初郭家兄弟如此,邵荣如此,而前几年的魏观等人也是如此,年前,各种苗头都表明了皇上有意罢免或者直接针对父亲,但是年后却又置之不理,说明了皇上要以平息蒙元残余为主,暂时想让国内平靖,不知道孩儿说的可对。”
胡惟庸点点头,刚想和儿子商议他下一步的想法,但是胡岚突然皱着眉头,没来由的又说道:“其实,孩儿真的不那么认为,父亲有些太武断和轻视皇上了。”
胡惟庸并没有什么不高兴,也不反问,既然儿子说了一个开始,肯定有继续,他只是静静的听着,果然,胡岚随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按照胡惟庸刚才揭露的往事,胡岚提及了自己的看法,而且更加严重,直接指出胡惟庸疏忽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当初所谓郭天叙、郭天爵和邵荣等人死的那个时机,那时候大明还没有立国,诸侯林立,蒙元还没有被驱逐出中原大地,但是朱元璋竟然就可以不顾内忧外患的清除异己,可见朱元璋这个皇帝的帝王心术。
经过那几次事情,郭子兴后人、旧部的独立势力不复存在。在此接二连三的内讧后,尽管在强大的外部压力面前一度陷于危境,却再也没有遇到来自内部的挑战,直至顺利完成统一大业。
而邵荣叛乱事件,是朱元璋陷杀郭天叙、张天祐和诛杀郭天爵的后续手段,也是其清洗策略的典型体现。在连遭叛乱的危急关头,仍然从容不迫地清洗内部,以损伤元气换取对军队的绝对领导,这种以牺牲运作效率换取稳定秩序的策略,可谓杀伐果断。
按照这样推断,此时帝位稳固的皇帝,绝对不会因为北方的战事,而忽略朝廷之内的不安因素。
更为严重的是,经过年前父子二人的多次探讨,在皇帝眼中的不安因素,恐怕只有胡惟庸这个大明唯一的丞相了。
听完儿子的一番阐述,胡惟庸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感到十分的欣慰,觉得自己今晚的谈话,可能是有些多余,讲了这么多,没有想到儿子心目中已经有了大概的定论。
自己看来是完全不用担心了,自己也正好可以将下一步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交代出来,而且谈了快三个时辰,自己的身子也有些吃不消了,看着儿子疑惑的眼神,胡惟庸慢慢的说出自己下一步的计划来。
原来,胡惟庸真的要辞官了,而且不是故作姿态,这次,是真的要辞官归老了。
这个决心,是胡惟庸考虑了良久才下定的,和胡岚的顾虑一样,觉得帝王的心思难以猜测,耗下去也不是办法,而且看着皇帝的意思,估计是想要换新鲜血液了,仔细的考虑了自己的利用价值,估计也即将利用完毕,所以胡惟庸暂时有了下野的心思。
但是辞官归隐,也要讲究时机,讲究一个理由,毫无理由的辞官,特别作为大明唯一的中书省丞相,恐怕皇帝不但不会觉得称心如意,反而觉得自己的心思被人猜测出来,以至于恼羞成怒。
所以过了春节之后,胡惟庸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正好听到内宫大乱,而且皇帝的心思重心偏向北方战事,觉得是个机会,所以想和儿子谈一下,安排一下后院的事宜后,就会在朝堂之上正式提出辞官的要求。(未完待续。。)
245 庞煌的疑问
“你这种猜测完全没有道理!”
刘琏豁然站了起来,竟然将坐着的椅子带的向后跌去,发出了一阵响声,把房间内的几个人吓了一跳,不知道是哪一点惊扰到了这个刘大哥。
放眼看去,刘琏手里拿的是一份庞煌草草筛选出来的一份宫内太监和宫女的名单,各宫都有,竟有八十余人,在哪里抖动着,接着又问道:“你这是想在宫内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吗?你这八十多人的名单要是被皇上知道,你可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庞煌思索了一下,根据老朱的秉性,迟疑着回答道:“估计宫内至少要有四百人以上要被牵连......。”
这还是庞煌的保守估计,按照老朱寻根问底的性格,自己的卧榻旁边出去,肯定会要大清洗一番,这也是那个太医院判潘云和自己担心,而迟迟不敢公开调查的原因,现在竟然连刘琏这个所谓的老实人都能感觉到这一条,庞煌的心里还是跳了一下。
“四百人?.......。”刘琏用一股无语的眼神望着庞煌,抖着手上的名单,颤声说道:“八百人还差不多,这是要清洗皇宫啊!”
庞煌莫名其妙的望着刘琏,心道大家只要不把这份名单透露出去,皇帝又怎么会知道呢?不过仔细盘算一下,刘琏的心思马上就被他了然于胸。
刘琏这个人,典型的愚忠人物,在第一直觉上想到的。可能就是不对皇帝隐瞒任何事情,所以才发出那么大的惊呼。担心伤及无辜或者是皇帝搞株连什么的。这倒是自己疏忽了,冒然的让刘琏参与进来。本来是想着没有可靠的、而又熟知朝廷各级官员的人物帮忙,正好刘琏可以填补这个空缺。
但是没有去想,刘琏可靠是可靠,但是对于自己可能只是朋友之谊,恐怕远远比不上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忠君思想,万一他在心里承受不住压力之下,稍微透一点口风给朱元璋,以帝王的敏感,估计很难再隐瞒下去了。
想到这里。庞煌不由的一阵阵的头疼,但是又想起刚才刘琏的话语,好像是极为担心株连到无辜的人,显然也不是一个杀伐果断,也不是明哲保身之人,如此以来,那就有了新的突破口,既然如此,还不如继续说的严重一些。想着以刘琏的所谓妇人之仁,会阻拦他的忠君思想吧。
既然如此想,庞煌也就如此的去做,听到刘琏的质问。不由面露讥讽之色道:“八百人有些多了,按照皇上的圣明,最多将那些宦官杀伤四五百人就算了。真的要杀八百人,那皇宫之内。还有可用之人吗?”
别看庞煌说的数字少于刘琏所说的人,但是却将其中的意思篡改了一下。刘琏是指的牵连八百人左右的样子,但是庞煌却说要杀四五百人,这个数字不能一概而论,但是刘琏虽然也算是久经官场,但是抡起揣测帝王的心思,却是远远不如很多人。
虽然按照道理要比庞煌更加善于揣测帝王的心思,但是却怎么抵得上庞煌的身份,再加上因为连续丁忧的缘故,所以刘琏自认为了解如今的皇上,恐怕真的不如眼前的这个驸马爷,但是看见此时对方说的如此认真,便真的相信了。
齐泰在一旁窃笑,但是却只是将头埋在深深的卷宗之内,不出一声。心想一向老实的师傅,为什么开始学会开玩笑了,估计也就能唬住眼前的这个书呆子,刚才那番话,估计连他一个刚刚弱冠的少年也骗不了。
但是还偏偏有人相信了,刘琏遂也不敢再加争辩,反而随后又劝说庞煌要慎重等等,让庞煌和齐泰心里更是窃笑不已,这些只是一些闲话,暂且不说。
他们不敢牵连太多人,很多的资料都是调阅大宗正府的,为了混淆视听,调阅了很多其他的资料,比如诸亲王身边的标准配置,以及身边人员的档案等等,同时让他们有所吃惊。
刘琏和齐泰等人还没有什么知觉,因为他们毕竟没有任何参造物,根本就想不到事情的根源,拿着陈旧的历史说事,永远也想不出新意来。
而庞煌不一样,他虽然不是历史的专业,但是却有很多的故事可以借鉴,比如说朱元璋的秉性,朱元璋处理事情的手法,虽然在几百年后的网络上被人变了很多种说法,但是总算有模糊的影子可以寻觅。
看着这份以太监为首的名单,庞煌再一次的回忆,想了很久,慢慢的有了一个新的疑惑。
按照自己的记忆,大明的宦官,最初只有做奴才的份,无任何权力可言。当然现在也不会有“奴才”这个称谓,不过是同样的含义而已。
正所谓出身贫农的朱元璋,征战一生,马上得天下,实属不易。得到大权之后,更是紧抓不放,对于随之征战的功臣尚信之不过,又何况宫廷中的宦官呢?
大明建立初期时对宦官防范极严,前几年,不断听说,有内侍久侍内廷,言论政事,即被朱元璋斥遣还乡,且终生不用。朱元璋为此还专门解释道:“其小忠小信足以固结君心,及其久也,假威窃权,势遂不可抑。”
可见,朱元璋深知宦官之祸的厉害,为了不许宦官干政,据庞煌回忆,据说在不知道的一个什么年间,朱元璋还专门制铁牌置于宫门,规定“内臣不得干预政事,预者斩”,并且“不许宦官兼外朝的文武职衔,不许宦官穿外朝官员的服装,又 规定宦官品级不得过四品”。
可以说,朱元璋对于宦官,还是有着较为清醒的认识并保持相当的警惕。为了限制宦官,他可谓是费尽心机。
然而,朱元璋又不放心把权力分于朝中大臣,其结果必然是依赖身边身份地位卑微的家奴-----宦官。其实,正是在在朱元璋执政的年间,宦官开始参与政事的。如洪武八年派内臣赵成到河州互市,宦官行出使之权,从此以后宦官逐步预政。
但是,无论是庞煌怎么回忆,几乎是所有的人都说,由于朱元璋对宦官管理严格,所以纵观洪武一朝,宦官虽参与政事,但尚未酿成祸害。
这等于是给朱元璋下了一个结论,大部分的人都觉得朱元璋这个大明的开国皇帝,对于宦官的控制是很好的,至少要比他的儿子朱棣强,而几乎所有的历史结论,都表现出一个方向,明朝的宦官之祸,是开始于永乐年间,是朱棣首先宠幸太监郑和,所谓的七下西洋就是铁一般的证明。
庞煌不知道还会不会有郑和七下西洋,甚至到现在为止,都不敢保证,还会不会有郑和这个人,但是经过最近这么多天的研究,他怎么都感觉到,明朝的宦官之乱,应该不是开始于朱棣。
按照现在大明的发展势头,应该是开始于朱元璋,不过还不明显,甚至有一种潜在的方向表明,大明的宦官之祸,说不定首先祸害的应该是朱元璋这个皇帝。
以很多人的眼光看,这个观点可以算是荒唐的不得了,但是经过庞煌近距离的观察,却是越来越感到此事的可能性有多高,而经过自己手下暗子提供的资料,还有近几年宫中的动向来看,此事真的有着很大的蹊跷。
首先,虽然说,邓顺公公可能因为在“胜棋楼”因为多嘴,受到了朱元璋的惩罚,被驱除出宫,但是很多线索都表明,汪广洋的死,和邓顺脱离不了关系,根本就是邓顺去传旨,然后汪广洋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才自尽而亡的。
其次,宫内的力量,除了有暗卫作为皇帝的私人秘密力量之外,据庞煌最近经常进宫,偶尔听到的消息中说,其实在内宫中还有一只更加隐蔽的武装力量,都是由太监组成,平时归属御马监的统领,但是有一个御马监的副使执掌,而邓顺公公曾经是这支力量中的一员。
而上次胜棋楼的事情,不过是皇帝想找一个由头,派遣邓顺出宫做一些秘密的事情而已,只是一个障眼法,但这个情况只是听说,并不能确定,但是和第一种情况结合在一起,那就有了一定的可信度。
最后,是庞煌内心最深处中所想,谁也不会去想,也不敢去想的,那就是关于这次临安公主突然中毒,让庞煌联想到一年后,历史上所谓的马皇后因病暴毙,还有太子朱标的长子朱雄英的暴毙,直接影响了朱元璋的施政态度问题。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这一点十分耐人寻味,将自己代入进去,联想起自从穿越后,朱元璋做事情在自己心目中的印象,越来越觉得有可能,从而重视起来。
在这种气氛之下,庞煌的府邸的暗室内,渐渐沉闷起来,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埋头在各种卷宗中思考着,一点点追寻着线索。
天近拂晓,依然是有线索,却是没有实际性质的证据,每个人都疲惫万分,走出房间,却是发现宫中的一个太监早就侍候在那里了。
庞煌精神一振,因为他认出了这个太监,正是在内廷中负责照料临安公主的主事太监,马上猜出了他的来意,果然询问之下得知:
临安公主醒来了。(未完待续。。)
246 北方琐事猜想
刚刚解冻没有多久的西辽河,挨着双辽城南边流过,在双辽城绕了大半个圈,再和一些不知名的支流汇在一起,汹涌浩荡地奔向东南,然后被人称为辽河,慢慢的流向渤海湾的某个位置,这个位置,对于大明的有些人是熟悉的,但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比较陌生。
已经是仲春季节,辽东平原上飘起了蒙蒙的毛毛雨,梦一般地没日没夜飘洒着,在辽河的河面上,织成缭绕缥袅的烟雾,散发出一种逼人的冷气。
这是一个春寒料峭的日子。雨雾中的双辽城内外,冻结一般,似乎一切都在静止中。其实不然,这双辽城外,正像那雨雾下的辽河,表面看来轻柔缥袅,其实却是滚滚滔滔。
就在这时,河东南峭峻的高岸上,有一队身披兵甲的人,簇拥着两位骑马的将领,登上虎头山的最高处,鸟瞰对面烟雨笼罩着的双辽二城,距离双辽城不到两百里,就是很著名的通辽城。
通辽和双辽,这两个地方,是蒙元在辽东仅有的几个城池之一,不善于建筑的他们,认为只有辽阔的草原和一望无际的沙漠才是他们最好的战场,所以根本没有建造城池的心思,而这仅有的几个城池,原来也不过是是散落在草原上的几个村镇组成,并不艰险。
而对面的双辽城,在马上的两个人的心目中,那可是一个绝佳的防护之地,虽然暂时在敌人手里,但是他们相信。在不久的将来,那一定是属于大明的城池。
这两人不是别人。一个是大明魏国公徐达,另一个是徐达的助手、同为国公的冯胜。他们是为视察阵地而来。自去年告别南京、奉旨北上以来。匆匆已是五个月了。
在这段时间里,为着在几个榷场周边部署好足够的兵力,他们不知多少次地来这辽河高峻的岸边巡视。
他们每次来,都有每次的新发现和新的构想。前些日子他们来的时候,目光盯准了西辽河和辽河的汇合处,认定那是金山部的咽喉处,是至关重要的军事要冲,在徐达的提议下,要在那里以修建榷场为名修筑堡垒。抢先控制这一军事要地。现在,一座很具规模的城堡已初具雏形,成千的兵士和劳工,正在顶风冒雨抢修,呈现出一幅热烈的劳动图景。
走在前头的徐达一眼看到这幅图景,立时扼住枣红马的缰绳,凝神眺望。看着看着,他的一双浓眉鹰翼般地扬起,几缕长须飘扬着。
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挥着一双大手,扭头对身边的冯胜豪迈地说:“你看,那辽河口的城堡一旦筑好,驻重兵守住。就等于扼住了通辽和双辽的咽喉,断了元军的粮草。这一步棋够厉害了吧,有句古话说过:一日无粮千军散。那时只要我军一进攻。何愁双辽不攻破!”
他们停步在一处杂草地。这里地势高,前面是一处悬崖。无遮无碍,辽河两岸景色可一览无余。
冯胜指着下面双辽城和辽河之间的一片开阔地对徐达说:“那里就是我们的战场。我们攻城。须水陆并进,才有取胜的希望。”
徐达沉思道:“你说了好几次了,我俩不是早就想到这一点了,但是没有时间啊,大明的水师都在南方,北方不利于水军的发展,现在筹建水师已经晚了,要是从南方调遣,估计皇上也不会答应的。”
冯胜说:“是想到了这一点,但还得往深处想。先说从陆地进攻吧,如何通过这一片宽敞平地,去接近城根?攻城,我们自然有箭有炮,但元军的长弓,也不能不防。我们的箭、炮是从下向上射,射程不远;元军是从上向下射,有借力,射程远。在我们还无法发挥兵器的威力的时候,元军的长箭和襄阳炮却可以肆无忌惮地打在我军的头上。所以我们的进攻宜用暗攻,以出其不意的攻势取之,才是上策。”
徐达认真听着,沉思道:“你说得有道理。只是怎么个暗法呢?”
冯胜说:“两军对峙,无论白天或黑夜,稍有行动,是会很快被发觉的。有道是兵不厌诈,我们宜用诈取之计。”
徐达问:“如何诈取?”
冯胜说:“我们不妨利用一下目前两军对峙的现状。这种既对峙又平和的局面不是己维持了近两年了吗?现在我们要继续维持一段,先要严格保密,绝不张扬军事进攻,多做睦邻事宜,以麻痹其斗志,松懈其军心,然后再突然袭击之,方有必胜希望。”徐达捻须沉吟半晌,说道:“计是好计,只是两军对垒,虽未开战,也已成剑拔弩张之势,要睦邻相好,谈何容易?”
思想上已有准备,料定徐达会提出这一难点。但他并没当即作出胸有成竹的回答,而是作苦思状之后,才用商量的口气说:“倒是有个主意,未知魏国公以为可否?”
冯胜继续说:“根据细作传回的消息,现在双辽城内统领兵马的是查罕无疑,这个年轻人太过顺利,特别是驸马都尉那年俘获了他的哥哥坝基之后,他更是被内定为金山部的继承人,是个有头脑的人。军事上的事瞒不过他的耳目,他是难得上当的。不过,在坝基被我大明俘获之前,可是金山部的领军人物,深得纳哈出的信任。但是这个坝基虽然是查罕的哥哥,虽有勇,也有一点才干,但无法跟他的弟弟比。他不仅才华不及乃弟,还多了个贪财好杀的坏毛病。只要咱们皇上恩准赐他回家,然后许诺他金山部族长的位置,他是一准会配合我大明的一些行动,比如说多建榷场等等。他一答应了,查罕想反对也没用了。”
徐达听了,半晌没有回话。犹豫着说道:“这么说来,我就明白了。我想皇上一定会恩准的。但还是原先的那个问题,就是时间不够啊。皇上的心情我能看出来,如果按照你的计划,估计又要至少再等上一年了。”
冯胜说:“元军素以骑兵见长,曾在北方平原上风云叱咤,所向无敌。我们一向以攻守城池为擅长,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上的战争,如果求急,那么还要要调遣水师过来,通过水上防守辽河一线。我军退可守,进可攻,那才是完全,不能调遣水师,又要和元军速战速决,我不认为是一个好主意。”
听到冯胜的唠叨,徐达也是十分无奈,说:“冯大将军深谋远虑,远见卓识。我十分佩服。待回营细议之后,再一一抓紧进行。”
说罢,跃身上马。冯胜也随着跃上了自己的黄骠马,一道在整齐的护卫队伍的簇拥下。驰向自己大军所驻扎的位置。
就在徐达和冯胜亲自上前线探查地形,刚刚走了不久之后,双辽城的查罕已经接到了他们离去的消息。在辽阔的辽东平原上,任何事情想要相互隐瞒。都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当然,徐达等人并没有旗帜鲜明的出来。所以蒙元的斥候,所得到的消息也不过是知道有明军在那里探查地形,而并不知道是谁。
估计查罕要是知道,探查地形的竟然是他们蒙元的宿敌,大明军队的实际领袖徐达和冯胜两人,相信查罕会不惜一切代价的领着骑兵追赶二人,务必想着将这二人擒拿或者格杀在双辽城的附近。
但是不知道,只能不作为,面对着大明如此明目张胆的行动,查罕觉得十分的憋屈,但是他得到了父亲严厉的告诫:坚决不许轻起站段,所以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也只能无所谓的叹口气,打发前来禀报的斥候回去自行休息。
曾几何时,我大元变得如此懦弱呢。
查罕心里想着,这种行为让他感到耻辱,查罕并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相反,他对于各方面知识的了解,要远远高于蒙古部落的大部分人,其中说不定还包括他的父亲纳哈出。
在查罕的记忆中,大元一统天下时,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不过那时候,强势的是大元的铁骑,而苦守不出的是那宋朝的书生。
而现在相隔不过百年而已,事情却翻转了过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报应吗?
查罕怅然叹了口气,慢慢的将自己的思绪带了回来,父亲现在秘密的到了建州附近,正在尝试着和哪里的女真人谈判,试图联合在一起,构成一个共同抗击大明的气氛。
而且,父亲还派了心腹前往高丽,去联系流亡在高丽境内的蒙古军队,虽然不过四五千人左右,但是父亲也是试图想在高丽打开一些局面,因为蒙古对于大明榷场的依赖过于严重,蒙古人只会破坏,不事生产的坏习惯,终于让他们尝到了苦果。
先不要说粮食问题,就是一个小小的茶叶问题,就让他们伤透了脑筋。
蒙古健儿可以肉食为生,在辽东这片土地上,有着猎取不完的野兽和牛羊,足够他们支撑很久的时间,但是光是吃肉,却没有任何东西中和那种油腻,时间久了,就算是常年生活在辽东的他们,也不免手足溃烂,满身生疮。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直接影响了蒙古人的生存,这也是他们要依赖大明榷场的原因,否则长久下去,估计金山部没有被大明攻破,也会从内部开始动乱起来。
父亲想着从高丽解决部分这个问题,就像是和林的那个买的里八剌一样,从西方去想问题,和林的那个朝廷十分聪明,他们通过西番和大明的交易,然后在用一些兵器或者是奢侈品和西番交易一部分必需品。
而且,听和林来的人说,现在有一些西方的商人,通过和大明交易,获得了茶叶和烈酒之后,然后转而就倒卖到他们那里,然后拿着交换而来的钱财和物品,再去大明交易,这样以来,可以暂时保持住一定的生存,至少可以满足着那些贵族老爷们的**。
而父亲也想通过这样的办法解决这件事情,通过高丽向大明交易,然后金山部再给高丽交易。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通过高丽。经由海上想倭国日本交易一部分生活必需品。
而且那个倭国,听说也着急着想要和大明交易。换取一些奢侈品和兵器等等。金山部原来的抢来的奢侈品不少,而且兵器也库存了不少,由于战士在慢慢的减少,几年基本上都没有增加过,所以还可以向倭国交易一部分,应该可以吧。
但是想不透的是,父亲纳哈出在坚持什么,记得三年前,父亲就曾经向自己透露过心思。说和林那个朝廷并不可靠,他们金山部早晚有一天撑不住了,就会倒向大明。
记得父亲说过,不错,他们是木华黎的子孙,他们黄金家族的守护者,但是经过这么多代子孙的守护,他们基本上已经完成了对成吉思汗的承诺,现在是黄金家族抛弃了他们。而不是他们放弃成吉思汗的荣光,怪不得金山部,也怪不得他纳哈出。
记得那时候,查罕还曾经劝过父亲要慎重考虑。他清楚的记得父亲当年的坚定,甚至还派了祈请使节前往大明的所谓京师,也就是大元王朝原来的应天府去见大明的皇帝。
但是事实中没有想象的那么好。父亲的祈请并没有得到大明皇帝的实际相应,不冷不淡的接待。甚至连自己哥哥的消息都没有透露一声,使节就被打发回到了辽东。
当然。查罕并不希望哥哥回来,但是那时候起,大明的态度让他有些心冷,父亲对自己说,不要急,汉人的那个朝廷其实是想要咱们归顺的,要不买的里八剌也回不到和林,汉人的那个朝廷,不过是想更加体面的让他们归顺而已。
因为那个朱元璋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什么事情都要获取自己最大的利益,就像是在集市上买东西一样,越是看见自己想买的东西,就越不能流露出来渴望的样子,因为那样就是为对方增加筹码而已。
大明的皇帝不想增加金山部增加筹码,也就是不想纳哈出提出更多的要求,所以显得冷淡,否则也不会不冷不淡的处理自己派去的祈请使节。
但是作为金山部的族长,实际二十万蒙古人的主心骨,又不能不为几十万部族人的将来考虑,纳哈出当时给儿子分析出如果归顺大明的几条出路。
其一,最大可能就是被抽调所有的精壮战士,前去作为先锋攻打和林的蒙元政权,这是纳哈出最不想去做的,因为毕竟那还是黄金家族在执掌朝政,虽然那个和林的朝廷有些朝不保夕的样子,但毕竟是几代人效忠的朝廷,纳哈出实在是没有那个勇气挥舞刀枪,对于自己的族人挥舞着弯刀。
因为大明的朝廷是绝对不允许金山部有强大的武装力量威胁边境的,会尽可能的,用一些光明堂皇,而金山部不能拒绝的借口,来消灭金山部的战斗力量。
而且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查罕做不了金山部的继承人,而继承人会有在大明已经生活多年的坝基来继承,这个结果当时查罕听过之后,也是最不能接受的。
其二,朝廷会分拆金山部,内附一部分妇孺幼儿,然后把精壮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并入大都的明军,继续残杀自己的同胞,另外一部分,可能会调遣往南方,参加一些蒙古人不适合的战斗,经父亲纳哈出分析,大明对云南的征伐,已经是在议程当中,很可能就会派遣参加。结局同第一种可能一样,尽量消耗金山部的战斗力量,一直到金山部慢慢的消失。
其三,他们父子二人,甚至是父子三人,可能会被召往哪个所谓的应天府,也就是大明的都城南京,肯定会封一个高高的爵位和官职,然后就此高高挂起,那么用不了多久的时间,什么金山部,什么木华黎的子孙,都会慢慢的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这结局,尽管有不同的经过,但是注定了一个下场,那就是金山部的消亡,汉人不是有一句话吗?
叫做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原来大元就信奉这句话,所以有了人分四等,南人是最低贱的人种,而到了如今,怎么能让做为蒙古人的纳哈出和查罕不担心呢。
但是无论怎么坚持,他们父子二人不约而同的都没有选择去与和林的那个大元的朝廷合作,其中当然有不甘心被人当做挡箭牌使唤的原因,其中更大的原因,是纳哈出根本不相信买的里八剌。
买的里八剌基本上自幼被大明那个汉人的朝廷俘虏,在汉人的土地上长大,现在突然莫名其妙的被放了回来,纳哈出从内心最深处的不信任这个在汉人土地上长大的皇子,就比如纳哈出原来十分重用长子坝基一样。
原来的信任和重用,并不代表坝基如果被放还回来之后,依旧会受到纳哈出的信任和重用,就算是被放还回来,纳哈出肯定也会将其冷藏起来,不会再让坝基有掌握兵马的机会。这也是查罕作为次子,一直被重用作为继承人的原因了。
从内心最深处,查罕也是这样希望的,但是,他的心思又有些和父亲不一样,查罕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也有了自己的思想,父亲的建议可以作为参考,而他,也有了自己的方向和主张,只是也暂时在观望而已。(未完待续。。)
247 南方的诱因(上)
就在辽东战云还未弥漫,但是事情究竟快要揭晓的时候,长江畔的南京城在一片歌舞升平景象下,掩饰着朝堂之间新陈代谢。
大明唯一的中书省丞相胡惟庸在朝堂之上递交了告老还乡的奏章,但是意外的遭到了皇帝的拒绝,胡丞相称病不朝,但是皇上却是接二连三的派遣御医前去诊治,上演了一副君臣和谐的景象。
胡惟庸的暧昧,皇上的沉默,伴随着朝臣们的观望,让整个南京城充满了一阵诡异的气氛,但是却奇迹般的保持了一定的默契,这不知道是一种巧合,还是即将爆发的前奏。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在大明的南方,发生了一件事情,按照庞煌的记忆,肯定是没有太大的印象,所以他根本没有去注意,也没有那个精力去关注,大明这么多事情即将发生,他怎么会注意一个发生在广州的一件小事情呢?
现在的广州,其实比起北平地区的混乱,丝毫没有多少逊色,广州城外密密麻麻的驻扎着大明的官兵,几乎将广州城遮掩了起来,而城内,正在大肆的动土,让有着上千年历史的广州城,竟然有了新建的迹象。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本地土著都知道,那是永嘉侯朱亮祖正在修建广州城。
为什么要修建广州城呢?
这还要从广州的历史沿革上说起,从秦朝开始,广州一直是郡治、州治、府治的行政中心。三国时孙权将交州分为交州和广州,“广州”由此得名。古代广州曾是三朝十主的古都。宋代广州就有八大“卫星城”,也就是所谓的瓮城。
想当初。赵佗建立南越国,定都番禺城长十里,俗称“越城”或“赵佗城”,到了唐代,广州已经发展成为海上丝绸之路上地位显赫的商港,唐代广州已形成牙城、子城和罗城的“三重”格局。
南汉又将兴王府广州城规划为宫城、皇城和郭城。
宋代是广州城市的重要时期,其中在子城东扩筑东城,五年后又扩筑了西城,形成了三城格局。按照道理。广州城有了如今的规模,基本上不用在怎么修建了。
特别是在百余年前,蒙古人攻打广州时,当时驻守广州的张镇孙为了黎民百姓免受战火的痛苦,在四面楚歌之下,开城投降了当时势头正猛的蒙元骑兵,所以广州城基本上没有收到什么破坏。
而且在蒙元统治期间,那些不事生产的蒙古人,将广州这个商港看成了一只能下金蛋的地方。要靠着广州的外贸为他们敛财,满足他们各种需求,又将广州修建了一番。
但是朱亮祖军人出身,什么都以军事的角度上去看待事情。他觉得广州城的范围太过于散乱,不利于防守乱民的骚扰,而且现在北方正酝酿着战火。大明不可能在南方投入太多的兵力,朱亮祖手里的兵卒有限。于是动起了整修广州城的心思。
合宋元三城为一城,此后又进一步扩大城内的容积。对旧城进行了改造,并向北部和东部扩展,加筑外城,使广州城形成方圆二十余里的一个大城池,这是朱亮祖的心思。
要从军事的角度上看,这个想法是好的,但是朱亮祖却没有考虑到实际的情况,广州是个商港,经济是比较发达,但是单纯的劳动力却不是很多。
而且,大明建国之后,皇帝朱元璋接二连三的搞什么禁海,禁止海上贸易,一些来自占城、吕宋、三佛齐的商贾,只能在临安、明州等地交易,甚至连在福州互市都不行,如此的政策,大大的打击了广州商港的地位。
所以广州走私的商人很多,要说走私最需要的是什么,不是商品,也不是路线,而是最需要的是人口,因为毕竟交通缓慢,需要大量的人来护卫或者劳作,由此以来,广州附近的劳动力,大都被一些以走私发家的商贾、富户所控制,这也算是大明初期的一个特色。
商贾控制了劳动力,朱亮祖又不愿意,也不可能动用兵卒来修筑广州的城池,所以下令各个属下的府县,让他们输送徭役,用来施工,如此一年下来,偌大的广州城,竟然被朱亮祖搞的有些萧条起来。
施工的远方山脚下,挤满了衣衫褴褛的乞丐,闲荡着成群的流民,但这并不妨碍达官贵人们的恣肆享受。广州城内到处都能见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真实画面。
政治确乎是个怪物。上下数千年,历朝历代,都不乏出现大大小小朱亮祖式的人物。明明不懂什么国计民生,但是在一方却是手中执掌大权。
这朱亮祖之所以会来广州驻守,无一不和他的出身有关,他本是蒙元时期的一个元朝将领,最高做到过义兵元帅。朱元璋克宁国,当时朱亮祖曾被俘获,朱元璋喜其勇悍,赐金币,仍旧官。
但是没有过几个月又叛归于蒙元,接着和朱元璋作对,纠集了近万人进入宣城盘踞。那时候朱元璋刚刚占据建康,也就是现在的大明京师南京,正在安定民心,没有来得及讨伐于朱亮祖。
最后等南方基本平复的时候,朱元璋遣徐达等围之。朱亮祖也算是骁勇善战,连常遇春都被他打伤之后退兵。最后还是朱元璋亲往督战,才将朱亮祖又擒获。
朱元璋那时候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宽容,这种宽容如果继续下去,说不定华夏土地上又会出现一个类似于唐宗宋祖的仁君,因为第二次擒获朱亮祖之后,朱元璋依旧没有追究朱亮祖的罪责,而是依旧宽恕,继续让他领兵在外面作战。
这一下朱亮祖可能也是真的有些服气了,于是老老实实的帮助朱元璋打江山,没有多久。便累功授枢密院判,从下南昌、九江。战鄱阳湖,下武昌。进广信卫指挥使。
特别是平定陈友谅的过程中。朱亮祖由铅山进取浦城,克崇安、建阳,功最多。会攻桐庐,围余杭。被升迁为浙江行省参政,那时候李文忠还只是他的副手。
洪武元年,副征南将军廖永忠由海道取广东,进取广西,克梧州。蒙元尚书普贤帖木儿战死,遂定郁林、浔、贵诸郡。与杨璟会师。攻克靖江。
又同廖永忠克南宁、象州。广西平。班师,太子朱标带着百官迎劳龙湾。洪武三年封永嘉侯,食禄千五百石,予世券。洪武四年伐蜀朱亮祖为征虏右副将军。济师至蜀,而明升降。
说出来,也算是大明的开国功臣,战功卓著的将领,来到广州之后,的确将海匪和占山为王的强盗扫荡的差不多。但是南方向来比较安稳,哪里有很多仗能打,而且,前年广西、湖南是有些动乱。但是杨璟去基本上就已经够了,用不上朱亮祖出马。
武将闲,手里还有兵权的情况下。迟早要整出点事儿,而且在广州。手握重兵的朱亮祖,等于说是一个土皇帝。不过一年下来,就开始跋扈起来。
大家可以想象,在广州成为遥远的皇帝一人之下、而广州附近万人之上的权贵,操管着一方大权。偏偏又是闲着无所事事,那只能有权尽为个人的发财、作福、作威、享乐上用,也不能说不顾及国家的存亡,但是百姓的死活,朱亮祖可真的有些不在乎了。
就是因为常常出了这种人,才有了黎民百姓的遭殃。而这类人物的产生,又常常是与权力的过于集中于军人手里连系在一起的。朱亮祖正是这样。
本来就是土匪出身的朱亮祖,现在既有山高皇帝远的在外面作威作福,看着皇帝最近一直注意力在北方,基本上都没有往南方看过,所以更是有恃无恐了。他终日在广州城里的几家有名的妓院里招花诱蝶,还常常狎妓夜泛越秀山。
朱亮祖这种花天酒地的行为,使广州的老百姓十分气忿,无奈他有权有势,奈何不了他。老百姓也没有想到去怎么奈何他,但是有一个人却是看不过去了。
这个看不过去的人就是番禺知县道同。
道同是河间人,祖先是蒙古人。大明建国之后,因为侍奉母亲孝敬闻名。洪武初年,被推荐任命为太常司赞礼郎,调出作番禺知县。
番禺此前以事务杂乱难理闻名,而且防守当地的军士尤其蛮横,他们多次鞭打羞辱县中的副佐官吏,以前的县令全都不能忍受。道同执法严明,不合道理的事情一律抗拒不听,百姓依靠他这样才稍微安定了。
不久,永嘉侯朱亮祖到了,双方更是有了一些矛盾,由于修筑广州城需要大量的徭役,需要各府县筹备,但是道同就是不卖账,回书说,身为父母官,要按照皇上的旨意,要以恢复生产为主,至于徭役,要等到农闲再说。
朱亮祖本来修筑广州城就不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东南一带除了有一些海盗之外,根本就没有能威胁到大明城防的军队,偶尔哪座山头有些土匪,也不超过千人以上,而且广州是商港,修筑那么好的城墙做什么,这个是道同认为的,所以他根本不理会朱亮祖的召唤,心想军队怎么也不会干涉到地方上的政务。
但如此以来,却是真正的把朱亮祖惹住了,也不是非要道同出人修筑城墙不行,不过朱亮祖感觉到自己的权威被人质疑,更是被一个蒙古人质疑,心里十分不爽,心里嘀咕道,你们蒙古人都被我们军队感到极北之地了,你在这里算个狗屁啊。
朱亮祖多次用权势想左右道同,道同没有被动摇。
于是就寻找别的途径找事,正好在广州有钱有势的几十个恶霸压低价格购买集市上的珍宝物品,他们稍不如意,总是用各种罪名诬陷人。道同在四通八达的道路上给他们加上脚镣和手铐,各个恶霸的家人争着贿赂朱亮祖求他给免罪脱身。
有一天,朱亮祖设酒席召来道同,语气和缓地说这件事情。道同声音严厉地说:“您是大臣。怎么受小人的役使呢!”朱亮祖不能使他屈服。有一天,亮祖打破了那些恶霸的脚镣和手铐把他们放走了。他还借着别的事用板子打了道同。
一个姓罗的富民,把女儿嫁给朱亮祖。他们兄弟于是依仗权势做坏事。道同又追究惩处了他们,朱亮祖又把他们抢回去了。
道同郁积不平之气,分条陈述朱亮祖的坏事准备上奏朝廷。但是这件事却是走漏了风声。
有一天,天气晴朗,待满面春风的朱亮祖回到府邸时,他的几个宠爱的侍妾正聚在养乐圃,等他一道游园。
这天春和景明,朱亮祖的心情又特别的好,正是游览的好日子。他领着一群侍妾。来到挨近珠江边的内花园里。这里是按他设计修建的。
沿江有矮花墙隔开湖水,矮墙之上筑有长亭,可供观赏湖面景色。他们一路打情骂俏、说说笑笑地登上长亭。早有丫鬟把佳肴美酒、香茶时果安排就绪,好让他们享用。江面热闹得很。正值春天江水平静,游人如织;近处的江面,游船矣欠乃。一群群锦衣男女,也在游乐。
同样的欢笑,同样的趣闹,但湖上的与长亭里的。有高雅与粗俗之分。远处游船上的文人雅士,都知道长亭内闹些不堪入目的是广州一言九鼎的永嘉侯,这个在广州官场上作威作福的人物,在民间的口碑中。竟是臭不可闻的,大伙儿都不愿朝这边看,因为这边的作为太伤风化。
朱亮祖则是顾不上朝远处看。他有一群漂亮女人逗着、围着。心里还有一个那个新近纳的罗小姐要惦记,他一心只想白天痛痛快快闹闹。到夜里就可以专与罗小姐厮守了。
侍妾们却不同,明媚的春光。和滟潋的江水,生气勃勃的游人,都令她们春心动荡,免不了有人偷趣,忍不住要悄悄将眼光朝远处江面眺望。有个大胆的看着看着痴迷了,竟盯着一叶小舟上的两个少年。
那少年眉清目秀,肩宽胸丰,浑身透出一股昂扬的青春活力。这个在勾栏演唱过柳永艳曲的妙龄女子,骤然被男性的青春魅力打动了。
正在嬉戏的朱亮祖捕捉到了这一幕。他怒目扫去,攫住了这个满面飞霞的小妾,并追随她的眼光攫住了那两个潇洒少年。他俩的游船已划向自己的内花园。这说明少年并未有任何挑逗的迹象,他更愤怒了。他不容许他的妻妾对他有任何的不忠,哪怕是脑子里的一闪念。但朱亮祖毕竟是朱亮祖,当即将已烧到脑顶上的火气压了下来,用平静却又十分冷酷的声音说:“动心了吗?”
那女子一听明白自己闯了祸,赶忙跪下,求饶道:“小妾不敢,小妾不敢!”
朱亮祖冷笑着说:“啊,你是不敢,愿还是愿的。”
那侍妾更吓坏了,抖索地说:“不愿不愿!”朱亮祖的声音更冷了,说:“你也不必装腔作势,想走就走嘛,要走我给你准备妆奁就是。来人啊,把她带下去!”那侍妾立时被带走了。一路传来凄惨的求饶声:“侯爷,小妾不愿呀,小妾不愿呀……”朱亮祖再也没有赏景的心情了,他要杀鸡给猴看,便匆匆将一群忐忑不安的侍妾驱散了。
黄昏时分,朱亮祖将他众多的妻妾召到养乐园的花厅里,说:“谁要是不想跟着本侯爷,就直接说出来,本侯成全她就是。今天有一个,现在妆奁已备好,特邀大家来看一看。”
众妻妾将信将疑:天底下哪能有这等好事?都弄不清永嘉侯朱亮祖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却又不敢问,只焦急地等着谜底揭晓。
只见朱亮祖令家人送上一个精致的木盒来。朱亮祖指着木盒对众妻妾说:“你们看好,看这份礼薄不薄。往后谁要想走就按这种礼行不行?”
就在大家眼睛紧盯着木盒的那一刹那,朱亮祖猛将盒盖揭开。盒里装的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那正是那个侍妾的头颅。顿时,众妻妾被吓成一片哇哇大叫。
这时,有人来报:“侯爷,布政司布政司徐大人来了,在前堂等着侯见。
刚才愤怒异常的朱亮祖,马上收回了刚才恶狠狠的样子,让妻妾们自行收拾一下,而自己,却是整理了一下着装,换了一身官服,往前门去见广东布政司布政司徐立,他知道,这个徐立可算得是胡惟庸的心腹,而远在广州的他,根本不知道最近南京城内的事情,但是胡惟庸乃是大明中书省的丞相。
光是这个身份,就足以让朱亮祖重视的,他虽然是武将,但是却是胡惟庸的能量,现在南方并没有太大的动乱,所以武将一系,在广州并不算是收到朝廷的重视,朱亮祖还想有朝一日回到南京,甚至统领兵马去北平。
关于这一点,他曾经得到胡惟庸的承诺,所以对于胡惟庸的心腹,自然要客气一点了。(未完待续。。)
248 南方的诱因(下)
道同弹劾朱亮祖的奏折,已经摆在了布政司衙门的桌案之上,徐立虽然比道同的品级高了很多,但是依旧不敢压着这份奏折。
大明有规定,上官不得压制属下的奏折,那怕这份奏折就是弹劾徐立本人的,他也只能老老实实的按照规定,在一定的时间内发到南京城的中书省去。
虽然不能压制,但是提前知会一声,那是绝对没有事情的,反正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规则,所谓的官官相护,护佑朱亮祖的同时,也是对于自己的一种保护。要知道,朱亮祖的事情,要是被朝廷坐实,那自己这个布政使也是有罪责的。
为什么,因为既然在你的地方出事,你身为布政使为什么不弹劾朱亮祖,却是让一个知县抢了先机,首先渎职一说,徐立就逃不过去,而且,就道同来说,和徐立照样有些嫌隙,道同这个蒙古人,还真的有些臭脾气,原则之下,有时候连布政司的面子也不给。
比如一次,道同正打一个犯法医馆先生的板子,还没打完,可是徐立急着想要找那个医生,派了士兵告诉道同释放他。道同严正地说:“徐公竟然也效法永嘉侯吗?”打完了板子才送走那个医生。从此,徐立嘴里虽然不说什么,但是对于道同,却是失去了一些好印象。内心深处,很讨厌这个蒙古人不识趣,不懂得官场规则。
当然,表面上,徐立当然不会和道同过不去。但是在关键时候,寻个借刀杀人的机会。他还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见到朱亮祖,徐立似乎闻到了他身上的一股血腥之气。心里也没有往别处想,只是想到朱亮祖是军伍出身,身上有些杀伐之气,那是再正常不过了,哪里能想到,朱亮祖刚刚杀了自己的一个小妾,而原因,不过是那个小妾多看了外人几眼。
如果徐立要是知道,估计会很后悔有了这次的通知。像是如此暴虐之人,在战争时期是一个立功大户,但是要放在和平的时期,那就会显出他的短命之相。
“就弹劾我那几条罪名?”朱亮祖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看了徐立一眼,觉得对方有些大惊小怪,徐立要不是胡惟庸的亲信,朱亮祖都有端茶送客的想法了。
“不错!”徐立回忆了一下奏折上的内容,肯定的回答道。无非是朱亮祖飞扬跋扈的一些事情,不过道同收集证据收集的十分充沛,放在正常的朝议上去说,虽然构不成死罪。但是回京赋闲的机会还是很大,但是朱亮祖丝毫没有当回事。
“大人不得不小心,如果没有什么大的过节。那不如去见一下道大人,老夫在拿出这张老脸。看能不能说和一下,皆大欢喜可好。”
徐立这么说。却是没有一丝丝想要说和的意思,那个意思,竟然让人感觉有些火上浇油的感觉。
开什么玩笑,朱亮祖是什么级别,堂堂的永嘉侯,手握重兵,官居极品,而道同呢?一个七品的知县,刚刚升的从六品,也是看在是个府治属县的份上,两个人的身份不可同日而语,而徐立的意思,竟然让朱亮祖去服软,那不是火上浇油是什么。
朱亮祖明白布政使徐立是什么意思,冷笑一声,却也不说破,两个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数,但是再也不提及这件事情。
朱亮祖的手指带着节奏,好像军中的鼓点那样,均匀的在檀木桌面上敲打着,好像在考虑什么,他以为徐立想要突出胡惟庸的地位,有些讨要情面的意思。
估计也就是想要替胡惟庸笼络自己,但是自己真的值得为这件小事落下一个人情吗?草莽出身的他,当然知道人情的重要性,欠人情难还,欠一个丞相的人情更加难还,没来由的被人要走人情,自己会付出什么代价呢?
朱亮祖在权衡着得失,但是却想错了徐立的来意,说句实话,徐立此行,不过是想借着朱亮祖的手,搬走道同这块碍事的绊脚石,无论谁有个如同茅房石头般又臭又硬的下属,都不会心里舒服。
而且徐立并不像朱亮祖那样单纯的只是署理军事,地方政务才是徐立的主要职业,而一方大员,封疆大吏的身份,要让徐立比朱亮祖更加知道如今的朝堂之上的形式。
老恩师胡惟庸最近一直要致仕回乡,但是皇帝却是不准,这个消息在不但在邸报中已经公布,而且在最近几期的“大明周报”中,也有披露出来,以徐立的政治嗅觉,当然知道是恩师自己的意思。
要不然,凭借中书省唯一一个丞相的身份,谁敢拿这个说事。
朱亮祖想的什么,徐立稍微动一下脑筋便想通了,这是什么跟什么啊,朱亮祖无非以为,道同的奏章递交给中书省,只要自己这边说话,那边身在中书省老恩师,直接将道同这份奏折压下来就行。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徐立这边央求老恩师暂时压下奏折,不过是拿出自己的忠心,还有一些钱财就可以了。
就算是朱亮祖修筑广州城,当时工部和兵部的通过,也是由老恩师得到利益之后,才畅通无阻的执行下来的。
看来朱亮祖有些吃滑溜了嘴,在这还以为自己是来敲诈勒索呢。
徐立冷笑一声,遂主动张口,说道:“侯爷,刚才下官说的可是真心话,最近恩师想要致仕还乡,已经多天没有去中书省署理政务,这个邸报中已经说了,这次想要恩师再次帮忙,估计丞相大人不会轻易张口的。”
朱亮祖闻言不由一愣,半晌没有领会徐立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是推辞,还是为难。他也算是比较有心机的一个人,但只是表现在行军打仗上。而且就算朱亮祖的出身,也不过是一个地主阶层。在蒙元时期,家中薄有一些田地,在当地十里八村里稍微有些名气,可以说只是一个土财主,论心眼怎么能比得上那些读书人呢?
看到朱亮祖的一脸迷茫,无奈之下,徐立又将最近朝中的事情,捡着重要和相关的,又和朱亮祖说了一遍才算是结束。就算是这样,也说了近一个时辰。
自从徐立做了布政使之后,很久没有和一个人有过这么多的废话了,但是这件事既然做了,那就做到底吧。
他好不容易在广州和朱亮祖搭上关系,虽然说地方政务官员严禁和军方打交道,但是他从最近的风向中,觉得老恩师可能有些为难,这次的致仕说不定是真的。而自己呢,在朝中除了胡丞相之外,由于常年外放做官的缘故,疏于打理。肯定是有些欠缺的。
这个朱亮祖虽然是军方出身,但毕竟也算是淮西派系的人物,而且功劳卓越。军中关系也算是十分扎实,如果有一天老恩师真的顾不上自己。自己也算是又找了一个守望相助的人不是。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道同那厮。真的让人恼怒,有这么一个下属,自己怎么在广州一手遮天,怎么上情下达,百无禁忌。
如果道同也是淮西派系,甚至如果是浙东派系的官员,说不定徐立都会考虑一下后果,但是偏偏道同是蒙古人,现在带兵打仗的蒙古人都被我们大明赶走了,你一个穷酸秀才出身的道同,又有什么值得我顾忌的。
而且徐立坚信,就算是朱亮祖的事情有朝一日东窗事发,皇上在一个功劳卓著的侯爷和一个蒙古人中间,会选择谁,不用脑子,用脚趾头都可以想象出来。所以,在很多综合因素的条件下,徐立很自然而然的选择了与朱亮祖站在一艘船上的意思。
这个才近五十岁的徐立,原本是蒙元时期江南行省的吏部侍郎出身,蒙元逃窜,大明立国之后,凭着他绝顶的精明干练,也藉着与杨宪是同乡同里这层干系,左右逢源,平步青云,几年间便完成了从知县、国子监教席、御史的三级跳。
杨宪倒台,他又经过了李善长、汪广洋和胡惟庸的三个丞相的时代,随着他的见风使舵,不但没有因为当时他跟随杨宪而受到牵连,反而一跃为三品吏部右侍郎,对于胡惟庸也深怀提携之恩,背靠大明中书省丞相的荫蔽,使他体察到一般同僚所难以企及的便捷、荣耀,希冀能巴结更多有权势的朝臣,也有意靠近徐立,巧妙地制作他们的网络图和护官符,一直在洪武十年,外放到广州做布政使。
本来是胡惟庸安插到广州对付汪广洋的一个棋子,但是却是没有用上,徐立一直担心自己被胡惟庸雪藏起来,所以一直想要自立门户,但是他远远那个手段和关系,只能凭借一丝丝可能去努力着。
徐立刚刚五十岁出头,正是满怀雄心壮志的时候,对于自己唯一能接触到的侯爷,自然奉上了一丝丝的恭顺谦卑……。
“事情就是这样的!”徐立讲完之后,身体前倾趋前向正沉思的朱亮祖说道。
“啊,原来是这样的,本侯真的是消息闭塞了,如此多谢布政使大人提携!”
朱亮祖掩饰对徐立刚才所说情况的激动,装着漫不经心地微笑道。
“不敢,不敢!”徐立小声说道:“侯爷,其实下官也想了,对于道同这种不识趣的人,必须要严而厉之,下官已有牵制道同的方略了。”
“什么方略,说说看吧。”
朱亮祖并不笨,原本是天天玩乐,疏于去理会关于朝廷的信息,是觉得在广州做个逍遥侯爷的确不错,他也基本上不依赖别人,觉得光是靠自己的军功就可以保持住荣华富贵而已,而且,他本来就是一个地主出身,没有什么远大的目标,所以才这样。
但是这样不代表他笨,不代表朱亮祖会被随意当做枪使唤,通过对于事情的了解,他几乎是马上就想出了事情的原委,以至于想通了徐立此次前来的意图,所以谈话到现在为止。竟然有些矜持起来。
身子坐正,仔细听徐立怎么说。虽然看透了对方的想法,但是对于这些读书人的勾心斗角。朱亮祖是深有体会的,索性先听取一下对方的办法。
“本官属下暗察番禹,道同是蒙古人这一点是肯定的,本官那里有他的履历,但是最近两年,道同有些事情的确有些可疑,经过本官属下的明察暗访,发现他经常收留一些来历不明的人,经证实。这些人都是蒙古人,有的人甚至来自云南梁王的麾下……并且有一个重要人物?”
“谁?”
“汪有德。”
“汪有德……何许人也?”
“汪有德是云南梁王府的一个幕僚,这个人是汉人,却对鞑子忠心耿耿,本官属下探明了他来广州的意思,竟然是想借船出海,其心叵测啊。”
“那为甚不赶快将其擒拿归案?”
“侯爷说的是,不过……本官想步步扎实,做到心中有底。”
“那么……你心中有底了吗?”
“回侯爷的话。本官属下已将汪有德秘密的控制起来了……。”
“噢?你审讯过他了么?”
“审讯过。”
“他怎么说?”
“他辩称自己是逃出云南,前来投奔道同,因为他们以前是同窗,所以熟识。但是道同不肯收留他,但是答应给他找船出海,让他避祸……”徐立转动双眼。诡秘地说:“这个汪有德十分狡猾,在本官下属的严刑拷打之下。已经招认是想谋反,来颠覆我大明的江山的。道同就是内幕,他还提供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就是那道同满府上下,全部都是蒙古人,竟然没有一个汉人,险恶用心,昭然若揭,在此证据之下,纵使道同呼天叫地也难辩其冤。”
朱亮祖严厉地逼视着徐立:“你就这么自信?”
徐立笑道:“有了汪有德这个人证,纵然是他道同说破了天去,也说不清道理。本官深知这个道同顽固,下官岂有不憎恶之理?侯爷只管宽心,本官整治道同确有把握。第一,下官已呈奏折历陈道同罪状,皇上自会下旨查核问罪,今日前来,是想请侯爷一起具名,也显得侯爷的为国之心;第二,有了汪有德供述之后,因为下官手下衙役短缺,鉴于道同府上全都是蒙古人,恐怕会有所争斗,还请侯爷遣兵,将其传上堂审讯,有了口供,还怕他能飞上天去不成。第三,道同唯一法宝便是咬口不认,所以态度坦然。但是,本官略施小计,便叫道同千口莫辩。”
徐立说得口沫横飞,将如何做手脚、如何上下配合、如何瞒天过海、如何做得天衣无缝……一一向朱亮祖详尽描述。朱亮祖不放过其中每一个细节,不断地指出其间可能出现的漏洞、疑点,徐立都作了令人信服的说明。
送走了徐立,朱亮祖立即去书房。
这时天已经黑了,远处传来隐隐雷声,天上的月亮在云中时隐时现,书房里有灯光,却是朱亮祖的长子朱暹正在摆弄刚刚商贾们送来的一些兵器,其中有一种缅刀,据说是南方山民的特产,锋利无比却是有柔软异常,在北方却是没有见过,正在稀罕摆弄呢。
朱亮祖轻声地喊了声“暹儿”,提脚朝书房走去。跨进门槛时,专心玩弄刀剑的朱暹没有发现父亲的来到。
听到父亲召唤,才抬起头,连忙行礼,却也是周到,没有京师中纨绔子弟的做派。
朱暹今年三十出头了,从十六岁随着父亲一起南征北战,已经没有了少年的情况,倒是没有父亲那嚣张跋扈、贪财好色的心思,只是对于各种兵器有着无比的痴迷。
看到父亲一脸凝重的进来,心里讶然,白天的事情他知道了,不过是杀了一个有外心的小妾而已,值得父亲这么严肃吗?
谁知道,听到父亲讲完事情的原委后,不由大怒起来,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知县,竟然敢弹劾父亲,不知道死活的东西,当时就有拿着手中缅刀去将道同劈倒的想法,但是却被朱亮祖制止住火气,让他坐下,慢慢的将与徐立谋划如何惩治道同的情形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朱暹当然无条件的赞同,两人商议了半天,无论从那个方向考虑,都觉得万无一失,绝对不会出现什么纰漏,于是就定了下来:
在这几天里,朱暹负责收集道同的所谓罪状,而朱亮祖负责写一封奏折,先揭发道同的谋反之罪再说,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单凭道同是蒙古人这一条,扣他一个谋反的罪名,就绰绰有余了。
至于自己的罪责,朱亮祖暂时就没有考虑,什么欺瞒乡里,什么嚣张跋扈,那是军事上的需要,自己有守土之责,任凭道同怎么告,朱亮祖也不太害怕,但是鉴于胡惟庸这次在京师中弄出的风波,朱亮祖还是决定将自己这份奏折通过军方的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师,争取早一步送到京师,先将道同治罪。
到时候生米做成熟饭,皇帝总不会为了一个死人而为难自己吧,朱亮祖这样想着,他怎么也不会料到,自己的这份奏折,竟然让胡惟庸陷入了一片尴尬当中。
而致仕还乡以躲避灾祸的想法,彻底的在胡惟庸心目中消失了。(未完待续。。)
249 京师中
胡惟庸想走,走了之后至少会落个善始善终,因为他自觉没有李善长那样天大的功劳在身边护佑。
而且自从他第一次地上辞呈之后,胡惟庸清楚的感到了朝廷的诡异气氛,特别是皇帝,好像总是拿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一样,让胡惟庸觉得十分不安。
以前和自己交好的很多大臣,最近的心思明显的有些变化,不过还好,虽然自己一直抱病,但是朝中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特别是中书省的大臣,还是会很自然的来自己这里讨个主意,没有多少人改变。
唯一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的,就是御史台的人,好像和自己生疏了太多,在涂节和陈宁等人的带领下,竟然开始遵照皇帝的意思,开始进行改制的事宜,据说要该御史台为都察院,职责也会有所变动,但是品级可能要增高不少。
这个消息,让御史台那群御史大夫们像是喝了酒一样疯狂,要知道,御史台在唐宋时期,属于门下省管辖,基本上是和中书省能够分庭抗礼的机构。
胡惟庸废了很大的功夫,在自己丞相任上整合御史台,将其变成了自己手中的武器,这都是顶着皇帝和太子,以及朝中大臣们压力,才做成的事情。
比如涂节,比如陈宁,比如张度,哪一个不是困难丛丛,但是没有想到,这么轻易的就抛弃了自己的提携之恩,投入到了皇帝的恩宠之中。
曾几何时,胡惟庸对于高高在上的帝王九五之尊。产生了一股带着深深妒忌的热切,自己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费尽了千辛万苦才做成的事情,没有想到。不过是皇帝的几次召见,就完全超越了自己的努力。
那个位置真的很让人眼红啊,朱氏坐得,我为什么做不得呢?
摇摇头,胡惟庸随即打消了自己这个狂妄的念头,并将其深深压制在自己的脑海深处,再也没有人知道,曾经在一瞬间,他也起过那种念头。
就在这庭院漫步的一刹那。自己的近四十年的仕途生涯,又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了。那是哪一年呢,还是蒙元铁蹄的统治之下吧,记得那时候的蒙元丞相叫做脱脱,因为斗争失败,被哈麻与其同党一起诬陷下台。
脱脱是一个不错的丞相,他不鄙视汉人,甚至十分重视汉人,并且开始了停顿很久的科考。胡惟庸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不到二十岁,便高中举人,那时候。他正是志气昂扬的时候,准备大展拳脚。
但是,由于黄河泛滥。红巾军起义,脱脱因此获罪。被革职流放云南,后被中书平章政事哈麻假传元惠宗诏令自尽。
那是一件大事。本来干系不到胡惟庸的,但是随着脱脱的死去,哈麻的掌权,在加上红巾军起义一呼百应,终于引起了蒙古人的警惕,从那时起,蒙古人十分防备汉人,而当时刚刚中举的胡惟庸,也深受其害,没关押了起来。
虽然没有因此丧命,但是最后的结局也很让他难受,他被驱逐出大都,只好郁郁返回了家乡定远县,那个时候,胡惟庸曾经一度仇视过红巾军,认为是这些起义的人,给他带来了厄运,让他不能一展自己的抱负。
淮西是起义军的摇篮,回到家乡定远县之后,胡惟庸才发现家乡已经变成了如火如荼的驱除蒙元圣地,那时候,他由于心中的怨恨,很久都隐居在家里,不问世事,不管任何一方的争端。
但是,同乡李善长改变了他的一生,四年之后,他又获得了第二次机会。
他被李善长引荐到朱元璋的麾下,从一个书吏开始干起,慢慢的走向了一个新的仕途,历任元帅府奏差、宁国主簿、知县、吉安通判、湖广佥事、太常少卿、太常卿等职。吴元年,召为太常少卿,进本寺卿。洪武三年,拜中书省参知政事。洪武六年,又靠着李善长推荐,任右丞相,再进左丞相,位居百官之首,已经是大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要官员了。
胡惟庸这十几年来是成功的。他很满意自己的钻营谋略。进入到大明的政权高端之后,他采用的是中庸之道,既同流,又不合污。他在政治上紧随李善长,但生活上却与李善长迥异,他不多管闲事,也不拉帮结派,乱立山头。
就是在官场上,他也是对李善长依而不赖,做得含而不露。所以人们虽也知道他是李善长的人,却并不觉露骨,还常给人以他并非淮西派系官员的错觉。特别是在洪武三年左右,在一片责难声中,他胡惟庸也向皇上进了言,参与进入到弹劾李善长的队伍之中。这次的表态,做得不温不火,恰到好处。李善长那里的关系胡惟庸处理的也很好,自己也给皇上留下一个不属李善长一党的印象。
这就是皇帝朱元璋择任他为中书省左丞相的基础……。
胡惟庸仰天远望,远远的天边还重叠着层层灰云。灰云在诡谲地缓缓滚动,那是昨夜里风狂雨暴的残云吧?它似乎还挟着那种震撼天庭的余威。看着看着,他不由长叹了一声。他想起了自己的将来,具体地说,是想起了自己致仕的事情。
正想着,这时,匆匆跑来的门官,呈给他一封十万火急的密报。他拆开一看,却是广东布政司布政使徐立的密信。看了内容之后,他真不知道这对他来说是大忧,还是大喜?终于有人帮他转移朝野之间的视线了,自己终于也不是众矢之的了。
他头脑里的第一个反应是,要去中书省一趟,看看朱亮祖的那份奏折有没有到达京师,他要促成皇帝和大臣们早点看到这份奏折,事情他梳理的很清楚。朱亮祖的奏折递上去,估计用不了一个月。京师中肯定会有大事发生的。想到这里,他回到房间呢。招呼了丫鬟们说道:
“我要更衣,快给我更衣!”
丫鬟和仆人们火燎火急地遵照他的吩咐行事,脚上的木屐,在阶石上敲出一串密集的脆响。
“你还没用早点嘛?”这是他丞相夫人,也就是胡岚母亲温存的声音。
“事情有些急,哪还有心吃早点!”他这么火爆爆地回着。
匆忙更罢衣,他才急匆匆走到庭院里,便碰上迎面走来的门官。门官禀:“大人,来了一位老爷。火急急说一定要见你。”
胡惟庸火爆爆地一口回绝:“不见,不见。”
在往常,丞相大人这般口气,早将门官吓退了。今天却不同,门官仍堵在他面前,说:“那老爷说是天大的急事。”
胡惟庸说:“大胆,你什么时间这么啰嗦了,是想被执行家法了吗。”
门官不敢再三说了,便退在一旁。让丞相大人走过去。
这时,大门影墙边,传来一声洪亮的呼唤:“丞相大人,末学后进前来求见!”
这声音好生熟悉。胡惟庸这才驻步细看。见来人不是别人,竟是驸马都尉李祺,真是盼都盼不来的人物啊。他心里感到特别的高兴。刚才还在为自己的选择纠结,但驸马李祺随即就过来了。这个李善长的儿子,随着驸马的身份。在南京城越来有些重要起来,以李祺的身份,比起庞煌来说,可是更加有上升的空间。
就三月间,江宁知县张允昭奏请:江宁、上元二县在辇毂之下,宜建学校以教京师子弟。于是皇帝诏命建应天府儒学,设教授一员,训导四员,暂时招收生员六十人,而李祺以其尚且年轻的出身,却被破格任命为应天府儒学教授,可见皇帝对于女婿的任命。
虽然现在大驸马庞煌还兼着大宗正府的宗正,看上去身份要高于二驸马李祺,但是看今后的发展前景,李祺可是大有可为,应天府儒学可是皇帝亲自诏命办的,六十名学生全部都是勋贵子弟,其中魏国公府的两个公子就全部在内,更不要说其他诸如傅友德之子、邓愈之子和汤和之子等人了。
而且现在就算不提及李祺的身份,单凭他后面站着的李善长,就让人不敢让人轻视,可是胡惟庸的带路人,再直白一些,可以说胡惟庸的成长是踏着李善长的失落,慢慢升迁起来的。
但是胡惟庸无论是之前在太常寺,还是现在尊贵为大明中书省的丞相,都丝毫不敢小看李善长,他心里十分清楚,就算是现在,至少有四成的人心,还在李善长手中握着,自己就是想争取也争取不过来。
所以,李祺的来到,不得不让胡惟庸停下自己的形成,而且李祺既然来找自己,肯定是李善长授意的,最近朝廷之间的事情,就连胡惟庸也看不明白了,既然李祺被李善长派过来,肯定有事情,那么他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情况摸个一清二楚了。胡惟庸忙说:
“是驸马都尉来了,请进请进!”
李祺急步走了进来,一边朝胡惟庸施礼,一边说:“丞相大人,父亲让我来见您?”
胡惟庸忙说:“哦,是韩国公,书房请,书房请!”
他俩急急地来到书房后,李祺只是默然地品茶,好一阵不吭声。胡惟庸耐不住了,问道:
“驸马都尉,你不是有急事吗?请说吧!”
李祺这才放下茶杯,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得相当精致的小包来,用一双手将小包呈在胡惟庸的面前。说:“这是父亲着我专程送给丞相大人的。”
胡惟庸不知包中何物,问道:“这是……?”
李祺忙说:“学生也不知道,父亲不让看,但是父亲说了,大人要是看不明白,可以找宗正大人去问问。”
胡惟庸极感意外,既然李善长不让李祺看,他自然也不好当着李祺的面打开,所以先放在桌子上,他一边思考着,一边问:“韩国公回来了吗?现在何地?”
宗正大人无非指的是庞煌,多年不问世事的李善长让他看了之后,有不明白的事情找庞煌。这是定有深意的啊!
李祺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摇头。他捉摸着父亲是不想牵涉进事情太深,目前父亲在临安赋闲。要是让人知道私自来给胡惟庸送东西,肯定会引起别人的非议的,所以李祺也不愿意将事情说的过于明白。
但是父亲让自己给胡惟庸送东西,又让自己和庞煌交好,这用意很明显:父亲在为自己安排后路了。他很明白,如今胡惟庸闹着告老还乡已经不是一个秘密了,父亲安插的接班人既然做出这个决定,无论是否告老,失宠是必然的。估计辞官也是必然的,该找一个可靠的依靠了,到时候可以保自己一下,尽可能地再次找到代言人。而这个依靠,很可能就在于胡惟庸的决定了。
在胡惟庸思考的同时,李祺的思想也是神游天外,他刚才一直在丞相府附近徘徊,作为李善长的长子,自然有自己的政治嗅觉。他深感自己此时和胡惟庸来往有很多不便,但是迫于父亲的压力,他又非进来不可。
于是有些好奇父亲到底在临安得到了什么消息,是什么消息值得父亲如此看重那个庞煌。那个自己只是见过几面,而父亲很可能没有打过交道的另一个驸马都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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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的庞煌呢?
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庞煌,现在正在溧水县茅山脚下的庄园内。正在仔细照料着自己的妻子,仿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那天和刘琏、齐泰等人看卷宗琢磨事情到半夜。出来后接到宫内临安公主醒来了的消息,心情当然十分激动。第二天天亮,宫门刚刚打开,庞煌让家人去中书省知会一声,请了病假,没有去上早朝。
直接进了宫中求见皇后,没有多大会,就看到了刚刚醒来不久的临安公主,夫妻二人相见,恍如隔世的说了很久话,但是由于在宫中,两个人对于这次的遭遇基本上没有提及,只是在哪里互相说了这几日孩子的情况。
没有过多大一会,马皇后就大驾光临,带着初五、初六兄弟二人,很快的就投入到其乐融融的家庭温馨之中。
但是庞煌感觉到,马皇后似乎故意在挽留自己,暂时不让自己带着临安公主出宫。怀着纳闷的心情,庞煌心里有些着急的等待着,说句心里话,他真的不想让妻儿再在宫内长久的呆下去。
自己调查的结果,结合着这次临安公主的遭遇,让庞煌已经把皇宫大内当成了龙潭虎穴,开什么玩笑,再有一次,还会不会有这么幸运,这是谁也说不定的事情,他心里下定决心,以后怎么也要控制妻子进宫的次数,而且他会和临安公主商议,以后尽量的不要在宫内过夜,不管别人怎么看皇宫,反正庞煌不稀罕了。
谜底很快的就揭晓了,马皇后挽留庞煌的目的,竟然是朱元璋授意的,早朝结束,皇帝就召见了正在宫中的庞煌,说了没有几句话,朱元璋就切入了主题,当时把庞煌吓了一跳,还以为朱元璋已经知道了自己正在偷偷的调查宫内的事情。
庞煌是被历史中传说的朱元璋吓住了,但是哪有这么厉害,最近一段时间,朱元璋正在操心着胡惟庸的事情,还有大明王朝的诸多事务,哪里有这么多的时间了解一些小事,在朱元璋的眼里,可能临安公主的事情真的是个意外,也可能朱元璋宁可真的是个意外。
最近朝政上的事情,由于胡惟庸几次三番的告老还乡,虽然朱元璋没有准奏,但是胡惟庸却是称病,暂时不去中书省处理事务了,所有的事情基本上都压在了朱元璋的身上,也算是让皇帝过了一次没有人制约的瘾头。
诸如五军都督府的改立,诸如南北更调用人之法的制定,朱元璋虽然没有同意胡惟庸告老还乡的请求,但依旧是按部就班的逐步削减着中书省的权力。
好像是和胡惟庸作对一般,特别针对胡惟庸的告老还乡,他专门还制定了一个致仕之制的确定。
在洪武元年,朱元璋规定内外大小官,年七十的,听令致仕。若有特恩选用的,不拘此例。
但是今年针对胡惟庸的致仕,朱元璋又下诏,文武官六十以上的,听令致仕,给以诰敕。胡惟庸还有三年才到致仕的年龄,所以朱元璋一直不允许胡惟庸的请求。
这么多朝政事务下来,让朱元璋没有精力去理会那些小事了,但是在闲暇之余,马皇后却是好像听到了一些风声,告诉了朱元璋知道,而这次皇帝召见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皇后把事情处理一下。
当下,庞煌虚惊之后,接到了皇帝的秘密诏令,凭借手中大宗正府的权力,调查关于马皇后提出的疑问,当然皇帝也没有明说是什么,在庞煌看来,朱元璋这样做,不过是为了给马皇后一个交代而已。
不过这也正合庞煌的心思,当下欣然接旨,但是却提出了让临安公主去溧水茅山自己山庄修养的请求,朱元璋也没有什么疑问,当下就答应了下来,又做了一定的承诺和吩咐。
所以,庞煌最近一直在溧水没有出来,这也是他好像消失了的原因。(未完待续。。)
250 道同之事
且不说庞煌在有了圣谕在身,调查的结果如何,来自于广州的奏章,终于到达了南京城的中书省内。这一点胡惟庸早有准备,但是却是丝毫引不起心中的兴趣,也不知道李善长到底给了他什么好东西,彻底的让他对很多事情都显出漠不关心的模样。
但是胡惟庸仿佛没有放弃最后一次帮自己门人徐立的消息,也许是自私,也许是想皇帝的心思在乱一些,朝廷的事情在忙活一些,自己好瞒天过海,正好再多出一些时间考虑自己的事情。
朱亮祖奏折的内容,通过特定的渠道,被正在忙着改制,正愁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整天琢磨弹劾的御史台知道。
身为御史中丞的涂节,立即感到是一个机会。
一方军事长官,弹劾一个小小的知县谋反,这件事情要是说出去,可是大有可为,于是奏折的详细内容,在没有呈交给皇帝之前,先被抄录了下来,偷偷的送到御史台一份,仔细一看,被弹劾的道同竟然是一个蒙古人。
经过商议,御史台的人迅速的达成了一致共识,朱亮祖身为大明手握重兵的大将,身为官居极品的侯爵,绝对不会冤枉一个蒙古人的。
也不是御史台的人武断,因为涂节受到了皇帝的暗示,说是要改制御史台为都察院,重新审定御史们的职责范围,他们急切的想要一场功劳来表现自己的能力。
而目前,北方不能动,这次魏国公徐大将军亲自上前线。绝对不会无功而返,碰北平那个霉头。在战事没有明朗之前,只有头没有被门板夹住过。那就不会犯如此低下的错误。
本来涂节想把矛头针对江浙地区,因为大家都知道,当年张士诚的顽抗到底,给皇帝带来了多大的愤怒,所以拿江浙地区说事,肯定会迎合皇上的心思。
但是三月间,皇帝突然颁布圣旨,下令裁减赋额:旧额每亩交七斗五升至四斗四升的,减十分之二;四斗三升至三斗六升的俱只征三斗五升;三斗五升以下的仍旧。自今年为始。通行改科。虽然比起其他省府,赋额仍然极重。
但是这个举动,的确震慑了一下御史台的这些御史大夫们,让他们不敢轻易的下手,因为当初皇帝派兵遣将围剿张士诚,长久不克,皇帝怒苏、松、嘉、湖百姓为张士诚守城。待灭张士诚后,即籍诸豪族及富民田为官田,按私征簿为税额。
再加上杨宪为司农卿。又以浙西田地膏腴,增加田赋二倍。后来,核四府税粮,其数超过浙江全省的数额。便免征逋赋数十万,但是仍不能按时交纳赋税。
此时皇帝的一份旨意,的确是给着几个地方减轻了太多的压力。恩赐可谓深重,御史台的手脚纵然通天。那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那四方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引起朝堂之上的注意。御史台的大人想不出来,正巧通过一定的渠道,他们得知了永嘉侯朱亮祖弹劾一个知县的消息,而且弹劾的罪名是谋反,这件事不能不引起他们的注意。
御史台,西汉初御史大夫之官署称御史府。后期改御史大夫为大司空(东汉称司空),御史之长由其副职御史中丞担任。中丞原在殿中兰台办事,为御史之长后仍留台中,因而称其官署为御史台。历代沿袭,并有宪台、兰台的别称。唐高宗时曾以宪台为正式名称。武则天时一度改名肃政台。元在御史台以外,尚有江南诸道行御史台及陕西诸道行御史台。
而此时大明沿袭的蒙元旧制,仍旧以御史台称之,御史台以御史大夫为主官,御史中丞副之,领侍御史、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主簿、监察御史、巡按等等下属,其中以十五人左右的监察御史最为网络通达。
监察御史正八品下。掌分察百寮,巡按州县,狱讼、军戎、祭祀、营作、太府出纳皆莅焉;知朝堂左右厢及百司纲目。
手下自然有一帮耳目通天的手下,而且他们的通讯速度,竟然仅仅稍微逊于军方的消息传播速度,而当时负责广东的监察御史孙备,正好在京师述职,当下涂节召见,稍微问询了一下。
也可以说苍天无眼,也可以说是好人难做,正派耿直的道同,因为其脾性,得罪了很多官员,其中就算是包括孙备这个监察御史也不奇怪。孙备当然不会帮其说话,反而按照长官的意思,又增加了许多油盐酱醋,事情得到了确定,涂节遂不再犹豫,他准备发难了。
而出于小心谨慎的原则,涂节没有亲自出面,而是通过抄来的奏章副本,又将证据完善了一下,等于是间接帮了朱亮祖一个忙,在翌日天气不错的情况下,陡然开始发难了。
“启禀皇上,”孙备以广东行省监察御史的身份,在朝堂之上直接奏道:“臣奉旨巡视监察广州,夙夜奔波于两广,不敢有丝毫懈怠。在不到三个月的日子里,马不停蹄先后察看了两广所有的州县府,督察处置案件百余起,关押流放者一百零四人,州县小吏不察并受贿舞弊者斩首七人,鞭鞑读职官吏数十人……。”
孙备顿了顿,抬头看看皇上,朱元璋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孙备稍有犹豫,接着就要开始按照他的长官,御史中丞涂节大人交代的意思去做了。
“皇上,据稽查核实,广州府番禺县知县道同,原本蒙古人,皇上任用人才不拘一格,不嫌不弃,仍然委任其为一方父母,但是这道同不思回报皇恩,反而对于大明心存怨怼之心,私自收留蒙古部族人等,于云南梁王私相授受,企图谋反……。”
“大胆!”朱元璋截住孙备的话头,“这等叛逆败类。立即逮杀就是!”
“臣不敢,臣只是监察御史。只有监察之责,并无审判之意。除了立即前来禀报皇上之外,另外已经将吃情况通报了地方行政,现在奏明圣上,请给予圣裁。”
“该杀!该杀!”
朱元璋连声说道,忽然觉得胸口闷的喘不过气来,面色惨白,额上沁满汗珠。做了十余年的皇帝,朱元璋早已经没有往日争霸天下的心胸,本来这只是一件小事。但是却有着他当初主张任用蒙古旧官的影子。
难道是自己做错了,蒙古人一个都不能相信?
结合着最近胡惟庸的例子,他心里越来越觉得比较郁闷,他有千百种办法将胡惟庸摆成万般的模样整治,但是在他犹豫的时候,胡惟庸却猛然要致仕还乡,让他蓄了满身的力气,却好像打在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上,那种脱出自己控制的感觉。真的让自己十分的烦闷。
再加上今天御史台参奏一个小小知县道同的事情,遥遥的又有他当初决断的影子,怎么能让他不感到憋屈的慌呢?
“皇上!”旁边的太监看出皇上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对,犹豫着小声轻唤了一声。朱元璋软弱地抬了抬手。那太监立即向群臣朗声说道:
“退朝!”
又走上两名年轻的太监赶忙搀扶着老皇帝离开座椅。朝臣们一片惊嘘,不敢多问,慌乱地走出大殿。
涂节默默地站在殿内。皇帝的态度使他兴奋而得意,但想起刚才孙备的措辞。他的心情又沉重起来。
“必须把这个罪名把他坐到实处,否则恐怕过不了这一关啊!”涂节目送着老皇帝的背影转过屏风。心中这样想道。
在早朝之上,百官面前皇帝定下了这个案子的基调,基本上也等于宣布了番禺知县道同的命运,中书省左丞相胡惟庸虽然不在,但是身为左右参政的方鼐、殷哲两人,马上就要行动起来,在中书省写好了处理办法和批示,顺便将朱亮祖的奏折一起送到胡惟庸府上讨了一个主意。
而胡惟庸心里当然有数,稍微点拨了一下,改动了一下处理意见,把“将道同押解进京查办处决”改成了“就地斩立决”。
看上去差别不大,但是道同却是失去了最后一丝争辩的机会,因为押解进京,怎么也要在大理寺过上一遭,至少可以有个辩解的机会,但是这唯一的机会,也被胡惟庸葬送了。
因为自己自尊心的受挫,朱元璋甚至都没有注意其中的差别,看到送到御书房的草拟上有“道同”的名字,于是大笔一挥,就抛弃了一个官员的性命。
事情很快就过去了,如果没有事隔三天后,道同弹劾朱亮祖奏折送到通政司,恐怕这件绝对的小事,会很快的被朝中的大臣们忘记到九霄云外。
但是通政司接到道同的奏折时,要斩杀道同的圣旨,已经发出去近两天了,时任通政司通政使的曾秉正、左通政刘仁,看到道同的奏折后,不由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了。
通政司通政使的职司,本来由徐达兼着,徐达北上通病,内定的通政司通政使曾秉正终于算是坐正了位置,谁知道就任刚刚半年,就遇到了这么一个麻烦的问题,让他有一种被噎住的感觉。
现在奏报上去,能救道同吗?
曾秉正丝毫不怀疑道同奏折的真假,看到详细内容,立即分辨出了恶人先告状的朱亮祖其险恶用心,要是单单是朱亮祖,还不能阻扰曾秉正的正直,但是有牵涉到了御史台,这一下就有些麻烦了。
得罪一个侯爷,曾秉正说句心里话并不在意,而且他也不是一个庸官,心里也存有正直的一面,但是要得罪整天一起上朝下朝的同僚,而且不是一个,是一群。
曾秉正心里就有些犯嘀咕了,他也不是像道同那样不知道变通的人,得罪人不可怕,但是得罪人之后,仍然救不了人,那就要考虑一下到底值不值了。
在绝对大多数人面前,道同死定了,就算是稍微了解历史发展知识的庞煌,要是知道事情发展到这样的一个地步,按照他的印象。道同也是死定了,而朱亮祖父子也是即将被拉回京师鞭打致死的命运。
面对着这样的一个结果。为了一个死人,还值不值得去这样大动干戈呢?这个问题在曾秉正心里徘徊了很久。被刘仁的一句话,基本上就打消了念头。
刘仁说:“大人真的要让皇上的金口玉言再次失去效用吗?”
想想当初皇帝咬牙切齿的想要道同死的模样,曾秉正摇摇头,将道同的奏章夹杂在一堆不太重要的奏疏当中,选择合适的机会,第二天就找人送到了宫中。
通政司基本上已经把握到了皇帝的办事规律,如果按照惯例,没有意外的话,道同的那份奏折。将会石沉大海,时间久了,就再也没有回音了。
事情就是这样,道同差点没有白死,而朱亮祖也差点没有打破庞煌说熟知的历史,如果事情就按照这个脉络发展的话,基本上就这样了。
如果没有一个通政司的小吏,将道同的奏章连夜抄写完毕送到溧水的茅山山庄之中的话,事情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对于朱亮祖这个人。庞煌是有印象的,但凡对于明朝开国历史稍微接触过的人,都应该有印象,这个印象不是他立国多么卓著的功勋。也不是他做过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个印象是,朱亮祖应该是被皇帝朱元璋亲自用鞭子打死的大臣,这样死法的人。历史上很少,至少庞煌是想不出来历史上还有谁。是被当朝的皇帝,一鞭一鞭的连同儿子被活活的打死。
朱亮祖应该是华夏历史上的第一人。就因为这个的缘故,所以庞煌对于朱亮祖是有一定印象的,既然知道了朱亮祖这个结局,就不难想象出是什么原因,不外乎是朱亮祖的恶人先告状,导致了皇帝杀错了人以至于恼羞成怒。
道同应该就是那个被误杀的人,作为一个受过几百年后人文教育的庞煌来说,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救救道同,但此时的他,已经不是刚刚穿越回大明的那个官场菜鸟了。
怎么救,按照正常的程序,等他说服了皇帝,拿到了赦免的诏书,估计道同的尸体已经在南方日渐潮热的天气中发臭了,但是不按照程序去救人,怎么救,凭什么救。
可是有钦差拿着皇帝的圣旨前往的,怎么阻拦皇帝的圣旨,在这个君主至上的年代,朱元璋的圣旨除了皇帝自己,谁敢违逆,就算是全天下都知道是错误的,谁也不敢违逆吧,自己派人前去阻拦圣旨,开什么玩笑,庞煌自认为还没有这个本事。
难道还要按救刘伯温的方法吗?
更不可能了,庞煌和道同并不熟,万一救了个愚忠之人,回头又去上老朱哪里投案自首,那不是暴露了自己的胆大妄为吗?会不会让皇帝联想到什么呢?
怎么都不行,难道不去救人,学学通政司的装聋作哑吗?那也不是庞煌想要的,想了半天都不得什么要领,但是时间不等人,不能再想了。
马上喊郑虎进来,让他找了两名心腹,最好是怀柔保安团出身的乡勇进来,换上便装,日夜兼程的赶往广州城去找道同,当然不是救人,而是劝道同暂时逃走,在没有接到圣旨之前逃走,那就不算是违抗圣旨,好让自己腾出手来有时间在皇帝面前做工作。
郑虎知道前因后果之后,提出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那就是既然是朱亮祖诬告,万一他们去到地方,那个知县已经被军队控制,或者已经被朱亮祖抓起来了,那怎么办呢?
“利用咱们在广州的人手,尽量的拖延前去宣旨人的速度,然后找个机会,或者用钱买通,或者劫狱,将其先救出来再说。”
郑虎领命正要前去布置,现在关键的时候,郑虎本人肯定不能离开庞煌身边,他只能交代得力的人去办。
刚刚走到门口,庞煌又叫住他,犹豫了一下,却是说道:“要是事情不可为,千万不要硬来,记住暂时在广州收集各种证据即可,前往不要冒险。”
“谢谢大人关心!”郑虎虽然只是说出了这六个字,但是心里却是十分高兴的,大人对于属下的关心,是发自于内心的,这个郑虎能感觉出来,也为自己能够跟在这样一个大人身边而高兴。
郑虎前去布置了,道同的命运可能会改变,也有很大的可能改变不了,那就只能看运气了,庞煌只是尽人事听天命,毕竟道同与他太陌生了,而这件事对于眼前宫内的事情也太过于陌生了,遂又将注意力转移了回来,放在了书房中厚厚的卷宗之中。
却没有想到,虽然庞煌是尽人事听天命,但是世事在冥冥中似乎又天意似的,庞煌的意思是让道同暂时避避风头,但是在广州的朱亮祖却是有些等不及了,在奏折发往京师的第五天,便迫不及待的让自己的儿子,以抓反贼的名誉出兵三百,前往番禺县捉拿道同去了。
但是抓住了道同一家老老小小十六口人,就是没有看到道同的身影,到衙门询问,差役们说:“大人前往乡间巡视去了。”
朱暹无奈而归,告诉父亲结果,在圣旨没有来到之前,他们没有大肆的张扬,万一那道同真的去巡视了呢?于是在番禺县玩起了守株待兔的把戏来。(未完待续。。)
251 罪名坐实
“张大人,别来无恙?”
张玉贤见踏着石阶走上凉亭的广东提刑按察司从五品的知事马友君,立即警觉起来。
“啊,马大人!”张玉贤抱拳还礼。
“老父母雅兴匪浅,踏青春游终于算是回来了。”
“马大人莅临下官的知府衙门,有何见教!”张玉贤打心眼里厌恶这个恶吏,但马友君原本是永嘉侯门下的食客,在前几年朝廷改制行省制度,不知道怎么会被安插进按察司衙门,一般和广州府衙没有什么交集。
此刻他又兀自到来,十有**是没有好处,见他那皮笑肉不笑一脸诡谲的样子,张玉贤不再与他虚套,问道。
“在下按察使大人之命,向老父母通报关于谋逆之案,请老父母帮助协查为盼。”
马友君所说逆案,内涵已很清楚,关于道同的事情,布政司和按察司已经形成了共识,道同的谋逆之罪基本上已经定性。张玉贤心想,这件事,再加上在广东都司影响极大的永嘉侯点头,估计这次道同是难逃一死了。
他暗里欣慰早马友君一步谕示道同逃走。想起了前几天的内心的挣扎,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件好事。
作为道同的直属上司,顶着布政使大人的压力,要暗示一个知县逃走,这一点决心下的可谓很大,稍微扭头用眼角斜斜的注意了一下身旁的师爷,也不知道这个师爷帮助自己下的决心,到底对自己是好。还是坏。
但是此时不能犹豫,张玉贤搪塞道:“向闻马大人办案精明于练。有马大人通力勘核,谋逆之案不难水落石出。”
“关于道同谋逆之案。毋须勘核。”马友君沉下脸来,颐指气使,说道:“老父母请即刻回衙,命衙役将逆犯道同等拘捕归案。”
“马大人的意思是......?”
“不是在下的意思,乃永嘉侯朱侯爷、广东布政使徐大人、提刑按察使霍大人晓谕贵府......。”说着从袖中取出牒文递给张玉贤,“请大人过目。”
张玉贤展开牒文:
查番禺县知县道同等,私通云南,收留敌寇,罪属反叛大逆。敕令广州府火速拘捕道同等一干案犯,务必一网打尽。反贼道同一经捕获,即按大明刑律就地正法,斩首示众,并出榜公告,昭谕百姓。
牒文下方加盖广东市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大印。
张玉贤看罢牒文,倒吸了一口冷气。
“枉法之徒,令人发指。”他在心里愤愤骂道,“倘若道同真的被杀。秉公执法反被刑戮,此冤永世难雪难伸,仗势犯法却是堂而皇之成了光明正大。”
“张大人,看明白了么?”马友君背着双手。斜睨着他,阴阳怪气地,“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这不是明摆着么。”张玉贤敲着牒文反唇相讥,“不劳先生教诲了。本府自然遵照谕示。决无半点含糊。”
说罢,小心收起牒文。强压心头怒火,轻蔑地看了看这条鹰犬。
马友君诡谲地一笑,说:“老父母秉公办案,伸张正义,早已名播遐迩。此案了结之后,布政使、按察使大人自会奏明圣上,说不定老父母还要平步青云呢!”
“先生过奖了。本府既为朝廷命官,食国家俸禄,自当效忠皇上,尽心尽职,秉公执法,岂敢苟且懈怠,玩忽职守,本府决不会放走任何一个贼犯刁徒!”
“说的好,说的好!大人忠心可嘉,学生敬佩。”马友君对张玉贤的一语双关不知是没听出来呢还是故意装佯,“张大人,学生还有一事相告,这牒文......。”
“牒文已有明令,不劳大人教诲,”张玉贤不耐烦地截住他的话头,“捕杀逆贼道同的告示本府马上就会公布于众,但是道同下乡催粮,遍地寻觅不获,这一点,广州府衙门里面全部都是知道的。”
“道同乃蒙古余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再有勾结云南梁王之事,罪当万死,不过……张大人,现在番禺县依旧没有公开他的罪状,让一些贱民依然以为道同乃是一县的父母官,对于此事,布政司和按察使,连同都司衙门都觉得有些蹊跷。对于反贼道同,勒令大人即刻派衙门差员将其家族控制,瓮中捉鳖,抓住之后斩首示众!”
好狠毒!张玉贤顿时对那个嚣张跋扈的永嘉侯朱亮祖、那个道貌岸然的广东布政使充满仇恨、鄙视和厌恶。
这分明是贼喊捉贼,狼狈为奸,杀人灭口。他恨自己懦弱胆怯,在广州早就传闻朱亮祖要对付道同,现在反诬贤良,自己还要跟着这个奸佞落井下石,充当鹰大,真是羞愧万分。毕竟良心没有混灭,毕竟正气尚存一息,所幸天佑无辜,千钧一发之际使他能暗中放走了道同,愿苍天见怜,情助他和家人化险为夷。
“马大人言之有理,你我同回府衙,本官即刻下令。”
“张大人请!”
“马大人请!”
张玉贤回到府衙,换上六品官服,与马友君并行来到大堂,张玉贤堂椅落座,马友君傍坐一侧。
张玉贤表情严肃,目不斜视地轻拍惊堂木:
衙役们一片低沉的呐喊,两排皂隶手执红色大杖威严肃立。
“衙役们听着!”张玉贤高声说道,“本府奉承布政司、按察使司衙门谕示,立即捉拿逆贼道同——”
衙役们互相望了望,不敢吭声,屏住声息。
“汝等全副武装,即刻包围道同宅第,务必擒拿反逆,就地斩首。”
几个衙役吃惊地喊了起来。
“老爷,道大人……”
“不得喧哗!”张玉贤猛击惊堂木。两个街役止住话头,“一个时辰之后。提道同人头见我。出发——”
“慢!”马友君突然喊道。
“马大人……”张玉贤惊诧。
“张大人!”马友君离座,眼珠子转了几转。贴近张玉贤说:“反贼道同根本不在宅院之中,这个是你我都心知肚明之事,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呢。”
“噢?这……不是马大人的意思么?”
“对。不过,道同极其狡猾,早已经逃窜,当务之急,是要让百姓都知道其的罪状,捉拿反贼,大家都有责任。那边都司衙门已经查收,咱们广州府衙倒是可以缓缓,以张榜公告其的罪状,以免他蛊惑百姓……”
“那……马大人的意思是……”
“有请!”马友君把声音压得很低,“张大人可遣心腹衙役具示公告布政司和按察司的榜文,道同乃张大人亲手提携,若是如此,大人有大义灭亲的高风亮节。对于其宅院附近,只能控制。不能捉拿。”
“就依马大人计行,”张玉贤估计这时道同已经逃走,为避免马友君见疑,便说。“本府承局中惟捕头赵健最是精明干练,可差遣他去。不过,能否请马大人随侍与赵健一同前往?”
此语正中马友君下怀。他想广州府衙这些衙役说不定都与道同有交,倘若暗做关节。欺上瞒下,岂不误了大事。所以。听张玉贤这么一说,赶忙顺水推舟,“也好。”侧身吩咐随侍李贵,与赵健一同前往道同处下帖。
张玉贤声色俱厉地交待赵健:“你与李贵持本府印鉴前往番禺县,交付给番禺主簿刘赟一起执行,务必做到番禺县上下详尽,注意,务必谦恭温和,不得扰民。”
马友君又向李贵叮嘱一番,赵健便和李贵持请柬退出大堂。
张玉贤惟恐这位提刑按察使司的推官生疑,笑着对马友君说道:
“法网已张,陷阱掘就,猎物插翅难逃了。”
“老父母深明大义,不屑私情,令人敬佩。”
“先生过奖了,这叫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么。”张玉贤把手一拱,说,“先生请随本府衙后堂叙话,静候禀报。”
他们离开大堂,并行绕过屏风,经回廊,走进后院,来到小楼书房,寒暄之后,各自落座,老仆张德送上茶水,一旁侍立。
“老父母儒雅风流,经纶满腹,果然名不虚传。”马友君环顾书房插架琳琅,秋山乱叠,顺口赞道,“以府尊之大才屈就广州可谓是大材小用了。”
“谬奖,谬奖!下官承蒙皇上圣眷,布政使大人提携,委任广州知府,惟恐疏漏于万一,自警自重,勤勤恳恳,下抚边陲苍生,上报浩荡皇恩,诚惶诚恐矣。”
“知府大人过谦了。”马友君欣赏完一副不知道谁画的《春雨田耕图》,又在博古架旁仔细端详,见格中有一只双环耳壶,取出翻转抚玩,此壶上质细润,胎釉俱薄如纸,粉青颜色,表面多碎纹裂痕,世所罕见,马友君爱不释手,问道:
“知府大人,此壶当为百圾碎,应是哥窑所出吧?”
“马大人果然好眼力,不愧博古方家。此物确是哥窑之物,现时已不多见,十年前我在浙江老家时,一位族兄所赠。”
“噢……在下也有耳壶一只,与此壶大小样式相仿,米黄色,疑为章老二之章窑所出,没想到在知府大人处鉴赏哥窑名器真是有缘。”
张玉贤心中不觉暗笑,马友君假充内行,不辨真伪,实际上这只双耳壶乃是元末所仿,照宋代哥窑式样,貌似而神非,张玉贤不便戳穿,笑道:
“其实哥窑章窑皆不如汝窑,马大人听说过徽宗下旨的事么?”
“在下愿闻其详,请知府大人指数。”
“徽宗下旨:‘雨过天晴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汝窑遵旨,果然做出雨过天晴色瓷品,这种瓷制作堪称精绝,制作时将玛瑙研成细粉,调作釉汁,出窑之后但见器皿之上隐约如螃蟹爪一般美观的细纹。在下有幸在长兴侯府一饱眼福,那可是稀世珍品。”
“那是海市蜃楼,可望而不可及。”马友君依然把玩着双耳壶。弦外之音地感叹道,“其实这双耳壶和学生那一只也堪称双壁。可惜它们天各一方,难以团圆。”
张玉贤一愣。这个马友君分明是暗中递话,有意索要这只双耳壶,反正这只耳壶原是赝品,没有多大价值,不如作个顺水人情,懵懂懵懂这个对古董一窍不通的庸人。
“马大人既是见爱,拿去便是。”
“这这这……啧……这多不好意思,”马友君惊喜万状,却故作推辞。“君子不夺人之所爱嘛。”
“大人过谦了,区区古器,身外之物,况且归方家收藏也可谓物得其主了。”
“既然老父母割爱,学生笑纳了。”
马友君如获至宝,唤来随侍保管。又寒暄了一阵,有两个衙役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回禀张大人,马大人,有人在白云山一带发现了逆贼道同的踪迹!”
“什么?!”
马友君。张玉贤惊诧地站起,同时说道。张玉贤故作愤怒地掷碎手中茶杯,厉声吩咐道:
“立即升堂,晓谕缉拿逃犯!”
“是!”
道同潜逃匿迹的消息很快传到广州。广东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徐立,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霍林,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薛亮三位封疆大臣十分震惊。聚集在布政司衙门小花厅。广东布政使徐立立即把话头引向正题:
“道同畏罪潜逃,请二位大人各抒高见如何处置?”
废话。都指挥使薛亮在心里骂道。按察司衙门派马友君去广州府衙时已捎去你布政司、按察司处杀叛逆道同的牒文,如今道同逃脱后又被发现踪迹。公布榜文,悬赏缉杀就是,还抒什么高见?这老滑头分明是怕道同弹劾朱亮祖的事情四处散布,惊动朝廷,自已脱了干系。因此把广东三司绑在一起,对付这个小小的番禺知府。
“布政司大人,”提刑按察使霍林说,“道同逃脱事关重大,学生的意思是布政司、按察司衙门出榜布告天下,悬赏缉捕逆贼道同,再请都司大人命各处卫所派兵,严守所有关隘,清查酒楼客栈,布下天罗地网,谅他插翅难飞。”
“杀鸡焉用牛刀!”薛亮立即摇头说,“只须谕示广州府衙查办便行了。一个书生,就算是蒙古人,即使让他逃跑在外,也兴不起风浪。堂堂广东三司,犯不着如此大张声势。”
薛亮虽说是一介武夫,但却粗中有细。他从种种迹象推断,永嘉侯朱亮祖干的到底是什么勾当,不过由于朱亮祖军权在手,对于广东都司有很大的节制能力,而且广东各个卫所的将领,大部分出自于朱亮祖的手下,让他这个空壳的都司指挥使也有些无可奈何,有时候只能装糊涂。
否则,从职务说三司平起平坐,若论品秩,他薛亮属正二品,隶属于五军都督府和兵部,而布政司、按察司只是从二品,凭什么听徐立指手划脚呢。徐立没想到这个赳赳武夫来了这一手,抿了一口茶,绵里藏针不紧不慢地说:
“薛大将军确是快人快语,不过……虽说道同是广州府治下的区区七品知县,但是他意图谋反,私通敌寇,可就不能以鸡犬之徒一言以蔽之了。到时候朝廷查究起来,布政司、按察司固然难推职责,薛将军恐怕也难能置之度外吧?”
徐立不动声色地反戈一击,薛亮心中一怵,翻眼看看徐立盘划着如何处置这个棘手的难题。
“这老东西分明是在威胁老子,言下之意我们都是一根线上挂的蜢蚱——屁!”薛亮在心里骂道。
徐立见他不说话,含笑说道:
“将军卫戍两广,朝廷干城,二品大员,执掌一方军务,布、按、都三司虽说并立,各司其职,互不统辖,直接听命于朝廷,不过,三司又同处一方,互为鱼水,相互牵制。”他顿了顿,咄咄逼人地说,“番禺知县公然勾结敌寇,忤抗皇家,罪成大逆,如此朝廷钦犯,我三司若不同心协力缉拿追捕,也难逃玩忽职守,忤逆朝廷之罪。不知薛将军以为然否?”
“这笑面虎笑里藏刀。”薛亮想道,他巴结中书省丞相胡惟庸素有所闻,不过,此事不可鲁莽顶撞,自家就拒之不办,这次,若再硬顶下去,他们必然一同诬我“包庇钦犯”,恐难以说清,不如先答应下来再作道理。于是笑道,“徐大人说得有理,我老薛岂能坐视不管?依我看这小小蟊贼,一定难逃法网。”
“那么薛大人的意思是……”
“薛亮与二位大人齐心合力,命令各所派兵共同张网,缉捕钦犯便是。”
“好,”徐立捋一捋胡须,轻轻地咳嗽一声,接着说道,“按咱们之前商量好的:一旦发现钦犯,就地正法!”
薛亮疑虑地问道:“向来缉拿钦犯,按律当三司会审,取证论罪,如果一杀了事,日后如何交待?”
徐立反讥地:“还须向谁交待?永嘉侯坐镇广东,已有明谕,我辈照办便是。”
薛亮轻蔑地瞅了徐立一眼,更进一层认定随幕后的朱亮祖才是这件事情的主要黑手,薛亮推断,道同很可能掌握了真凭实据,执意查验,才发生这件事情。
如今逃匿在外,下落不明。以道同名卑位贱与当朝侯爷相抗衡,似乎是以卵击石,注定遭殃,即使他铤而走险,上告京师,也无人敢受,何况他已成为通缉钦犯,永嘉侯又下令就地正法,哪有可能捅开铁幕,暴露真相?但是,薛亮又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古往今来,平民百姓告御状告倒皇亲国戚的也不乏先例,万一道同侥幸通天,捅了马蜂窝,自己也难逃“关隘不察者与私茶同罪”的重罚。
薛亮曾听人讲过狡免三窟的掌故,不再与徐立争辩,心中盘划着如何审慎处置好这件事。(未完待续。。)
252 事情原委与进宫
道同去哪里了?这个问题几乎没有人能够解答。
就连暗示道同暂时退避的张玉贤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在京师中只是知道了部分消息的庞煌,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无意之举,有时候也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他绝对不会料到,自己当初布置的,自己都以为没有什么太大用处的棋子,现在能暗中帮了他一个忙。
广州是一个商港,虽然大明王朝间歇性禁海很大程度上阻碍了商业的发展,但是妨碍的,总是明面上的贸易往来,却也间接的助长了走私的风气。这时候的走私,基本上官府都很少去管。
因为大明虽然也有水军,但大都是内陆水军出身,在海上航行本来就不是擅长的事情,所以大明的海上力量根本不是那么强大,甚至可以说是比较弱,要不然按照朱元璋的脾气,也不会只是想着禁海,不去想着一个海岛一个海岛的剿匪。
而且,华夏传统中,只有领土他们才放在心上,至于领海之说,在儒家人的眼里,更加是遥不可及。
这一系列的条件都证明着,只要你出海经商不被在岸边抓住,那就绝对不会有问题,而海上贸易的高额利润,更加是商人们追逐的目标,为了这些,他们根本不在乎危险,何况他们更加知道怎么去规避危险。
道同和朱亮祖的主要矛盾,其实很简单,就是进行海上贸易的商贾,刻意的交好朱亮祖这个实际的广东最大的军权执掌者。而朱亮祖身为地主出身的军阀,偏偏吃这一套。收受了这些走私商贾的钱财和物品之后,百般庇佑。然后,这些受到朱亮祖庇佑的商贾们给地方上的行政造成了很大的干扰,直接造成了军权维护下的商贾和地方行政的冲突。
生性耿直的道同就是这样几次三番的得罪朱亮祖,以至于要弹劾这个嚣张跋扈,干扰地方行政管理的朱亮祖。也导致了朱亮祖生出了杀心,要彻底毁掉道同这个四处和他作对的番禺知县。
正因为广州的地位,在庞煌心目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在当初怀柔开办义学时,庞煌在教学的同时。着重提及了这个地方的重要性和海上贸易的前景,经过几年下来,怀柔义学变成了现在的清华义学,又搬迁到北平城中,但是由于言传身教,让很多学生都对于广东有了兴趣。
原来在大家心中十分神秘而又富庶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模样,大家都想知道,所以有不少学生南下广东、福建、广西等地。
而张玉贤是浙江人,家中也算的上是地方大户。也是商贾出身,有一些家财,由于张玉贤升任一府主官,所以家族将生意也扩大到这个地方。慢慢的发展的也不错,其中,又吸收了不少能写会算。而且愿意经商的人。
其中张家至少有三个人出自怀柔义学,其中有一个叫做史晓文的人。渐渐的崭露了头角,在张家颇为顺风顺水。特别在广州的表现可圈可点,不但极为精通算术,而且将张家的生意从广州开拓到福建泉州一带,更是大力的发展海上贸易,让张玉贤的族人获利很大,当然让张玉贤也得到了家族的重视。
经过仔细调查背景,这个史晓文是北平人,竟然是驸马都尉开办清华义学中一个被开革的学生。
本来一个这样背景的人,张玉贤不该用的,因为很多人都会害怕得罪了驸马都尉,但是张家却不是那么认为,他们觉得,像是有史晓文这样背景的人,已经断绝了仕途,而且很多商家也不敢要,肯定是走投无路才到南方的。
因为两广地带,在浙江人眼里,的确是属于蛮夷之地,穷山恶水、泼妇刁民等等都用上也是很正常的,而史晓文这么于才能,还来广州发展,这本来就是当时作为一个浙江的家族想不通的事情,所以面对这样一个走投无路的人才。
他们权衡再三,觉得还是拉拢为家族所用比较好一点,所以很重用史晓文,不但让他署理了张家在家族的生意,而且张玉贤还让他进了广州府衙,作为自己的师爷,心里觉得如果这样,肯定能让这个被驸马都尉驱逐门墙的人感激涕零,甘心为张家效死。
就是这个史晓文,在事情的发展之初,就觉察到事情的不对,史晓文不是张玉贤,因为他并不是官府中人,只是张玉贤私人幕僚的身份,同时还署理着很多生意,各种消息,特别是街里坊间的传言,他比谁都清楚。
心里马上就感觉到有些不对,这个史晓文当初虽然是被驱逐出清华义学的北平人,但手里却是有着庞煌的五角硬币,身上还算是肩负着一些责任。
面对着这样的一个问题,他虽然不敢随意做主,但是作为庞煌放出去的棋子,却是对这种事十分的敏感,知道驸马都尉的脾气,如果知道肯定不会置之不理,于是悄然用上了自己对张玉贤的影响力,间接干涉了事情的进程。
用的办法无非有两点,其一,那些本地走私商贾对于张家的生意冲击很大,而且本地走私商贾和朱亮祖交好,有军方支持,张家发展的太慢,而且明显的广东人排外,虽然张家最近几年发展的很快,但是如果没有朱亮祖支持的本地商贾,那有着广东府衙支持的张家,会发展的更快。
与其那样,还不如利用这次道同的事情,将朱亮祖赶走,那么本地商贾失去了军方的支持,怎么给张家的产业争斗呢?
其二,道同和张玉贤的私人关系还是不错的,他们上下级之间的配合很好,而且张玉贤这个人虽然有用自己官职干涉张家生意的事情,但是还算是正直和公允,官声也不错。而且朱亮祖这次下手也太狠了,引起了张玉贤的不满。
在这两种因素的干涉下。张玉贤率先找到了道同,陈说厉害之后。劝道同暂时避让,开始没有想到去京师告御状,但是随着朱亮祖的干涉,三司追捕行动的升级,道同也被惹出了肝火,特别是听说,抓住自己之后要被就地正法,那肯定忍不住,于是就准备去京师告御状了。
而白云山显露行踪。就是在急切赶路中不小心而暴露,之前他一直在中山的好友那里居住暂时避祸,看到躲不过去之后,就要去难记南京城了。
而就在道同躲避过追捕的人,日夜兼程往南京城赶路的时候,有一日午后申时,从溧水庄园赶回来的庞煌在太监引导下来到朱元璋居住的坤宁宫。
走进皇帝寝宫,一眼便见到朱元璋,连忙趋前说:“儿臣叩拜皇上!”
难得清闲的日子。朱元璋很意外庞煌的前来求见,最近一段时日,北方的军报传来的十分及时,由于有了飞舟的帮助。几乎辽东的军报,在第三天就能送到南京城皇帝的书案之上,比之前快捷了不知道多少。皇帝也十分的满意。
而且,最近虽然没有什么战事。但是徐达无声中,将纳哈出逼的也是十分狼狈。眼看着就要走投无路,等于说,之前在京师中商议的计策是可行的,现在就是在考虑何时出兵撕破脸的时候。
不过现在还不到最佳的进攻时间,所以无论京师中,还是辽东,都在等待着。
而如今,朱元璋正在考虑,如果辽东进展的顺利,关于京师中丞相的人选,说句心里话,对于胡惟庸现在的消极怠工,朱元璋已经不满意到极点了。
但是庞煌的突然觐见,他还以为之前交代的事情查出了一些眉目,所以就马上召见,但是没有想到,却是为了道同之事庞煌才要觐见的。
“父皇,请恕儿臣直言,最近父皇是否收到通政司递交过来的一份奏折呢?”
“什么奏折能让你上心,说说看。”
“是关于广东番禺知县道同弹劾永嘉侯朱亮祖的奏折,儿臣听说已经到了通政司,所以冒昧的问一下,儿臣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道同?朱亮祖?”
乍一听这两个人名有些熟悉,朱元璋毕竟还年轻,稍微沉思马上就想到了前几天,在朝会上,有奏折称永嘉侯朱亮祖弹劾一个知县的事情,并且在奏折上有广东布政司的具名,马上也觉得有些奇怪,甚至以为是庞煌将姓名说反了。
不露声色,将谈话的地点由坤宁宫改成了御书房,朱元璋亲自从通政司送来的奏折中,找出了一份被他几乎已经忽视了的奏折,仔细的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着看着,眉头便皱起来了。
道同的奏折上怎么写的暂且不说,但凭着这件事,处处就透露着十分的古怪,道同的职位很低,和一个侯爷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敢于指出朱亮祖不法的事,这件事要是诬陷几乎就是死罪了,从这个方面,便证明了道同奏折的真实性。
朱元璋做事很雷厉风行,马上又将侍卫召过来,去调阅朱亮祖的奏折,顺便查询关于朱亮祖送奏折的通道,他已经猜出了朱亮祖的奏折是通过军方的专用快递发出的,所以虽然道同奏折的日期遭遇朱亮祖奏折的日期,但是却是先到。
证实了这件事情之后,朱元璋轻声叹了一口气,没有迟疑,马上亲手写了一份关于赦免道同的诏书,让侍卫通过五军都督府,用快马送到广东布政司昭告。
这一切的过程,都在庞煌在身边的时候做完,花了有半个时辰左右,对于老朱处理事情的方法,他还是十分佩服的。
“庞煌,你说这件事情的疾症结何在?你能道出么?”
庞煌听朱元璋这么一问,心里并不惊慌,他此番在专门来京城晋见皇帝,帮助道同这件事寻找契机,在皇帝心中投下一个阴影,撩起一阵风声。所以他故作诡谲地不回答皇帝的诘问。
半晌才说道:“父皇,儿臣以为症结在于‘贪。’”
朱元璋反复玩味,他是个十分精明的人。否则也做不了皇帝,于是笑道:“看来你早有准备。要不然也不会只用一个字就概括了整个事情的过程。”
“也不尽然。”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儿臣斗胆浪言,刚才只说了一半。请皇上恩准儿臣说全。”
“你讲!”
“其实人心基本上都是贪的,正所谓人性本善、人性本恶,这两种说法都代表着人的贪欲,善恶本来就是一种极端的行为,儿臣记得在海外有人说过,极端的善或者是恶,从根本上都是一个错误,而道同之事的详情,儿臣本身并不知道详情。只用一个贪,只是一个预想,一个提及关于任期制度的引子而已。”
“噢?听你弦外之音,朕应该用你所谓的任期制度了,但地方官吏,本来都有任期,但是朝廷之上,擅用任期制度,特别是关键部门。恐怕人心不古,会有人阳奉阴违,弊塞其中?朕自开国以来,严惩贪佞不法之徒。法纪严明,为甚贪佞不法之徒,杀不尽。惩不惧?”
“陛下英明天纵,权威无上。严惩贪官污吏确实史无前例。儿臣虽为皇亲国戚,却是出身乡野之间。对父皇怜惜天下苍生,关心百姓痛苦,惩恶扬善,光明正大,心生敬仰。今陛下垂询,为甚贪佞不法之徒,杀不尽,惩不惧,儿臣寡闻识浅,不揣鄙陋,奏禀天子。”
朱元璋点点头,专注倾听。
“儿臣以为,人盖因贪欲太盛,邪气侵心,恶念盈胸,私室晦秽。他们惟求一己之荣华富贵,荫蔽子孙;独无大明之江山社稷,不忠不仁。加之彼等狼狈为奸,互相庇护,弄虚作假,蒙蔽圣聪。如同瓜蔓相连,网线相扣,故而难发阴垢。这干人又权柄在握,彼以权庇某之贪佞,某复以权势馈彼之贪欲,拉拉扯扯,攀来牵去,如此做法怎能铲除贪佞?夫以贪佞之人惩贪佞之徒,譬如以己之拳击己之躯,焉能奏效?法之不行,起于贵戚;法之阿贵,又与无法何异?检点斯人,可谓是千人一面,千调一腔,俨然正人君子,道貌岸然,高唱廉明,呐喊惩贪,其实是屠夫念经,贼喊捉贼。陛下圣明,烛照幽隐,果真能倡行‘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则天下贪佞之瓜蔓网络便自然分崩离析矣。”
朱元璋听罢,久久沉默。庞煌这些话,基本上和道同之事没有什么干系,但是却是在质疑整个大明官场的所谓风气,大明立国十三年,要是算是他作为吴国公的时间,朱元璋本人一惊执政快二十年了,也觉得事情越来越麻烦,所以并未怪罪庞煌回话的跑题。
又问了很多事情,以至于到了傍晚吃饭时,庞煌才使然离去,问的多寡与内容,暂且谁也不知道,但是都和关于任期制度有关系,倒是把朱亮祖的事情撇在了一边。
不过作为皇帝,在最后还是当着庞煌的面,下旨命广东布政使、按察使和朱亮祖携道同弹劾的朱暹一起进京面圣,等待查询。
做完这一切之后,朱元璋来到御花园,在鱼池边伫立俯视,在傍晚的斜阳下,碧清的池水中游戈着数十条形态各异的金鱼,或自由自在悠然飘行,或晃如凌空停滞泰然不动,或仰首吮吸,或俯冲池底,或嬉戏追逐,或活泼翻腾……他顺着鱼池绕了一圈,欣赏着鱼池边摆放的精美绝伦的盆景:古松、雀梅、佛肚竹、拘杞、榆桩、梅桩。
卵石径边盛开的牡丹、月季艳丽繁茂,香气袭人,却没有引起他的注目。他在两只黄色彩绘龙文缸前站住,每只缸里栽着一株栀子花树。茂密浓绿的枝叶撑开浑圆的华盖,缀着数百只嫩绿晶亮的花蕾,一个个俏格格地翘首枝头。
朱元璋伸手摘除几片黄叶,心中漾着甜蜜的回味。按理栀子花本是一种最普通最常见谈不上是高贵的名花奇葩,可朱元璋却对它怀有特殊的感情。每看到栀子,他便想起故乡凤阳,便想起童年时母亲在后院里栽种的几株大栀子花树。每到五月栀子花开时白花花一树雪白,母亲每天摘下来数朵,插在鬓发上,挂在帐子里,供养在案上的瓷水瓶中,还给他用一根红线拴着,挂在脖子上。那栀子水灵灵,纯净洁白,朴实无华,清香扑鼻……四十年过去了,情景恍如昨日,令人沉醉、迷恋、惆怅。
太监禀报邓顺公公求见,朱元璋伸手又摘去栀子丛中的两片锈叶,说:“叫他来吧。”
消失了很久的邓顺,不知不觉的又出现在皇宫之中,再加上之前汪广洋之死,这一切都证明着,关于邓顺被贬的事情都是假象,这没有什么值得商榷的。
但是这一切谁都不知道,消息只控制在少数人的手里,别说胡惟庸,就算是庞煌,也只是朦朦胧胧的猜到一些,知道的并不详尽。
邓顺慢慢的走进御花园,在朱元璋身边跪下,还没有等他禀报什么,皇帝就开口问道:“朱昱在京师中表现怎么样?”(未完待续。。)
253 亮祖进京和两道相遇
事情变得有些扑朔迷离,接连两道圣旨发出,让大臣们看到一片片冰冷的刀光,第一道圣旨是赦免道同的,等于说是否认了朱亮祖的弹劾,而第二道圣旨则是召见朱亮祖和徐立、霍林等广东主官的。
庞煌认为,自己要是朱亮祖就不会轻易的应诏前来京师,因为这一切都包含着杀意,所以在之初朱元璋下圣旨的时候,甚至想要劝解朱元璋的愤怒,但是随即便被自己的感觉打消了那个念头。
因为他看出来,朱亮祖不敢不来,现在朱元璋带着开国皇帝的余威,用帝王之气强压,所以朱亮祖明知道是死罪,也不敢不来。
更何况回到府中,与刘琏的谈话,随即也揭开了心中的疑惑,因为在大部分的人眼里,甚至在朱亮祖的眼里,他犯的罪过应该不至于被皇帝赐死,也就是说,朱亮祖就算是诬告道同,也不是死罪。
前提是皇帝不要别有用心,而道同也千万不要死。
要是被朱亮祖知道这个原因,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因为张玉贤的一时冲动,劝诫了道同逃亡,从而救了道同一命,而说不定也是间接的救了朱亮祖一命,作为现在一时气盛的朱亮祖,知道之后,会不会感谢一下张玉贤和道同的救命之恩呢?
这个是不可能的,刘琏说道,因为道同是蒙古族人,本来就在大明间接受到排挤,在大臣们眼里,特别是在主战派的大臣眼里。皇帝朱元璋虽然一直说着平等对待、并无歧视等等,但是无论在朝中还是在民间。无论是舆论还是官方消息,对于蒙古人并不算是公正。
这可能大家还没有从对蒙古人淫威的愤恨中解脱出来的缘故吧。
先不说这两道圣旨怎么和穿山越岭去京师告状伸冤的道同擦肩而过。在离南京几千里以外的越秀山旁边一所极豪华的花园里,有一座百花亭。百花亭旁的一座楼榭上的临窗处,摆着一桌丰盛而极精致的酒菜,几个丫鬟正在忙着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冰块分别放在厅堂四周,屋子里已是一片凉气袭人的。这时间,只听得楼下一声高呼:“侯爷到!”立时楼上的丫鬟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差不多连吸气的声音也憋住了。
随着一阵楼梯的震响后,一群妖冶的年轻女子,簇拥着一个肥头肥脑的老头儿和一个如花似玉的柳腰少妇上楼来了。那肥老头儿就是在广东鼎鼎大名、权重一时的永嘉侯朱亮祖。那少妇正是朱亮祖的色艳压群的宠姬罗秀。待他们搂搂抱抱坐定之后,众女子推推搡搡、嘻嘻哈哈好一阵戏谑,小罗秀这才依在朱亮祖的肩旁,举酒敬道:
“侯爷前去演兵劳累了,小妾敬一杯,让侯爷解解乏。”
朱亮祖笑着,伸手搂着罗秀,让罗秀将酒喂在自己的嘴里。他倒真有点儿乏,眼下的一对大眼囊沉重地垂着。胖脸上的皮肉松软地吊着,无节制的床笫营生,严重地消耗着他的生命力,即使是堆成山的稀珍补品。也无补于事。
此刻他的确乏得厉害。当然去演兵操练,朱亮祖是尽心尽意的,因为那是他赖以依靠的根本。当然要事必躬亲,而且隆而重之。但是现在已经演兵操练完毕。他也可以放心放意地胡闹了。
又有一个小姬举杯敬酒,搂着罗秀的朱亮祖只笑不张嘴。小姬困顿地收不回手。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小罗秀熟知朱亮祖的臭毛病,在一旁提示着。她指指那小姬的嘴,又指指朱亮祖的嘴,小姬这回明白了,仰面将酒倒在自己嘴里衔着,然后娇滴滴地攀着朱亮祖肥硕的肩膀,爬上他的大腿,将小嘴凑在他肥嘟嘟的大嘴上,把酒加上甜酽酽的唾沫,一股脑喂在朱亮祖的嘴里。朱亮祖吞下酒和甜沫还不满足,仍咬着小姬的小嘴不放,急得那小姬呜呜直叫。惹起了满堂的娇声的艳笑。
在这样的肉麻嬉戏中,迷醉着的朱亮祖哪还记得肩负着的国家大事?几天前陷害道同的事情,也早在回家的路上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常年的征战,养成了他凡事都满不在乎的性情,对于有些阻碍自己心情的东西,他都习惯性的大手一挥,杀了便是,不过如今杀的更加含蓄,更加没有压力而已。
朱亮祖已玩惯了这种统帅大军的把戏了,他不以为这是什么大事。在他看来,不论当大官,抑或做小官,都是一个样,无非是喝酒玩女人。不同的是官做得越大,权拥得越大,酒就越好,玩的女人就更多,更漂亮。如今又是给更大兵权的时候,他照拿不误,且振振有词地夸口说:
“蒙元鞑子都被我们赶走了,百姓要感谢我们,既然感谢,那我多享受一些算什么嘛!”
也有明智者看出朱亮祖虽然之前是威风八面的大将军,而且功勋卓著,但是到了广州之后渐渐的蜕化成酒囊饭袋一个,让他在广东统领兵马,不为别的,是因为他手中原先就有兵权,没法子从他手中把兵权拿过来,也没法子让真正有本事的人出来带。
让朱亮祖率兵,无非是做权宜之计。让他在广州孤苦的吃点苦头,弄出不可收拾的局面后,才有机会选用别人取而代之,大明也好名正言顺的将军队纳入正规的序列之中。
其实这种情况很多,大明比比皆是,驱逐蒙元时,大家都是起义的军队,虽然最后朱元璋统一了天下,但是各个将军手中的兵马,多多少少还是保留着很多的控制权,这些控制权只能慢慢的削弱,而不能一下子取而代之,否则就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被各式不堪入目的灌酒把戏弄得兴味索然的小罗秀,忍不住提醒说:
“侯爷呀,你不是说是来游山的吗。怎么只顾灌酒?”
色迷迷的朱亮祖这才从酒的嬉闹中醒悟过来,“吱”地一下在小罗秀的嫩脸上亲了一口。说:“还是我的爱桃想得妥帖,要不把游山的事也忘了。大家快看看怎么游玩吧!”
此时的窗外。好像专门和朱亮祖做对似的,竟然一点点的下起了小雨起来,广州很少这样的蒙蒙细雨,虽然淋不坏人,但是却是会让人比较烦恼。
朱亮祖被这眼前的雨丝触动了一下,心里觉得有点儿堵,似有好多好多话儿要说。但是正和了他不想出行的心意,不由兴奋地揉着小罗秀柔软的耳垂,激动地说:
“你们看清楚了没有?不是侯爷不出去游玩。而是下雨了,这怎么出去,咱们就在这里好好的玩吧……。”
众姬听着朱亮祖的话,定睛瞅着窗外的雨丝,倒也嚼出点味儿来了,一个个饶有兴味地猫儿似地叫了起来:“是呀是呀,在这里也好玩的很。”
朱亮祖没有因这些女人的怪叫感到生气,反越说越起劲:
“这就好有一比,好比我侯爷来广州城一样。心想事成啊。”
说到这儿,朱亮祖故意停下来,想让众妖姬再喝一回彩。可是回应给他的,只是一片静默。这些女人们只是张着一双双漂亮的大眼睛盯着他,她们并没有弄懂侯爷说的是什么意思。朱亮祖好不失意,生气地继续着自己的话:
“本侯爷没有来广州城之前。就是一个穷当兵的,手头没有多少钱财。就算原来有些土地,也荒废了。现在。本侯爷一来广州城,黄金白银就堆满了库。”
说最后这句话时,由于一种难以压抑的激动,使他心中无法不充满狂喜,所以那话不像是说出来的,而像是使劲掷出来的。他那只始终不停地捏摸着小罗秀白嫩耳朵的手,也禁不住摸重了,痛得罗秀“哇”地一声叫:
“哎哟,痛死我了!”
朱亮祖是极疼小罗秀的。他不忍心自己心爱的小女子受痛苦,忙用舌头去舔那只耳朵,一边说:“还痛呀,你还痛呀!”所有的女人都给逗笑了。几个胆大的是出于嫉妒,也是为了调侃,尖声尖调地说:“哟,嫩得,啧啧,还痛呀!”
……。
正闹着,一个丫鬟匆忙忙地上楼来了,这打扰了朱亮祖的兴致。他喝问:
“慌慌张张地干什么?”
丫鬟忙说:“小侯爷说有要事要见侯爷您。”
朱亮祖一听是自己的儿子来了,知道不是重要的事情是不会在夜里亲来打扰的。便立马起身下了楼。
朱暹没待朱亮祖走下楼梯,劈头就是一句:“父亲,不好了,不但遍地寻不着道同,而且听说,京师里要下来赦免道同的圣旨,听说是道同的圣旨被皇上看见了。”
这坏消息来得这么快,是朱亮祖极感意外的。瞒不过皇帝,本是他意料中事,但自己毕竟是永嘉侯爷,心里觉得皇帝不会因为一个蒙古人难为自己,到时候不过是认罪认罚的事情,也妨碍不了他在广州的自在日子,但怎么这么快就被皇帝知道,而皇帝又这么快做出反应呢,看来连一个自在的日子也没法安逸地过了。
“消息可靠吗?”他这样问。心想这样也好,广州即将迎来夏季,天气慢慢的炎热起来,南京城要好的多,权当是消暑吧,所以随意的问问。
朱暹说:“这是弟弟从京师里派人用咱们家的快马连夜送出的,肯定可靠,据说是通政司将奏折送入宫中的第二天一早,皇上就知道了。”
朱亮祖又问:“那个胡丞相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你弟弟没有给他丞相府送上重重的心意吗?”
朱暹回道:“弟弟在来信中说了,皇上根本没有通过中书省决议,直接由宫中下的圣旨,等中书省知道,就什么事情都晚了,而且,皇上还下圣旨,召见您老人家和广东布政使、按察使一起进京呢,父亲,您看怎么办!”
朱亮祖听罢,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冷冷地说:“这是迟早的事呀!”
朱暹听出了弦外之音。他深知父亲的城府,明白他们这一帮也迟早会走这条路。至于事情发展的好坏,原本是无所谓的。没有了生死之患,他也就放心了。
朱暹一走。朱亮祖突然感到心里冷冷的。这个昔日沙场上和蒙古人厮杀的干将,风月场中的老手,一时变得胆小起来,灾难既然已经到来,眼前的一切都将失去,他能不心慌意乱?他无心酒乐,竟独自在丫鬟的搀扶下回房去了。
这一夜他一直没有睡好。虽说小罗秀回房后,在他身边百般温柔,他也没有了平常那种野性。没作丝毫的回应。这倒吓着了小罗秀,她当是自己尽力不到位,失却了应有的魅力,讨不到侯爷的欢心。
她越这么想,就越在挑逗上下功夫,将平日侯爷最欢喜的行动都搬出来了。但朱亮祖仍然木呆了似的,没有什么反应。罗秀急得没法儿了,干脆赤身**地爬到朱亮祖的大肚皮上。心思全在临头的大灾难上的朱亮祖,无心做那种事。一时气起,顺手将她推了下去。
就是这一推,陡然使他想出一个解脱困境的主意:这件事我基本不是没有怎么出面干涉吗?可以推他个什么都不知道嘛!这一想,他高兴了。便又兴起了平日的意趣,侧身来找小罗秀。却满耳是罗秀嘤嘤的哭声。他才想起刚才委屈了她。便将她搂在怀里,又是是咬又是舔。直咬舔得罗秀吃吃笑……。
第二天朱亮祖见亮早起了床。罗秀还在沉沉地酣睡,他没有惊动她。却派人悄悄地找来了他这件事的主要责任人,广东布政使徐立和按察使霍林。
他说:“道同的折子到了京师。朝廷里的那帮专挑我的刺的家伙决然不会闲着,我得到消息,皇上要召见咱们三个回京,所以才这么早找你们来,大家商量个对策。”
徐、霍两位都说:“侯爷不找我俩,我俩也会赶早来找侯爷的。形势紧到这个份上,侯爷不行动也不行了。”
朱亮祖点了一下头。默然片刻后,问:“事已如此,不知你们二位作何打算?”
徐立见朱亮祖这么提出问题,就明白了面对的事情将不会太艰难。他是了解这位永嘉侯朱亮祖的功勋,所以还是有一点底气的,他作为布政使,也不相信,皇帝会因为这点小事,杀掉一个开国的大将。
想当年,朱亮祖和皇上作对,第一次被擒获后投降,但是随即又反叛,第二次抓住之后,按照道理早应该杀掉了,但是当时皇上就没有舍得杀朱亮祖,然后又毫不怀疑的给朱亮祖兵权,让他带兵和陈友谅、张士诚交战,洪武元年,和征南将军廖永忠一起由海道取广东。悉定其地。
进取广西,克梧州。元尚书普贤帖木儿战死,遂定郁林、浔、贵诸郡。与平章杨璟会师,攻克靖江。同廖永忠克南宁、象州。广西平。班师,太子帅百官迎劳龙湾。三年封永嘉侯,食禄千五百石,予世券。四年伐蜀。帝以诸将久无功,命亮祖为征虏右副将军。济师至蜀,而明升已降。徇下未附州县。师还,以擅杀军校,不预赏。八年同傅友德镇北平。还,又同李善长督理屯田,巡海道。十二年出镇广东。
当时擅杀军校,都没有怪责,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蒙古族的知县,而且这个知县现在应该还没有死,那怕什么。
徐立对于朱亮祖是有信心的,他附着他,依着他,不是因为服他,喜欢他,而是因为他没来由地有权,且是无可争议、无可替代的大权,他依附他,是需要仰仗他的权,让自己也能更大地得到一点权。他对他是忠心的,所以说话也就十分直率。他说:
“眼前是形势在逼着侯爷回京了。但是回京之后该怎么办,我们心里却是没有一点章程!”
这本是朱亮祖自己也想到了的,但从徐立的嘴里说出来,他听了总觉得酸酸的。到底是在广州住久了,而且这里有他的越秀山,还有那一帮亲娇娇。要离开这些,他心里总不是滋味。徐立虽然不是他的嫡系,但是中间却有胡惟庸这层的关系,所以暂时来说,徐立是他的一只有力的臂膀。他信任他。也厚待他。他只望他帮他,护他。他说:
“徐大人。你正说出我的心里话了。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咱们不动起来。的确有些不行了,更待何时?你是广东布政使,我是护卫广东之统军的人,维护广州的安定是你我义不容辞的责任,今天来找大人,就是想听听大人对于怎么处置道同的意见,本侯倒是觉得,这个道同死了还是比活着好啊。”
徐立、霍林起初听朱亮祖说得慷慨激昂,大有报国之慨。心里不免刮目相看。以为朱亮祖已改弦易张,要立地成佛了。听着听着,那种小心眼的尾巴又露出来了。说来说去,无非是做做样子。把大家连在一起做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而已。所以他说:
“侯爷,我细细捉摸了,我们可以有两个方案。道同既然已经失踪,那么肯定是往京师里面去的,沿途的搜捕是少不了的,反正他已经离开。接不到圣旨,也不算是赦免,到时候我们先斩后奏,人既然死了。本官以为,以侯爷的威名,皇上就算是有责罚。那自然也是轻的,我们可以加大悬赏。利用个人自己的影响力,在沿途捕杀成功那是最好。这是第一个方案。”
朱亮祖一听心里就觉得可以。他想,这徐立别看是个文人,也发猛气了,便问道:“那第二个方案呢?”
孙虎臣已觉出了这位永嘉侯的满意。便顺着他的心意说:“皇上既然过问,那么肯定是要有个交代的,而御史们的言语,和丞相大人的担待,是要顾忌的,所以我们还是要多准备一些钱财,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上下一心为我们说话,下官以为,皇上也会从善如流的。”
这一番话,说得朱亮祖心花怒放,心里直夸徐立的心眼就是多。忙说:“这两种方案都好,就按照徐大人说的吧。待我准备一下,等圣旨一到,我们立即出发。”
孙虎臣说:“还有,侯爷能不能利用军方的影响,让召见我们三人的圣旨先到,而赦免道同的圣旨后到,到时候下官先把一切准备工作做好,只等侯爷一声令下。”
这一点是有些讲究的,先接召见自己的圣旨,躲开赦免道同的圣旨,到时候推脱起来也有一些说辞,朱亮祖想了一下,点点头,准备端茶送客,随即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悄悄地问:
“听说最近我们按察司的大牢人满为患,本侯爷出征俘获的那些海盗,现在还有吗?”
按察使霍林马上点头说:“是有几个。”
朱亮祖高兴地急问道:“其中有当恶名昭彰的吗?”
霍林十分肯定地说:“有的。但是已经都把名字报往了五军都督府和刑部,就等着秋后斩首的文书批复下来就要处决了。”
朱亮祖摆了摆手,说:“好,我俩先说到这里,那个姓几个海盗你要将他看守好,到时候押解着跟我们一起进京,到时候是很用得着的。”
走出朱亮祖的府邸,徐立和霍林着实在心里捉摸了好一阵子:侯爷问海盗做什么,还特别问恶名昭彰的。想着想着,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原来是想用来邀功,趁着抵罪了。当然这些事他们也更不敢说了,既然朱亮祖已经想办法开始脱罪,那么自然也会将大罪领走,他们二人的罪责就会小很多,正合他们的心意,还去说什么呢。
=====================南京和广东的分界线============================
胡惟庸在圣旨下达之后,就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个结果,所以索性就没有引火烧身的举动,甚至就连当初朱亮祖弹劾道同的奏章,也是有御史台那帮子喜大好功的御史大夫们宣扬出去的。
等于说,这件事从头到尾,和他一点点的关系都没有,这不能不说胡惟庸作为一个官场老手的政治敏感度。
他预感到皇帝要发飙,一直想发到自己的身上,但是偏偏自己什么都不做,就连中书省的事务都不去理会了,此时的他就像是一只刺猬,皇帝就算是想下嘴,也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甚至。在胡惟庸内心最深处,还有一个偷偷摸摸的打算。在一定的时机之下,他准备将这把火彻底的烧大。彻底的将祸水东引,让自己更加安全起来,不过这个秘密,他怎么也不会和其他人说起的。
四月三十日傍晚,胡惟庸又按照往常的惯例,在半山园一带散步,一直到了吃饭前才回到府中,这个习惯他已经坚持了几个月了,每次出行。开始是有老仆跟随,最后变成了胡岚,父子二人一个声称养病,一个称为锻炼,想携而行,倒也有那么几分父慈子孝的景象。
“岚儿,晚膳之后,请到书房里,我有事说说。”胡惟庸叮嘱胡岚说。
“遵命。父亲大人!”胡岚应诺。
回到府邸之后,顾不得风尘仆仆的劳顿,胡惟庸沐浴更衣之后,便钻进书房。命仆人将厚厚一摞文书摆到册案,夫人亲自泡上一杯碧螺春茶,见丈夫沉默不语。眉峰紧蹙,知道他心中有事。没有多说话。胡惟庸问她,今日有没有人来府上求见?夫人说了十多个名字均未提及胡惟庸想要听到的名字。胡惟庸便不再问下去,寒暄几句,夫人悄悄离去了。
这位在历史中被称为华夏最后一任丞相的胡惟庸,从开始极受皇上倚重,到现在的步步小心,不知道心里承担了多少的压力。
这次,番禺县知县道同凭着耿直气盛一腔热血弹劾永嘉侯朱亮祖,胡惟庸从多角度分析,朱亮祖肯定有该被治罪的地方,确系触犯大明刑律,但最终皇上会权衡国事,考虑这位拥重兵驻守广州的朱亮祖,断然不会像处置其他犯事人员一样处理朱亮祖,他相信,结果会恰如他所料,朱亮祖不会受到按律行罪的责罚。
“回禀老爷,少爷求见!”侍仆闯进书房禀报,打断了胡惟庸的思索,一听说儿子这么快就来了,心里也觉得欣慰,立刻吩咐:
“让他进来吧。”
胡岚本来是一个精明干练,善决疑难的人,所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过是一直被胡惟庸压制着。这次自己将要退下,而儿子,他也该放放手,顺便将其培养一下,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在教儿子怎么个为官之道。
见礼之后,两人将最近朝中大事,京师要闻做了简单的讨论。忽然,胡岚凑近胡惟庸问道:
“父亲大人,可曾听说朱昱这个名字?”
胡惟庸一愣,见儿子胡岚诡谲地转动着双目,知道肯定在这一会的时间,儿子又得到了什么消息,所以漫不经心地反问道:
“你说的这个朱亮祖的次子,飞彪卫的千户朱昱?”
“正是此人。”
“他怎么了?”
胡岚摇摇头,说道:“听宫内的消息,皇帝对朱昱最近的动向很感兴趣,而且触动了邓顺这个人,这个老太监又回来了。”
胡惟庸倒吸了一口凉气,压住了心头的惊讶,更感到此案棘手。
“岚儿,”胡惟庸沉吟片刻,对他的儿子说:“此中隐有关节,一言难尽。那朱昱的事情暂且可以不管,但是有一件事情,你必须做到,实在不行就出动林贤......。”
胡惟庸忽然探身压低声音对他的儿子说:“一定要把道同控制在咱们手中,别的什么事情都不要管,为父有大用。”
“噢!”
“岚儿,你回去之后,立即召集十几个忠诚可靠武艺高强的心腹,叫他们身着便衣,日夜在京师各个要道四面暗中逡巡,发现道同,不惜一切加以保护劫持。注意,行动要灵活、机密、果决,千万不可暴露!”
“孩儿遵命!”胡岚说:“吏部有道同的画影图形,属下们也就容易认得道同了,决不致让他落在别人的手里。”
而道同几乎与胡岚说这句话的同时在南京江边上岸。他和很多人也许在人海茫茫中侧身而过,但素昧平生,各行匆匆,失之相晤。
当胡惟庸在书房思虑那个他如今生死难卜时,鸡鸣寺的云素长老正与道同在禅房相见。云素长者考虑来来往往鸡鸣寺的香客太多,恐怕露出破绽,辜负了老友的重托。特意将他们安排到乌龙潭边一处隐蔽的精舍,巧的是。正好是道衍他们当初曾经居住的精舍。
道同和道衍两人,也许冥冥中有那么一些缘分。为了保险起见。因为道同暂时还是待罪之身,所以连斋饭也没供应,云素法师便催促小僧沙可领他们走出鸡鸣寺,朝乌龙潭方向疾走。
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一处丛林密布、环绕着偌大的碧波粼粼的湖面,“这便是乌龙潭!”小僧沙可指着湖面说。顺着草坡疾走,道同跟着他往下滑,沿着一条傍水的杂石小道,蜿蜒向北。修篁夹道,一片清凉。透过竹丛,偶见三两轻舟在潭面游弋。
“那是什么!”道同忽然惊叫,顺着他指的方向,两人都惊诧地发现,潭中兀地窜出一条数尺长的怪物,通体黝黑,在夕阳下闪着白光,然后潜入潭中,昂首往北冲行。溅起层层水花。
“水妖!”沙可并不停步,也不惊奇,漫不经心地答道,继续疾行。说,“这水妖每年可见,据说有千年道行。宋朝蒙元都有人见过,说是一条黑龙。乌龙潭的名儿就是这么来的吧。”
道同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紧赶几步。追上了像猿行兔跃般的小僧。发现右边潭面有一个小小的水汀,上筑青瓦粉墙精舍,隐隐传来钟磐之声,心想,大概就住在这里吧?
“那是月潭庵!”沙可似是听出道同的心声,戏谑地说,“庵里有两名小尼,貌若天仙,笑一笑,两个小酒窝滴溜溜圆,勾魂摄魄呢!”说着摸摸光头,看了道同一眼。道同忍不住地抿嘴笑笑,心想,“出家人也好色,六根不净。”
再往前,过了一座拱形桥,竖着一座青石牌坊,没多远,便见有数间瓦舍隐于松林间的一方空地上。二水环抱,由一条柳荫夹道的石堤连着。
青黛色的大门紧闭,低矮的围墙不足六尺。墙头上长满了杂草野花。沙可敲门,开门的是两个只有十来岁的小和尚,见了沙可都喊“师傅!”
“都安排好了吗?”沙可摆出师傅的架势,径直朝里走去。
“回禀沙可师傅,都安排好了。”
沙可领着道同穿过一个小小的庭院,进入客堂。
客堂不大,却布置得十分雅洁,三面屏门阀榭,松荫笼护,潭水掩映。水磨青砖一尘不染。倚窗摆设数张硬木椅几,堂中空悬三尺长短紫檀木鱼,案上紫铜香炉内檀香袅袅,香气弥漫。
置身于室,顿觉飘然出世。没想到喧闹的京师竟有如此清静所在。墙上孤悬一幅墨竹,画得十分奇特。修篁数丛,竿细叶瘦,石上清泉,月色朦胧,掩映茅庐,窗透灯光。画之上方,月傍云头,端坐似有若无的骑兽菩萨……。
小和尚送上几杯清茶,端上几碟糕点,沙可见道同仍然愣着观画,便说:
“施主也喜欢此画?”
“啊,还算喜欢,不知道是哪位才子所做。”
“敝寺方丈云素长老善交天下奇人,广结善缘,莘莘学子,迁客骚人,往往畅叙禅堂,谈诗论画。这座寒潭浮庄也是法师常常与施主聚谈之地。此幅《竹月泉禅》便是洪武四年科举时,几个才子所做,至于姓名,贫僧倒是不知。”
道同经历过蒙元科举,所以也颇能苦学,当然理会的了,当下一笑坐下,遂不再言语。
沙可转身去后院,片刻转回,请道同厢房就餐。
菜肴十分丰盛。道同欣喜,他本是蒙古人喜欢吃肉,这一路行来急急忙忙,倒是没有正经吃过什么,连忙夹着一块古老肉往嘴里便送,一咀嚼便失望了,原来是素面做的样子极像古老肉。
再尝其他盘菜,均是素菜,反正肚子空了,也管不了那许多。沙可又转身向小僧作了交待。不一会,搬上一只青瓷长颈瓷坛。盖子打开,酒香四溢,道同端起碗闻了闻,浅浅地抿了一口,只觉得酒味浓烈醇香。
“不瞒大人,这酒乃是本寺秘藏数十年陈年老窖。出家人是不准喝酒的,这酒只放在此寒潭浮庄内,名流学士往往喜欢饮上两杯,这酒便是备以款待的……。”
“沙可师傅,”道同虽然是蒙古人,但是常年在南方为官因为自律很少喝酒,现在也饮酒过量,满面飞红,见沙可离席,心中总是挂牵着如何能告御状,便问:“不知云素长老可曾对师傅交待?”
“施主放心,”沙可说,“我师傅云素长老和您的好友乃数十年老友。我师傅与京师王公大臣、皇亲国成都有来往,师傅自有办法安排拜见各位大人。至于何时何地,还请稍安勿躁。师傅交待小僧转陈各位,务必在此耐心静候,千万不可随意走出乌龙潭,更不可上街游逛,因为师傅也在考虑,到底为大人您引荐那位大人最好了。”
道同点点头,端起香喷喷的白米饭开始吃了起来。
随后,沙可将道同安排在一间屋内,这顿饭一直吃到酉时,晚饭也就免了。沙可又向小僧了空叮咛,夜里轮番巡示,不可大意。这才退回自己的住房,开始练习他这一天没有做完的禅功。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因缘际会之下,在此次此刻,又有一个人回到了南京城内,要是这个人的踪迹被庞煌知道的话,恐怕会不计任何代价的将此人控制在手里,这个人就是在之前提到过的,在陕西巧遇秦王朱樉的道衍。
道衍怎么会回到京师之中,其中的原因谁也不知道,但是在两天前,皇宫之内接到消息,秦王朱樉已经有惊无险的回到了自己的封地西安城中。
至于是什么借口,什么原因,又是怎么回到西安的,在秦王朱樉的奏章中有具体的说明,而此时不是重点,重点是道衍回到了南京城,自然而然的,又到了乌龙潭附近,寻求主持的帮助,因为他本身也是一个和尚,那么更加的名正言顺,挂单在鸡鸣禅寺,是谁也没有注意到的事情。
况且道衍也有意的掩饰自己的踪迹,一个不起眼的和尚,在茫茫的人海中,要是不刻意的去发现,还真的是有些难以注意,大家都在睁大了眼睛寻找道同的踪迹,没有料到,一个比道同更加会引起朝廷变动的人,也在南京城内出现了。
道衍和云素长老在鸡鸣寺中谈禅论道一直到深夜,道衍胸含的禅机和理论,让云素长老心里折服,到了歇息的时间,本来想挽留道衍就在寺中居住,但是道衍却拒绝了,反而又提及了乌龙潭边的那所精舍,可能因为云素长老年纪大了,忘记了哪里已经安排人居住,也许云素长老根本没有将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更加没有想到,一个堂堂的道衍高僧,竟会参与到政治斗争中,在云素长老的心里,像是道衍这样的高僧,本来就应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人,参与到凡间的俗事之中,难免会被凡人的尘埃污垢。
可能就在这样的前提下,道衍随着另外一个和尚沙班,也连夜来到了乌龙潭边的精舍之中,打开房门,竟然听到隐隐有鼾声传来,道衍不由一怔,早惊动了在此地巡视的小沙弥,前来询问,却见到是熟人。
道衍没有费多大的功夫,便知道在房间居住人的大概身份,两只眼睛不由眯了起来。(未完待续。。)
254 道衍道同
第二天一早没有过多久,道同和道衍便成了一见如故的旧友,至于过程不用多说,以道衍的口才和心机,想要做到这一点,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特别是在刻意的情况下,更加是轻而易举。
“贫僧和道大人一见如故,又同有一个‘道’字,在佛家也讲究一个缘法,这说明我和道施主有缘,不若今日贫僧陪道施主前往半山园游览一番如何。”
在乌龙潭的这所精舍里,的确不是一个谈论事情的好地方,特别是要谈论一些国事,甚至是道衍准备谈论的一些事情,根本不能在这么一个人多吵杂的地方谈及,因为随着太阳的升起,游人也渐渐的多了起来,实在不太适合在此久居。
本来沙可和尚来了一趟,想请道同和他一起去别的地方暂时隐蔽一下,但是被道衍劝阻,相反的邀请道同一起前往半山园赏玩。
所谓半山园,又叫做王荆公半山园,其实不过是在离南京城七里半到钟山也是七里半铜井倍之半山里修建的几间草堂而已。
因许多文人学士缅怀宋朝江宁府的大诗人王安石,纷纷前来寻踪怀古,不知是哪位书家以苍遒古拙的行草制了一块《怔荆公半山园故居》的匾额,然后附会、传闻、吟诗、作文,使得这个寂寞多年的半山园便成了京师的一个名胜古迹。
文人雅士之所以选了这个地方聚晤,一来图个清静无市嚣之扰,同时又都十分仰慕这位拗相公的文才气节。有意凭吊他在钟山的偃影之地,天下着小雨。钟山半隐半显在湿濛濛的雾气中,岗峦上草绿花红。时鸟啁啾,几横坐牛背的牧童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吹着笛子浴看苍茫的烟雨。
“那是清逸灵秀之地,不怪王荆公选了这个地方隐居。”道同感慨地问道:“又还是谢公墩故址吧。”
听到道衍的提议,道同心里不由一动,有些想去,虽然是蒙古人,但是自幼受到儒家文化的熏陶,对于附庸风雅这种行为,也曾经流连忘返。竟然在此时和道衍论起了半山园的来历来。
“正是谢公旧宅,”道衍道:“王荆公有诗为证,‘我名公字偶相同,我屋公墩在眼中。公去我来墩属我,不应墩姓尚随公。’可见王安石半山园必是谢公墩故址无疑。”
想了一下,看到道同一副猜中而满足的微笑,不由心里一动,遂又矜持地笑道:“其实京师有两处谢公墩,道施主知否?”
道同诧异道:“噢?还有此说?请道衍上师述其详。”
道衍抿了一口刚刚煮好的宜兴雀舌。口若悬河地说起来:“谢灵运曾撰征赋曰,视治城而北属,怀文献之悠扬,李太白有登金陵冶城西北谢安墩诗。序云,此墩即晋太傅谢安与右军王羲之同登,超然有高世之志。于时营园其上,故作是诗。所谓冶城访古迹,犹有谢安墩云云。那个谢公墩却不是拗相公诗中所言谢安旧居,半山园的这个谢公墩才是王荆公当年的半山园旧居呢。”
道同轻抚美髯,眯着双眼,听了道衍之言,不以为然,笑而不语。他当初常年北方城市,对于江南各地的名胜古迹本来就不太熟悉,来到江南为官,却是径直去了极南之地的广州番禺,就连到都没有到过南京城,怎么可能有道衍熟悉本地的情景。
不过他不和道衍争辩的原因,却也不是不知道,而是太过于执着自己之前的听说,对于道衍刚才的解释,因为不涉及什么原则,所以根本也没有往心里去,在谢公墩在哪里,有那么重要吗?
这就是北方读书人的务实态度,是和江南文人那种咬文嚼字、分毫必争的性格很不相同。
见道同矜持微笑,道衍便问:“道施主不以为然么?”
道同和道衍相谈半天,也觉得十分投缘,所以也不忍扫兴,听到发问,马上笑道:“道衍上师此说,山人未曾听过,还请指教。”
道衍为了增加在道同心中儒僧的分量,所以并不客套,说:“城东原也有座半山寺,旧名康乐公,因谢玄曾受封康乐公之故,至其考谢灵运仍然袭封,今以坊及谢公墩观之,兼及王荆公诗中所述方位,显然指的是这里。而冶城北郊的那个谢公墩才真正是谢玄旧居,两者相距甚远,王荆公在诗中误把谢玄当作谢安了。”
“道衍上师果然强闻博学,稽考入微,”道同赞道:“王介甫罢相隐居于此,虽然弄错了谢公墩的方位,却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千古绝唱,如:涧水无声绕竹流,竹西花草弄春柔。茅檐相对坐终日,一鸟不鸣山更幽。”
道衍说:“我倒是喜欢介甫《泊船瓜州》,京口瓜州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道同接口吟道:“‘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我想道衍上师一定是触景生情,但又不知道何故触动了上师时下的心境?”
被道同这么一点拨,似是触动了道衍的痛处。他缄默不语,遥望细雨中的翠绿岗峦,心中不是滋味。
就这样,两人也没有说去不去半山园,就在乌龙潭附近的路上慢慢的行走着,凑趣的江南细雨悄然的飘着,却是丝毫不干涉两人各自的心境。
道同当然是为了未知前途的担忧,但是道衍呢,却被自己的遭遇卡住了思路,想到自己满腹经纶,在尘世为才子,出家做高僧,偏偏人到中年,却陷入了恩怨情仇之中。
原来江南闻名江南的儒僧,变成了现在一个连光明正大露面都不敢的野和尚,虽然某种程度上是自己的选择,但是因缘际会,是什么逼迫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呢?
想到这里。不由抬头看了看北面的方向,那个方向。有高大巍峨的皇城,里面住着的人。就是使他落入如今境地的根源。
自从看到高巍被腰斩的身躯,道衍便知道,自己已经要走向不归路了,而自己的下半生,恐怕就要以和皇城里面的那个皇帝作对为目标。
他恨那个皇帝,他恨那个当初承诺过但是又反悔的太子朱标,他恨他座皇城,他甚至从心里都憎恨这个南京城。
但是为了达到一些目的,他就算是恨。也要回来,只有回来,才能完成自己的目标,只有回来,才能让自己的心安,只有回来,才能让皇城里的那个皇帝付出自己应该得到的代价。
想着想着,道衍的脸上不由显出一丝丝的狰狞来,在蒙蒙的雨丝中。竟然有些扭曲,这就是恨吗?蓦然间,道同突然感到好像有一股股的凉气,扭头看去。道衍却已经掩饰了自己的神情,恢复了那儒雅,那云淡风轻的飘逸之中。
“呵呵。今天的南京好像有点凉啊!”道衍掩饰道,说着又缩了缩脖子。好像一副怕冷的样子,道同的那一丝丝怀疑马上就无影无踪。仿造道衍的动作,也缩了缩脖子,但随即就发现根本没有那个必要,因为广州要比南京热的多。
南京的这股冷风,不过是让他觉得舒爽,觉得更加快意,又加快了步伐,继续向前走去。
道同见道衍缄默不语,气氛有些沉闷,便转了话题,因为文人之间有时候的投缘就是盲然的相信,自己斟酌了一下,便将自己的遭遇,稍微的向道衍透露了一些,最后说道:
“道衍上师,下官弹劾朱亮祖的心志坚决,还望上师不吝赐教。”
“蚍蜉撼大树,谈何容易。”道衍拂去氤氲在心头的懊恼的说。
听罢,道同激昂地站起身来,指着道衍说:“现在的大明,已经不想前些年的大明了!我就不信大树难撼!前几年大明刚刚立国,需要这些武将鼎定江山。而如今陛下以猛治国,疾恶如仇,登基以来杀了贪官无数眉毛也不皱,丝毫不含糊,只要触犯大明刑律,不论尊卑,惩处不怠。永嘉侯朱亮祖勾结地方豪强,擅杀无辜,收受贿赂,按律当斩,皇上一定会秉公论处。”
道衍笑道:“果然正气凛然,令人敬佩,倒像是几年前贫僧的一个故人。然而老弟只见其一,未知其二。我问你,陛下杀公侯,戮大臣,但是可曾杀过侯爵以上者?”
“也曾杀过!”道同插话,“比如——”
道衍截住话头:“比如廖永忠、比如胡大海之子胡克、比如前中书省丞相杨宪之流,是吧?但施主忽略一层,倘若细究起来,他们这班人都是因为功高权重威胁朝廷,方才罹祸的。”
道同反问道:“可是永嘉侯身为军人,国之重臣,违反大明刑律,难道皇上不予罪之?”
道衍说:“不致降罪。”
道同大声诘问:“那为什么?”
“施主何必激动?”道衍正色说道:“这正是国家流弊所在。皇亲国戚子子孙孙,往往狼狈为奸,贪赃枉法,圣上也不是真的全然不知,净臣举谏,不过是隔靴搔痒而已。”
道同背手踱步,大声说:“我并未忘记。弟也深知,那班王侯将相之所以为所欲为,症结正在于此,所谓有恃无恐。无论大明刑律如何苛严,彼等哪里看在眼里?犯了法又能怎样?只要不谋反,不篡权,六部三司谁敢擅逮?一律由皇上圣裁。那些王侯将相各有阴私过失,自然结成网络,互相包庇,并且秘而不宣,藐视天下臣民。”
道衍笑道:“施主既知其中关节,还要坚持弹劾永嘉侯朱亮祖,何故?”
道同道:“下官身为一方父母之职,当尽忠臣之责,献赤子之心。况古训昭然,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倘若一任这些王侯将相横行不法,而朝中竟无一人净言举奏,那班人岂不益发张狂,大明律法又怎能顺行天下,朝廷举措又岂可顺应人心?”
道衍击掌叫好:“施主果然肝胆照人,正气逼人,”拍拍道同的肩膀。说:“可惜朝中如世全者寥寥无几,如果朝廷大臣人人如此。直谏上位,誓死护法。则纵使王侯将相虽有恃面亦有恐,虽有网而可撕破了。”
细雨濛濛下个不停,远处的山野之中,有几个牧童依然悠闲地坐在牛背上吹着笛子。道衍看见,信口说道:“好一幅春雨牧牛图!”
随即将话题带开,经过一路的谈论,他已经不露声色的取得了道同的信任,也将事情的原委弄的七七八八,算得上是明白清楚了。而现在的问题,那就是怎么将这件事情和自己的利益联系在一起。
又该怎么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这才是道衍想要考虑的问题,刚才将道同当做兄弟的热情,现在已经冷淡下来,他本来就是稍显凉薄的一个人,更何况他根本没有将眼前的这个蒙古人看成自己的知音,只是看成一个工具而已。
在他眼里,目前道同的利用价值很大。但是有一条必须要注意的,那就是道同不能出现在皇帝面前,否则什么事情都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结果会为皇帝杀人找一个借口,然后将此事平息下去。
而道衍偏偏不想让事情平息下去,平息下去怎么办!那还有什么文章可以做呢?
但是看着道同这么迫切的心情。道衍的心里未免有些不快,甚至突然生出一股杀意。但理智的他,随即将这个念头压制下去。低头在心里念了几句“阿弥陀佛”,也不知道是自我安慰,还是真心向善。
有什么办法阻止呢,他刚才已经暗示了告状无望伸冤,但是道同和他的立场不同,道同毕竟身为朝廷命官,凡事还是想寻觅官方的解决途径,所以只要他不绝望,就很难改变道同的心意。
不如将道同所处的位置偷偷的说出去!道衍看了面前正志得意满的道同,心里叹了一口气,就算说出去,也要看说给谁听,现在是在南京城,天子脚下,而如今的洪武皇帝手下的检校又是极为有威慑力,一个不留神,恐怕连自己也会搭进去。
不过道衍心里还是比较有底气的,在来南京之初,他已经和秦王朱樉达成了协议,他现在暗中是秦王府的首席客卿,虽然没有多少人知道,但是秦王朱樉却是折服于他的见识,也给予了他很大的支持。
钱财上面就不用多说了,秦王朱樉并没有多少钱,在南京当皇子的时候,只是靠着固定的亲王俸禄过日子,还有几处御赐的庄园,不过收成并不算多,按说西安是一个能够敛财的地方,但可惜的是,朱樉就藩的时间太短,而且事情繁多,还没有来得及收刮。
但是除了钱财,秦王朱樉却给道衍提供了一定的人脉,除了当初朱樉在京师经营的几处产业中,有着密探性质的卫士之外,另外朱樉的次妃邓氏,却是生为宁国公,死为宁河王邓愈的女儿。
邓愈前年因病在军中病逝,鉴于情分,皇帝让其子承袭了宁国公的爵位,本来应该算是一个闲散公侯,但是偏偏邓愈一直到死之前,都在带兵,手中自然有着一股死忠于邓家的力量,这股力量也被朱樉吸收了一部分,现在京师中,也算是有着一股势力。
这股势力,在道衍来南京之前,秦王朱樉除了留一些家底之外,交给了道衍很多,而且陪同道衍一起回南京的,就有朱樉自幼的伴读伙伴胡强,却是当年胡大海的义子。
当年朱元璋临阵杀了胡大海唯一的儿子,心里还是不太好受,偏偏胡大海无论找了几个妾室,都没有再生养,为了弥补这个遗憾,朱元璋赐给了胡大海一个子嗣,命收为义子,为其尽孝养老。
胡大海被叛将蒋英杀死之后,胡强没有资格继承胡大海越国公的爵位,却被朱元璋收在宫里,作为弥补胡大海的一个标志,让胡强和众皇子伴读,这胡强和朱樉的关系很是不错,最后终于选择了跟随。
朱樉收服胡强,却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当年胡大海在南征北战期间,虽目不识书,却能折节下士,曾荐刘基、宋濂、叶琛、章溢于朱元璋。军纪严明,曾说:“吾武人不知书,惟知三事,不杀人,不掠妇女,不焚毁庐舍。”胡大海待人诚恳,在众多文官系统中博得了较高的声望,而胡强也多多少少的沾光,很多老臣子怎么样也要给故去的胡大海几分薄面,如此以来,算是朱樉多了一个臂助。
而如今,也算道衍多了一个臂助,想到自己的家底,道衍才放心下来,以有心算计无心,自己这几天只要紧跟着道同,关键的时候阻止一下,而云素长老哪里,自己也能说服,那就没有什么问题。
至于该怎么利用眼前的这个道同,等道衍仔细观察一下如今南京城的形式再说。
只有利益最大化,才值得自己出手,否则还不如不动,以免引起了别人的怀疑,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道同就落入了道衍的掌握之中,而庞煌如今又回到了溧水,胡惟庸也在积极的寻觅道同的过程中。
朱亮祖磨刀霍霍,在赶往京师的同时,在沿途、京师的死士和心腹也开始行动起来,到底谁会先遇到道同呢?谁也说不清楚。(未完待续。。)
255 发现踪迹
“到底有几路人马在寻找道同呢?”
庞煌皱着眉头说道,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坐在对面的刘琏,自从庞煌接到宫内的旨意,说是要调查宫内意外之事被其知道之后。刘琏就成了庞煌府上的常客。
当然,在中间的一段时间,他在做好准备的情况下,也去应诏见了皇帝朱元璋,但是朱元璋明显的被辽东的军情所占据了注意力,也许朱元璋还有别的想法,但是暂时利用刘琏弹劾胡惟庸毒杀刘伯温的理由,却放下了。
刘琏心里也有些不甘,但却是放下了一桩心事,看着皇帝也么有继续让他去江西做参政的心思,所以在没有接到新的旨意之前,他一直以兄长的身份,来往于公主府和自己的寓所之间。
听到庞煌近似喃喃自语的询问,刘琏想了一下,道:
“咱们先算算,第一路人马,应该算得上是皇上的人马,而皇上想要寻找道同的原因,无非是想把事情的原委曲直弄清楚,甚至有些借机立威,警惕那些所谓的功勋臣子的感觉。”
“第二路人马,应该就是朱亮祖了!”庞煌接口说道:“其实一个死掉的道同,远远比一个活着的道同更加保险,道同死了,不但会死无对证,而且会大大减少皇上的怒火,最后是非曲直无论在哪里,朱亮祖无非就是一个罚俸降爵的下场,后果不大。”
刘琏与庞煌共同分析道:“据消息透露,听说胡惟庸对这个道同也有不少兴趣,胡岚最近见了那个林贤。对了,你知道当年徐州的劫匪杀人吗?就是牛云雷差点没有以身殉职。死的那一次,那一次指责北平布政使的那几个证人都死于非命。据可靠的人说,就和这个林贤有关系。”
“应该还有!”庞煌定下了结论,他潜意识中觉得肯定还有人对道同感兴趣,但是他毕竟不是神仙,根本不知道姚广孝已经仗着他僧人的身份,并且搭上了秦王朱樉这条线,也悄然来到了京师,并且巧遇道同,也在起着同样的心思。
这些人中。朱元璋是想把事情的原委搞清楚,其实在心里朱元璋已经将这件事定了性,但是缺乏的是人证和物证,道同如果能顺利的告御状,那正合朱元璋的心思,但是这件事,偏偏又不能大张旗鼓的说,因为那样有着偏袒道同,针对朱亮祖的嫌疑。
这样以来。在朝中是一个忌讳,潜规则如此,就算是作为皇帝,也不想就此留下话柄给大臣。皇帝要问罪责,必须有个光明堂皇的理由,为了莫须有而治罪。那是昏君才做的事情,朱元璋是绝对不屑于去做的。
两个人讨论了半天。都不得要领,但是在庞煌的心里。总是觉得那个地方不对,关心道同去向的人,也不是就自己和刘琏讨论的这几班人马,到底有几班呢?
“听说朱亮祖有个儿子朱昱在飞彪卫当千户,这个刘大兄知道吗?”
庞煌和朱元璋一样,同时想到了这个人,当然,朱元璋和庞煌所问的目的肯定不是一样的,先不说朱元璋有什么目的,就说庞煌,他关心朱昱的原因,无非是因为朱亮祖是最想要道同性命的人。
但是朱亮祖在路上拦截道同,虽然肯定去做了,但不一定能够成功,这种在千山万水、人海茫茫中寻觅一个人,就算是几百年后遍地是摄像头的情况下,成功率也不是一般的低,更不要说现在科技落后的大明了。
说到朱昱,这里要提提,身为永嘉侯的次子,继承父亲的爵位基本上是没有一点点的希望了,所以他不像是哥哥一样,整天跟在父亲屁股后面转,哥哥跟着那是学习为官为将之道,为了以后继承爵位光大朱家的门楣。
要是自己整天跟着,那就是别有用心了。所以朱昱虽然深的母亲的喜爱,但也只能躲得远远地。最后十八岁之后,朱亮祖看见儿子整天无所事事的和一帮子纨绔在一起,就给儿子要了一个京畿禁卫千户的职位,最后飞彪卫成立,又因为朱亮祖的威名,被调到了飞彪卫做千户。
开始还做得比较开心,渐渐的就被繁琐的事务绕的头晕眼花,不能说是朱昱不学无术,朱昱还是很精干的,错就错在他太年轻了,而飞彪卫现在隐然是皇帝的御用部门。
因为应用飞舟作战这个理论上还不太成熟,为了尽可能的锻炼驾驭人员,为了尽可能的让大明将士熟悉这种制空的方式,所以朱元璋大力加大了飞彪卫的扩建,现在基本上每天都要有几艘飞舟在南京城头上掠过,都是来往送信息军情的。
现在北方的军情基本上是靠着飞舟传递,而飞彪卫隐然就是几百年后的邮电局加上军情局的作用。
这个作用是很重要,但是却是很缠人,身为飞彪卫的千户,有固定的作息时间,有固定的路线,开始阶段几乎每天都在军营里度日。
朱昱快被憋坏了,就在一个月前,由于要锻炼新人,所以他才有了闲暇的时间,朱昱才得以回到南京城内。
谁也没有想到,他回到南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秦淮河纳了一个小妾,却是不敢往府内引,怕母亲责怪,父亲生气,于是就在外面找了一个寓所,索性开始金窝藏娇起来。
就在皇帝和庞煌将注意力都转移到他身上时,同时也注意到朱昱携着清丽佳人青华住着的南京一处寓所中,因为那里已经成了朱昱的常去之地。
半个多月来忙着布置储娇金屋,一有空便溜回私宅指点匠人装修摆设。他的这个寓所在南京城里最繁华的承恩寺附近的一条小街上,离永嘉侯府不远,虽然比不得公侯王府的宽绰气派。比不得达官显贵私邸的豪华富丽,却也十分起眼。
门楼围墙不奢华。一怕犯了朝廷有关居宅等级规模的规定,二怕过于张扬引起家人注目起疑。
他一贯讲究实惠的内穰子。外表浮华则并不多在意。毕竟是朱亮祖的次子,自幼在父亲身上学到了许多乖巧灵敏胆大狡诈沉着机警的情性。
客厅正房厢房廊房天井之外,也还有一片小小的花园。他把从秦淮河带回的青华安置在花园边一座精巧的两层小木楼里。
一带青砖花墙将它与花园隔开,本来就不大的花园便只剩下约摸五丈见方的天地。小楼紧傍着河水,就显得风光绮丽。那座小木楼前青砖花墙嵌着一个圆圆的月洞门,门上方的墙上俯悬着一块精致的铜牌,黄铮铮的牌面上镌刻着“青华小筑”几个墨绿色的小篆,左下方的一方未印显得格外醒目。
那是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了当时南京城里著名书家刘方百的墨迹,这位孔方兄认钱不认人。只要给足银子,酒楼妓院一概不拒。月洞门外是丛丛修竹,一条短曲的鹅卵小径连着小花园的假山鱼池。
进月洞门,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青砖铺地,两株石榴树,一张大理石圆桌围着四个小石凳。楼虽矮小但还精巧,楼下三间,一间小客厅。一间堆放着杂什用具;靠门的一间是使女住室。楼上是卧室,起居室,另一间则美其名曰书房。其实里面藏着十几年来朱昱用各种手段得来的古玩字画,也有一架图书。靠里边的墙角摆着一张精致的檀木小柜。上面落了三把锁。
这天晚上已交成时,朱昱还没有回来。四月底的夜晚还有点凉,青华站在楼上廊檐下凭栏远眺。天上没有月亮只有星星,显得辽远而深邃。青华想起自己凄凉的身世和一个多月的情形,哀伤而又愤恨。
不意让朱昱重金买得纳为小妾……唉!好在朱昱是个侯爷的公子。虽然是次子没有继承权,但是依照自己的身份,还能乞求些什么呢。但愿苍天有眼,保佑自己安安稳稳的,至于名分问题,她没有奢望太多。
尽管朱昱对自己百般宠爱,但她还是怕他只不过把自己作为一件玩物和任其蹂躏的肉身而已。
“青华,我回来了!”
朱昱一进月洞门,一眼瞥见青华凭栏伫立,便叫道。
青华蹙蹙眉头,淡淡地说:
“你回来了!”
朱昱三步并作两步,上楼之后,便扑到青华身边,紧紧地搂住她,在她的脸上亲吻着。一股冲人的酒气熏得青华直想吐,用力将他一推,拐进屋内。朱昱紧跟着进入屋去,又要来缠青华,青华一闪身,说:
“你一身酒气,熏死人了。坐着吧,喝点茶醒醒酒。”
朱昱顺从地坐下,青华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他面前,他伸手将青华揽到怀里,坐在自己的腿上,顺势亲了一口。
青华稍微有点厌恶地瞥了他一眼,他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完茶水,醉眼睥睨地说:
“青华,你今天特别漂亮,不怪人家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俊。”
青华没有答理。
“你猜我晚上在哪儿喝酒?”
“谁晓得,你的狗肉朋友多着呢。”
“宁国公家的胡强从陕西回来了,在杏花楼酒家摆宴,多饮了几杯。”朱昱站起来,踉跄地走向青华,青华移步躲向一边,朱昱打了两个饱嗝说,“这胡强也是,听说回来了几天了,今天非要请我吃酒,躲不过去,好青华,别生气啊,回头多多的补偿你就是了。不过有一条胡强不如我,他老婆没有你漂亮,像个水桶似的,吓死人了。”
青华噗嗤一笑,说:“这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
“对对对,情人眼里出西施。”朱昱色迷迷地望着青华说,“青华,你在我眼里比西施漂亮十分,就像天上的仙女……呃……一般。”
青华头脑一转,不如趁着他酒醉酒兴,趁着他甜言蜜语,掏问些话头,于是说道:
“你别尽捡好的说,谁知道你在外边还有什么心思。”
“没有没有!”朱昱摆手又摇头,说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我若有外心,天打雷劈万箭穿身。”
“唉”青华故作忧虑地说。“我倒不是怕你有外心,我只是怕你……”
“怕什么?”
“我怕你替母亲知道。妾身难逃杀身之祸啊!”
朱昱笑起来了,笑得如母鸡打鸣。说道:“我的好娘子,你也想得太多了。这事儿铁打铜巴金钢罩,万无一失。”
“常言道,不怕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万一也不存在,十万之一也没有。”
“你就如此自信?”
“我不是对你说了么,既然敢替你赎身。那就不怕什么,父亲来信了,说的如果那件事情办好了,回头就把我也调到广州去,到时候我带着你一起去,家里的那几个黄脸婆,就留在这里,管她们呢?”
说不定过几年我也是黄脸婆了,青华心里说。但是刚才朱昱说的是什么事情。如果自己也能参与进去,那就等于和朱昱站在一条线上,万一真有横祸飞来,也有金蝉脱壳之术和傍身之术。
青华想。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见朱昱总是缠着自己亲热,便转弯抹角与他周旋起来。朱昱勾着她的脖子在她的脸上亲着吻着,一双手在她的全身上下摸着捏着。她半推半就,娇嗔地说:
“相公。我既然嫁给你,就跟你是一根藤上结的瓜。不分彼此了。”
“是,是,说的是!”朱昱紧紧地搂住她。
“可是我总为你担惊受怕。”
“有我朱昱在,你惊什么怕什么?”
“要是你出了三长两短呢?”
“不会,不会,吉人自有天相。”
“那也难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常言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嗨,我有啥要忧要虑的?我父亲是开国功臣,皇上都很器重的,在皇上心里的影响更是势压群臣,我朱昱背靠大树好乘凉。”
“说来说去你怎么榆木脑瓜不开窍。我是想让你自己闯下一番基业,到时候能封王拜侯,我岂不是也能跟着你享福了,但你上面还有哥哥,永嘉侯什么事情都交给他,对了,这次为什么不让你哥哥做事,反而交给你做啊,到底是什么事情。”
“啊!青华,你绕了半天圈子,原来为个事情,有些事情,我哥哥是做不了的。非要我做才能行,父亲还答应我,事成之后,到时候找机会也会向皇上要个爵位给我,这一点你就不用操心了。”
青华紧逼:“你老是卖关子,叫我怎能放得下心?到底是什么事情,永嘉侯爷竟然要给您要爵位?”
“好好好,我就告诉你这秘密。这秘密除了父亲和哥哥,只有天知地知我知,就再也没有人知道。既然娘子如此疼爱担心,我就告诉你吧。”
青华竖起双耳,故意在朱昱的腮帮上亲了一口,朱昱顺势将她搂坐在自己的腿上,压低声音说:
“父亲最近遇到一些难题,很多事情都是我通过飞彪卫的飞舟传书做成的,最近我父亲也要进京了,但是在进京之前,我必须做成一件事情,就是杀一个人,最近这个人的行踪我已经知道了,呵呵,我很快就会是侯爷了。”说着阴险诡谲地一笑。
青华赶紧往下问,朱昱便再也不提了。只一个劲地要抱着她上床睡觉,青华就再也问不出什么了。
夜深人静,当朱昱打着鼾声熟睡之后,青华悄然起床,看着像是要小解,房内就有便盆,但是她却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来到了丫鬟秋儿的房间内,两个人嘀咕着,随后,青华有悄然回到房间内,在朱昱身边又重新躺下,好像重来没有起过一样。
事情要发生的话,有时候很凑巧的,秋儿和青华嘀咕之后,就起身从后门走了出去,深更半夜的,也不知道是去什么地方。
秋儿走了不久,外面便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门房不耐烦的开了门,随后朱昱也在熟睡中被叫醒,有人求见,朱昱和青华都穿上了衣服,让深夜来访的人进房间说话。
青华记得,是经常在秦淮河畔寻衅滋事的一个泼皮,叫做阿金的那个,心里有些厌恶,但是又想听听到底是什么事情,只好忍着那种恶心也随之行了一个礼。
阿金见过朱昱,朱昱得意地对阿金说:“金贤兄弟,这是你嫂子青华。”
“小人阿金见过夫人!”阿金连忙施礼,那瘦削的面肌抽动着,红肿的三角眼淫邪地瞟了瞟青华。
青华微微蹙动眉尖,鼻子哼了一声,没有答理。
阿金迫不及待地向朱昱说道:“朱大将军,您让我们注意的那个人,被我们发现了。”
“噢?”朱昱惊愕,大喜过望,瞅了瞅青华,青华一阵心跳,却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看着窗外。朱昱一把拉住阿金的手往外便走,来到书房,迅速关上门,急促地问,“快说,现在哪里?”
“就在京城!”
“在京城的哪里?”
阿金附着朱昱的耳朵小声说:“他们如今藏在乌龙潭寒潭浮庄内,我叫人在那里密切监视。不过好像还有个和尚,看上去和他很亲热的样子。”
躲在外窃听的青华没有听到阿金最后的小声密语,十分焦急。书房里一阵沉默,青华恐朱昱出来,赶忙退回自己的房间。
阿金走了之后,朱昱马上回到卧室对青华说:“青华,我晚上有事,就不留宿了。”(未完待续。。)
256 遇袭和被救
事情有些乱了,在四月底的这一天,京师南京城内,发生了很多事情,这些事情,都是暗地里发生的,大部分人连感觉到都没有感觉到,但是这件事发生之后,却将京师内的平衡稍微打破了。
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尽管道同对京师的情况料理得比较准确,安排周到,尽管云素法师老谋深算,秘密转移,还是露出了破绽。
坏就坏在巧遇道衍,而道衍又怀着别样的心思,如此以来,道同的下落,就慢慢的通过不知道多少条线索,在京师中慢慢的传播开来。就在道同和道衍返回乌龙潭的时候,就被有心人发现,并紧尾其后,跟踪到南京城下,鸡鸣寺边,又跟踪至乌龙潭寒潭浮庄。
见道同等进了浮庄一个多时辰没有再出来,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躲在浮庄大门外柳丛中窥伺,紧紧盯住。
先不说其他不知来历的人马,但说朱昱不进永嘉侯府,回到宅内,牵了一匹白马,骑上去,直向北面奔去。纵马沿街飞奔,穿过四个十字街口。过莲花桥,在成贤街下了马,拐入巷口,到了胡家。
胡家兄弟见朱昱晚上来访,必有要事,引入内宅。朱昱将来意说明,并说事成之后,各赏三千贯的大明宝钞。
胡家兄弟长到二十多岁也没见过这么多银两。再说朱昱是侯爷之子,是他们所认识最大的贵族,理当图报,二话没说便干脆答应。揣上迷药,喷管。
胡大腰插匕首。胡二手提鬼头刀,又带上麻绳。与朱昱各自上马,过北门桥,向西朝乌龙潭狂奔而去。
朱昱一行来到乌龙潭外与在外侧监视的人会合,已是戍时之后。月初没月亮,只有些微星光。
朱昱率胡氏兄弟朝浮庄潜行。过了柳堤,大门紧闭,四处无声,偶尔传来杜鹃的哀啼和湖中阵阵蛙鸣。
朱昱等屏声静气顺围墙悄悄转了一周,见庄内没有一处灯光。想是皆已入睡。他们翻过低矮的围墙,进入后院。突然,巡夜和尚自屋里走出,提着一只灯笼朝这边走来。朱昱等紧贴回廊一角,待了空走近,胡家老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兀地又住他的脖子,那巡夜的和尚大惊想喊叫,嘴被迅疾捂住,同时脖子被格上锋利的判官笔。胡老大以毛骨悚然的低声恫吓道:
“你敢喊叫,教你去见西天佛爷!”
“好汉饶命!”
“说,里面的是什么人,在那个房间住着呢?”
“这”
“快说!”胡老大将判官笔在他的脖子上略微转动。
“在……在……”
“带路!”
巡夜和尚战战兢兢地走到道同住屋。用手指了指。
胡老二将一块破布塞在巡夜和尚的口中,带到靠近客堂的柱子上绑了起来,因为朱昱再三交代。不可枉杀浮庄中无干之人,以免生出太多枝节。要不然这巡夜的和尚断然被杀。
胡老大点破窗纸,屋里黑洞洞什么也看不清。只听见清爽的鼾声一声接一声。朱昱捣了捣他的助下,示意动手。胡老大取出一根长只八寸的铜管,取下两头盖几,将钢管插入宣纸中,用嘴鼓气猛吹起来。铜管里粉沫状的粉尘是一种化学物质,散入空气后便成了致人昏迷的气体。
鼾声忽然停止了。稍停片刻,胡老大用力推开窗户,屋内毫无反应。
他料定迷烟起了作用,于是破窗而入。胡老二及朱昱也随着进入屋内,点上灯。朱昱走近昏迷的道同床前,仔细辨认,忽然兴奋地打了个响指。
“没错,就是他,快捆起来,绑上铁砣、石头,沉入乌龙潭。”他轻声说,同时命胡二去屋外巡视。
道同被迷药熏昏,加之晚上又和道衍饮酒有些过量,便越发麻木得像死人一般。胡老大等用麻绳将他们手足捆紧,又绑上铁舵、石头,竟然毫无所知。
朱昱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冷的残酷的微笑,心中骂道:“道同,你他妈的到阎王爷那里去告我父亲吧。”
他指挥着将道同抬到潭边,被这么一折腾,加上凉风一吹,道同醒过来了。
“你们是什么人?”道同发现手脚被捆,看到了围着他的一群陌生的人。
“哈哈哈哈……”朱昱狞笑着,挑着灯笼走近道同,“让你死的明白,看的清楚!老子是永嘉侯府的人,可不要死的糊里糊涂啊!”
“你们一群贼子,难道就没有王法吗!”道同看清了朱昱的面目,大声的骂道。
“我叫你骂!”朱昱狠狠地打了道同一记耳光,“告诉你,这乌龙潭有数条黑龙,肚子早就饿了,放你们下去,神龙可以饱餐一顿了!”稍顿,他咬牙切齿地说,“实话告诉你,敢惹我父亲,你他娘的太岁头上动土,找死!”他啐了一口,吼道:“投下水去!”
朱昱的话音刚落,便觉得肩膀被猛然钝击穿心般疼痛,他“哎哟”一声大叫,捂着肩膀又蹦又跳直叫唤,胡老大等惊诧地问道:“小侯爷,你怎么了?”
“有刺客!”朱昱忍着疼痛慌忙往浮庄围墙跑去,踉跄中忽然被一只手抓住,脖子下冷嗖嗖地架了一把刀。
“你,你……来人啊!来……”
胡老大、胡老二放下道同返身来救朱昱。
又听“哎哟”一声,正在旁边放哨的阿金的后脑在混乱中被猛烈一击,一头栽倒在地,灯笼被打灭,手中的刀也落在地面。胡老大、胡老二等大惊,四边瞅去,并无人影,心中更加发毛。却又听朱昱拼命除叫:“快来救我啊……”
这边胡老大只好暂时放下被捆绑的道同,返身朝朱昱奔来。
“不要靠近,否则。我宰了他!”黑影命令道。
“别……别……”朱昱喊叫,“你……。你们别靠近。”
“叫他们放下兵器!”朱昱听到附耳低声,严厉而凶狠。同时觉得脖子下的刀锋似乎割进了肉里。朱昱连声应道:“是,是,好汉饶命,饶命!”他提高嗓门向进逼而来的胡老大大声喊道:“你们把兵器都放下,放下!”
胡老大等一愣,也看不清架着朱昱的那人模样,想奋力冲上去,又怕伤了朱昱,只得很不情愿地放下兵器。
“退到土堤之外!”黑影喊道。
胡老大站着不动。朱昱的脖子又感觉到割肉的刀锋,他急喊:“你们快走!按他的话退到堤外!”
“好,我们走!”胡老大等无可奈何地朝土堤外走去。
黑影掏出绳子,将朱昱绑在松树上,朱昱苦苦哀求:“好汉,好汉,你……你不是答应不杀我的么?”
黑影道:“我不会杀你!等我走开,再喊那班人来救你!”说罢将朱昱肩上的飞镖用力一拔,疼得朱昱鬼哭狼嚎般叫起来。
倏地。黑影如利箭脱弦,消失在黑暗中。朱昱如梦方醒,没命狂叫:“快来啊!快来救我!那……那人……”他心有余悸地瞅瞅左右,确信无人。叫道,“那家伙跑啦!”
胡老大等听到喊声,飞速赶来。慌忙给其棵松绑,朱昱咆哮地吼道:
“别管我。别管我,快去淹死那个家伙!”
胡老大等这才忽然想起搁在潭边捆绑着的道同。急忙拎起兵器,朝潭边奔去,一看只有昏迷在地发出呻吟的阿金,道同已不见踪影。
“看!”眼尖的胡老大指着潭水喊道,“有条船正朝对岸划去!”
就在这时,另一条黑影如黑色幽灵迅速地飘向堤外。
“瞧,又是一个!”
话音未落,紧接着便传来受惊的马嘶声,飞奔的马蹄声。
“糟!有人盗马!”
“快追!”
朱昱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追……追哪个?”那一帮人慌作一团。谁也不知道道同去了哪里,几方面一起有动静,谁能说的清楚呢?
沙可顺着夜风,左右荡浆,船行如飞。在乌龙潭对面一条弯道岸边,他急忙地催促道同上岸。然后跟着在黑暗的丛林中疾如脱兔的小僧沙可。心里在感激这位年轻的小和尚……。
话说,当朱昱等趁着道同熟睡,以迷药致使他们昏迷,破窗而入时,沙可还没有睡,在黑暗的小屋里盘膝而坐完成师傅教他每日必修的一课。
机警的沙可忽然听到响动,发现灯光,知道一定有情况。他悄悄地似一阵轻风踅到道同住屋另一面窗户下往内窥视,惊得目瞪口呆:这一帮人点起了灯,正捆绑着道同,并且听到要将他们坠入潭中的对话。
他知道,以自己一人的武功是怎么也敌不过一帮各执兵器的歹徒的。
情急之中,他迅疾绕到一个人的窗外破窗而入,那人被突然而入的黑影吓了一惊,沙可低声说:“别出声,我是沙可,情况危急!”接着十分简短地说了几句,那人一听兴奋起来,他本来就是因为寻找道同而来,千方百计的得不到消息,问这个和尚也不肯说,没有想到现在却径直送上门来,连忙表示要出去帮他摆平此事。
沙可摇摇头,异常冷静,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知道这个人武艺高强,便叫他拖住那个矮胖矮胖的头儿,设法将他挟持;沙可的水性异常,能在水底潜行一刻钟。他说他立刻将浮庄后的一条小船推到他们要坠杀道同的潭边,潜入水底,只要那人能挟持住那个矮胖子,他就能将人救走……说罢分头行事。
当朱昱等将道同捆好绳子、坠上铁陀、抬到潭边时,灯光下,那人一眼便认出矮胖的朱昱来,接着便听见朱昱那阴冷残酷的笑声和说话。他俯伏疾行,在朱昱身后数十步远的松树后掩藏,刚要取出飞镖,就听到朱昱的喊叫声。紧接着见他往回便跑,正好跑到他藏身的树边,于是迅速伸手抓住他。将匕首架在朱昱的脖子上……这以后便发生那个人与朱昱及胡老大等讨价还价、拖延时间的情景,当那个人拖走朱昱。胡老大等一片惊慌时,沙可暗中以铁弹击中阿金。击灭灯笼,趁着胡老大等回身去救朱昱时,迅速爬上岸来。
但他惊奇地发现,道同身上的绳索已被割开,便慌忙将他们送到船上,然后顺着潭水绕了半个圈,在与那个人约定好的亭子边停船,几乎就在同时,那个人飞奔而来。上了船……。
“真奇怪,是谁把你的绳子割断的?”沙可问。
道同说:“我也觉得怪,割绳子那人不声不响,我还以为是大师您呢,只听那人说‘快跑’,便消失了!”
“难道是神灵保佑不成?”沙可可是和尚,还以为是自己供奉的佛祖保佑。就这样想着,沙可一个劲地朝前跑,道同等跟在后边很纳闷。要把他们带到哪里?
“大师,是不是回鸡鸣寺?”
“不是,回鸡鸣寺很危险。他们肯定会知道我们从鸡鸣寺而来,说不定要朝寺庙赶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沙可,你师傅没告诉你把我们往哪带?”
幸亏道同是蒙古人,但也被吓的不轻。说话声音瓮声瓮气的问道,沙可却头也不回。继续说:“各位放心,师傅把各位交给小僧。小僧就要对施主您的安全负责,任他布下天罗地网,小僧也自有办法对付。施主不必多问,跟着小僧就是了。”
走出丛林,是一条通向石城门横贯东西的大道,机灵的沙可示意道同等趴在草丛中勿动,他探头回顾,忽然听到马蹄声传来,他迅速回到林边草丛伏下,两匹快马从石城门那边飞奔而来,并没有发现他们,风驰电掣般朝东奔去。
“快走!”
沙可爬起,疾如飞矢般穿过大道,道同等紧紧跟随。那一边是一排房屋,沙可带着他们顺着房屋后的水塘埂爬上一个漫坡,再往下去,是一条不太宽的小河。沙可走下河堤,猫着腰,顺着温湿的河床草地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疾行。
“这耍的什么把戏?”道同心中想道。
“施主请止步!”沙可忽然在河床的一个毛厕边停住脚,“你们暂时躲在这毛厕边莫动,小僧去去便来。”
“大师,你这是去哪?”道同问道。
“去那边水月烟雨楼。”沙可手指前方,瞥了一直在身后跟着的那人一眼,心里叹息一声。
“水月烟雨楼?”
“对。那位施主威震京师,义薄云天,一定会收留施主的,而且绝对万无一失。”说罢躬着身体,星光下像一条迅跑的黄猫。
道同睁大眼睛往沙可去的方向张望着,前边只有一座石桥,并没有什么高楼大厦,殿阙华屋。他也纳闷了,那位施主是谁呢?能靠得住么?
杂草丛生的河床松软潮湿,河水似一条乳白色的飘带,泛出一股股泥湿水草的腥味,无数夜虫竞唱,响亮的蛙呜最为突出。
道同蹲在草地上,心思如织,被这鼓噪的蛙鸣搅得格外紊乱。离开广州已有一个多月,历尽千险,尝遍艰辛,幸而到达了京师,又遇到了道衍大师这种高雅之人,但没有想到昨晚睡得那么香、那么沉,是因为听了自己太放松了,如释重荷,竟不料乐极生悲,险遭永嘉侯府的暗算,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
如今又成了丧家之犬,惊弓之鸟,步步皆有陷阱,倘若再落在永嘉侯府中人的手里,便断无生还之路。那么自己死的也太冤枉,朱亮祖的罪恶也就永远石沉大海了。
他并不知道皇帝已经下旨赦免他的罪过,并且调朱亮祖和广州布政使、按察使一起觐见,偏偏就连鸡鸣寺的云素长老也不知道这个情况,所以造成了这个误会,否则也不会遇到这种情况。
要是知道的话,径直悄悄的去通政司,或者是敲登闻鼓都可以很快的见到皇帝,但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道同还以为自己依旧在被朱亮祖的追杀中,依然以为自己被朱亮祖诬告后,成为了朝廷的钦犯。
如此以来,就一心想着寻找门路,通过一些有正义感而且不怕永嘉侯朱亮祖淫威的人,用以代为通禀皇上,换取说话的机会。
否则以皇帝的严苛,没有人从中说合的话,反正在道同的心里,基本上就是没有说话的机会,说不定皇上就会砍掉自己的脑袋。那样的话,自己就真的没有一点点伸冤的机会了,现在已经到了京师之中,要是再疏忽了任何关口,自己岂不是比关汉卿写的窦娥还冤枉。
想着自己蹊跷的突然被人袭击,又突然的被人解救,眼前的这个黑衣人还不知道是谁,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正在想着,道同忽然看见从石桥那边窜出几条黑影,飞快地朝他们这边逼过来。道同头脑轰的一炸,急忙低声喊道:“快跑!”
道同与那个人朝河床岸上疾跑,踏着一片泥泞的草地,被一排低矮的房屋挡住去路。那个人眼疾,发现一条窄窄的小巷,便一闪身进了巷口,道同也紧随而入,两个人朝巷子另一头狂奔。
“哎呀!是一条死巷!”
不容犹豫,他们返身向巷口冲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