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no_na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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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青,你就先别解释了。直接说应该怎么办吧。”游缑已经没有兴趣听那些废话。她干脆就打断了路辉天的问题。人民党很多人遇到突发事件就爱讲道理,讲道理。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道理可讲。想到这里,游缑干脆就站起身来,“同志们,咱们有今天如此规模的组织,部队,这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与其弄明白为什么地主们为何要对我们下手,还不如先把图谋不轨的地主们干掉再说。大家说呢。”
听了这话,有些人点头称是,有些人则有不同看法。“这天下莫过于一个理字,革命也是要讲道理的。”秦守是近期才赶到安徽的,名义上是水利部门的工程师,其实也就是个闲差。他的发言代表了暂时没有军政工作,而是从事文书工作的同志。
游缑对这些人的态度一点都不支持,“咱们每次都开会,哪次不是按照文青最后的意见来做的。效果也在这里摆着呢。现在情况这么紧急,咱们讲道理,地主们可不讲咱们的道理。我的意见是现在就开始按照文青说的去做。等解决了事情之后,再慢慢的说这个道理。”
“你这是在破坏党内民主!”秦守的反应比较激烈。
“咱们讲民主,地主不讲民主。党内民主不等于让无关的同志也要有决策权。我觉得在这样紧急时刻,必须有人能拍板。”这是游缑一直想说的话。以前人民党只有那**个党员的日子里,是以做事情为主,讲课讨论都是挤出时间来。那时候游缑负责制药,根本就是牺牲睡眠来开会的。人民党的组织规模扩大之后,虽然每个人都有工作,但是效率更低。特别是党会,陈克每次都要和同志们进行很长时间的沟通。平时就罢了,在这样的危急时刻,不想着去对付敌人,还得把精力用于先说服同志。党内民主搞成这样,还不如不搞呢。
可惜会深与星台都不在。游缑觉得很遗憾,陈天华在北方工作,齐会深现在还留在上海负责上海党支部的工作,如果这两个人在安徽的话,他们至少能够靠威望和人脉压制住相当一批人。
“那游缑同志觉得应该怎么办?”秦守提问了。
“我的意思是干脆选出安徽的中央委员会,每年一改选。所有人的工作都服从中央委员会的指挥。”游缑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最终想法。
不少人都倒吸了冷气,秦守偷偷向游缑使了个眼色,然后他也站起身来。作为南洋水师学堂的毕业生,这位曾经在庚子年孤身北上进京效力,曾经在京城户部当过小官吏的青年其实早就希望能够建立起一个更加有效率的党组织。但是时机一直不到。身为北京党小组的成员,也身为一名南方人,秦守对于上海党小组并不排斥,相反和游缑等人在改造党组织方面有共同的看法。虽然不是刻意为之,但是他和游缑这么一唱一合的,倒是颇为默契。
“如果组建了党中央,那么中央和党员们的关系应该是怎么样的?党内民主是不能丢的,怎么样既保证了民主,又保证了办事不会拖拖拉拉。这个得说明白。”人民党到现在还能够在一盘大杂烩的情况下保持一定的凝聚力,这个党内民主功不可没。正因为每个人都有发言权,所以很多事情虽然大家未必能接受,但是好歹还有的商量。而一旦选出中央委员会的话,那就是有了高下之分。很多人肯定会担心自己的意见以后未必会和现在一样被重视。
“那我问一个问题,咱们人民党的权力归谁所有。”游缑身为老党员,她对于党内的理论和制度建设的理论十分清楚。这都是拜了陈克坚持组织原则的福,人民党从一开始就没有走上什么歪路。
所有党员都在党课上听过这些内容,游缑这么一问,他们立刻开始皱眉沉思。秦守朗声说道:“人民党的权力归各级党组织所有,根据公平投票选举出各级党组织,同级党组织内部采用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不级别的党组织之间,实行下级服从上级的规则。上级党组织有义务向下级党组织的疑问提供解释。”
听完了秦守的解释,同志们都想起了人民党提出过的这个组织规定。现阶段人民党并没有什么中央,甚至在众人到安徽之前,连党支部都没有。所以这种组织规则也仅仅是听说过而已。众人正在为有可能出现的地主武装力量进攻而发愁的时候,却完全没想到游缑和秦守看似针锋相对的这些争执居然就给弄到了组建党组织上去了。不少人竟然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
“大敌当前,不能令出多门。咱们必须选出来党中央,在中央的指挥下协同作战才行。”尚远起身表了态。
“没错,以前讨论一个问题得讨论几天才能得出一个结果来。现在实在是不合适。”华雄茂很聪明,他一听就知道游缑的意思。见尚远已经表了态,他也立刻起来表示支持。
“我也支持选出党中央来。干掉了地主之后,再详细讨论也来得及。”何足道立刻跟进。
人民党以及保险团里面的几个重要人物都表示了支持,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莫明其妙之间,会议的主题就从下乡工作变成了如何选举。
不过现在也算是一个好时机,除了几个守卫部门不到十名党员没有来得及参加会议之外,人民党安徽支部的同志们基本都在。于是制定了一个选举规定。既然安徽集结了大多数人民党党员,选举制度中,正式党员数量三分之二以上投票同意,就可以形成最终决议。四分之三以上投票通过,甚至就可以提议修改党章了。
这次会议暂时通过了两大意向,第一是建立人民党党中央。其他各地党支部必须服从党中央的指挥。第二则是准备选举任期半年的临时党中央书记委员会。这一切都要在明天正式召开的全体党员会议上进行选举表决。
会开到这里也就不得不结束了。地主武装的事情虽然紧急,但是人民党的军事力量“保险团”全部军事力量现在都在县城。而且已经负责起了警戒县城安全,特别是负责起了仓库安全的任务。各路警戒体系也都有。拜了集体会议的好处,这些事情大家都很清楚,所以也并不是太过于担心。
既然几个小时以后还要开会,陈克宣布散会,同志们各自回去休息。临时中央书记委员会大概人员里面,陈克肯定是要当选第一书记的。这件事情没有多大悬念,陈克也不方便把一些同志留下私下讨论,这种微妙的关头,每个人的举动就是没有私心也会被当作有私心。包括游缑和华雄茂等陈克的铁杆都直接回自己的住处。何足道思前想后,终于把熊铭杨与哨兵发生小摩擦的事情咽回了肚子里面。这事情完全可以等选出了委员会之后再说。
1906年7月27日,人民党安徽党支部的全体会议正式召开。会议上选举出了人民党党中央,临时中央书记委员会由七人组成。陈克、尚远、华雄茂、游缑、秦守、宇文拔都、路辉天当选为临时书记委员会成员。
党中央下辖三个支部,河北党支部,上海党支部,安徽党支部。陈天华被缺席任命为河北党支部的党委书记,齐会深缺席任命为上海党支部的书记,而安徽党支部的书记则出人意料的由秦武安出任。由于与宇文拔都带领的那支安徽工程队有过长期的接触与合作,而这批人已经是保险团的骨干人员,所以秦武安被委派为安徽党支部书记倒也没有遭到任何反对。
党中央确立之后,党政军三套班子当中的核心班子就有了基本构架。党组织不允许中央书记委员兼任各级党组织领导,但是党组织成员则可以兼任政府部门的职位,尚远就兼任了安徽人民政府的最高行政长官。
军队则分为军令与军政部门,陈克按照党的惯例,以第一书记的地位兼任军事委员会主席,军事委员会成员有七名,陈克、华雄茂、徐电、柴庆国、何足道、宇文拔都、黑岛仁一郎担任了军事委员会的职位。
这个草台班子特别成立了一个后勤委员会,苏悟明、毛平等担任了后勤委员会成员。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部门也建立了,这个部门名全称是“人民党纪律检查委员会”,也就是后世俗称的“纪检委”。这个部门相当于“御使台”。陈克一点都不想把这种重要的工作由那些“清流”来把持,所以干脆他亲自指派,由政府和军委提供人力,尚远担任了纪检委书记,副书记则是法学院毕业的徐电。
选举看着简单,但是一次次的举手投票真的实行起来,那真的是枯燥无味。这些同志们都在一起很久了,相互之间也算是熟悉。而且人民党毕竟是建立不久,内部派系还没有完全形成。除了陈克之外,党内两个很有影响力的人物,齐会深与陈天华在上海与河北。如果他们在的话,估计还会有些斗争。现在这两位不在,大家连争夺权威的打算都没有。自从水灾开始,所有党员们都被勒令在第一线工作,反正谁都得亲自工作,地位高低的区别暂时不是关键问题。
党中央一确定,陈克让各部门自己先开会熟悉一下自己部门的同志,讨论一下部门的安排与纲领。而中央书记委员会们则开起了自己的内部会议。
“这次农村工作必须马上展开。”陈克开门见山的说道。七个人的会议与全体会议的效率那的确是非常不同。如果是整体会议的话,陈克好歹也会有点温和的神色出来,面对其他中央委员,陈克是一丝笑意都没有。
“陈先生,哦,陈克同志,我还是担心那些地主打咱们的主意。”宇文拔都连忙说道。他既然已经说出了这个消息,他相信陈克绝对不会对此视而不见的。
“宇文同志,”游缑省略了拔都的名,只称呼他的姓氏,“地主们是靠煽动百姓来发动对我们的攻击。我们现在必须用革命的宣传来对抗反革命的宣传。”
“革命的宣传?”宇文拔都有些不解。
“地主们不过是对百姓说,我们有粮,我们准备囤积粮食发财,不会管百姓的死活。所以说,我们现在恰恰要用革命的宣传来对抗他们。我们有粮,没错。但是我们的粮食根本不够大家吃到明年的。所以,为了让大家活下去,这地主们的地得拿出来让大家一起耕种,一起抢种抢收,收获的粮食大家分了,好渡过灾年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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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92章
有些话从男性说出来和女性说出来的冲击力是完全不同的,当游缑提出地主们的土地得拿出来由大家一起耕种,而且收获的粮食完全由百姓平均分配的时候,宇文拔都陡然在心中生出惊喜交集的感情来。如果这话是陈克说出来的,宇文拔都的感情更多的会是惊惧,而游缑用好听的上海话说出这样的话,不知为何,宇文拔都心中更多的是欣喜。他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游缑同志,你这话是当真?”
“我说瞎话干什么?”游缑对宇文拔都的激动情绪能够理解。她在去年的农村社会调查里面亲自到了农村,对于江浙农民的生活之困苦很有了解。这是一个可怕的时代,不仅地主们占有了农村超过7成以上的土地,而且还想方设法的把各种税负转嫁到普通农民身上。高达6成的地租,年息100%以上的高利贷无情的盘剥着农民。
而城市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在陈克的带领下,人民党的企业收入颇丰,甚至能够养得起这么大的社团。但是游缑本人是买办家族出身的,加上这一年多来的学习,她已经能够看明白城市工人被剥削的情况,80%左右的利润都被老板拿走了。即便如此,中国的手工业依然在外国商品无情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四海无闲田,农夫忧饿死!”就是因为能够看清这些社会现实,游缑更加感觉到革命的必须性。如此黑漆漆的时代,如此内外交困的时代,中国再不起来革命,那未来肯定是彻底的毁灭。
“宇文,你怕死么?”游缑问。
“这个……当然怕了。”宇文拔都从来不是一个爱说瞎话的人。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没有办法逼地主们把土地拿出来?或者以后怕这个新的制度没办法维持下去。就算是今年逼地主拿出了土地,明年地主们还要加倍的报复?”游缑接着问道。
这次宇文拔都没有立刻说话,他看着中央书记委员会里面唯一的女性说出了自己真正担心的事情,他竟然无言以对。
“宇文,你知道我们要干什么对不对?”游缑接着问了一句。
宇文拔都不敢吭声,对于人民党的奋斗目标,以及要采用的手段,他是知道的。这群城里的青年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第一次和陈克打了交道之后,宇文拔都就知道了。而陈克也绝对不是一个欺骗别人的人。
宇文拔都带着手下的同乡在陈克那里干活,一开始大家倒也不习惯,但是过了一个多月,大家就完全习惯了。中间虽然有各种各样的事情,不过那些同乡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感受,在人民党的手下干活,是越来越活明白了。原来很多事情完全可以采用不同的方法来处理。如果不是这样,这些人是不会同意跟着人民党返乡的。
“那些地主宗族们已经骗了大家几十辈子了。这么大的灾,按以前的方法走,肯定是个死,为了自己能活下去,农民们袖手旁观一次能死么?”游缑厉声说道,“打打杀杀的事情我们来干,农民们只要相信我们一次就够了。只要这么一次就行。”
宇文拔都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他是最近才正式加入人民党的。在之前,宇文拔都把自己定位在一个“合作者”的地位上,陈克对于分化吸收宇文拔都的“前工程队”方面,可是毫不手软的。到现在,宇文拔都已经彻底失去了对于“前工程队员”的号召力。所以宇文拔都才会毫不犹豫地加入人民党,人类都是有惯性的,果断离开习惯的群体,这种决断力宇文拔都可没有。
“男子汉就爽快些,说吧,干还是不干?”游缑根本没有长篇大论的去说服宇文拔都的打算。
都这时候了,也轮不得宇文拔都去瞻前顾后了。宇文拔都抬头看了看坐在陈克左边的凤台县令尚远。连县令都加入了人民党,自己还有什么怕的。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呢。自己怕个球啊。
“我干!”宇文拔都咬着牙说道。
“很好,那么咱们都听文青的吩咐。服从纪律,听指挥。”游缑看已经说服了宇文拔都,撂下了最后的命令。
“宇文拔都同志,既然你说有地主想对我们下手,能说说么?”陈克终于问道。
既然下了决心,宇文拔都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竹筒倒豆子一样交待了自己知道的一切。凤台县西边的岳张集镇有个大围子,为首的地主张有良放了话,对保险团现有的粮食很是打了主意。
“岳张集咱们不是去过么?”陈克有些奇怪。
凤台县在淮河北方,这次大水导致淮河暴涨,岳张集也被淹了。人民党四处出击,救了很多人。岳张集也在救灾范围内。
“是我带的队。”华雄茂立刻答道,“那个地主横着呢,围子紧闭,硬是不肯接收灾民,我们只好把灾民带回总部这里。现在保险团里面岳张集出身的新同志可不少。这些同志大多数都把家人从给那里带到了咱们总部来了。”
“那这位张地主对咱们有什么意见呢?”陈克继续问。
“到底他吃错了什么药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几个新跑来人说的此事。原先我手下就有岳张集的人,前一段又来了这么多人。里面应该有不少人是欠了张地主钱的。”宇文拔都做了自己的推断。
“咱们就先查查这位张地主是随口说说呢,还是真的有这个打算。把这个查清楚。这件事就由华雄茂同志负责。”陈克下了命令,“而且我把话说头里,无论他有什么打算,既然咱们保险团里面岳张集的人不少,那就有必要先拿他开开刀了。最近的主攻方向就是岳张集。”
明确了方向,大家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宇文拔都和华雄茂去找那几个带过来消息的乡亲问明情况。尚远继续回县衙门办公。游缑叫住了陈克,“文青,我想介绍一个同志参给你看看。”
“介绍同志有组织部,你找我做什么?”陈克很是奇怪。
“这位同志是女子。”游缑回答的很干脆。
“女子?”陈克有些不解。
水灾之后,人民党大力扩张人力资源,不少良家子都加入了保险团。而且他们都可以申请自己的家人在人民党组织的劳动团体内工作,算是县里面“以工代赈”。这里面女子可不少,游缑身为女性,身兼组织要务,陈克的老婆何颖也在妇联帮忙。在妇女数量众多的情况下,陈克不太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女性能让游缑如此在意。
“是许二八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叫做任启莹。这姑娘很不一般。”
光听了游缑的一句话介绍,陈克也觉得很不一般。这年头女性能有自己正式名字的绝非小家出来的。他回想了一下许二八的出身,这才问道:“许二八不是凤台县许家庄人么?”
“没错,这位任姑娘自小和许二八一起读书。论学识还在许二八之上。”
“这位任姑娘说的?”陈克有些疑惑,一般来说,自吹自擂的人都不会有什么真材实料的。
游缑笑道:“我是听许二八说的。二八的学问么,也就那样。他之所以能考上秀才,是因为任姑娘一直逼着他练字的缘故。”
听完这话,陈克是无语了。这年头废除科举的重要原因之一,也在于科举已经毫无活力。考科举,特别是靠秀才,看的是文章是否通顺,而决定性的内容则是你的看。既然任姑娘有这等见识,倒也不算差劲。
游缑又介绍了这位任启莹的情况,这位姑娘生性豪爽,是比较早加入保险团下妇女劳动团体的成员之一,工作倒也卖力。不过她并不喜欢和女性在一起工作。
“她坚决要求参军啊。”游缑最后抛下一枚闪光弹。
“参军?这个……”陈克也被唬住了。女性参军?这又不是红色娘子团。又想了想,陈克答道:“这样,我们不是要打岳张集么?我有一个计划,里面有可能要用到女孩子。你问问她,如果不怕死,敢办事。我就可以帮着疏通一下。不然的话,那就别想了。”
看游缑高高兴兴地离开,陈克松了口气。终于要正式进入农村根据地开创的阶段了。别看就在凤台县这么一个小地方,阶级斗争从来都是十分残酷的。杀戮必将开始。革命是一个阶级用暴力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行动,而且这也是一个连锁的事情。
有些话从男性说出来和女性说出来的冲击力是完全不同的,当游缑提出地主们的土地得拿出来由大家一起耕种,而且收获的粮食完全由百姓平均分配的时候,宇文拔都陡然在心中生出惊喜交集的感情来。如果这话是陈克说出来的,宇文拔都的感情更多的会是惊惧,而游缑用好听的上海话说出这样的话,不知为何,宇文拔都心中更多的是欣喜。他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游缑同志,你这话是当真?”
“我说瞎话干什么?”游缑对宇文拔都的激动情绪能够理解。她在去年的农村社会调查里面亲自到了农村,对于江浙农民的生活之困苦很有了解。这是一个可怕的时代,不仅地主们占有了农村超过7成以上的土地,而且还想方设法的把各种税负转嫁到普通农民身上。高达6成的地租,年息100%以上的高利贷无情的盘剥着农民。
而城市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在陈克的带领下,人民党的企业收入颇丰,甚至能够养得起这么大的社团。但是游缑本人是买办家族出身的,加上这一年多来的学习,她已经能够看明白城市工人被剥削的情况,80%左右的利润都被老板拿走了。即便如此,中国的手工业依然在外国商品无情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四海无闲田,农夫忧饿死!”就是因为能够看清这些社会现实,游缑更加感觉到革命的必须性。如此黑漆漆的时代,如此内外交困的时代,中国再不起来革命,那未来肯定是彻底的毁灭。
“宇文,你怕死么?”游缑问。
“这个……当然怕了。”宇文拔都从来不是一个爱说瞎话的人。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没有办法逼地主们把土地拿出来?或者以后怕这个新的制度没办法维持下去。就算是今年逼地主拿出了土地,明年地主们还要加倍的报复?”游缑接着问道。
这次宇文拔都没有立刻说话,他看着中央书记委员会里面唯一的女性说出了自己真正担心的事情,他竟然无言以对。
“宇文,你知道我们要干什么对不对?”游缑接着问了一句。
宇文拔都不敢吭声,对于人民党的奋斗目标,以及要采用的手段,他是知道的。这群城里的青年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第一次和陈克打了交道之后,宇文拔都就知道了。而陈克也绝对不是一个欺骗别人的人。
宇文拔都带着手下的同乡在陈克那里干活,一开始大家倒也不习惯,但是过了一个多月,大家就完全习惯了。中间虽然有各种各样的事情,不过那些同乡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感受,在人民党的手下干活,是越来越活明白了。原来很多事情完全可以采用不同的方法来处理。如果不是这样,这些人是不会同意跟着人民党返乡的。
“那些地主宗族们已经骗了大家几十辈子了。这么大的灾,按以前的方法走,肯定是个死,为了自己能活下去,农民们袖手旁观一次能死么?”游缑厉声说道,“打打杀杀的事情我们来干,农民们只要相信我们一次就够了。只要这么一次就行。”
宇文拔都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他是最近才正式加入人民党的。在之前,宇文拔都把自己定位在一个“合作者”的地位上,陈克对于分化吸收宇文拔都的“前工程队”方面,可是毫不手软的。到现在,宇文拔都已经彻底失去了对于“前工程队员”的号召力。所以宇文拔都才会毫不犹豫地加入人民党,人类都是有惯性的,果断离开习惯的群体,这种决断力宇文拔都可没有。
“男子汉就爽快些,说吧,干还是不干?”游缑根本没有长篇大论的去说服宇文拔都的打算。
都这时候了,也轮不得宇文拔都去瞻前顾后了。宇文拔都抬头看了看坐在陈克左边的凤台县令尚远。连县令都加入了人民党,自己还有什么怕的。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呢。自己怕个球啊。
“我干!”宇文拔都咬着牙说道。
“很好,那么咱们都听文青的吩咐。服从纪律,听指挥。”游缑看已经说服了宇文拔都,撂下了最后的命令。
“宇文拔都同志,既然你说有地主想对我们下手,能说说么?”陈克终于问道。
既然下了决心,宇文拔都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竹筒倒豆子一样交待了自己知道的一切。凤台县西边的岳张集镇有个大围子,为首的地主张有良放了话,对保险团现有的粮食很是打了主意。
“岳张集咱们不是去过么?”陈克有些奇怪。
凤台县在淮河北方,这次大水导致淮河暴涨,岳张集也被淹了。人民党四处出击,救了很多人。岳张集也在救灾范围内。
“是我带的队。”华雄茂立刻答道,“那个地主横着呢,围子紧闭,硬是不肯接收灾民,我们只好把灾民带回总部这里。现在保险团里面岳张集出身的新同志可不少。这些同志大多数都把家人从给那里带到了咱们总部来了。”
“那这位张地主对咱们有什么意见呢?”陈克继续问。
“到底他吃错了什么药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几个新跑来人说的此事。原先我手下就有岳张集的人,前一段又来了这么多人。里面应该有不少人是欠了张地主钱的。”宇文拔都做了自己的推断。
“咱们就先查查这位张地主是随口说说呢,还是真的有这个打算。把这个查清楚。这件事就由华雄茂同志负责。”陈克下了命令,“而且我把话说头里,无论他有什么打算,既然咱们保险团里面岳张集的人不少,那就有必要先拿他开开刀了。最近的主攻方向就是岳张集。”
明确了方向,大家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宇文拔都和华雄茂去找那几个带过来消息的乡亲问明情况。尚远继续回县衙门办公。游缑叫住了陈克,“文青,我想介绍一个同志参给你看看。”
“介绍同志有组织部,你找我做什么?”陈克很是奇怪。
“这位同志是女子。”游缑回答的很干脆。
“女子?”陈克有些不解。
水灾之后,人民党大力扩张人力资源,不少良家子都加入了保险团。而且他们都可以申请自己的家人在人民党组织的劳动团体内工作,算是县里面“以工代赈”。这里面女子可不少,游缑身为女性,身兼组织要务,陈克的老婆何颖也在妇联帮忙。在妇女数量众多的情况下,陈克不太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女性能让游缑如此在意。
“是许二八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叫做任启莹。这姑娘很不一般。”
光听了游缑的一句话介绍,陈克也觉得很不一般。这年头女性能有自己正式名字的绝非小家出来的。他回想了一下许二八的出身,这才问道:“许二八不是凤台县许家庄人么?”
“没错,这位任姑娘自小和许二八一起读书。论学识还在许二八之上。”
“这位任姑娘说的?”陈克有些疑惑,一般来说,自吹自擂的人都不会有什么真材实料的。
游缑笑道:“我是听许二八说的。二八的学问么,也就那样。他之所以能考上秀才,是因为任姑娘一直逼着他练字的缘故。”
听完这话,陈克是无语了。这年头废除科举的重要原因之一,也在于科举已经毫无活力。考科举,特别是靠秀才,看的是文章是否通顺,而决定性的内容则是你的看。既然任姑娘有这等见识,倒也不算差劲。
游缑又介绍了这位任启莹的情况,这位姑娘生性豪爽,是比较早加入保险团下妇女劳动团体的成员之一,工作倒也卖力。不过她并不喜欢和女性在一起工作。
“她坚决要求参军啊。”游缑最后抛下一枚闪光弹。
“参军?这个……”陈克也被唬住了。女性参军?这又不是红色娘子团。又想了想,陈克答道:“这样,我们不是要打岳张集么?我有一个计划,里面有可能要用到女孩子。你问问她,如果不怕死,敢办事。我就可以帮着疏通一下。不然的话,那就别想了。”
看游缑高高兴兴地离开,陈克松了口气。终于要正式进入农村根据地开创的阶段了。别看就在凤台县这么一个小地方,阶级斗争从来都是十分残酷的。杀戮必将开始。革命是一个阶级用暴力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行动,而且这也是一个连锁的事情。
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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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第93章
水灾分为两种,一种是短期,一种是长期。这两种情况导致的结果是完全不同的。短期的水灾过后,地面上留下的是沙土,长期水灾过后地面上留下的是胶泥。这是混合在洪水当中的混合物,随着水流停滞时间不同,导致不同沉淀模式的结果。
1906年的安徽水灾就是后者。长达两个月的暴雨终于停歇之后,原本坚实的地面已经彻底酥软了,而原本就酥软的地面渗入了大量的水份,又加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泥浆,彻底变成了烂泥塘。地面上的草和庄稼早就被彻底泡死了,连剩下的残骸也覆盖在厚厚的泥浆之下。留在地面上的,都是些水生植物。大水退后,这些曾经在水中存在植物有很少一部份没有顺水流走,而被留在了泥沼中,在烈日下奄奄一息,或者干脆就已经死亡了。而这另外一些菌类和藻类则在蓬勃的繁殖着。这些细微的生物生机蓬勃,在泥沼上大片大片覆盖上了薄薄的绿色。空气中饱含着湿气,混合着这些微生物散发出的浓厚腥味。在这些绿色下,不时能看到鱼类的尸体,它们也是被留在沼泽地上,然后慢慢随着水分的消失,在泥沼里面缺氧而死的。因为大水之后连食腐生物都被扫荡一空,所以鱼类的尸体都比较完整。
不过没有人对这些东西感兴趣,那些鱼类的尸体早就被泡得如同泥浆,只是没有外力来改变它们的形状而以。一小队人乘坐着一条轻便船只正跋涉在大水留下的泥沼中。船桨或者撑船的木杆偶尔碰到这些死鱼,它们的肉立刻就被带下去一大块,露出白森森的骨架来。
何足道与六名同志乘坐了一条装了木撬的船正穿行在这泥沼之中,大水之后,原本的路根本就找不到了。有些地方还能行船,更多的地方只能靠人来拖动改装成泥撬的小船。每一步深深浅浅的,完全不知道下一步会遇到什么。有些时候干脆突然就陷进沼泽里面去了。每一个同志的腰上都系了一根结实的麻绳,绳子的另一头系在船上。真的遇到危险,靠着绳子好歹也能保住条小命。
到岳张集有两种走法,一种是顺着淮河向西,然后北上通过湖泊抵达目的地。另一条就是从县城一路向西,通过已经化为沼泽地的灾区抵达目的地。保险团派遣了两队人马,一队由宇文拔都与华雄茂带队乘船走水路,何足道这队人则是走陆路。之所以要走这条艰苦的道路绝不是陈克吃饱了撑的。书记委员会经过几次会议,最终确定首先把岳张集当作第一个目标。攻打岳张集的土围子将是第一次人民党的正式军事行动,前期首先就要确定行军路途。
小船上放了不少竹竿,竿头上系着红色布条。何足道他们在比较坚实的地方插上这种标志物,目的就是为了为以后的陆地行军作指引。被泡死的不仅仅是那些淹没在水面下的矮小植物,就连树木经过两个月的浸泡,也都无法幸免。水退之后,失去浮力支撑后,树根扎的不深的树木已经在这烂泥塘中倒下了。那些勉强能够维持不倒的也歪歪斜斜。何足道用力推了面前的大树一把,这株榆树立得还算直,但是何足道这个比较瘦弱的青年已经让它歪了过去,树根从泥浆中露了出来,何足道连忙跳开来去。他和同志们眼睁睁看着树轰然倒在泥水中,形容大树的习惯用语是“根深叶茂”,而翻露出来的树根并没有多大,本该结实的根部如同萝卜一样呈现白生生的颜色,手指一掐,脆生生的应手而断。树根竟然都被泡成这样,这样的土地还怎么耕种呢?
何足道到了安徽之后,要么就在县城,要么就在船上,还没有到过乡下。所以得知了岳张集的地主扬言要对保险团的粮食下手的消息,他很是气愤,又觉得那个名叫张有良的地主实在是过于狂妄了。但是亲眼看到这样的土地,他至少能够理解为什么陈克对于地主煽动百姓的担忧。
放眼四望,在目力可及的地方,根本没有什么人烟。所能看到的都是沼泽。一行人都是二连的军事骨干,岳张集距离县城不过几十里路,以大家的行军能力,现在就该到了。结果走了一上午,县城早就看不到了。而距离县城几十里地的岳张集更是根本看不到。天地间剩下的就是这仿佛无穷无尽的沼泽。如同开天辟地以来,这沼泽已经在这里永恒存在了一般。
头上太阳晒,脚下水汽蒸,何足道反倒觉得口干舌燥。他从改装成泥撬的船上拿了一个竹筒,拽下木塞,大口的灌了一气。别看四出是水,但这些水别说喝了,单单就是闻闻味道,那种腥气就让人十分难受。所以竹筒里面的“自来水”此时显得如此的甘冽。看着滚成“泥猴子”一样的何足道开始喝水,与何足道一样如同“泥猴子”的其他同志们也纷纷围过来取水来喝。
陈克说过“水源污染问题”,如果要在这里恢复生产,且不说这烂泥塘怎么处理,光是人员的饮水就是一个大问题。打井是想都别想,用水只能靠外面运进来。如果没有陈克在县城那边搞起来的自来水厂,何足道想象不出在这绵延的烂泥塘里面该怎么生存。有人民党手下近千号的保险团,再加上组织起了保险团数千的家属,这股子力量可谓“人多势众”。但是一个县城能有多少人呢?其他地方的农民数量更多,当几万,甚至几十万百姓来寻找粮食的时候,这几千人能顶什么用?
仅仅是一上午的跋涉,何足道就确定了一件事,这种非常时期,岳张集这种试图挑头的势力必须剪除才行。
“政委,就这么一个走法,万一晚上到不了怎么办?这船上能睡下咱们几个么?”一个战士放下竹筒问道。
“白天走不到,咱们就连夜走。说什么明天天亮之前都要赶到岳张集。”何足道根本就没有想休息的意思。
在这种沼泽中行军,体力消耗极大。几个同志听何足道这么说,都觉得有些过于苛刻了。“政委,不是咱们不尽力。这地方可也太难走了。”
何足道能够理解同志们的想法,他把竹筒放回船中,这才说道:“如果不是因为难走,为什么要让咱们来走?不就是因为相信咱们一定能够达成目标么?咱们不是为了自己走,咱们背后几千人都等着咱们回报好消息呢。这么点苦都吃不下,咱们对得起背后的那些乡亲们么?”
听何足道这么说,大家也都不吭声了。小分队里面就有岳张集的人,都是水灾中被张有良挡在围子外面的普通百姓,如果不是被人民党连同他们的家人一起给带回县城,只怕现在他们尸骨都找不到了吧。但是毕竟同志们都没有走过这样的路,说实在的,如果不是人民党的营救,这里面不少人甚至都没有到过几十里外的县城。更不用说跟着保险团到几百里外去运粮食。对于这些几个月前还是普通农民的战士来说,这就是想象之外,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的事情了。
战士们都很纯朴,既然人民党能救他们,加入之后就有饭吃,甚至能够给自己家人足够的口粮。这些人为了活命就肯给人民党卖命。既然在大家心目中威望极高的何足道亲自带队,大家倒也就认了。
看大家被说服了,何足道接着说道:“那么我们先开会讨论一下,就今天上午咱们见到的,哪些地方比较好走,下午的时候能够快一些,少费些力气去探路。”
与何足道他们相比,走水路华雄茂与宇文拔都就轻松不少。此时他们的船已经到了目的地。岳张集的一个“码头”附近。远远就看到一个高大的土围子耸立在远处。土围子建在一个高坡上,砖石结构。皖北是李鸿章淮军的老巢,这种土围子多数都是退役的淮军军官们建成的。这些淮军军官要么就是本地地主出身,要么跟着李鸿章平定太平天国和捻军的时候立下了不小的军功,衣锦还乡之后就成了地主。皖北土匪不少,建设土围子一方面来说可以防备土匪,另一方面,通过建设这种土围子,本身也让这些退役军官们掌握了乡里面的权力。毕竟这些军官们也跟着李鸿章东征西讨,组织能力比起乡间的土地主那是强出去太多了。他们掌握了乡间的权力之后,通过扶植人脉,把子弟们送进北洋军,倒也成了这些地方上子弟们的一个出路。历史上,段祺瑞被称为“皖系”,可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安徽人,他手下的部队里面,皖北出身的人可不少。
“码头”上戒备很严。毕竟土围子里面的“指挥官”很多都是退役军人出身,一些最起码的组织能力他们还是有的。而且根据人民党的调查,这位张有良地主自己根本不种地,他的土地都是租给别人来耕种。不少信息指出,张有良地主貌似是一股土匪背后的支柱。
船头上插着人民党的党旗,很扎眼。远远的就有码头上的人看到,华雄茂视力极佳,他看到有人跑回土围子里面报信。而码头上的其他人已经严阵以待。还真有点如临大敌的意思。
“你们是干什么的?”保险团的船只没有能靠岸,两艘小船已经开了出来,堵在保险团的前面。船头上的人高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县里面保险团的人,来拜访一下张有良张太爷。”华雄茂声音清朗,传出去很远。
对方没有想到华雄茂如此直接,楞了愣才接着问道:“你们拜访张太爷有什么事情。”
“不少咱们岳张集的人发水的时候都到了县里面逃难。现在水已经退了,我们寻思着大家都得吃饭,不能饿死啊。可是粮食不够,我们想和张太爷商量一下,让大家都回来。这岳张集的地让大家一起种,就不要收租子了。好歹种出点吃的,让大家活过今年这个灾年再说。”华雄茂喊这话的时候,用足了底气,声音又亮又远。不仅仅对面两条小船上的人听得清清楚楚,连岸上的那些人也都听得清楚。
所有人听完这话都是一愣,接着一阵哄笑声立刻响了起来。其间夹杂着各种嘲笑。
“不交租?岳张集的地大家一起种?哈哈,哈哈哈哈!”
“种地还不交租?保险团的人傻了吧!”
“嘿嘿,你把张太爷当什么人啦?”
这些嘲笑声都是手握兵器甚至是火铳鸟枪之类的人发出的,想来这些人应该是这个土围子的守卫,或者干脆就是传说中与张有良地主关系密切的土匪也说不定。那些没有武器,只是在旁边的人却大多数都没有笑,反倒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华雄茂。
对于这些笑声华雄茂根本不在意,他看着对面船上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的那个人继续喊道:“好歹我们也是行船几十里才赶到这里的。这位兄弟,麻烦你去通报一声吧。”
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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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94章
什么叫做正气?解释有许许多多,不过一个人如果是在为百姓谋福利时所展示出来的气概应该能够称为“正气”。从这个角度来看,华雄茂此时就该是正气凛然的。但是很明显,在岳张集码头的这些人并不这么认为。在他们看来,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外乡人,第一次来求见岳张集的头面人物张有良张太爷的时候,居然明目张胆的要求把张太爷家的地拿来给百姓们同种,还要求不收租子。这根本不是什么“正气”,这是货真价实的“冒傻气”。
所以华雄茂要求见张太爷的时候,拦住华雄茂的那两条船上的人根本就没有通报的打算。既然对方摆明了这种态度,那么这人和张太爷的会面肯定会不欢而散。张太爷早就已经扬言要从县城的“保险团”那里弄来粮食,虽然听说保险团人多势众,张太爷这次未必会把这个人怎么样。但是如果张太爷生起气来,通报的人事后只怕就得遭点罪了。
华雄茂一看就知道这些人的想法,他干脆不再搭理他们,而是对着码头上的人喊道:“乡亲们!水灾闹成这个样子,现在再不赶紧抢种抢收,大家吃什么过日子?我们保险团手里面有粮食,这一点都不错。但是我们的粮食就是全让大家拿走,也吃不过今年冬天。现在不敢播下庄稼去,还是准备千里迢迢的去逃荒?逃荒的路上有多艰难大家不是不知道吧?等你们逃荒回来,你们的地还是不是你们的。我想大家不是没有见过吧?”
听华雄茂这么说,前面两条船上的人登时就变了脸色。这话说得可够狠的,张有良能成为当地最大的地主,和天灾的关系非常密切。每次灾年之后,他家的土地都会有不小的扩大。之所以不少人现在家里面已经完全没有吃的,但是仍旧不肯离开安徽,一大原因就是这些普通百姓很担心自己走了之后,再回来就没了自己的土地。所以他们想尽一切办法都要在家里面待下去。所以这帮人当中的不少人都在码头上给张家干活。听到华雄茂的这番话,保不得码头上的人听在耳朵里面,心里面就有其他的想法。他们先是惊愕的看着华雄茂,然后不约而同地聒噪起来。
“你说啥呢?”
“你放屁!”
“竟敢说张太爷的坏话,你不想活了?”
华雄茂大笑道,清朗的声音顷刻就压住了那几个人的声音,“我说的是不是实话,乡亲们自己心知肚明。今天你们不肯通秉就算了,我后天还会来拜访。”说完之后,华雄茂回头打了一个手势,船上的保险团成员们同时喊了一声号子,划起船桨,船只向着来路行去。那两船不知所措的狗腿子们就这么目送着华雄茂他们悠然而去。
保险团的同志们这些天经常在水上,习练有素,船只在水上划得飞快,没过多久,码头就被远远的抛在后面。宇文拔都赞道:“正岚方才真的是威风的很。”
对于如此赞美,华雄茂没有回应。他其实很想今天就进这个土围子看看,人民党的资料当中,张有良今年已经快七十岁了。这么个老头子居然敢放话对付保险团,其实颇让华雄茂意外的。按理说这个年纪的人都保守。华雄茂是知道保险团的实力的,大家从上海千里迢迢的到了安徽凤台县,然后从凤台县到了安庆,接受了一个半月的军事训练之后,又步行回到凤台县。在救灾行动中,保险团的表现那是相当的了得。陈克曾经详细讲过军事建设的理论,华雄茂又是个武举人,加上安庆训练当中,他是见识过安徽新军的水平。在华雄茂看来,除了武器之外,安徽新军和保险团也不过是半斤八两。一个乡下地主,顶多是一个土匪头子。竟然敢打保险团的主意,是不是吃错了药?
想到这里,华雄茂又掉过头看着那个土围子,距离很远了,遥遥看去土围子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见惯了上海的建筑之后,这土围子在华雄茂看来简陋破旧。这次水灾中,围子外面原有的房子早就被彻底泡塌了。反正华雄茂救人的时候,那里已经是波涛一片。现在已经有人家在那里修起了新的住房。在这个简陋破旧的土围子映衬下,围子外面的那几处简陋到无与伦比的房子看上去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要是有望远镜就好了。”华雄茂突然叹道。
“什么?”宇文拔都没听明白。他没有参加安庆军训,没有见过望远镜。更无法体会曾经用过望远镜的华雄茂此时的心情。
“文青说以后咱们可以造玻璃,那时候也会试着造望远镜。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华雄茂给了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这话明显勾起了宇文拔都的好奇心,他正准备细问那望远镜到底是什么东西,就听到华雄茂说道:“宇文,你说张有良这老东西这会儿在想什么呢?”
被华雄茂称为“老东西”的张有良这会儿没有在想什么。他此时正怒气勃发的听着面前的人回禀华雄茂来访的过程。
其实华雄茂与张有良之间有误解。一年多前就已经开始跟着陈克准备革命的华雄茂从不认为保险团是什么“半土匪”武装。在他看来,保险团就是一支正规军,加上陈克的建军模式,以及保险团中大量的大学生军官,华雄茂从来没有感觉这支武装力量与土匪有丝毫的关系。
而在张有良眼中,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这支“保险团”则是一支彻头彻尾的土匪武装。和其他土匪不同的是,貌似这支土匪的头面人物和官府有些瓜葛。大水不仅摧毁了安徽的岳张集的农村,更彻底断绝了张有良的信息渠道。所以他对保险团的认识还仅仅停留在水灾发生前的时候,那时保险团初来乍到。别说张有良了,其他人对于保险团的看法也是一模一样的。而张有良手下也有一支类似保险团的武装力量。双方在“业务”上直接处于竞争甚至敌对关系。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大雨,以及随之而来的洪水,张有良早就让自己的人去试探保险团的底细了。
而洪水中,保险团抢救百姓的行为,让张有良更觉得保险团居心叵测。当时保险团要把救出来的百姓送进围子,张有良第一反应就是这支土匪武装想要趁机攻占围子。所以他毫不迟疑的将保险团以及那些百姓拒之门外。当然,张有良也很清楚,这也有私心在里面。他第一反应就是多死点人之后,张家的土地又可以扩大不少。如果把这些人放进来,毕竟是乡里乡亲的,下手总是要采取不少复杂的过程。而且这些人万一闹死闹活的不肯卖地,也不是那么好处理。于公于私,把保险团与那些乡亲都拒之门外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现在保险团的人居然上门来了,而且提出了那样离谱的要求,张有良听完下面的人稍微有些战战兢兢的冰雹之后,只觉得很久没有出现过的热血奔涌的情绪居然就这么回来了。“把自己的地拿出来让百姓种,不收租,让大家能渡过灾年。”这帮保险团的人以为自己是什么?一群土匪竟然提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要求!别说是保险团了,就连县令也不敢提出这等非分之想。
张有良今年已经六十八岁,自从十八岁时跟着李鸿章的淮军四处征伐,倒是太平天国的那些长毛们有过类似的妖言。种地缴租天经地义,把地拿出来给那些受灾的百姓种,那自己喝西北风去?
张有良越想越气,他猛地在面前的桌子上拍了一掌。啪的一声,让禀报的那狗腿子家丁打了个哆嗦。这位张太爷从军快二十年,杀人无数,脾气爆烈。特别是遇到这种“没规没矩”的事情,从来是张口就骂,抬手就打。看张太爷气成这样,家丁生怕张太爷拿自己出气。
“叫人来,去县衙告状。我听说这保险团和县令倒是有些瓜葛,我且看看县令到底要怎么样处置这些人?”张有良大声说道。
“张太爷,这件事情我觉得还是先别这么做。这保险团既然敢这么说,只怕已经知道咱们想要他们的粮食。这是先来吓唬我们一下。我们若失去告状,只怕就露了怯。”旁边一个中年人连忙说道。
“吴师爷,那你怎么看?”张有良乜斜着眼看着这位吴师爷。
“我的意思是咱们先派人去找回场子,再说报官。太爷您想,那些人敢这么肆无忌惮,与县令支持必然有关。现在水灾时期,那县令只怕还要用他们防备土匪,所以必然不肯得罪这些人。我们报官暂时也没用啊。而且空口无凭,我们说什么?”吴师爷说了自己的想法。
“哼,你这就是读书人的想法。那些土匪就是以为咱们不敢报官,这才如此嚣张。咱们这次去报官,倒也不是真的要让官府把他们如何。而是要把这件事弄大,那帮人如此恐吓我们,我们把他们要求把地拿出来让人种的话宣扬出去,不说别的,士绅们怎么看?这大灾之年,不少人已经走投无路,心怀不轨。平日里倒是无妨,但是今天这日子,大家能容得下这帮人这么胡作非为为么?只要士绅们能联起手来,县令也不敢再包庇他们。到时候咱们再动手,就容易得多。”
吴师爷有些不太明白张有良的想法,既然张有良知道灾年民心浮动,这么弄起来岂不是显得张有良不仁义了么?想到这里,吴师爷神色间就有些惴惴。
看吴师爷根本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张有良只是哼了一声,却不再说话。张有良参加了淮军之后,也算是在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经历了生死之后,张有良看着火爆,其实心思很是细密。这等灾年,肯定会有民变。不是地主稍微做些让步就能避免的。而这个保险团水灾时四处拯救灾民,现在又提出这种类似均贫富的主张,背后肯定有人指使。现在直接去动保险团,道义上不仅没有好处,而且反倒是让那些饿得要死的穷人看到了可以依托的对象。所以,现在首先就得联合县里面的士绅逼着县令表态,然后再逼着县令从保险团那里把粮食弄出来。
只要能够达成这个目的,地方上的穷百姓就会觉得保险团是可以欺负的。那时候就可以煽动百姓们去抢了这保险团。在百姓们的眼中,保险团能让步一次,那就能让步第二次。保险团那时候还能如何?如果对百姓动手,自己就可以联合其他士绅,要求县令严办保险团。
当然,这等方法是不能向吴师爷详说的。所以心中虽然很不满,但是张有良只是让吴师爷去写状子,然后对那家丁喝道,“你们给我看好水上,这些天谁也不能让他们上岸。”家丁如蒙大赦,应了一声之后,一溜烟的跑了。
而此时,张有良并不知道,保险团除了走水路过来正面交锋的华雄茂,何足道带领的探路队正在艰苦的找出通向岳张集的陆路通道。而另外两只小船组成的小小船队则绕了一个更大的弯,在岳张集西边登陆,船上下来了几个人,绕向了岳张集北边,准备从那里接近几乎变成了废墟的岳张集,准备潜入围子里面。这支小分队是陈克派出了解发动岳张集群众情况的工作队。
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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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95章
华雄茂带回被拒之门外的消息并没有让陈克有什么意外。听华雄茂说完经历之后,他拍了拍华雄茂的肩头,“正岚辛苦了。”在计划中并没有强调华雄茂这拨人一定要和张有良进行面对面的谈判。比传讯更加重要的是水路线路的考察工作。虽然大水时期华雄茂也去过岳张集,但那时候的水位,水文情况与现在变化极大。华雄茂必须亲自去再调查一番才行。
针对反动地主张有良的疯狂叫嚣,陈克一点都不想和这个地主来什么大辩论。“张有良是我们的敌人,一定要打倒。”在中央书记处扩大会议上,陈克用这样的话做了自己的发言开头。
社会调查的作用是巨大的,在江浙的农村调查让同志们眼界大开,中国的土地问题真的是错综复杂,但是又表现明确。某种意义上可以说,中国土地根本没有一个完全明确归属于某人的产权。和欧洲的那些封建领主不同,中国没有法律意义上绝对属于某人的土地的。哪怕是比较简单的土地出租问题,也有多种形式,永佃、岁佃,模式大不相同。甚至连出租土地的人,从地主到贫农都有。如果你光看这些模式和名号,甚至会有一种万花筒一样的感觉。那里面纷繁复杂,一块地的所有者很可能有两三重关系。环环相套,组成了一个大麻团。
但是从简单的意义上来说,生产力发展的落后,决定了需要一个裁决者来维持秩序。而县令根本是没有办法了解农村的这些纠葛,进而有效的解决有这些复杂的问题引发的矛盾官司。宗族和地方豪强就起来成为这些问题的仲裁者,进而掌握了地方上的实权。
陈克根本无意去搞什么改良,先去干掉地方豪强,再通过解决协调对这些复杂的土地问题,进而夺取地方的发言权。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如果要采用这样的做法简直是荒谬绝伦。
在陈克看来,进入到这个时代,国与国之间的力量对比在于其工业化的程度,而社会主义为什么在制度上能够优于资本主义,因为这两者首先都是建立在对于资本的营运之上,而社会主义营运资本呢的目的就是为了促进生产力,而资本主义无论怎么粉饰自己,其目的都是为了让资本家能够攫取更多的利润。更简单的多,社会主义为公,资本主义为私,这就是先天的差距。
面对中国这个农业国现在遇到的危机,只有一个解决方法,就是让中国尽快的工业化。历史早就证明了,1949年还是一穷二白的农业中国,不过是60多年,已经发展成世界第一大工农业生产总值的国家,这个事实足够证明在中国搞社会主义的优越性。所以从陈克本心来说,他对地主并无太多,地主们所代表的生产关系必须摧毁。即便张有良没有宣称要对保险团动手,陈克也会想法设法的摧毁张有良在岳张集组建的这个秩序。张有良的叫嚣,不过是给了陈克一个更有利的借口。
但是陈克知道,自己懂得这些并不等于同志们也懂得这些,面前的扩大会议上都是比较老资格的党员,对于陈克的了解很深,对于革命理论的理解也比较深。但是即便如此,陈克一声令下立刻就能对地主们下手的人只怕不会超过四个人。一次深刻的动员会议势在必行。
参加这次动员会议的共有二十五人。“后世”的政治局的委员一共有二十五名,常委九名。陈克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必要拒绝这种数字安排,这肯定是在长期的工作中总结出来的经验。人民党除了七常委之外,军委,后勤,纪检委都参加了会议。同志们大多数都和陈克比较长期的共事,知道陈克的习惯。听陈克干净果断的话,大家都没有被这样平静的语气所迷惑。这是陈克下定决心的一个表现。与会者绝对多数都没有见过张有良,不少人是第一次听说张有良的名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陈克一定要干掉这个人,但是也没有人反对。
华雄茂和宇文拔都介绍了一下情况,陈克再次做了总结,“这个围子一定要给破掉。张有良这个人得除掉。”
听完了来龙去脉,会议上这才有了些不同的意见。
“这个叫张有良手下才几个人,就凭他也敢捋咱们保险团的虎须?我觉得他就是说说而已。没必要这么着急的动手吧。”首先出来唱反调的是路辉天。
“这可不对,对这种人就得杀一儆百。这是大灾年,这张有良就敢这么说,若是没有这次水灾,他现在只怕就带人打上门来了吧。”反驳的是熊铭杨。
“这不是杀一儆百的事情,咱们刚到凤台县没多久。如果这样做起来,其他的地方士绅怎么看咱们。”路辉天并不认同自己的同窗熊铭杨的想法。
“对这种人,你讲理是没用的,他们比你还会讲理。除了打之外,没有别的办法。”熊铭杨的态度很是坚决。
“吓唬他一下就行了,没必要打过去吧。”有人站到了路辉天的阵线中。却是法律系出身的徐电,“而且他肯定打不过我们。我只是担心他四处活动,不过既然有望山兄在当这个凤台县令,咱们自然不怕他玩什么小手段。”
“那可未必。”秦武安表示反对。
争论就这么开始了,围绕着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人民党进行剿灭,明显有三种意见。一种是静观其变,一种是坚决要打。至于第三种,则是完全沉默不语的同志,这些人都是跟着陈克事件很长的老党员,他们一面看着新同志们争执,不时看向陈克,想看看陈克什么时候来中止这种无意义的争论。
陈克听这些争论的同志逐渐开始重复起最早的话语,直到他们已经没有什么新意可再说,这才举起了自己的左手要求发言。看到这个动作,争论顷刻间就停下了。
“我们人民党革命要依靠的是什么人?”陈克问。
“是人民百姓。”何足道朗声答道。
听了这一问一答,没有人表示否定。
陈克扫视了同志们一圈,这才继续说道:“现在我们最重要的工作是什么?救灾!拯救人民于水火之中。咱们现在手头的粮食只够五万人吃不到两个月。就算是玩命的运粮食进来,最多坚持三个月。咱们也挺不住了。除了抢种抢收之外,咱们还有别的办法么?”
没有人说话,人民党现在正在玩命的进行水稻育苗,运进来的红薯和土豆,以及苜蓿都开始为大面积播种做育苗准备。上上下下的同志都知道一场大规模的生产自救势在必行。
“我们要抢种抢收,缺什么,咱们不缺人。咱们缺的是土地。既然要拯救百姓,岳张集的百姓就不是百姓了?凤台县内的百姓就不是百姓了么?咱们要不要救他们呢?我认为,咱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救的都要救。大家有意见么?”
这个态度与其他同志争论的方向可以说完全不同,方才争论的脸红脖子粗的年轻同志们中不少人面露羞愧之色。他们没想到陈克的出发点和自己真的是有极大的差距。
熊铭杨兴奋的问道:“文青的意思是,咱们人民党为了得到土地,就一定要干掉张有良了?”
“岳张集的土地是岳张集百姓的,咱们要百姓的土地做什么?”陈克反问道。
“这个?干掉张有良不就是为了夺取土地么?”熊铭杨不明白了。
“现在是张有良把持岳张集的土地,如果按你所说,咱们干掉了张有良,变成了咱么能人民党把持土地。咱们和那张有良还有什么区别么?好歹张有良与岳张集的百姓还有些亲戚关系,咱们都是外来户,百姓不会信咱们的。”
听了这话,熊铭杨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陈克也没有准备让熊铭杨回答,他接着陈述下去,“岳张集的土地是岳张集百姓的。我们干掉了张有良,这土地就改归百姓所有。但是,现在是灾年,这土地不能分了。而是必须集体所有,集体耕种。所谓耕者有其田,这倒是正理,但是没有必要让这些田归耕者所有。”
陈克的话的确是堂堂的大道理,熊铭杨一时无法反驳,但是这话怎么听都有问题。不仅仅是熊铭杨,其他不少人也都皱起了眉头。
“大家肯定觉得这说法离题太远,那么我说些更容易操作的。现在手里面有粮食的是咱们人民党,已经开始做抢种准备的也是咱们人民党。咱们也不要百姓干别的,他们就先从咱们这里领了种子,粮食秧子,开始抢种。别管什么分地不分地,先把粮食种出来,收下来,那百姓今年就不会饿死。我觉得百姓应该能够接受这样的条件。大家觉得呢?”
这个说法就清楚明了,同志们自然不会反对。
“那我再回到前面的那个问题,耕种你要有地。咱们可以弄出来粮食,但是咱们变不出地来。这地从哪里来?地主们既然不肯乖乖的交出来,咱们就只好逼着他们交出来。所以,张有良必须干掉。”说完之后,陈克让华雄茂取出一幅地图,挂在黑板上。
“从县城往西,一直到这两个湖之间,现在已经是一片沼泽。根本没有什么人烟,自然也没什么阻力了。但是在这里。”陈克指着两个湖之间的位置,那上面标出了一个地名,岳张集”。
“这里就是岳张集,张有良就在这里有一个围子,不除掉他,咱们在这个大沼泽里面开始恢复生产的时候,张有良随时就可以骚扰咱们。所以,我要干掉他。”
地图画的很粗糙,但是各个要点标得非常清楚。陈克所说的“大沼泽”,南边是淮河,东边是县城,西边是两个大湖。北边倒是平原和丘陵。这在丰年中应该是一片肥沃的土地,现在已经是片死地。
“那北边怎么办?”熊铭杨问。
“北边还没有人吭声,咱们干掉了张有良之后,那些地主们就更不敢吭声了。谁敢吭声咱们接着把他们干掉。这片沼泽地方圆也快百里了。挑挑拣拣二十几万亩总是有的。不说多,就算是有十万人,只要抢种抢收能成功,也能活到明年夏收。”说完这些,陈克看了看同志们,这才补充问道:“谁还有反对的意见?”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路辉天用不大的声音迟疑着说道:“这张有良也罪不至死吧。”
看路辉天有些战战兢兢的模样,陈克笑道:“罪不至死?路辉天同志,你怎么知道张有良这个人没有干过罪该万死的事情呢?”
听了这话,路辉天连忙说道:“这个我的确不清楚。”
“我们不会要张有良的命,张有良是岳张集的人,我们让岳张集的百姓来决定张有良的生死吧。”陈克还是笑着说道。那简单的笑容里面充满了自信,那种压力让路辉天竟然说不出话来。
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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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第96章
说服同志们放弃对张有良的同情并不是件容易事,张有良是地主,不少同志们也是出身地主。对他们来说,张有良更像是“自己人”。嘴里面说着“人民革命”,哪怕是张有良这个小小的试炼,很多人就不再那么信誓旦旦的守卫人民了。
路辉天虽然不再提及张有良的问题,但是他始终没有明确支持张有良的生死问题。其他同志虽然也支持了解决张有良的认知,不过没有人明确表示对张有良是杀是放。陈克也不想说那么多,对于陈克来说,张有良一旦交给百姓来决定,那就一定要张有良死。群众运动说白了就是发动群众,引发群众的愤怒。这比什么都管用。人民倒也是“爱憎分明”的,一是情绪的激动,就足以置人于死地。张有良在岳张集这么久,肯定干过很多坏事。找到受害人,然后让受害人来指控张有良,然后“顺应民意”来处死张有良是最好的办法。
唯一的问题就是时间紧迫,这些人不太好找。现在时间就是沙漏里面的水晶沙,每一刻都是宝贵的。所以陈克干脆不再说这个问题,而是开始分派其他工作。
凤台县城现在是人满为患了,水灾中周边的地主们纷纷逃到了县城躲避水灾。而百姓们不少也都逃到了县城。加上保险团救出来的人,以及他们的家属。小小的凤台县城竟然聚集了三四万人之多。洪水开始退去之后,灾民们的情绪倒是愈加浮躁了。这也可以理解,大水围困了县城,这些人时刻害怕水位继续升高,连自己最后的安身之地也会被吞噬。外界的环境逼迫很紧,大家反倒能够聚集在一面旗帜下。但是大水退去之后,每个人的想法就不同了。
有钱的地主们觉得回家也不可靠了,干脆就准备起身往大城市去。没钱的地主们,或者家当在水灾中被无情吞噬的那些地主无处可去。至于普通的百姓更是无家可归。安徽的百姓有逃荒的习惯,不少人都试图搭讪着保险团的船队成员,希望保险团船队出航的时候把他们带上。
这次大水之后,满清根本无力救灾。说实在的,就农业国的这个水平,救灾也是一个尽力而为的事情。如果不是人民党保险团的努力,死的人可就多了去了。
保险团的膨胀是和随着水灾的深化关系紧密。一开始招人的时候,大家没什么兴趣。毕竟众人还是对于当土匪没什么兴趣的。
当农民携带出来的粮食逐渐用尽后,要求加入保险团的成员是越来越多。原先是只要属于良家子就可以加入保险团,到了后来,保险团甚至可以挑剔到只选择精壮加入保险团的程度。加入保险团的眼前利益非常大,首先本人就可以吃饱。其次,保险团也在雇佣人手做些工作。加入保险团之后,家属就可以优先得到这些工作机会。所以在很短的时间内,保险团就得到了人数上的飞跃。
县令尚远一直认为陈克有能力,见到了陈克对保险团的力量使用之后,就觉得更加佩服加不解了。所谓“吃喝拉撒”,陈克不仅领导人民党和保险团安排人民吃喝,更加注重人民的“拉撒”。在县城的几个临时营地上,由保险团人员组成的“治安队”一个重要的目标就是勒令百姓不允许随地大小便。这可是一个从未有人注意过的事情,但是陈克从一开始就严抓此事。理由自然是很简单,随地大小便在这个水灾时期,极有可能导致瘟疫发作。县城的人口密度已经到了一个危险的程度,如果爆发了瘟疫,那就是毁灭性的。县城里面卫生情况就是由保险团负责的。后来保险团开始外出运粮,这些工作就交给了雇佣的其他人来进行。
有种说法是“上管天,下管地,管不住人拉屎放屁。”但是保险团管的这么宽泛,让百姓们极为不满意。可是吃人家的嘴软,保险团的规矩倒也简单。一旦随地大小便,被抓住一次,当天的饭立刻就减半。所以被抓的人固然极不满意,可是肚子会饿得很快。大家最后也就屈服了。
除了要众人服从卫生条例,人民党还建立了更多规矩,从洗衣服到洗澡,水灾幸好是夏天发生的。气温倒也不低,而且不缺水。众人为了吃饭,勉强维持了服从行。
不过这些服从开样子随着大水退去,也开始到了极限。已经有人开始缠着保险团要求借粮。看样子是要离开凤台县逃荒去了。安徽的百姓有逃荒的传统,这个行为倒也能够让陈克理解。不过陈克是不太想接受的。马上就要开始抢种抢收的今天,人民逃荒去了之后,会有何种的影响呢?
宇文拔都对于陈克的疑问并不太同意,“陈克同志,你想太多了。以前的灾年里头,这样的大灾之后,没钱人留在当地倒是死路一条。咱们保险团根本没有什么名声,那些人肯定不会这么快就相信咱们。那些逃荒的人你就是强行拉到我们旗下也未必能够和我们一条心。倒是没有走的那些人,我觉得会更忠心一点。没有我们的话,他们也根本没有办法种地的。”
这个说法很不错,这些人返乡之后根本没有任何能够恢复生产的能力。首先就是耕种的农具不足,会直接影响生产自救的效率。从水灾中逃出来的人本能的去携带值钱的东西,锄头等农具未必是家里面最重视的财富。而一些大农具也根本就没有办法带走。人民党虽然从外地运回了一些农具,不过和这几万人的规模相比,还是远远不足。
宇文拔都认为放走一批人去逃荒,倒是有利于减少物资消耗。在缺乏工具的情况下,多出来人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事。
“文青,你真的准备让大家男女老幼起上阵不成?”尚远对陈克的这个想法不是太确定。
陈克点点头,“没错。我是有这个打算的。我觉得我们总得给大家一个选择。现在就让人去逃荒,我觉得不妥。生产自救的事情马上就开始。让那些人多等几天就等不了么?”
“既然如此,我会组织同志向百姓说明此事。”尚远答道。
“不用组织同志,我们先向保险团的同志来说明此事就好。如果这些同志们都不理解咱们的政策,却向百姓先去说,岂不是本末倒置?”
“……,那就让军委的同志来负责此事吧。但是对于百姓们该怎么说。这个总不能让保险团的同志来宣传吧。”尚远只是在初期有些停顿,接下来的回答没有丝毫情绪受影响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扩大军队规模,我认为有必要组建一些新部队。借古代军屯的模式,我们组建一支垦荒部队。就算是让人走,我还是希望能够尽量的留下精壮。而精壮们能够留下,老弱自然也不会轻易离开了。”
“军屯?现有的部队里面,三连四连先拿来军屯如何?”华雄茂问道。他对于官兵家属的负担很有些担心。
“我的看法是,现在咱们的军队数量不是过多,而是太少。就现在看,我们有必要组建一个两个团的正规旅。规模在八千人左右。而且要进行屯田的并不仅仅是新部队,到时候整个旅必须一面种地,一面打仗。既要保护根据地,又要养活自己。”
现在保险团大概有一千人,这就已经是众人从未想象过的规模了。而八千人规模的军队,更是远超同志们的想象之外。虽然与会的不少人都想想过百万大军,不过在这种想象中,百万大军仅仅是模糊的影子,只是单纯的人员集合体。实际上管理这一千人,就已经让军委的同志们忙的四脚朝天了。规模扩大到八倍之后,现有的管理能力能跟上么?有过领兵经验的同志们都神色郑重。倒是那些没有领兵经验的同志,各个面露喜色。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只要觉得自己的人够多,很多事情就变的完全不同了。
随着陈克讲述了对于未来的观点,党内同志们对于张有良的态度逐渐一致化。既然干掉张有良并不是为了私人恩怨,而是一个政治争斗的范畴。更何况未来可能有一支八千人的队伍,不少人就认为张有良的死活已经不是什么问题。大家的讨论焦点放到了夺取岳张集之后,到底要怎么安排生产自救的问题。
“不用等以后才开始,现在马上就开始。这个问题我们让尚远同志来介绍一下。”陈克把问题推给了负责生产自救的凤台县县令尚远。尚远这些天来负责接触逃进县城的地主,张有良地主的态度或强硬,不过县城里面的地主态度就完全不同。中国的地主们并没有足够的阶级自觉,他们把地主当成一个职业而不是一个阶级来看来。这样的态度就决定了他们首先要保证的是自己的生命而并非对于永远占有土地的理想。这种态度在天灾面前的表现就是,那些小地主们并没有强烈反对土地的临时耕种权的转移。这些小地主们也需要能够尽快脱离一无所有的状态,水灾是公平的。小地主们也没有余粮了。
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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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第97章
经过一天的讨论,人民党扩大会议达成了救灾决议。会议安排了工作,各个部门都分到了自己任务,陈克主抓军事委员会的工作。军事委员会刚在屋子里面做好,游缑推门进来。虽然身为女性,但是游缑资格老,加上人民党内部早就提出了“男女平等”的主张。所以同志们也没有什么歧视在里面。只是不知道分配到民事工作上的游缑有什么事情。
“我希望军事委员会考虑一下建立女性部队的意见。”游缑抛出了重磅炸弹。
男人们面面相觑,这年头军队里面不是没有女性,那都是营妓之类的。游缑是绝对不会组建这种“部队”的,那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一支女性组成的正规军。而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所有男子们都傻了。别说其他人,就连陈克也有些发懵。解放军里面倒也不是没有女性军人,不过野战部队里面并没有。至于红色娘子军,陈克的唯一印象还是从影视当中得到的。游缑这么坚持组建这等部队目的何在呢?难道游缑准备从军不成?
华雄茂知道游缑脾气其实挺激烈的,他试探着问道:“游缑同志,请问你这个提议目的何在?这么一支女性军队的使用地方在哪里?”虽然最里面这么问,但是华雄茂下定决心,如果游缑提出把这支军队用于军事目的,那么他第一个就会出来反对消游缑。
“既然是屯田军,里面有女性也是应该的吧。”游缑问。
“屯田军也要打仗的,你不会让那些女性也去打仗吧。”华雄茂立刻起来反对。
“文青不是说这些部队以后才会打仗么?现阶段只是进行军事训练而已。”游缑还是觉得有建立女性军队的可能性。
“这个问题还是等下次开会在党委会上说吧。”陈克也跟着说道。天知道游缑到底被那个任启莹怎么忽悠的,当年红军里面有女性军人,那也是逼不得已。现在兵员足够,而且是水灾时期,弄女性进军队,那真的是百口难辨的事情。
“那我们妇联组建自己的武装力量作为训练队伍,不行么?”游缑依旧在做最后的挣扎。现在是灾时,实行的是男女分开居住的模式,女性们居住区的外围有保险团的武装力量巡逻守卫。而且巡逻队距离女性营地很远。游缑从这个角度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第一,我不同意发枪支给女性。第二,既然女性没有枪支,你们的巡逻队没有办法承担守卫工作。”陈克的话一说完,军委的男性们都表示同意。
“但是营地里面可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好管。没有军事力量,我认为并不合适。已经有了几次冲突发生,保险团的卫队也不能开进去执法吧。我觉得有必要组建女性卫队之类的。”游缑说道。这不是她找的借口,毕竟灾民们在营地里面待了这么好久,小摩擦已经积累起来。水退之后心情也有所放松,冲突自然是激烈起来。不仅仅是女性营地,男营里面更是如此。
“针对这个情况,我们会针对性的组建警察部队,而不会组建女性部队。”陈克依然不让游缑有丝毫的可乘之机。
“那么就请尽快组建警察部队吧。我告辞了。”游缑说道。陈克看着温和,他下了决心的事情,那就绝对不会有丝毫的动摇。
等游缑离开了会场,陈克跟没有发生过这些事情一样,神色认真的说道:“现在就开始讨论扩军问题。”
在军队问题上,保险团规模将扩大到八千人的规模。现有的武装力量不变,新部队全部是农垦军团。陈克的意思就是依照历史上359旅的模样来建设军队。
“百姓们都觉得法不责众,人多了,就算是出了事情也不会被统统追究。总有人会逃脱问题,而自己逃脱惩罚的可能随着人数的增加,几率都会很大。这是个一般的认识。虽然这个认识对不对我不想评价,不过既然咱们以后要起义,军队数量意义重大。”陈克如此评价到。众人也都是曾经当过百姓的,倒也能接受这个说法。经过讨论之后,拿出了一个章程。在大家讨论的时候,陈克观察了一圈,好像没有人真正理解这次扩军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勇于承担这个责任的,是华雄茂与何足道。其他人对于新军的组建都缺乏足够的兴趣。
这不稀奇,现有的军事力量在建设中间,就遇到了很多麻烦事。农民想成为合格的军人,需要太多的训练。把他们拉上战场前,需要进行太多太多的训练了。
拿出了一个扩军方案之后,征兵工作就是大头。陈克拿了计划书去找民政工作的头子尚远。尚远拿了这个计划书看完之后,眉头竟然皱了起来。“文青,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看来尚远已经看出端倪来了,陈克试探着问,“望山,你这是何意?”
“你为以后整肃做准备,不觉得有些早了么?”尚远问的直截了当。
尚远果然看出来了,陈克觉得尚远实在是个很了不起的家伙。莫非这厮也是穿越的?陈克甚至有这样的疑惑。在新军组建当中,陈克已经做了准备,新军队的军事班子几乎是另起炉灶。军官的选择都是些循规蹈矩的同志。
肃反和整风是一种必须,这不是以陈克本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他只是期望尽可能的控制这种事情的规模。所以新的部队一方面是预备队,一线部队即便遭到了比较大规模的肃反,但是只要能够留下基干,补充进二线部队,训练几个月就能恢复到很强的战斗力。所以二线部队现阶段必须和一线部队进行很大的隔离。距离是非之地越远,以后整肃这些二线部队的问题就会少很多。
当然,陈克完全没有现在就动手肃反的意思,不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有些事情早作准备更加好些。军委的同志们政治嗅觉实在是太低,他们对于组建二线部队的热情不高。热情高的华雄茂与何足道完全是针对陈克个人的忠诚心表的态。在一线部队尚且要加强的今天,陈克可不敢把他们抽调到二线部队来。那么陈克能够选择的都是些循规蹈矩的同志,他们很难在新军队里面树立个人的威信,而且既然循规蹈矩,那么也不那么容易带出些坏习惯来。
但是尚远现在既然看出来了,而且尚远没有装傻不吭声,而是如此直言,陈克也只好直接与尚远摊牌了。在这种事情上不是同志就是敌人,立于中间阵营是不可能的。尚远也许是想通了这点,才会如此直截了当吧。
“望山兄是怎么看这件事情的?”陈克神色严肃,此时装作温和已经没有意义,此时再笑起来那就真的是没心没肺了。
“文青,你在北京的时候就曾经和党小组的同志们虚以为蛇,我那时候就说过,你以后别这么做了。我觉得同志们总是能够教育过来的吧。”尚远的回答也直截了当。
“望山兄,阶级立场这东西根本不是你说改就改的。我只是做个准备而已。”陈克倒是苦口婆心的在劝说望山。
“文青,我并不是说你做的不对。有些时候就是要受些委屈才行,正是受了委屈,才知道谁是忠诚的。这点我知道的。”尚远只是有些不忍的神色。
是不是我现在这么布局有些早了?陈克突然有些疑惑。他倒不是担心别的,尚远应该不会傻到胡乱说话的地步。这种事情尚远不敢和别人说,他敢和别人说的话,陈克不管什么代价都会除掉尚远。而且尚远说的这么直白,肯定有什么还要继续说的事情。
“望山兄,整肃这种事情么,我觉得还是不要发生的好。但是你也知道,有些事情也不由我的。”陈克试探着说道。
“文青,你也知道有些同志并不希望如此对待地主吧。”尚远说的有些缓慢,好像在选择用词。陈克深知肯定有不少同志是如此想的,如果他们不这么想那就怪了。所以陈克也不得不去做些准备工作。军队必须服从党组织的决定,绝对不能乱。党的历史早就证明了这点的重要性。
“你做些准备没错,不过我觉得能不能选择些别的方法。你下不了手杀这帮同志,这点我是能肯定的。但是他们知道我们的想法,他们走了之后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我这些准备仅仅是对军队的准备。对于其他的文职同志,我可是没有下杀手的打算。强扭的瓜不甜,他们要走,我也只能让他们走。这屁股决定脑袋,屁股没有做到人民这边,那就绝对不会为人民做事。留着这些人,也未必是好事。”陈克终于解释了自己的想法。望山以为自己要一股脑的清洗所有人,这绝对不是陈克的想法。肃反主要是针对军队这种武装力量,军队必须纯洁才行。至于民政部门,从来都是没有办法弄得清澈透明。太祖那么大能,面对中宣部这个“阎王殿”,最后不也没有办法。
听陈克说明了不是要无差别的肃反,尚远就不再说法了。聪明人的一大特点就是知道什么时候不说话。尚远无疑是个聪明人。
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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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98章
如果有人能够以全知全能的角度来观察世界的话,肯定可以看到很多非常有趣的事情。例如,张家的子弟携带着张有良的状纸登上船只,华雄茂与徐电也几乎是同时登上了保险团的船,两方分别从岳张集和县城启程,目标则是县城和岳张集。
保险团一连的两位青年都在大乌蓬船头很随意的坐下,现在是顺风,后面的船帆吃了风,船头人民党的红色镰刀锤头旗反倒只是在风中轻轻摆动。
“正岚兄,你怎么会想起要革命的?”徐电虽然是一连的政委,但是一直没有和华雄茂谈过太多。徐电学习法律的,他已经认为自己的思路颇为细腻了,可他从不知道,真正的革命工作居然如此繁杂。而每次习惯了工作强度之后,就会有更多的工作压过来。今天能和华雄茂一起前往岳张集,天气很好,路上也没有太多事情。徐电很想和华雄茂聊聊天。
“这天下迟早要革命,遇到文青后,就跟着他开始干。”华雄茂对这个问题从来都是这样回答的。
“正岚兄,你觉得咱们能搞起来革命么?”不知怎么的,徐电说出了心里话。
“怕到了岳张集,那个张有良对咱们动粗么?”华雄茂问。
徐电只是心里面有种不安,他倒也没有详细考虑过这种不安来自何处。突然被华雄茂一问,徐电竟然张口结舌的答不上来。
“徐政委,你怎么看文青。”华雄茂根本没有嘲笑徐电的意思,他倒是很想开导一下徐电。
“文青的确非常能干。在我见过的人里面无人能及。”徐电答道。所有人都知道华雄茂是陈克的铁杆,所以徐电说的有些保守。
“你也不用用这话来糊弄我,文青这个人做事极讲规矩,甚至有些刻薄寡恩的意思。我决定跟着他干,因为文青从来不是为了一己私利做事的。”华雄茂回答了徐电前面的问题。
“刻薄寡恩也谈不上,文青总是干的最多。要说刻薄,他对自己最刻薄。”这是徐电的真心话,他对陈克的自律很是佩服。
“文青心中只是为了革命,为了拯救中国的百姓。虽然他的道理我还没有全弄明白,但是这方面我是能够确定的。对了,徐政委,你为什么要革命?”
“我啊,我希望中国能够崛起,能够不受外国人欺负。所以我才要革命。我们在北京遇到文青之后,觉得他说的工业化建设十分有道理,就跟着他来了安徽。”
“百姓们这么苦,整天受欺负啊。”华雄茂答道。
“是啊,百姓除了被官府和地主们欺负,还被外国人欺负。就是因为中国弱,等中国强了,一定要把洋鬼子打出中国去,让他们再也无法欺负中国人。”徐电说起外国人就来气。
华雄茂试探着继续问道:“徐政委,你觉得满清和外国鬼子谁更可恶?”
“一样可恶。洋鬼子们蛮横无理,但是满清丧权辱国,只怕是更可恶些。”徐电义愤填膺。
“若是百姓都能够强大起来,那么我们肯定能够把洋鬼子打出中国去的。”华雄茂苦口婆心的劝说着。人民革命,首先要解放的就是人民,只有人民得到了解放,中国才能解放。这是老党员们被陈克灌输最多的概念。但是华雄茂却发现,陈克对于新党员们在这方面的教育就少得多。当然,华雄茂认为这或许是自己的错觉。所以他也不愿意对此说的太多。
“百姓们,怎么说呢。得有一个能干的政府,才能拯救百姓。”徐电的观点其实是人民党现在相当一批人的态度。特别是在高学历出身的党员们中间,这种态度其实算是主流。当然,尚远从来不这么说。徐电之所以来安徽,很大原因就是对尚远很佩服,现在尚远反倒看着和大家有些“不合群”起来,对这个情况,徐电颇为意外。
徐电并不清楚陈克和尚远针对整肃党内问题早就有了共识,这两个人都认为人民党必须以解放人民为核心思想。但是现在根本没有能够展现出人民的威力,如果一味的强调这个问题反而会引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只有华雄茂这些老党员才能感受到陈克一些细微的变化。
华雄茂平日里并不太喜欢谈论革命,这不等于他对于革命的理解要比徐电这些人差。陈克就算是有了整肃的打算,这种算计现在也绝对不能说出来。党内的路线矛盾远没有到了需要图穷匕见的地步。所以华雄茂并不知道陈克的计划。华雄茂能够感觉到的是这些新党员与老党员之间的微妙差别。老党员跟着陈克时间很长,好歹都跟着陈克学了点“为人民服务”的态度。在人民党和保险团当中,军官干部必须为下级和士兵服务。说是这么说,但是实际上能做到的都是老党员。新进党员干部里面,顶多就是平等对待下级和士兵。
现在建军已经几个月,华雄茂完全明白陈克为什么要建立士兵委员会,如果没有士兵委员会的制衡与对抗,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新党员都是些外地人,加上陈克和老党员们的强力压制,只怕陈克提出的“官兵一体,待遇一致”的建军方针早就会走样了。既然和徐电搭班子,华雄茂希望徐电能够更加以身作则。
政委是政治代表,徐电不是不够自律,但是他骨子里面露出来的那种高人一等的味道,与陈克那种严格要求士兵是完全不同的。这从士兵们对待两人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来,陈克经过士兵身边的时候,士兵们是敬爱,为了让敬爱的陈克营长满意,士兵们都显出更加有规矩的模样。而徐电经过士兵身边的时候,士兵们则是为了避免徐电的责备而显露出些规矩的样子。华雄茂并不认为徐电在军队里面更有号召力。但是华雄茂自己并不太擅长言辞,所以心里面虽然知道这点,却不太清楚应该怎么对徐电说。
想了想,华雄茂才说道,“徐政委,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很忠于文青?”
“呵呵。”徐电对这个问题只是笑而不答。现在人民党里面公认的陈克四大铁杆,华雄茂、尚远、游缑、何足道。华雄茂排名第一。徐电听说过在外面的三个重要干部,齐会深、陈天华、武星辰,对于陈克同样忠心不二。作为陈克的铁杆,华雄茂这样说,自然是要为陈克拉拢人心。徐电并不想对谁效忠,虽然他一点都不讨厌陈克,对陈克的能力也颇为认同,但是让他对陈克屈膝是完全做不到的。
“我忠于文青,是忠于文青做事的方法。就我看,文青要大家做的事一点都没错。”华雄茂觉得自己已经说到了极限,再多说就不合适了。
徐电听了这话之后,不仅没有生气,倒是点点头,“文青的确很不一般。说真的,若是让我遇到这大水,我肯定是束手无策。那里能像文青这样,总是能够找到办法。”
听了这话,华雄茂倒是真的没办法再说什么。徐电这话如此冠冕堂皇,完全符合人民党追求正理的路数。如果华雄茂再反对,反倒显得他自己不地道了。其实华雄茂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对陈克的忠诚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也没有什么人和他讨论过这方面的问题。和徐电说了这么一阵子,他反倒有些想明白了。对于徐电等人来说,只有完全或者基本上认同了陈克的想法之后,才会服从命令听指挥。而华雄茂首先是服从命令听指挥,然后才去考虑陈克命令是不是能更好的执行。至于陈克说的对不对,华雄茂并没有太在意过。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华雄茂突然疑惑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对陈克如此服从的呢?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他索性放弃了对这件事情的追究。“徐政委,咱们再把这次要怎么和张有良交涉理一遍吧。”华雄茂说道。
张有良得知这次华雄茂又来了,而且还是来了两条大乌蓬船,立时就警觉起来。上次保险团的船并不算大,还只有一只。这次大张旗鼓而来的保险团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知道自己已经派人去县里面告状,所以特地来示威不成?
不过想了想,最近围子把守的很严,根本不让人随意进出。想来应该没有问题的。而且上次保险团放话,也就是这时候再来岳张集。看来这群蟊贼土匪们并不死心啊。
越是危机时候越不能露怯,这是张有良从战场上得出的经验。他让人带保险团前来拜访的人进来。连保险团的人都不敢见那可就太丢人了,此时恰恰要恐吓一下这些不长眼的小毛贼才行。
狗腿子出去不太久,就带了两人进来。前头的这个人,身材高大,容貌秀丽,留了辫子。后面的这个人,身材中等,看上去颇为结实。而且此人竟然是头假洋鬼子那种中分短发。两人举止从容镇定,神色间毫无土匪那种流气。
见到张有良之后,前面的这人朗声说道:“在下是保险团一连连长,绍兴府武武举人华雄茂。见过张丈夫。”
听了这话,张有良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正准备发问,就听到后面的那个青年跟着说道:“在下是保险团一连政委,日本东京大学法律系毕业生徐电。见过张丈夫。”
两人虽然嘴里面客气,但是只是简单的点头示意。连拱手礼都没有。按照现在满清的官制,华雄茂是举人,徐电是满清认可的大学本科生,相当于进士出身。他们两人都是有功名的人,根本不用对张有良这个土财主行礼。
张有良虽然是地主,却不是土包子。这两人自保家们的用词他能听明白,得知这两人的身份,一个是武举人,一个是留学生。真的把他吓了一跳。一瞬间,张有良终于明白了,为何县令都对保险团客客气气。若是这两人说的没错,就他们的出身,县令根本动不了这两个人分毫的。本来还算是气焰嚣张的张有良,脸上虽然依旧镇定,但是心里面已经有些动摇了。
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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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第99章
张有良第一眼看到华雄茂和徐电的时候,就明白来者不善了。他家的院子本来就没什么很特别的地方,也不算大。为了给保险团的几个小贼下马威,从大门到正堂排了二十几号人,院子立刻就显得拥挤不堪。列队的每个人都拿刀带枪的,看着排成两列的手下,张地主觉得有点找回了当年在淮军当军官的感觉。不过张有良没有做到营官,没有能够独立执掌一支部队。他在淮军军事会议上从来都是站着的。像这样能够端坐中央,手下列队的机会一次都没有。所以张地主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华雄茂与徐电进来的时候,对于两边列队的人并不怎么在意。由于进门前肯定要被搜身,他俩人根本就没有携带武器。二十几号人对于管理一个整编连队的连长与政委根本造不成任何压力。保险团现在是四四制,也就是说一个连四个排,一个排四个班,一个班十二个人。整编连队全部下来有二百多人。水灾期间,完全不缺乏劳动力,保险团的成员年纪在十六到三十六岁之间,在这个年代都能称得上精壮。所以那二十几个人根本就没有让两人感到任何畏惧。不仅如此,保险团除了救灾和运输之外,每天早中晚三操,以队伍的纪律性而言,更是远胜这帮乌合之众。
看着两个年轻人毫无畏惧的走进大厅,张有良就知道事情不对头了。每年收租的时候,张地主只要带了十几个人,就能把佃户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而在这样密集的空间里面有二十几个人,来者竟然毫无畏惧,难道这保险团真的是群悍匪不成。
等二人通报了身份,一个是武举人,一个是留学生。张有良反倒没有那么惊惧了。在他看来,这两个人是自持身份。虽然他们的话未必可信,不过两人言谈举止明显不是土匪二是读书人出身。这点眼力张有良还是有的。
不过既然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张有良也不会自己掉价。他的子弟里面现在就有在北洋军当差的,就算对方有些势力,张有良也没有太担心。张地主没有起身,只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两人,“二位到岳张集有何贵干?”
华雄茂朗声说道:“我们奉保险团营长陈克所命,想和张先生商量件事。现在水虽然退了,可今年的收成是别指望了。如果不能马上开始抢种,百姓们绝对撑不过今年。我们保险团正在组织生产自救。种子,秧苗差不多都备齐。只是这地没有着落。我们这次来拜见张先生,就是听说张先生是岳张集的头面人物。想请张先生带个头,把岳张集的百姓给集结起来商量个对策。”
张有良居中,他的长子和三子分坐在两边。听了这话之后,张有良没有吭声,这两位小张地主立刻勃然大怒。华雄茂说话的时候是立正的姿势,双脚不丁不八,军姿还是挺标准的。这么坦荡的说出话来,让人很有好感。但是内容可就十分过分了。保险团身为外来户,和岳张集根本没有什么来往。谁都知道水灾之后肯定要出事,保险团见面的要求居然是要岳张集听从保险团的命令来开个会。真的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放屁!”张有良的长子忍不住骂出声来。
按照一般的情况,坐着的人地位要高于站着的人。张有良他们坐在正厅中的椅子上,华雄茂站着。可是站着的人有身高的优势,他锐利的目光居高临下看向张大少爷,毕竟是带兵半年多了,华雄茂的目光扫过来,张大少爷感觉如同两柄利剑射过来一样。他忍不住上身向后靠了靠,这气势一弱,后面的话竟然说不出来。
张有良不肯接这个话头,如果接了这个话头肯定是示弱了。没等他说话,华雄茂已经接着说了下去,“这已经是夏天,就算是抢种也收不了多少粮食。我们陈克营长的意思是,希望岳张集的土地都能拿出来让大家一起种,收上来的粮食按人口分了。好歹让大家度过灾年再说。补种的几个月,大伙的口粮我们保险团可以出。只是这地,我们得向大家借出来。希望张先生能够有救百姓的慈悲之心。你把这地借出来,救了岳张集的百姓,这份阴德绝对能够泽被子孙。”
张有良是打过仗的人,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加上今年已经六十八岁,好歹气血已经不是那么冲动了。即便如此,第一次听别人转述华雄茂的话,他手下的狗腿子们转述的时候,已经把中间的话柔化了不少,即便如此已经气得他怒发冲冠。这番听华雄茂如此坦荡的说出来,那股子愤怒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中国农民对于土地的眷恋是无比深厚的,因为土地是他们赖以为生的命根子。耕种、收获,没有了土地,就意味着没有了生活下去的可能。极度珍视土地是他们能够活下去的必须。或许这个世界天空海阔,但是农民们根本没有能力去游历天下,对他们来说,方圆几十里已经是他们这一生全部的世界。自己的土地就是这一生唯一的立足之处。
对于地主们来说,对于土地的贪婪远胜于农民。土地不仅仅是他们生活最基本的来源,也是他们这一生能力的证明。他们做的任何事,都是要攫取土地,增加土地。即便是在梦中,他们的念头也是以扩大自己的土地为唯一的目标。
当然,张有良地主并没有对自己进行过如此认真的分析,他唯一感觉到的只是一种悸动顺着自己的脊椎开始上升,那是发自骨髓的愤怒。他再也没有去考虑面前的两人或许是“有功名”的,或许背后有人。张有良此时看到的仅仅是两个试图要他命的敌人。眼前的这两个军姿标准,神态自若的青年就是两只恶鬼,试图夺取张有良一切的恶鬼。张有良已经衰老的血管中流淌的血液开始升温,甚至要沸腾了。从这番话里面,张有良已经知道了一件事,保险团绝对不会和自己善罢甘休。华雄茂的这番话条理清楚,思想明确。如果只是向自己示威的话,他们绝对不会这样说的。
张有良盯着华雄茂的眼睛,这是要做最后的判断。让他感到汗毛直竖的是,华雄茂的神色中毫没有那种夸大其词的人特有的虚伪,华雄茂的神态是那种说真话的人特有的认真。那是言行一致才会有的专注。
自从这次水灾之后,张有良始终很担心灾民们会起来闹。所以人民党救了百姓,他将他们拒之门外,他把自己手下的人都聚集在岳张集,就是为了弹压有可能发生的任何针对自己的骚乱。对于新出现的保险团,张有良甚至采取了针锋相对的姿态,放话威胁,告官。身为军人,张有良很清楚,在这等危急的时候,你坐在那里就是等死。他所做的一切这些都是为了消除任何可能构成威胁的对象。
可真的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保险团根本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他们已经逼到了自己的门上。愤怒之下,张有良反而变得极为清醒,他和保险团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妥协的可能了。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两个人扣在手里面。既然这两个人都“有功名”,在保险团中间也该是地位不低的人。只要把他们扣在手里面,就算是保险团打过来了,把这两个人往外面一叉,刀往他们脖子上一架,好歹保险团的人也会有些投鼠忌器。张有良顷刻间已经做了决断。至于抓了这两个“有功名”的人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张有良根本没有考虑。如果没有了现在的平安,那就根本不会有未来的。想到这里,他又看了华雄茂和徐电一眼。
张有良神色的微妙变化根本没有逃过华雄茂的观察,张有良看向华雄茂的那一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在一起,一老一少的瞳孔都微微一缩,华雄茂顷刻间都已经看透了张有良的念头。
柴庆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在这样湿热的沼泽里面行军。山东有运河,又靠着大海,柴庆国对于水并没有什么抵触。可是安徽的这片沼泽地里面,脚没入泥水中,感觉到的温差并没有山东那么大。泥浆温温的,绝对没有山东那种水底冰凉的感觉。这让柴庆国很放心。
军委决定消灭张有良之后,保险团的正规军事力量就开始运作了。一连二连都经过比较系统的军事训练,这个重任自然落在他们身上。但是兵法讲的是“以正合,以奇胜。”如果两个连队大张旗鼓地出动,大家怕走露了风声。所以最后做出了二连和三连攻打岳张集的决定。这两个连里面,二连自然是主攻部队。
这次计划其实很简单,就是先礼后兵。华雄茂前去做最后的“外交努力”。无论结果如何,当天晚上两个连就要发动进攻,攻克张有良地主的围子。部队的行军路线不是从走水路,而是走的陆路。水路虽然运输方便,但是根据这几天的调查,张有良把住了码头。走水路绝对没有办法避开他们的哨探。保险团没有什么火炮之类的重火力。强攻据守围墙的张家围子定然会有不小的伤亡。
走陆路虽然慢,行军也会消耗很多体力,但是好处在于现在这一大片的沼泽地根本是无人区。只要先派出侦查队把有可能出现的零星人员给控制住,大部队行军很隐蔽的。何足道亲自探的路,虽然不怎么喜欢自己的政委,但是柴庆国对于何足道做事的细致与认真有足够的信心。既然何足道说大部队可以通过这片沼泽,那么肯定可以通过的。果然如柴庆国所想,何足道沿途设置的标志引导着大家在沼泽中安全穿行,道路虽然泥泞,却不是不能行军。更没有无法通行的问题发生。
二连三连这次出动,三连的主要工作就是承担起辎重部队的任务。柴庆国从来没有打过出战前如此“麻烦”的仗。军委对于保险团第一次作战的重视程度自然不用再说。而陈克却不是反反复复的交代这次战斗的重要性。他仅仅轻描淡写的问了大家一句,“知道这次作战的意义么?”
同志们自然知道,如果这次作战失败,那就会直接导致抢种工作的失败。看同志们对此完全明白,陈克就开始和军委的同志们一起制定计划。这计划实在是有些事无巨细的意思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行军,携带多少干粮与饮用水开始,计划大部分都是充斥着后勤的功能。柴庆国觉得军队出动的计划,比照顾爷爷还要麻烦的多。吃喝拉撒睡这些事情的讨论占据了计划的绝大部分。反倒是作战计划,陈克偏偏没有多插嘴。他让几个领兵的同志们自己提出自己的看法。
柴庆国打过仗,虽然没太多胜仗的经历,但是好歹也算是有经验。他知道面对敌人坚固的防守阵地,对部队的士气影响肯定颇大。柴庆国深知士气对于战斗的影响。如果两方都是在平地上交战,你硬冲过去的话,战士们好歹有那么一股气。反正跟着大家一起往前冲,死了就死了。但是面对围子,上面的敌人玩命的放枪,只要打中几个人,对于部队的士气影响就会非常大。仿佛和坚固的城墙融为一体的敌人更加可怕。
其他同志没有什么打仗的经验,虽然进行过军事训练,但训练是一回事,打仗就是另外一回事。这里头也就是柴庆国能够提出些比较靠谱的问题。
会议最后,陈克制定了三个作战计划,最理想的方案就是尽可能接近岳张集,傍晚突然分两路冲出去。一路压制住码头那里的敌人,另外一路抢占大门,杀进张有良的围子。最不理想的方案就是强攻围子。反正关键点都是对大门的抢占。陈克提供了一种火药,那真的是威力无比。制作这种火药的是游缑领队的几个人。他们先对猪油进行了一番处理之后,最后拿出了最终的产品,试验中,普通瓦罐大小的一个炸弹就把试验地点炸的一片狼藉。而游缑最终提供的炸弹体积居然有二十多斤,小半个瓦缸那么大。炸飞一个围子的大门应该是毫无问题。
拿出怀表看了看,已经是中午十二点,柴庆国视力颇佳,远远的在地平线上看到了一个黑点。而何足道带领的侦查队也传回了消息,马上就要走出这片沼泽,到了张有良的围子那里了。
“全体停下休息。”柴庆国喊道。战士们一个个把这个消息往后传。柴庆国不仅没有往前赶,相反倒是往后面去了。这是陈克制定的军事条例,部队休息的时候,军事长官必须检查部队是否有掉队的,而且监督基层军官安排士兵休息。这次出动前,陈克特别强调了此事。柴庆国必须保证部队行军的纪律。在进攻岳张集之前,必须全员抵达,而且能够有一个小时以上的休息时间。
“娘的,士兵们能休息,老子却不能休息。”嘴里面不说,柴庆国心里面还是很不满的。
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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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第100章
沼泽地里面没什么干燥的地方,席地而坐那是自找麻烦。三连作为辎重部队,携带了十几艘船改的泥撬。得到了休息的命令之后,战士们纷纷坐到了泥撬上。班长们清点了自己的队伍,然后报告给排长,排长再把人数汇报给连长。整个过程中班长们一面清点人数,一面反复告诉战士们不要说话,安心休息。
行军和休息要保持安静,这是军队的起码规矩。一支喧哗的军队仅仅是在暴露自己,这次作战很明显是偷袭,完全没有大张旗鼓的必要。柴庆国得到的情报的是二连240人,全部到齐,三连240人,也全部到齐。行军中三连两名战士崴了脚无法投入冲锋,其他战士都可以正常参加战斗。
十几条改装船拍成一列,战士整齐的坐在船上,人挨人挤得满满的。战士们要么默默的喝着水,要么默默地啃着干粮,有些很是疲惫的同志靠在身边的同志低着头打起了瞌睡。班长们连忙晃醒他们,让他们吃了饭再打瞌睡。柴庆国对此很是满意。480名接受过最短两个多月训练的士兵,这已经是一股很不得了的武装力量。柴庆国也参与过上万人的大行军,大阵仗。有了那样的经历之后,他对于所谓的上万之众完全失去了兴趣。什么都比不上经过训练的精锐部队。如果那上万人经历今天的行军,现在早就放了鸭子。这480人只是没有见过血,只要能打几仗,这批人就能成为优秀的士兵。柴庆国认为这些士兵至少不会比北洋军差劲。
侦查队早已经远远的散开去,这些人可没有什么行军指路的标志。陈克专门成立的侦查大队现在只有两个排,却都是精选的人员。年龄都在18到22岁之间,算是真正的精锐。以八人一小队行动的侦察兵们在主力部队前后左右两三公里的距离进行搜索工作,现在他们一个个滚得和泥猴子一般回到了大部队。看到这些很是吃了苦头的同志,跟着大队行进的战士之间发出了善意的笑声。虽然大部队行军已经很辛苦了,不过人性总是这样,有人比自己更加辛苦,心情总是会有些愉快的。而此时大部队携带的物资充足,大家递水的递水,递干粮的递干粮。同志之间的情谊此时显得十分浓厚。
十支侦查队先回来了六支,其他四支侦察队全部都派回了通信员,他们汇报的消息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你们发现了人,他们不是张有良的探子,而是回来居住的百姓?”三连连长高玉杰对这个消息十分意外。
高玉杰是跟着尚远他们从北京来的,他祖上是安徽人,也是跟着李鸿章的淮军四处征伐,后来在天津落了脚。家里面希望高玉杰能够考个功名。结果高玉杰偏偏喜欢机械。最后在天津机械局从技工干到了工头。高家还是算是个“忠良满门”,甲午战争,高玉杰两个伯伯全部战死,庚子事变,高玉杰的父亲和叔叔也战死了。高玉杰自己和秦佟仁一起守卫工厂,也是九死一生。他从此恨透了洋人,对于新一任北洋大臣袁世凯与洋人和解极为不满。庚子事变之后,高玉杰加入了警察队伍。因为执法中殴打了洋人,不得不跑路了。这几年的日子也是过的很不幸,后来偶然遇到秦佟仁,听说秦佟仁准备来安徽,他就干脆跟了尚远一起南下。他好歹也是军事家庭出身,也算是懂些军事,虽然对推翻满清没什么热情,不过也丝毫没有保卫满清的意思。在保险团积累了功绩,在扩军的时候当上了三连连长。
听侦察部队报告说居然有人开始在沼泽当中开始居住了,这倒真的让高玉杰十分惊讶。他根本不相信这种事情。但是回来通报的侦察兵不约而同的向他保证,这些人都是当地人。其中两支侦察兵部队甚至告知,他们的部队里面有人认识这些耕种的百姓。这些来耕种的都是水灾时候没有躲到县城来的一些百姓。水退了,他们从其他地方赶回了自己的家园。就在这片沼泽里面刚住下。其两队的通信员还告知,这些人里面已经有人病倒了。
“这样,每个方向都派一支侦擦队,先把人都给带过来。病人的话,先用咱们的担架抬回来。”何足道在这次战斗里面不仅仅是二连政委,还暂时统领侦察队。得到了命令之后,侦查队纷纷动身。
“政委,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柴庆国有些奇怪。既然是本地人,费这么大劲把他们弄过来有些小题大做了吧。而且这些人突然被拉来,肯定要哭哭啼啼,被士兵们看到这些的话,对于士气的打击未免太过于激烈。
“没错,既然都是当地人,我们也没有必要在乎这么多吧。”高玉杰指挥三连运输辎重,已经是累的要命,再把一堆百姓弄过来,那就更加麻烦。他也支持柴庆国的意见。
“柴连长,高连长,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不过你们说这么多战士,他们为什么要打仗?”何足道问。
“打下岳张集,大家有地种。”高玉杰把战前动员的话重复了一遍,“这不是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么?”
“你说要是没有咱们提供的自来水,几千上万人在这里种地,得病倒多少?得病死多少人?”何足道继续问。
“这……”柴庆国和高玉杰都答不出来。他们和其他人一样,都没有见过这样大的水灾,这样的天灾已经完全颠覆了他们的世界。偏偏在人民党的领导下,有保险团努力奋战。死的人其实不多。所以同志们私下讨论水灾问题的时候,很多人有些意外。虽说天灾不可抗拒,不过貌似天灾也没多可怕。听了何足道的问话,大家对于到底要死多少人毫无概念。如果是人民党继续统治凤台县的话,想来也死不了几个人。不过没有人民党的话,可就难说了。
“这是个很好的对比。有没有人民党和保险团的领导,百姓的日子可完全不同的。战士们都是很明白事理,他们决不会因此动摇军心。我相信大家亲眼看到这种比较之后,就会明白要跟着谁走。要为谁打仗。”何足道说的极有信心。
既然何足道如此坚持,而且两人也没有反驳的意见,他们也就不再吭声了。没过太久,侦察队从好几个方向带着一批人回来了。这些人数量不多。他们来回的时间中,战士们已经吃喝完毕,有些人甚至已经睡了一小觉。眼尖的战士远远看到一些衣衫褴褛的人混在同志们中间往这里来,就抬起头观望。其他人发现了这种异动,也纷纷张望。
沼泽地和山地有些像,看着直线距离很近,但是你得绕不少路才行。当那些衣衫褴褛的百姓们的面孔能够看清的时候,有些战士忍不住呼喊起来。那些百姓里面就有他们认识的人。听到战士们的喊声,被喊到的人见到熟人,也回应起来。
所有的百姓都有一个共同点,衣衫褴褛。而且侦察部队还用担架抬了几个人。所有的百姓都被带到部队面前的时候,部队已经全部下了船,在沼泽里面勉强列了队。看到这几百壮小伙密密麻麻的,百姓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个吓得脸色都变了。那几个有熟人在部队里面的,连忙想靠过去拉近乎。被侦察兵们给拦住了。
何足道对一名老者和颜悦色地问道:“大爷,您怎么到了这里呢?”
老爷子不认识何足道,本来被突然出现的侦察兵给拉来,就已经足够人害怕了。这些人拿刀带枪的,若是说错了话,这么一片渺无人烟的地方,若是给人杀了,谁也不知道啊。但是不吭声貌似也不行,何足道依然和颜悦色地问了同样的话。老爷子突然指着队伍里面的一个士兵喊到,“六娃子,你过来啊。”
被喊到的士兵叫做吕秀仁,在家里排行老六,和这位老农是本家。他知道保险团对百姓毫无恶意,不过这些日子的训练,好歹让吕秀仁有了足够的纪律性。排长没有发话,他也不敢自己出列。何足道向吕秀仁招了招手,让他过来。然后何足道高声说道:“乡亲们,你们认识我们部队的战士,你们就让他们出列。”
这话一说完,所有的乡亲都伸长了脖子看着保险团的战士。只要能够找到认识的人,自己背害的可能就少了很多。吕秀仁刚到了本家的爷爷身边,老爷子一把抓住他,就说道:“六娃子,你得给说说,我不是坏人。不是坏人啊。”吕秀仁一面安抚,一面为难的看着何足道。
大概有十几个战士被认了出来,也被叫了出来。乡亲们一个个拉着战士都是要他们保证自己的安全。经过这些战士们的劝说,乡亲们终于明白这些人不是针对自己来的,这才稍微平静下来。
这样的一出闹出来,战士们本来还觉得有些好笑。可是看着看着,笑容已经逐渐从战士们的脸上消失了。人都有恻隐之心,这些百姓都有一个共同的地方,那就是衣衫褴褛,一个个因为缺乏食物,干瘦的要命。而且也不知道他们多久没有洗澡洗衣服了,那种积累了好久的污渍不仅仅是和百姓相比起来,保险团的士兵们这些日子以来虽然工作辛苦,但是吃的尚可,甚至比灾前吃的还稍微好些。加上卫生,训练,晒得虽然黑,精神面貌却明显比这些百姓们强出几个档次。看着这些百姓,一个个是如此瘦弱,看着几乎是风一吹就要倒下。战士们忍不住会想起了自己以前的日子。如果没有加入保险团的话,面对这样的大水,他们和这些百姓也差不了太多。这种兔死狐悲的感觉让众人心中有种隐隐的庆幸与深刻的同情。
“乡亲们,这水还没有退干净,你们怎么就回来了?”何足道再次问了一遍。柴庆国与高玉杰两人都是急性子,对于民事工作毫无耐心。看何足道如此细致,倒也不愿意插嘴。三连的政委名叫吴辽,是个公认的“好人”,让他服从命令没有问题,但是让他搞政治工作就不行了。陈克也是没有把法才让吴辽临时担任政委的。他现在是唯何足道马首是瞻。于是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年轻的何足道身上。
在何足道反复的询问下,乡亲们终于肯回答了,有人说自己想赶紧种地的。有人说逃荒要饭被水堵住了,只好回来的。不过他们的回答中言辞闪烁,完全不得要领。
何足道突然问道:“这里已经接近了岳张集,你们现在想种的土地是你们自己的么?”
这话一出,所有百姓都变了脸色。那位老者干瘦枯黄的脸上一阵抽搐,突然就给何足道跪下了。这把何足道吓了一跳,连忙去搀扶老人。可老爷子一把抱住了何足道的小腿,跪在地上死活不动。何足道哪里敢让比自己大了几十岁的老爷子给自己跪下啊。手忙脚乱的去拉老爷子,但是老爷子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多久没换过了,在这水灾的日子里面已经被汗水,污水给沤糟了,稍微一用力,衣服立刻就被撕了一个大口子。
不仅仅是老爷子,其他百姓也纷纷跪下。“快把大家搀起来。”何足道喊道。战士们赶紧去搀扶。结果没一个人愿意起来。老爷子看何足道不受自己的礼,立刻放声大哭,边哭边说道:“这位后生,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逃荒逃不走,家当全部被淹了。我们就剩了一点子种子,大家商量着,反正都是个死,趁现在地荒着没人管。好歹先种下点,看看能不能收点粮食,今年不会被饿死。后生,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你若是把我们赶走,或者拿走了我们的种子,我们可只有死路一条。你们有刀有枪的,若是想让我们死,就干脆现在把我们给杀了。也不至于让我们活受罪啊。这老天不让人活,你们这些后生总要让我们活下去吧!要是不想让我们活,你们就给我们一个痛快。”
这次老爷子边哭边说,声音虽然不太清楚,这回答的内容可是清楚明白。听着老爷子号啕大哭,其他百姓也都跟着哭了起来。何足道脸色阴沉,战士们也都阴沉着脸。柴庆国虽然听不太明白安徽话,但是大概意思也都明白了。高玉杰低下了头,重重的叹了口气。
何足道放弃试图拉起老人的努力,虽然动作有点慢,但是何足道双膝一曲,也跪下了。
“大爷,我们不是来收你地的。我们也不是来抢你粮的。我们……,我们是来救你,我们是来救大家的。这点你要相信我们。”说完这话,何足道抬起头来喊道:“赶紧给乡亲们拿水拿吃的过来。”
士兵们听了这话,几乎是一窝蜂的动起来。乡亲们听了何足道的话,真的震惊了。但是那个明显是头目的青年就和他们一样跪在泥水中,而围上来的数不清的青年人,手中拿着的都是竹筒和馒头。食物的香味包围着这些饥饿的百姓。也不知是谁一把抓过一个馒头,就往嘴里面塞。其他人无论男女老幼都是抢过馒头开始吃。几口下去,一个大馒头就不见了。因为吞得太猛,几乎所有人都被噎住了。战士们连忙打开竹筒的塞子,让大家喝水。清冽的自来水中混合着竹子的清香。所有人顺下了嗓子里面的馒头,立刻就拿起别的馒头开始往嘴里面塞。但是几乎每个战士手中都有馒头,看着这好久没有吃过的食物,这些百姓都是眼里面放光。何足道扶起了老人,从旁边的战士手中拿过馒头和竹筒地给老爷子。“大爷,先吃完饭再说。”
三连连长吴辽赶紧喊道:“别让他们吃那么猛,会撑坏人的。”边说边让战士们离开。百姓们一听,可着急了。看着馒头纷纷离开自己,他们最里面咬着馒头,扑上去把馒头从战士手中夺过来。塞进自己脏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衣服里面。一个馒头掉进了水里面。一个已经看不出年岁的干瘦女子连忙去拣,脚下一滑,她整个人都扑进了泥水里面。战士们连忙把她拉起来,女子根本没有在乎自己满脸满身糊满了泥水,她扑通跪在泥水中到处乱摸,想把那个掉在泥水中的馒头给找出来。她的双手砰溅起老高的泥水,整个人都跟疯了一样。
老爷子看着其他人都吃上了馒头,自己也咬了几口。突然间,老爷子再次放声大哭,“后生,你是好人啊。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说完,老爷子又给何足道跪下了。
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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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第101章
在何足道正拉起向自己下跪的老人家的时候,一声女性的尖叫传了过了来。这声音立刻让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原来是三连连长吴辽正在从一个女性百姓那里把馒头强行拿回来。吴辽这辈子从来没有从女人手里面抢过东西,他硬起心肠来把馒头收回的原因很简单。饥饿的人是绝对抗不住吃食物的诱惑,而这些人的肠胃根本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在一连二连外出运输粮食物资的时候,三连四连做的就是维护治安的工作。他遇到过灾民被“撑死”的事情。面对饿了好久的人,说理是没用的。所以吴辽不得不采用了一些强硬的手段。
三连的士兵倒是能够理解,二连就没有这样的经验。何足道知道吴辽做得没错,他命令身边的二连士兵去帮忙。这些关键时候身为领导者总是要表态的。何足道知道,对这件事肯定有人要出来说三道四,如果自己不下达这样的命令,吴辽很可能就要自己面对不少人在背后说什么。从吴辽感激的眼神里面,何足道明白自己的这个做法得到了支持。
收回了所有的馒头之后,何足道命令把这些百姓安排在船上休息,接着就开始了战前动员。
何足道的个性很是腼腆安静,自从当了政委经常要开会,为了让这几百人都能听明白,他的嗓门练得越来越大。为了让他高亢清亮的年轻声音让每个人都能听清楚,何足道很是下了番功夫的。“这些乡亲们要种的地不是他们自己的。这点大家都知道吧?”
少同志答道。
“大家觉得这些百姓该饿死么?嗯。同志们回答我!”
“不该。”不少人喊道。
“那些不说话是怎么回事?你们觉得这些人就该饿死么?我再问一遍,你们认为这些百姓就该饿死么?”
“不该!”这次所有同志都喊道。
“我知道大家害怕,因为咱们要去打仗啦!打仗就要出人命,不光是敌人要死,咱们也要死人。谁不怕死,那是瞎话。我身为政委,我把话撩前头,我自己就要站在队伍最前面。敌人第一个就能打到我,所以我也怕。”何足道脸色阴沉,这话可不是玩笑。陈克在任命何足道担任政委前,曾经与何足道谈过话。对于作战时候政委在战场上的位置,他明白无误地告诉了何足道。保险团初建,为了树立风气,政委们绝对不允许缩在安全的后面。他们必须在最前沿来鼓动士气。何足道答应了。
看到灾民们的惨状,原本是为了报答陈克救命之恩才决定加入革命的何足道,现在突然生出一种发自内心的愤怒。如果没有遇到保险团,这些百姓能在这个大沼泽里面撑到粮食收获,只怕是没有可能。县城里面现在聚集了几万灾民,没有能够得到土地的话,等保险团手里面的粮食吃光,立刻就是一次大惨祸。陈克虽然脸上镇定,但是每次谈到这些,那种焦虑依然无法掩藏。何足道知道,在上海救出自己的同志,陈克还能靠运气。但是在安徽干掉地主,这种运气不可能总是有的。岳张集的张有良手下也有百十号人,靠陈克一个人是无法干掉他们的。
人民党连党员和其他的积极份子加起来,现在也不过百十号人。里面真的敢作战的根本没有多少。而且身为骨干的齐会深,陈天华,武星辰也不在安徽,所以他必须站出来领导大家作战。如何让保险团的战士们能够有足够的战斗一直是何足道十分为难的事情。在沼泽里面遇到的这些百姓,正好是最好的例子。保险团能够把这480名战士带上战场,靠的是以往积累的威信,靠的是以往对待灾民的救济。而现在必须能够充分抓住任何一个机会来鼓动士气,必须把一个光明的未来告诉大家,才能够保证战斗意志。
“我们打仗不是为了送死,我们是为了救自己的亲人。咱们保险团从不骗大家,别看现在我们有吃有喝,但是这粮食根本撑不了几个月。如果不能马上开始抢种,几个月后咱们保险团,还有咱们的爹妈姐妹都要饿肚子了。那时候咱们会什么样,看看这些百姓大家都知道了吧。”
听着何足道的怒吼,刚刚都亲眼看到了这些灾民惨状的战士们统统沉默不语。人就是如此,没有自己落到那个地步的话,所有人都不会认为自己会那么惨。保险团里面的战士们都很年轻,没有见识过如此可怕的灾难。他们还没有饿几天肚子,就参加了保险团。所以对于到底能有多惨,这些人自己并不清楚。他们中间有些人甚至感觉水灾也没有多可怕。直到今天,大家才看到了悲惨的事实。
“现在,我们要去打张有良。为什么?因为这个人不肯把地拿出来给大家种。他就是要饿死大家,他家有粮,不担心水灾。而且等大家都饿死了,他就可以趁机抢了大家的地。天灾咱们管不了,但是让这些百姓们活活饿死的话,那就是**。**咱们保险团总是能管吧。”何足道目光锐利,伴随着这些解释,他只觉得胸中突然生出一种正气。一种认为自己代表了正义的认知。而且听完了何足道的这段话,保险团的队伍里面传出了一阵低语。
“有什么要说的,站出来说。”何足道大声说道。
“政委,今年是灾年,咱们打张有良就打了。但是明年呢?”一个战士问道。听了这话,队伍里面又是一阵低语。是啊,马上要打仗,自己可能要死,这样的问题是大家关心的。
“我身为政委,我现在可以向大家说明白,陈克营长是怎么说的。这地是咱们百姓自己的,今年咱们把地抢回来,就会把地分给大家来种。如果有人想抢走分给大家的地,那别说明年啦,往后无论多久,只要咱们手里面还有枪,保险团只要还有一个能拿着枪打仗的人。那谁也别想把地再从咱们手里面抢走。”
在最后,何足道高声喊道:“而且这些地以后就归咱们保险团来管,咱们保险团只收三成租。除了这三成租之外,保险团永不加税!”
嗡的一声,队伍里面就爆发了。所有人都兴奋的看着何足道,也互相对看着。拥有自己的地,这是农民的本能。每个人都从其他人眼中看到了喜悦。保险团招收战士的时候,中农都极少。地主富农的子弟一个都不要。对于分了地主的地,大家自然没有什么抵触。而何足道喊出来的只收三成租,永不加税。这个可是极大的刺激了保险团战士们的神经。这年头的地租普遍超过了六成,三成租那就是天堂一样的生活。那就意味着百姓们能够真正的拿到收成的大头。这些农民出身的战士们立刻就来了精神。
“咱们队伍里面,就算是有同志打仗死了。他的家人一定能分到地,还会分得更多,分得更好。”何足道继续进行着战前动员。
何足道的这话不仅战士们听得清楚,那些百姓也听到了。那位老者从船上跳了下来,疾步挤进人群,挤到何足道面前。“这位恩人,你说的可是真的?加入你们保险团,打了张有良之后,就能分地。以后这地只收三成租?”
“老大爷,我在这里给大家说了。我是绝对不会骗大家的。我若是骗了大家,天诛地灭。”何足道大声应道。
“那我现在就参加咱们的队伍行不行。”老爷子拽住何足道急切的说道。
“大爷,打仗要死人的。您……”
“后生,我知道你嫌我老。我打仗死了,我家人能分到地不能?”
“大爷。您……”
“后生,我一把老骨头早就该死了。只要我打仗死了,我家人能分到地。我就跟着你们打仗,你方才说你要站在最前头,后生,我别的不行,我站你前头给你当挡箭牌。让他们先打死我。让他们先打死我。”老爷子急切的说道。
何足道当然不可能答应,对于来路不明的人不能任用。这是陈克对这次作战时候定下的规矩。这种头一开,那可是遗患无穷。他断然拒绝了。
老爷子不死心,他接着说道:“我去过张家的围子好多次,我知道里面的道道。让我带路,我知道那围子怎么走。”
听了这话,何足道心中苦笑。张家围子的地形图早就已经画过了。老爷子的消息毫无意义。他让人半劝半拉的把老大爷弄到一边。这才继续喊道:“现在不打,再过三个月,咱们粮食吃光了,那时候是冬天,想种地都种不了。那时候大家真的就要饿死了。反正都是个死,现在死,咱们的亲人就不用死。今年死,往后的几百年,咱们亲人都不会饿死。大家愿不愿意去打仗?”
“何政委!你说的话,你敢发个誓没骗我们么?”有战士喊道。
“我当然可以发誓,而且我还敢用陈克营长和我一起发誓。如果我骗了大家,我和陈克营长都天诛地灭,死无葬身之地。”何足道正气凛然的喊道。
这年头百姓对于这样的重誓还是很相信的,听何足道这么一喊,所有人都相信了何足道所言非虚。每个人都万分兴奋,此时就听何足道喊道:“打下岳张集,大家有地种。”
口号就是战斗目标,口号就是对未来的展望。这样简明清楚地口号一喊出来,所有的战士都已经明白了一切,所有人都喊了起来,“打下岳张集,大家有地种。”“打下岳张集,大家有地种。”“打下岳张集,大家有地种。”
在这个灾年里面,在水灾摧毁了旧有社会秩序的日子中,大家不过是为了生存而聚集在了一起。现在这个团体终于告诉战士们,除了现在活下去之外,以后该怎么办。看到了未来方向的同志们完全被这样的明确的道路所吸引,达成了战斗共识。
看着兴奋的战士们,柴庆国很是受到了鼓舞。他是一脸昂然,高玉杰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何足道。而吴辽一方面受到了鼓舞,另一方面却想赶紧恢复秩序。因为行军条令里面,不允许喧哗。这几百人的怒吼,如果被岳张集的人听到了可就糟糕了。
华雄茂此时正在岳张集的围子的墙内,他左臂勒住张有良的脖子,右手上拎着一把刀。听到仿佛从天边传来的隐约的声音,他心中一喜。这些天的军训中,操演时候的口号声他早已经习惯了。只是一听,就能确定是保险团的大部队的声音。
张有良的下巴已经被华雄茂卸了,他痛苦的脸上肌肉扭曲,但是他也听到了这声音。毕竟是参加过很多战争的人,这声音是几百上千的军人一起怒吼的声音。这是要发起攻击的前兆。
徐电手里面拎了个杆长枪,他气喘吁吁的站在两人旁边,端出了突刺的架势。在他们面前,几十个家丁和狗腿子们拿刀举枪的。因为两人背对墙壁,这些人就呈半包围的姿态把三人围在中央。但是张有良在华雄茂手里面,这些人投鼠忌器不敢过于靠前。加上徐电会不时向试图靠前的人猛刺一枪,把那人逼得退回去。倒也不好靠近。
在张有良已经下定决心把两人扣住的时候,华雄茂已经看透了张有良的念头。保险团之所以会派两人前来,本来就是要靠两人的“功名”来吓住张有良。这也是这次为什么不让宇文拔都与华雄茂同来的原因。若是宇文拔都来了,张有良或许不敢动华雄茂,但是对于宇文拔都就不会客气。
这就是那么一瞬间,华雄茂已经下了决心。在准备营救上海入狱的同志期间,陈克把一些货真价实的“杀人术”毫无保留的教给了大家。没等张有良作出下一步的举动,华雄茂扑了上去。他的目标不是张有良,而是张有良右边的那个人。华雄茂不知道这是张有良的三儿子。之所以目标是这个人,原因很简单。张有良旁边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曾经怒斥华雄茂“放屁”。不过他也就这么怒吼了一次而已。那声音和态度里面有愤怒,也有一种畏惧。这种人的心态华雄茂了解。他倒是真的被华雄茂的武举人身份给镇住了。
而华雄茂首先要干掉的这个人,自始至终没有丝毫的情绪失控。他也愤怒,而且毫无畏惧。实际情况果然如此,那个人看到华雄茂扑来,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惊慌失措,而是蜷起身准备用脚踹华雄茂的小腹。如果华雄茂仅仅要是抓住他的话,这招倒也不错。不过这个人判断错了。华雄茂的目标仅仅是那人的咽喉。咽喉的软骨被捏碎之后,人不会立刻死,而是会在气管封闭后痛苦的窒息而死。华雄茂要下这样的狠手是有原因的。张有良给华雄茂的感觉太熟悉,他太像华雄茂的父亲了。
陈克曾经在党会上讨论过阶级斗争的问题,地主们并不是天生的坏蛋。一个人想成功,他们就必须为某个势力效忠服务。革命者们效忠的对象就是自己的国家,而地主们效忠的对象则是自己的家族。大家都不傻,如果一个人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大家是心知肚明的。如果想服众,那么就必须为大家的利益服务。华雄茂深知,如果是自己的父亲一旦下了这样的决心,哪怕扣住有功名的人也不怕,哪怕是对付有组织的武装力量也不怕。那么自己就算是抓了这样的人做为人质的话,他们会喊出的话只有一句,“把我们都杀了。”这样的人是能够作出这样有骨气的决定的。而那个愤怒和畏惧的人因为不敢承担责任,是不会下令要自己老爹的性命的。但是能够忍住气,而且终于家族命运的子弟可就未必不敢下手。
华雄茂对于自己的身手有信心,捏碎那个危险人物的咽喉之后,他还有足够的时间来制住张有良。所以他出手又快又狠。完全是不在乎挨一脚,也一定要对方的命。他做到了,经过数百上千次训练后的,华雄茂手指捏住了敌人的咽喉。只是一发力,“喀啦”一声就捏碎了那人喉部的软骨。
而张有良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他不仅没有惊慌失措。相反,看到了三儿子咽喉被捏碎,张有良衰老的身体动了,他反而向花熊猫扑了过来。
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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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第102章
“遇到危险场合,第一件事就是解决最危险的人。”陈克曾经在教授杀技术的时候这样说。
“什么才是危险人物。”华雄茂问。
“最危险的人,就是那个最能够理解你的人。”陈克答道。
陈克的回答很笼统,华雄茂很不解,他追问道:“怎么找出这个人?”
“你看谁和你最像,那个人就是。”陈克继续答道。
“那岂不是对每个人来说,最危险的人都不一样?”华雄茂觉得陈克这话跟没说一样。
“敢于承担责任,敢于付出的人才是最危险的。对于一般人来说,首先考虑的都是自己的利益。所以面对危险的时候,他们就会被种种得失所蒙蔽。自己利益至上的话,做事情就会悖理事情本身的规律。我们革命不是为了自己,所以我们的行动对于这些人是不可能理解的。他们就没什么可怕。”陈克缓缓地说道,“正岚,对于现在的你而言,一般人都不是你的对手。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危险,你要记住,所谓一人舍命,百人难敌。倒不是一百人顶不住你一个人,而是他们不肯为了集体的利益去送命。可是如果你的对手里面有一个为了整体利益敢于牺牲自己的人,那么这个人就是你一定要先解决的人。不先解决了这个人,你就一定会死。”
华雄茂以为自己明白了,他小看了张有良地主,这个快70岁的老头身体明显已经不行了。而且张有良本人也不是什么壮汉,现在的他干瘦,精神虽好,却不像是什么能打的人。所以华雄茂就把第一个攻击对象定为那个感觉上和自己最像的人。满屋子的人都是青壮,只有张有良一个老头子。华雄茂迅猛的捏碎了敌人的喉管之后,其他人都被这样雷霆一击给吓住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而这里面最衰弱,最老迈的张有良却动了。他没有逃走,没有躲闪,而是猛地向华雄茂扑了过来。华雄茂躲避不及,被老头子一头给仰天撞倒在地,张有良的身体也压在华雄茂身上。
“正岚,你记住一件事,你若是要动手,其基础就是长期的训练。根本不用想,本能的就开始有所行动。咱们练武之人就是在千锤百炼之后形成习惯。临阵去想那么多就是自寻死路。”这是陈克给过华雄茂的忠告。华雄茂此时完全没有去想这些,这些日子华雄茂苦练陈克教给的格斗术。被张友良扑倒之后,华雄茂完全是下意识的一拳就打在张有良的太阳穴上。华雄茂毕竟是年轻,反应迅速。张有良太阳穴中拳之后,头立刻就晕了。插向华雄茂眼睛的手指失了准头,只是落在华雄茂的脸上。华雄茂连忙一个翻滚从张有良身下挣脱出来。接着一骨碌起了身。满屋子的精装青壮年到此时还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出活剧。居然没有人能够反应过来。
既然他们没有反应过来,华雄茂自然不会也傻站着。他劈手夺过身边一个家丁手中的长枪,飞起一腿就把家丁给踹到了一边。接着华雄茂回头一枪,张有良的长子下意识的站起身来,但是却大张着嘴傻呆在当地,看来完全没有想明白是该呼救,还是去救自己的爹。还算锋利的铁枪头从张有良长子的左眼里面直插进去,深深地刺入了眼窝,贯穿了头骨,直刺入大脑。他嘴里面发出一声惨叫。他的人生落幕的唯一声音就是这声惨叫。
华雄茂用力挥动枪杆,张有良长子的尸体竟然被挑飞了出去。身为武举人,华雄茂在枪上面很有功夫。那杆枪一入手就知道这枪杆还不错。果然,承受了一个人的重量,枪杆只是完曲,却没有折断。在尸体飞向自己的时候,后面的家丁才知道事情不对。他们纷纷散开躲避飞过来的尸体。华雄茂顺手把枪头从半空中的尸体上抽出来,一股鲜血从枪头上飞散开来。在对面的白墙上溅出一遛红色梅花。华雄茂抢上一步,把同样呆若木鸡的徐电拽到自己身边。
“杀……杀人啦!”此时才有家丁第一次尖出来。有些家丁把手中的刀枪往华雄茂这边一扔,然后扭头就往外面跑,有些人则是试图往里面跑。一群人挤在门口动弹不得。
华雄茂抄住了一把飞向自己的大刀,击落了其他武器。然后把长枪塞进了徐电手中。按照陈克交给的技术,华雄茂俯身拽起张有良,麻利的卸了他的下巴,又卸了他的肩膀。老年人毕竟筋骨弱了。肌肉的抵抗并不太大。张有良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看来痛苦并不重要。失去了反抗能力才是张有良喊叫的原因。
“杀了他们。”张有良努力喊道。不过被卸了下巴,这声音十分含糊,根本听不明白。
倒是华雄茂高喊道:“诸位,这是我们和张有良的私事,和大家无关。张有良在我们手里,大家让我们走,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家丁们听了这话,倒是有些有些从惊慌失措中开始恢复了。也不知道他们用本地化在吵吵什么,华雄茂知道,如果自己不这时候走,等那些家丁里面的头目做了决定,那时候想走可就难了。
“你用枪逼住那些人,能做到么?”华雄茂对徐电吼道。
徐电虽然被华雄茂如此果断的出手给吓住了,不过此时也已经恢复过来。“能!”徐电喊道。毕竟是在军队里面待了这么久,基本训练的成果也是有的。
雄茂拖着张有良就往外走。徐电一面喘着粗气,一面挺着长枪护卫住华雄茂。见三个人出来,华雄茂和徐电挟裹着张有良,家丁和狗腿子们都不敢动手。华雄茂的大刀就架在张有良的脖子上,虽然有些家丁和狗腿子有火枪,不过他们还是不敢胡乱射击。
华雄茂他们慢慢的退,家丁和狗腿子们紧随不舍。两边的人就这么慢慢的往围子门口去。已经有家丁去门口报信,等华雄茂退到门口,大门已经紧紧闭上。从张有良家出来,到门口,也就是一百米不到的距离,徐电只是负责把试图逼近的家丁们逼退,也没有太多的其他动作,即便如此,徐电已经是通身是汗,额头上的汗水更是顺着脸滚滚而下。华雄茂并没有这样狼狈,他两眼放光。呼吸倒是有些急促。
家丁们自然不肯放放华雄茂出去,他们也是神色狰狞,把华雄茂他们逼到了一个墙角。
“华连长,咱们能撑多久?”徐电气喘吁吁的问道。
“不知道。能撑多久就撑多久。”华雄茂说道,“撑不住了咱们就杀过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听到这话,徐电下意识的笑了一声,“这怎么跟说书的一样。”
“说书的也不能瞎编是不是。”华雄茂也笑道。虽然在笑,但是华雄茂看对面那些家丁们的神色是越来越凝重,看来他们也是准备玩真的了。华雄茂咽了口唾沫,用手臂勒紧张有良的脖子,大刀紧压在张有良的动脉上。哪怕是自己死,也要把张地主先干掉。
就在此时,华雄茂听到了远远的传来了喊叫声。华雄茂一喜,随即又沉下脸色。这声音可是非常遥远。就算是现在那些同志开始动身攻打岳张集,等他们过来也得好一阵子。这帮狗腿子们本来就准备动手了,这外面有人攻打的情况下,他们更不会放过自己。
就在此时,突然一个烟花不知从围子里面的哪个院子里面飞起,伴随一声巨响,烟花在空中爆开来。众人都被这声动静惊住了。却见又是几个烟花升空爆开来。这样的变故可是真的出人意料之外。
华雄茂知道这是陈克约定好的强攻围子的信号。但是实在没想到,居然是有人在围子里面发出来,而不是从外面发出来。
正想着,突然就听到一声巨响,地面猛烈的开始震动起来。所有人都脚下一软,忍不住摇摇欲坠。就看到岳张集正门背面飞腾起一股浓烟,砖石碎块在空中四处飞舞。华雄茂也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把张有良抗在肩头,趁着家丁们惊魂未定,发声喊,“左边的院子。”已经冲进了家丁群中,家丁们根本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已经被华雄茂从薄弱处撞了个口子,徐电紧跟在后,和华雄茂一起冲进了左边一处大门虚掩的院子里面。徐电正准备回身去关门,华雄茂手疾%绿色小说网%,一把拽住徐电。此时就听几声枪响,手持火铳鸟枪的家丁已经冲着大门开了枪。如果华雄茂没有拉住徐电,只怕这几枪已经打在徐电身上。华雄茂把手中的大刀向着门外奋力甩去,大刀旋转着飞出门去。从门外传来一声惨叫。华雄茂这才冲回去关上门,插上门闩。
这是陈克在上海劫狱前训练过很多次的战术动作,没想到在今天可是派上了用场。华雄茂把张有良扔在地上,四处一看,指着后面的院墙说道:“翻墙。”徐电虽然没有接受过那样的劫狱训练,不过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听华雄茂下了命令之后,他直奔院墙而去。华雄茂正寻思是不是干脆解决了张有良老地主,低头一看,被卸了下巴和肩膀的张有良正扭动着身体试图挣扎着起身。
华雄茂心中突然一阵不忍。从一开始,华雄茂就是用猜度自己的父亲的心态来猜度张有良的。华雄茂的父亲也是乡间的地主,华家也曾经遇到过一些事情。那时候华雄茂的父亲表现出的也是如此的坚韧不屈。在华雄茂父亲的努力下,华家总算是度过了那次危机。虽然为了革命,华雄茂对张有良家的人下了狠手,但是毕竟大家本来无冤无仇,就这么赶尽杀绝,华雄茂怎么都干不出来。
一迟疑间,就听见有人在踹门。华雄茂一声怒吼,“你们再踹门,我就把张有良给杀了。”外面的人听到这声吼叫,却也不敢再踹了。华雄茂终于下定决心,他抛下张有良不管,也直奔后墙,帮着徐电爬上墙头翻过去之后,他也纵身扒住墙头,翻了过去。
就在此时,张有良的围子外面已经响起了喊杀声。
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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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第103章
既然要打仗,以现在的军事情况必须全力投入。这是陈克在军委里面制定的军事计划的指导性意见。最后的方案里面,人民党几乎是全军出动。军事计划很简单很传统,先由华雄茂和徐电进围子进行谈判。等他俩出来,只要张有良没有立刻同意交出土地,并且亲自前往县城保险团的驻地,那么人民党就会发动进攻。正面由二连三连组成的主力部队围攻敌人,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到正面之后,在围子背面的真正决定胜败的部队就会出动。这就是陈克带领的部队。陈克并没有指挥大部队,而是指挥了一支小部队。这个小仅仅是和二连三连以及侦察队共五百多号人相比。他带的是一连的一排二排。两个排加起来也有百十号人。单单这个兵力就和张有良能够动员的兵力相同了。
这个战斗制定的计划是针对张有良的围子进行的。张有良的围子结构简单,只有南面一个门。而且围子只是有墙,北边虽然设有望楼,但是望楼的规模很小,顶多容纳两三个人站立。并不是真正的火力支撑点。张有良虽然有些鸟铳火枪,不过他肯定没有机关枪,对付土匪的话,这些望楼还能起点作用。对付组织有力的大部队根本起不了作用。
陈克的部队出发的最早,昨天天刚黑,一连的一排二排就跟着陈克出动了。午夜时分,部队就静悄悄的到了围子北边埋伏下来。陈克亲自带着爆破组前去在围墙下设置了炸药。这幸好是水灾之后,泥土比较湿润。而且游缑制造的炸药体积比起黑火药小得多。即便如此,陈克他们悄无声息的挖了半宿,这才挖出了足够的空间。
埋好炸药之后,大家躲在早就查看好的一个土丘后面,这里距离张有良的围子不过三百多米。土丘上本来还有些杂木和灌木,大水中都被淹死了。天晴之后被太阳一烤,叶子全部都变成了枯黄。如果不是白天有毒辣的太阳,光看着景象,简直是深秋万物凋零的季节呢。水灾后这附近已经没有了人烟,如果是别的时候,陈克绝对不敢如此安排。即便如此,这这样的距离也过于危险了。不仅仅是万一遇到人,而且战士在这里埋伏一整天,对于部队的要求也非常高。这是对纪律的一次大考验。
部队首先就是保持安静,没有命令谁都不许说话。别看听起来简单,实际执行起来那可就是极为困难。陈克命令部队先睡觉,干部们待命。不过睡在泥地上实在是让人受不了。一夜行军之后,部队虽然疲惫,但是也只睡到了不到中午就都醒了。第一个问题就是大小便。部队要打仗不能不吃东西,不能不喝水。加上睡在泥地上,肚子很容易受凉。这大小便就十分频繁了。
这个倒还好说,大家保持安静简直是要了命,战士们服从了命令,一个个强憋着。只见他们的眼睛骨碌碌的乱转,左顾右盼。大家是躺累了坐着,坐累了又躺下。有些人频繁的躺下作起,简直跟做仰卧起坐一样。陈克这次真的是下了死命令,过去制止这些躁动的军官们也不许吭声。只是瞪着眼睛把战士按住不让他们乱动。于是又是一场大眼瞪小眼的无声僵持。倒不是战士要故意反抗命令,保险团没有进行过严酷的队列练习,大家根本不习惯这样的静默。和指挥官们大眼瞪小眼倒也是一种情绪的抒发。陈克知道,战士们面对即将展开的战斗自然会很紧张,因为这次战斗决定时间短,实在是来不及进行深刻的全面动员了。而且现在队伍里面鱼龙混杂,全面动员只怕就会走漏风声,陈克的设想里面就是在下午发动进攻前进行全面动员。现在让大家憋着,到时候反而更容易激发起同志们的斗志。
既然是陈克下达的静默命令,他自己贯彻了官兵一体的模式,自己一声不吭的躺在了地上。这些日子里面,整天开会,指挥工作。天天说话说的喉咙里面冒火,好不容易能够静静的躺着,哪怕是背后是泥地,陈克依然有种难得悠闲感。看着头上干黄的树叶,陈克觉得如果没有战斗任务的话,现在倒像是一次舒服的秋游。第一次战斗的压力并不大,陈克也想开了,子弹不长眼,自己也不是什么超人,也不是金刚狼,所以会不会被一颗流弹顷刻毙命完全不在陈克的考虑范围内。保险团出动了六百兵力,各种火枪有近200支。其中步枪有40支,手枪20多支,其他都是从各处买来的杂七杂八的枪。其他士兵都是拿着长枪。保险团上下都苦练长枪刺杀术,在无法自造枪支的现在,购买枪支的价格也很高。长枪训练对以后的刺刀术有帮助,只要是保险团的官兵,都要进行严格的训练。
陈克并不知道不久之后,徐电这个曾经的书生就会展现出长枪刺杀术选练的结果。在军事行动前,陈克满脑子居然都是党政构架,完全没有考虑到战争问题。
利用水灾组织起这么大的摊子之后,陈克本人其实也很不习惯。他以前当过老师,最多的时候手下不过是不到一百号的学生。突然间就要管起这几万人的生活。陈克完全处于一种不习惯的感觉当中。当然,陈克只是不习惯,他好歹还有这一百多年的历史经验可以借鉴。其他同志们就不仅仅是不习惯,而且彻头彻尾的束手无策。可以说,陈克现在的地位之所以无人敢于挑战,完全是建立在陈克能够领导众人解决问题的基础上。
例如陈克当时发动人兴建自来水厂,众人都觉得这听起来太高深了。其实真的搞起来完全没有那么麻烦,水车提水,初步沉淀,粗沙石过滤,细沙石过滤,再沉淀,最后再用细沙过滤。经过这么层层的过滤,“自来水”也就净化完成了。凤台县不缺场地,需要控制的就是这些过滤“车间”的长度,经过实验来确定如何最大程度的保证沉淀能够完成,而且及时对过滤的沙石进行清理杀菌。陈克完全没有短期把自来水普及到整个县里面的打算。以保险团的驻地为中心,优先提供服务给保险团,并且保证依附在保险团之下的百姓的生计,这就是陈克的行动指导。
很明显,灾年时能够提供食物和干净的饮用水,这本身就控制住了灾民的从属性。就是因为分级制,拉开了待遇,保险团成员们的待遇明显高于其家人的待遇,保险团家人的待遇又高于普通灾民的待遇。这样才让保险团能够迅速的壮大起来。不过这样的操作带来的仅仅是一堆雇佣兵,人民是因为要活下去才要跟随人民党和保险团。如果此时就有更强大的力量介入的话,这些人当中相当一部分肯定是要作鸟兽散的。
但是对灾民谈什么工业化,谈什么革命,除了让这些人被吓住,然后分崩离析之外,没有丝毫正面作用。现在陈克必须借助天灾极大的摧毁了旧时代的社会组织体系,而且社会矛盾现在已经建立在生死之上,于是矛盾变得更加简单,也更加尖锐。地主阶级和灾民之间现在处于空前的对立之中。只要解决了敢于站出来对抗的张有良,然后再解决其他敢于对抗的势力,同时拉拢那些能够接受合作的地主势力。凤台县在未来的半年内就完全处于人民党的操控下。这个阶段才是最危险,也是最有机遇的时间。
陈克正在想着这些,突然感觉有种很不对的感觉,从张有良的围子里面好像有种不正常的变化。仔细听,好像是很多人在骚动的样子。难道张有良已经准备武力对抗了?陈克腾得坐了起来,打破了沉默。
“大家都起来,做好准备。”这话一出口,那些早就憋得受不了的同志面带兴奋的纷纷起身。已经睡着的,或者正迷迷糊糊打着瞌睡的同志也被晃醒,他们一个个睡眼惺忪的看着兴奋的其他人。
为了攻克张有良的围子,军委做了极多的准备。早在部队出兵之前,就派了原本是岳张集本地人的可靠战士混了进来。计划里面这些战士的任务是关注一下风吹草动的消息。结果张有良远比想象的要谨慎得多,他封锁了围子的进出,战士好不容易混进去之后,根本就没有办法传递消息出来。
而且计划赶不上变化,人民党已经决定在短期内消灭张有良的势力,原先的计划就彻底改动。陈克也没有指望原先混进去的同志们能够里应外合,但是这些同志还是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得。现在毕竟没有空中侦察,陈克就派了新同志混了进去,这些同志带了烟花。他们只要做一件事,就是在确定张有良的手下在二连三连进攻中被吸引到了前门的时候,放出烟花来。陈克他们就会立刻引爆炸弹,炸开北墙冲进去。
众人纷纷有了动作,陈克已经听不清楚围子里面的动静了。正在此时,突然间作为约定信号的烟花升空了。这个联络方式只有极少数的军官知道,其他战士看到这突如其来的烟花,觉得十分奇怪。而知道这情况的军官对于原本计划在傍晚发出的信号现在出现十分不解。陈克根本没有迟疑,他喝道:“引爆!”
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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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第104章
在世界陆军的历史上,特别是伴随着火器的发展,一线部队的规模是越来越小。在拿破仑那会儿,“排队枪毙”大行其道,团级别的排队枪毙那可是高技术含量。随着机枪,步兵伴随火炮的发展,一线部队规模越来越小。一战惨烈的堑壕战催生了新的小突击集群战术,这也是后来的步兵班排战术的前身。到了二战结束之后,步兵班排战术终于发展成熟,能够站在这个陆军战术顶峰上的军队三根手指就能数得过来,而步兵班排战术高手中,红色中国的军队尤其出类拔萃。
这支红色军队缺乏重武器,更不用说坦克和飞机了。不仅如此,这支军队的装备极为落后,而且根据地人数比起其他势力少得多,为了能够存活下去,这支军队不得不在战术上进行深刻的研究,因为这支部队没有什么人力可以挥霍。这样的学习和研究的直接结果就是,红色中国的军队掌握了精湛的步兵班排战术。
美国佬对这支军队的实力并不在意,所以他们在接到了红色中国的警告之后不以为然,狗胆包天的越过了三八线。于是世界第一的工业强国和拥有第一步兵战术的红色中国开战了。战争的结果是美国佬从鸭绿江边被撵回了三八线。
朝鲜战争中红色中国在战场上战死了十一万人,其他死亡七万多人。十八万共和国的优秀儿女血洒朝鲜。不过因为红色中国面对的不仅仅是美国佬,而是十六国联军。美国的朝鲜战争纪念碑上刻的数字代表了联合**方面的统计,联合**死了六十二万八千八百三十三人。失踪了四十七万多人,受伤了一百零六万多人。
当然了,中美都是大国,大国自然有大国的气度。两国都只讨论中国和美国的损失,至于联合**的损失么,反正他们都如同牲口或手纸一样的消耗品,两国的讨论者也没把中美之外的联合**人当人看,死点牲口消耗点手纸谁也不会心疼,死了就死了。于是联合**的死亡者就悄无声息的在历史的垃圾堆里面默默腐朽。
红色中国顶尖的步兵战术当年基于轻步兵武器,这支军队在北朝鲜展现出璀璨的光芒来。陈克的计划中,想通过十年到十五年让保险团为主体的红色军队掌握这些战术。1950年美国嚣张一时,很有战国无双的自信,照样被打得四散奔逃。现在可是1906年,十五年后也不过是1921年,那时候的军队可没有历史上1950年的美国那样武装到牙齿的。只要能够掌握步兵班排战术,保险团以及以后的红色工农武装必将在陆地上战无不胜。
步兵班排战术自然是十分先进的,陈克推广步兵班排战术的设想自然是很美好的。而且陈克坚信自己可以做到这些。不过在进攻张有良围子的战斗中,炸药炸开了张有良的围子后,陈克采用的却是十分原始的排队枪毙战术。
爆炸前陈克命令同志们干脆都站起来,因为趴在地上,冲击波顺着地面传来,对于人体的冲击太大。游缑制作的炸药威力很强,直接就把北墙给炸开了一个大口子。北墙的望楼上原本有几个家丁,剧烈的爆炸过后,这几个倒霉鬼要么被震飞,要么被震昏。保险团一连一排二排的士兵们排着整齐的队列站到了北墙前面。部队分为三排站列,身为指挥官的陈克就站在第一排,在三排手持各式火器的部队后,是拿着长枪的近战部队。
陈克手执一把鬼头大刀,在他的指挥下,三排火枪兵先瞄准了望楼上已经不再动弹的那两个人。在这个位置可以看得清楚,那两个人手里面都有火铳,如果战斗中他们醒来,居高临下的对着保险团射击,那威胁可就太大了。尽管现在他们没有醒过来,但是陈克依然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鬼头刀,陈克喊道:“第一射击!”鬼头刀在发喊的同时,如同闪电一样挥落。
第一排战士们开枪了,子弹准头不是太好,只击中了其中一个人的背部。那人抽搐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惨叫。
“第二射击!”陈克继续吼道。一轮排枪过去,这次打得比较准,伴随着惨叫,陈克看到那两个人都是头部中弹。铁定活不下去了。
“装弹!”陈克吼道。
虽然训练过很多次,战士们真的进行着战斗,依然是手忙脚乱。不少人一面装弹,一面看着被击毙在望楼上的那两个家丁。这是大家第一次站战斗中杀人,就这么远远的放枪,对着毫无反抗能力的敌人。对于这些没有上过战场的普通士兵来说,这种刺激时才是最大的。
装弹花了快一分钟才完毕。陈克高声喊道:“同志们,敌人就在前面。打垮了他们,咱们就有地种,咱们的爹妈亲戚都不会饿死。咱们要怎么做?”
“杀!”一排长和二排长都是受过陈克吩咐的,他们率先喊道。
“为了爹妈,咱们要怎么做?”
“杀!”不少同志都跟着喊起来。
“为了爹妈,咱们要怎么做?”
“杀!”战士们都喊了起来。
“为了爹妈,咱们要怎么做?”
“杀!”
“杀!”
“打下岳张集,大家有地种!”
“杀!”
“打下岳张集,大家有地种!”
“杀!”
战士们在这样的口号中振奋起来。方才的杀戮引发的激烈情绪在一次次的口号呼喊中被引向了战斗的情绪。没有人热爱杀戮,但是为了爹妈,为了土地,为了能够活下去,有些事情是必须做的。而且执行了一上午的禁言令也把这些青年憋坏了,在各种外部环境和内部情绪的共同作用下,这些纯朴的青年们一个个高喊着“杀”。逐渐进入了战斗状态。
保险团招收的都是良家子,即便是进入了战斗状态,这些青年更多的是兴奋,而不是狂野。更不是那种无赖子们特有的那种杀戮的热情。陈克对此很满意,一直军队真正的战斗意志来自于爱,而不该是来源于人类本身的杀戮本性。这些淳朴的农民虽然现在暂时比不了那些“无赖子”,不过这些人过上“社会主义新生活”之后,绝对能够激发出这些战士的战斗意志。
看到同志们已经进入了基本状态,至少已经排除了恐慌以及摆脱了对杀戮的畏惧,陈克高声喊道:“部队跟着我向前进。”喊完,他从围墙上炸开的缺口中大踏步地走了进去。稍微慢了一步,同志们跟随在陈克背后涌进了缺口。
炸药的位置是经过设定而不是随便找了个地方的。张有良的位子建设时肯定有一个方案是建两个门。但是这个方案不知为何没有被全部采纳。这样的结果就是一条直贯南北的道路从南门延伸到北墙。路在北墙下中断了,所有的建筑物都是在路两边建设。炸药就设在这条路的尽头。陈克带队进了围子之后,围子里面已经乱的开了锅。警钟敲响的尖锐声音,还有家丁们高喊着“围子破了”“有人打进来了”之类的呼喊声。加载着男女的尖叫声,孩子的哭喊声。
列队完毕之后,陈克就命令部队派人先去抢占北墙上的望楼,自己指挥着同志们起步向前。围子里面到处都是混乱,没有战斗力的人纷纷躲在屋子里面,家丁们则在街上张望。陈克高声喊道:“降者不杀!优待俘虏!”
部队的各级指挥官们都跟着喊起来。战士们看着那些兀突狼奔的人,也觉得没有必要进行一场无谓的杀戮。虽然同志们在救灾中都表现出了足够的勇气,不过在杀敌方面他们远没有养成习惯。对着靶子射击或者用长枪戳刺是没有问题的,对着普通的人毫无怜悯的这么干,大家都做不到。既然部队开始劝降,同志们这次的反应很快,百十号人一起呼喊起来。这声音顷刻就压倒了其他声音。家丁们对此的反应并没有多热烈,倒是有人远远的抬起火铳,瞄准了部队。
陈克的大刀笔直的指向了敢于用火铳对着保险团的家丁,战士们也纷纷瞄准。
“第一射击!”陈克再次挥下鬼头大刀。
时光仿佛回到了一百年前的欧洲,部队就这么呈密集队列,根本没有什么掩体之类的玩意,就这么站得笔直,开始对着敌人射击。对面传来了几声惨叫,应该是有人被打倒了。不过敌人也不是一味的在那里挨打。零星的几声火铳响了起来。
陈克没有被击中,他看也不看,鬼头大刀指向了方才开枪的那个位置,火铳开火后,硝烟很大,陈克喊道:“第二排,向着左边的烟雾!射击!”
又是一轮排枪,对面传来了几声惨叫。
陈克接着喊道:“第三排,对着右边的烟雾!射击!”
这是最原始的排队枪毙战术,一般来说,如果在比较远的距离上,部队还会多进行几次对射。不过围子本来就不大,没有这个时间。第三射击完毕之后,陈克再次举起鬼头大刀:“步枪队装子弹!长枪队向前进!”
喊完,陈克大踏步向前走了几步,跟着步枪队后面的长枪队越过了正在装填子弹的步枪队,站到了陈克身后。一般来说对射之后,就是刺刀冲锋。但是陈克的火枪队没有刺刀,长枪队就承担了这个任务。当年第一次鸦片战争期间,满清军队和英国人作战。满清可以在炮台里面忍受英国人的炮火猛轰,但是面对刺刀冲锋就一败涂地。陈克相信,张有良的家丁和狗腿子绝对不会比1840年的满清军队更强。
“长枪队,跟着我!冲锋!”喊完,陈克头也不回,举起鬼头大刀就向前冲去。二排排长,班长带着同志们,挺着长枪跟着陈克身后冲向前方。
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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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第105章
2012年《国防授权法》,是在埋葬宪法的棺材盖完全合上以前敲上的最后一颗钉子。整个美国从此变成了一个大战场。在这个战场中,美国政府和军队可以针对任何人做他们想做的一切,而不受任何司法监督,也不受任何宪法约束。一旦《国防授权法》生效,《人权法案》将不再保护美国公民不受政府的侵犯,宪法也将不再是美国至高无上的法律……
美国2012年度《国防授权法》已经分别由美国国会众参两院通过。该法案经众参两院协调后将提交给奥巴马。一旦奥巴马签字,该法案生效,美国公民的人身和民主权利将被严重侵犯。最新消息表明,奥巴马将不会动用否决权否决该法案。如该文作者指出的,该法案的实质是在法律上颠覆了美国资产阶级宪政民主制度,并为美国在未来演变为一个独裁**的警察国家奠定了法律基础。对世界近代史有所了解的同志可能知道,当年,德国小胡子就是在德国国会通过了所谓《授权法》以后而获得了不受约束的独裁权力。今天,美国资本主义又是通过一个又一个《国防授权法》而逐步地蚕食美国人民的民主权利,并为未来建立资产阶级法西斯统治做法律上的准备。这是整个资本主义制度腐朽和垂死的表现,进一步证明了资本主义已经彻底堕落为历史上反动的社会制度,即将走向灭亡。
美国2012年度《国防授权法》,一旦经总统签字生效,实际上就是敲响了我们的宪政共和国的丧钟,同时标志着美国开始成为一个在法律上明文规定的警察国家。众议院和参议院已经分别在今年5月26日和12月1日通过了该法案。现在,巴拉克?奥巴马,作为一个宪法问题专家,将做出最后的决定。奥巴马将决定,他自己在哈佛大学曾经学习和研究的《人权法案》,是否将被他亲自签字生效的法案所推翻。
《国防授权法》的第1031条和第1032条规定,只要总统认为必要,政府就可以无限期地拘禁美国公民,而不再需要经过指控和审判。根据该法案,联邦政府官员只要基于怀疑就可以拘捕任何美国公民,而不再需要向任何法官出示证据并取得拘捕许可。政府不需要提供任何证据,即可以中止任何一个美国公民的宪法权利。怀疑的理由可以是某人曾经在过去和现在参加过某“可疑组织”。如果政府官员认为某人对“国家安全”构成威胁,那么他们实际上将拥有不受约束的权力可以任意地对一个守法公民实施逮捕、审讯和无限期羁押。该法案并且授权美国的陆海空三军可以在全球任何地方根据“国家安全”需要拘捕任何美国公民,而不需要经过法律上的正当程序。
该法案一旦生效,被破坏的将不仅仅是美国宪法,而且是整个西方近代的司法传统。文明世界法律的最基本的观念,就是不经指控不可以任意拘捕人民,不经审讯不可以无限期地羁押被拘捕人。这些原则可以追溯到希腊罗马时代,自1215年英国《大宪章》以后在英国普通法传统下得到进一步发展,在十八世纪的启蒙时代得到进一步推广。美国宪法以及《人权法案》就是为了实践这些原则,并因而成为美国至高无上的法律。
在美国宪法产生以后的两个世纪的时间里,正是因为《独立宣言》和美国宪法赋予了美国人民不可剥夺的自由权利,美国才得到了全世界人民的景仰。然而,自从九一一事件以来,我们国家似乎受到了如此巨大的威胁,以至于我们国家的领导人情愿废弃我们共和国赖以奠基的所有不可剥夺的权利。我们不得不扪心自问,我们是否还要作为一个民主国家继续存在下去,是否还要为实现一切人的自由和正义而开疆辟土;或者,我们情愿成为一个军警国家,一个民主制度已经被银行家的**和军国主义侵蚀殆尽的国家。就像古希腊的斯巴达人那样,时时生活在战争的紧急状态之中?
看到了这个消息之后,突然想起了美国大萧条时代,在那个时代,为了解决问题,美国也实际上从资产阶级自由竞争,变成了政府一家独大,其独裁程度远不是苏联和中国可以比拟的。为了维护这个独裁体系,美国实施了大清洗运动。笔者对这个大清洗运动做一个简单的介绍。以后还会写美国麦卡锡时代对于“共产和平演变”的大反击。而且麦卡锡注意运动是如何干掉和平演变的。
1929年,大萧条降临,美国陷入了全面危机。罗斯福匆匆上任,为了应对危机,各个财团不得不向总统交出了很大的权力。
或者是给钱,或者是给人,例如摩根财团就向总统交出了自己的私兵。
为了应对危机,美国国内进行了一场残酷的大清洗。其激烈程度比起苏联的大清洗来,更在其上。
首先,针对危机的引发部门——银行业,美国本土财团针对外国财团控制的银行采取了大刀阔斧的砍杀方式。中国抗战时期的著名歌曲,大刀向鬼子的头上砍去。如果在大萧条时期美国银行业来讲,那就是大刀向犹太佬和欧洲佬的头上砍去。当然,美国当年毕竟已经是工业国,加上干黑活的多数是意大利佬和爱尔兰佬,所以鬼头大刀自然没有成为主流。手枪,绳索,匕首成为了杀戮的主要工具。
在破产的数万家银行中,失踪的“外国”股东近十万,大批的银行和企业陷入了无人继承的局面,最后被美国本地的财团鲸吞瓜分。
其次,针对社会主义者的杀戮。
美国的黑手党十分猖獗,而黑手党能够存在的原因并非仅仅是因为他们在地下秩序中有影响力,黑白勾结一贯是黑手党存在的最主要原因。黑手党向官方提供的主要服务之一,就是暗杀社会主义活动领导人。恐吓殴打要求社会改变的民众。平克顿的雇佣兵团规模数万,这已经是半官方化的组织。而更多的大企业私兵更加生猛,沃克非勒财团的私兵横扫煤黑子的时候,煤黑子们可是几乎人均两只枪的。经过黑社会与财团私兵的大扫荡,主张社会主义革命的基层群众几乎被扫荡一空。
被黑手党和私兵被杀戮的人,规模可以用十万为统计单位。
再次,对于背叛了“白人清教徒主义”的生活方式的杀戮。
上面提到了黑社会与私兵,大萧条极大的削弱了财团的力量,而强化了总统的力量。对于黑社会与私兵的管理就提上了日程。对这方面的管理,罗斯福任用了一个著名的人物j·埃德加·胡佛。
胡弗上任后,一方面对于有组织犯罪进行了残酷的打击,美国有一个电影名叫《公众之敌》,所讲述的是一个有如史诗般的黑帮传奇故事,关注的是著名的银行抢劫犯约翰·迪林杰那危难重重的短暂的一生。
消灭各地有组织犯罪,就是fbi局长胡弗在大萧条时期上任后的几大举措之一。我曾经以为这样做并没有什么错误,放在中国来说,这就叫做“乱世用重典”。
而胡弗局长不仅仅在消灭犯罪份子,同性恋,各种非清教徒生活方式都在他的铁拳打击范围之内。
胡弗局长要通过行动向美国人民表明的是——凡是不能遵守白人清教徒主义的生活方式,都必须被消灭。加上媒体的配合,美国政府向人民提出了一种生活模式——首先你得是白人,而且要信主,而且要服从,而且要不犯罪。最重要的是,你要听从政府的命令。凡是违背了这种生活方式的人,都遭到了残酷的迫害与杀戮。
这种迫害与杀戮,以法律的名义,毫不留情,斩尽杀绝。
最后统计。
这种统计其实无法做出准确的数据,因为美国很懂得公关,大批的资料和信息被销毁,知情人被恐吓,甚至以各种方法除掉。
按照某些人统计那三年的模式,美国在大萧条时期非正常损失了近千万人口。也就是说,十个人里面就有一个遭到了迫害,而且丧命。
jy们按照人口增长率计算大饥荒中国死了四千万,那么我们也可以按人口增长率计算美国大萧条的死亡人数:
1920年1亿602万,
1930年1亿2320万,
1940年1亿3216万,
1950年1亿5132万,
1960年1亿7932万,
1920~1930年,增加1700万人;
1930~1940年,增加896万人;
1940~1950年,增加1916万人;
1950~1960年,增加2800万人。
按照jy们的计算方法,美国1930~1940年应该增加1800+万人才对~但只增加了896万~所以美国饿死了900+万。
但是美国这种大清洗也起到了作用,首先团结了当时作为美国主体人种的白人,彻底镇压了其他肤色的民族,肃清了社会秩序。美国人民即便饿死,也不敢越雷池一步,不敢对当时的政治体制提出异议。当然,敢于异议的人,都被从精神到**的进行了系统的消灭。
这让美国人民哭泣着,哀号着,饿死,病死,纯化了美国的社会风气。
这些举措的影响时间漫长,到了60-70年代,敢于反对政府的大学生们,即便被国民警卫队枪杀,被打伤,而他们的父母却坚定的认为,这些大学生错了。如果他们没有犯错,怎么会被国家有关部门用枪打呢?
论规模,论力度,美国大萧条的清洗都远胜苏联大清洗,可谓人类国家历史上著名的东西。唯一能与之相媲美的,只有维多利亚时代,对于城市“暴民”的大屠戮。
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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