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和平期(三)
王有宏一直以为死应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不过是一口气上不来,腿一蹬就过去了。然而在安排自己后事的时候,王有宏发现想毫无遗憾的去死,貌似比不死都难。
对于江苏议会的这帮渣渣,王有宏首先就没有办法让他们脑袋开窍。真的是杀头买卖有人做,赔本买卖没人做。不管嘴上怎么领悟到真理一样吆喝,“人民党在基础建设上的巨大投入保证了他们的高产出。”江苏的基础建设投入依旧如同渣一样。
1924年度财政预算里面关于基础建设方面,王有宏是希望通过增加营业税的模式扩大收入,筹集的资金用在水利建设之上。苏南本来就富庶,尽管一战结束后遇到了经济危机,却因为英国人刻意的扶植,加大了从江苏购买生丝与丝绸的力度,总算是没有闹出民变。
外部有人民党的压力,苏南好歹也实施了一些资产阶级改良,例如扼制兼并,发展工商,政府实施项目扶持,兴办教育,兴修水利。整个苏南的自耕农比例很大,统治阶级对自耕农玩命压榨之后,这些抄袭人民党的政策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人民整体生活水平比以前好了不少。不过想把水利建设搞到人民党的水平,苏南需要好大一笔资金。王有宏是准备扩大对公民阶层的税收,好歹把这笔钱凑够,努力解决水利建设问题。
一提起收税,江苏议会议员们就跟被抽了筋般亢奋起来,各种理由纷沓而至。什么为了扩大生产,已经向江苏银行借了好大一笔钱,现在收税要死人啦!什么劳动力匮乏导致了劳动力价格上升,整个兴建水利的成本太高啦!王有宏即便早就知道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他心里面还是忍不住想怒骂,人民党的工程兵拿的工资也未必就比江苏的劳工更低,可看看人家的效率,这才是王者之师的风范。
外部的问题复杂棘手,王有宏家里面也出了篓子。他儿子和老婆根本不想离开江苏。
“老爷,我们不想回天津。天津在人民党治下,我们回去了能有什么好果子吃?”王有宏的原配已经过世,续弦带头反对王有宏的建议。
王有宏冷着脸说道:“你们若是不想回天津,那就出国去吧。”
“爹,江苏好歹是您的地盘,我们留在江苏有什么不好?”王有宏的长子说道。
一听这个儿子的屁话,王有宏心里面就大怒。什么留在江苏有什么不好,王有宏其实早就听说过消息,自己这个混账大儿子带头,居然尝试着想“接王有宏的班”。
看着被权力迷瞎了眼睛的儿子们,王有宏觉得自己倒是有了些活力,那是想痛打儿子们的活力,他好歹压住了怒火,皱着眉头说道:“袁慰亭的几个儿子有些在国外保住性命,有些老老实实就在北京混日子。你们留在江苏,是准备闹哪出呢?”
见到王有宏真的生气了,他的家人暂时不敢吭声。王有宏接着说道:“我是一家之主,肯定是要替你们考虑。你们觉得是我儿子,江苏的人就会服你们?你们到天津去,人民党好歹顾及点面子,不会拿你们做法。我是江苏都督,可我当这江苏都督的时候得罪过多少人?我一死,只怕就有人想要你们的命!留在江苏有什么不好?留在江苏等死么?!”说到最后,王有宏还是忍不住动了怒气,大声呵斥起来。
王有宏的儿子完全没想到他们老子竟然会这样看待问题,王有宏在江苏呼风唤雨,江苏的人对王家的人也是恭敬有加。王有宏说有人想要王家人的命,他们并不相信。
一瞅自己家人的那模样,王有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不肯走是吧,没问题,我现在就派兵把你们给绑了,送去天津。我也会在议会立下法令,不许你们再进江苏一步!”
王有宏的家人们知道王有宏是真的下了决心,最小的儿子颇为机灵,他向前几步跪到了王有宏面前抱住了王有宏的腿,“爹,要走咱们一起走,您带我们去哪里,我们就跟着您去哪里,您让我们去哪里,我们也会去。不过您不能不让我们在您面前尽孝。您不能啊!”
听儿子这么一说,王有宏心里刻就软了,他先让小儿子起来,然后才说道:“我是真的要为你们好。江苏这地方迟早要出事,一旦出了事情,你们怎么办?去天津也好,去国外也好,离开江苏这是非之地,真的是为你们好。”
王有宏的长子却并不服气,他忍不住说道:“爹,您说有人相对我们王家如何,那我们先下手为强,直接把他们给……”
“滚!给我滚出去!”不等自己的大儿子把话说完,王有宏指着大儿子就骂起来。不仅骂,王有宏还想站起身对大儿子拳打脚踢呢。可惜王有宏的的腿再也承担不了自己的重量,这么情急之下想站起身,差点让王有宏摔倒在地。
等余晨奉命赶到王有宏官邸,却见王有宏神色自若,甚至可以称为极为轻松的靠坐在床上。见到王有宏亲兵的慌张模样,余晨还以为出了多大的事情,现在他倒是有些迷糊了。
见余晨进来,王有宏开口就说道:“余晨,你派人把我那几个儿子给押到天津老家。他们若是不老实,绳捆索绑也可以。就把他们当犯人也没什么不行。”
余晨只是一愣,却没有惊慌。听了王有宏的命令,余晨第一个想到的却是自己的确可以在王有宏之后当上江苏都督了。余晨温言说道:“王都督,这又是何必?”
“我是他们的爹,毕竟是心疼他们。让我眼睁睁看着他们自寻死路,我实在是做不到。”王有宏苦笑道,“此时脸面的事情我也顾不上了。就算是被人笑话,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余晨当然不会傻到认为王有宏真的想让人笑话,而且王有宏因为家事被人嘲笑,对余晨又有何好处?他温言答道:“王都督,我一定会把几位公子安全的送回天津,您请放心。”
王有宏见余晨如此懂事,倒也放了心,“我把江苏的担子交给你,这江苏以后就是你的天下,你可是辛苦了。”
余晨笑道:“王都督,满清倒了,袁世凯倒了,那么多势力都倒了。哪里有我的天下这么一说。王都督若是相信我,我也只能尽力为之。不过王都督,我一直有一件事弄不明白,这英雄气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您也是位英雄,我看陈克也算是位英雄。我明知英雄定然是与众不同,却不知这与众不同在哪里。还望王都督教诲。”
“英雄气概?”王有宏听了这话先是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竟然嘲讽的笑出声来,“英雄气概从来不是英雄们自己所说。余晨,你去把书架上那本《论语》拿过来。”
余晨稍觉得意外的拿过《论语》交给王有宏,王有宏翻开一页递给余晨。余晨仔细看了书页,觉得这本《论语》好像没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再看内容,却是《论语??子路第十三》
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
曰:“敢问其次。”曰:“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
曰:“敢问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
曰:“今之从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
读了之后,余晨没弄明白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王有宏也不解释《论语》里面的话,他说道:“英雄气概么,说穿了就是没有后路,只能往前。我那几个混账儿子,他们嘴里面定然不肯承认,可心里面总是觉得,不管他们闹出什么事情来,总是有后路的,总是有人能给他们担责任。可你看陈克什么时候有过后路,谁能替他担责任的?我自然不是英雄,不过我这些年来在江苏觉得朝不保夕,不管我如果心力交瘁,但是我没地方可去,我没有退路。所以后来我做任何事情都不想退路了,要么是知道我能做,那就去做。要是我不能做,那么我就坚决不动手。自己干不了的事情那是想都不要去想。我这样才苟延残喘到现在。你说我是英雄,那是抬举我了。不过等我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再想起以前见过的那些豪杰,他们办成事情的时候那些所作所为,无一不是从来没有想过退路。”
说完这些之后,王有宏见余晨微微皱眉,好像是不能理解的模样。王有宏忍不住有些失望,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人?王有宏心里面有些慌乱。
过了一阵,余晨才开口说道:“王都督,多谢您的教诲。你的没有后路我已经明白了,但是我觉得您与陈克除了有这样的气概之外,却总是能够找到可走的路。还望您能指点这些。”
王有宏心里面忍不住有些失望,不过余晨能明白没有后路,这在江苏也算是瘸子里面挑出的将军。再转念一想,就江苏这个样子,有什么出路可言呢?王有宏自己也不过是过一天少两晌的混,若是真的有出路,他又何必要把自己儿子强行送回天津老家?想让余晨自己找到出路,也根本是不可能的。
“余晨,我看过一个叫鲁迅的人写过一篇文章,说世上本无路,人走多了就变成了路。陈克走的那条路前所未有,但是他能拉着无数人跟着他一起走,就是没有路也让他们给踩出来一条路。所以说,天意就是民心。民心所向,谁都挡不住。我在江苏这么多年,能做的不过是尽量的顺应民心而已……”
对自己的接班人讲述着江苏的路,王有宏忍不住还得称赞陈克。如果陈克能够听到的话,只怕除了苦笑之外也做不出别的表情。陈克所走的才是有过无数“前辈”踩出来的道路。不过王有宏自己当然是理解不了的。
王有宏继续给自己的接班人讲述着自己对当这个都督的感受与经验,“身为江苏都督,要做的就是管好江苏的事情。管的好不好,其实下面的人心里面都很清楚。江苏都督要做的不过是维护好规矩,维护好制度。谁都想抱怨自己得到的少,但是这整个分配体系却得遵守大家聚集在一起定下的规矩。陈克气量比我大的多,他能定下整个天下分配的制度,他自然能够坐到现在的位置。而江苏都督就得是能够定好江苏分配的规矩的人。得罪谁不可怕,削了谁的面子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做不到言必信,行必果。孔子说言必信,行必果的人,不过是硁硁小人。然而一个只知道做官,只知道和稀泥保住自己位置的人,孔子怎么说的?斗筲之人,何足算也!……”
人民党的情报机构很快就得到了王有宏快不行了,正在安排自己后事,提拔接班人的的工作。最明显的例子是10月25日,王有宏的家人被送去了天津。
而陈克此时也已经受邀出访苏联,去参加苏联国庆节的路上。当然,路上根本用不了两个月,陈克的行程安排里面要沿铁路北上,到河北东北等地视察工作。所以处理江苏事物的工作就落在了尚远身上。
一个江苏甚至不可能召集政治局常委会议,游缑等自己的孩子刚断奶,就急急忙忙南下去武汉等地视察工作。徐电正在整顿河南等地落实《婚姻法》的时候引发的一系列重大案件。陈天华、齐会深、章瑜和李润石一起负责新的党校干校大培训。常委们也就剩尚远一个人负责主持政府工作。而尚远自己则准备去四川云贵等地视察,也在做工作安排。对“怎么处理江苏问题”的请示,尚远就一句话,让他们自己弄去,我们不要插手干预。
所以在1923年年终的时候,中国的任何一股势力都不把英国人当回事,结果英国人就郁闷了。他们还从来没有在世界其他国家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包括美国这个相当敌视英国的国家,英国也有充分的影响力。至少英国人做出一些动作的时候,美国无论如何都要认真应对一番。却没想到在中国竟然碰了一鼻子灰。大英帝国还没有被人这么无视过呢!
按照英国人的作风,此时他们要做的就是给中国制造点麻烦,逼迫中国和英国接近。但是刚结束不久的旅顺战役给了英国人极大的刺激。论飞机、大炮、潜艇,英国人的水平都在中国之上。
中国雇佣了大量前德国参谋本部人员的消息英国人很清楚,德国容克里面颇有不少投奔英国的家伙,在中国的这帮德国人中就有向英国提供情报的人。德国人向中国提供了什么,英国人非常清楚。内行看门道,把德国人向中国提供的技术与中国最终拿出的技术一比较,英国就明白中国不仅有模仿能力,甚至还有自己的创新能力。这意味着中国拥有属于自己的强大技术军事力量,引发了英国的强烈不安。英国甚至连给中国制造麻烦的心思都没有了。
汉弗莱爵士拿着自己写的报告,提起笔来想修改,又不知道从何改起。在数据上,中英贸易最近更上层楼。英国的英镑一战后大贬值了一次,要求各国的币值针对英镑升值一倍。人民币是个法币,无须贵金属抵押物,升值前是一张纸,升值后照样是一张纸。
英国人到现在也没有能够获得生丝的替代产地,加上中国农业产品中的茶叶再次夺回了世界茶叶的市场主导权,传统的中国瓷器贸易在价格上甚至把日本瓷器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还出现了骨瓷类高档产品。工业品价格同样保持了很大的竞争力。
反倒是因为英镑贬值,中国加大了进口规模,中国成了整个东南亚原材料,乃至中东石油的最大买家。有这么一个大买家介入世界市场,中英贸易额突飞猛进。
汉弗莱爵士却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巨大危险。中国的强大意味着英国好不容易构架的远东体系面临着全面崩溃的局面。现在英国最应该考虑的是,要么加大对日本的扶植来“维持均势”,要么就要选择新的“合作对象”。
不过英国的传统是要尽可能削弱中国这样的大国,如果英国转而与中国合作,那意味着中国必然能够得到远东的霸权。
36 和平期(四)
“最近在和中国知识界联络的情况如何了?”汉弗莱爵士即便遭到了中国西北与江苏两个实力地区的拒绝,却没有任何气馁。世界大的很,玩弄再多的阴谋诡计也不会把世界给充满。
“已经有不少人愿意到英国做访问学者。”汉弗莱爵士的副手伯纳德立刻答道。迟疑了片刻,伯纳德继续说了下去,“不过这些人从英国回到中国之后能起作用么?他们很多人在中国也是被边缘化的人。”
汉弗莱爵士对此很清楚,然而有些事情即便是大英帝国也没办法。平心而论,不管那些种族主义者们说什么胡言乱语,中国好歹也被承认是世界文明国家的一员,只是比起其他国家来说可能“文明程度”不高而已。陈克在科学上的重大表现,几乎以一己之力扭转了欧洲国家对中国的态度。一战时期大量中国医生护士又通过在英法的救治工作,让英国底层人民认识到中国并不是一个愚昧落后的国家。英国政府当时也是逼急了没办法,全世界也就中国一家能够拿出那么多医疗人员来。等中国医生护士们离开了英国,英国整体的医疗水平大幅度跌落之后,英国政府才发现中国医生护士竟然靠自己的工作扭转了英国人对中国的观点、
如果八国联军侵华的确让列强蔑视中国,但是人民党夺取中国政权之后,这个趋势就被扭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德国皇帝曾经别有用心的宣传“黄祸论”,现在德国皇帝流亡国外,但是他倒也算是一语成谶。人民党夺取中国政权之后,展现出相当的战斗力。能够打败俄国的日本陆军,面对中国时成了毫无反抗之力的弱旅。有了《中苏友好条约》后,欧美已经不考虑越过万里海路去进攻遥远的中国。投放几十万军队到中国是要花好多好多钱的,这些军队脱离舰炮的保护之后,就要面对中国的飞机坦克大炮,傻瓜才会耗费巨资去给中国增加战胜外国的荣光。
军事上不能入侵中国,那就只能培养中国的亲英势力。这时候英国就体会到当年颐指气使的结果了。八国联军侵华的时候,自以为能够惩戒中国,于是拍了很多照片。人民党甚至不用刻意编造任何内容,把那些国家沾沾自喜时候拍摄的照片拿出来,就足以鼓动中国人对英国的极大敌意。
至于教案,各种不平等条约,人民党有太多太多可以利用的玩意。在那些租界,每次中国政府搞的爱国主义教育之后,外国人都好长时间不敢出门。被人扔石头都算是轻的,即便是被人痛打,警察看见也装作没看见。或者慢悠悠的上来拉偏架。
也有些不知死的中国文人尝试着写了些“澄清事实”的文章,其中一位写英国用暴力打开中国国门从长期来看,促进了中国的现代化。然后这位“学者”立刻就丢了工作,这还不算,他家门上墙上被写满了“汉奸”二字,整日里被人给骚扰。若不是人民党对他实施了保护,这家伙只怕会被打死。最后这位“学者”老婆和他离婚之后,带着孩子回了娘家。这位学者自己上吊自杀了。
面对如此不利局面,英国人只能采用更加迂回的手段,先不管好坏,收拢一批肯亲英的人,接着把他们安排成访问学者,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英国从美国这里已经看到了最明显的证明。在美国主流社会中有一句话,“俺爹从小教会了俺两件事,第一件事是信奉上帝,第二件事是恨英国人。”
安排完了访英学者,汉弗莱问道:“齐会深和游缑家族对咱们还是那个态度么?”
人民党高层不仅与北洋有很深的渊源,与英国人有渊源的不在少数。齐会深与游缑的家族可是大买办出身,这是英国人最想突破的缺口。
伯纳德答道:“齐会深的父亲已经把他自己掌管的所有生意都转给了他的家族,他自己把财产都给卖了,钱存在银行吃利息。游家现在专门做对东南亚的生意,已经不做中国国内的买卖了。”
说完了这些,伯纳德用一种很难形容的语气说道:“这些中国人实在是太狡猾了。”
人民党的阴险毒辣自然不用讲,这个政党的领袖陈克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英国情报部门分析结果是,陈克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贵族式教育,特别是接受了全面的政治经济外交教育。但是他们怎么都查不清陈克到底在欧洲哪些学校上过学,也查不到陈克的家族到底请过哪些欧洲的教授给陈克讲过课。唯一能确定的,陈克一定是学习西方文化出身。
英国情报部门对陈克有可能是满清皇族子弟的传闻很有些相信,也只有皇族才能够出资对自己的孩子进行这些教育。对于陈克出身皇族,为什么对满清下手如此狠辣。这对英国人来说倒不是问题,权力争夺战从来是凶狠残暴的。陈克不称帝虽然显得奇怪,却也不是说不通的。陈克在中国的地位甚至比皇帝更受人尊崇。英国人又不是没见识的土包子,用满清的覆灭换来一个强大的中国,虽然那些优秀的人物自己很难做到,却不是不能想像的。更不用说陈克中了马克思主义的毒害之后,肯定也会有很大不同。
“英国国内想拆散中苏同盟,既然中国如此仇恨外国人,咱们不妨就从这个方面下手。”汉弗莱爵士命道。
世界上主要国家看着中苏两国版图的时候都会感到浑身不自在,这是两个加起来国土面超过3000万平方公里,总人口超过七亿的真正大国。这两个国家的版图从太平洋西岸直到临近大西洋东岸。尽管北欧等国堵死了苏联进入“北大西洋”这个世界核心经济圈的道路。不过北欧诸国都曾经是俄国手下败将。一战时俄军表现不佳,红军也在华沙城下遭到挫败,不过苏联红军还是赶走了协约国的干涉军,消灭了国内的白军。各国可以口头看不起俄国,却没有任何国家想入侵苏联。特别是一战后世界主要工业国都十分反战的现在,欧美都明白自己不可能再组织起对苏联的进攻。
在这件事情上,英国人看到陈克还是走在其他势力前面。人民党与俄国布尔什维克以极为长远的视角先解决了边界问题,苏联做出了巨大的让步,很快就得到了巨大的回报。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中国才能不计报酬的提供十几万医疗以及技术人员,还有百万吨级别物资的援助。
中国政府大力宣传已经与俄国解决了长期的边界问题,声称在苏联新政府的正确态度下,以前中俄发生过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中苏两国要放下包袱共同奔向明天。负责宣传工作的章瑜有着极佳的能力,把这个宣传活动搞的近乎完美。汉弗莱爵士看得明白,中国是非常注意把俄国与欧美列强给区分开来,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甚至是初中政治课的必考内容之一。到现在为止,中国只和两个国家在建交的时候公开声明了“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一个是美国,一个是苏联。
到了现在,汉弗莱爵士已经闻到其中隐隐蕴含着的恶意。中美之间隔了一个太平洋,想互相大规模干涉是基本不可能的。中苏之间有着漫长的边界线,如果互相干涉起来只会落得同归于尽的下场。所以中国就摆明了态度。
那么没有与中国以“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建立外交关系的国家呢?中国现在还不够强大,没有力量做什么。等中国更加强大的时候,又会用什么样的理念来对付这些国家呢?采用现在世界上主流的大国干涉弱国的方式么?
伯纳德很清楚汉弗莱爵士的想法,他试探着说道:“我听说日本方面有些比较极端的观点。他们认为,只要除掉陈克一个人,整个中国就会完全不同。”
听完这话,汉弗莱爵士几乎想冷笑了,搞刺杀么?且不说日本人那在中国臭大街的名声,他们能不能混进中国搞刺杀尚且是一个大问题。即便是刺杀成功,日本人会认为英国要给日本背书不成?
现在英国国内已经有一种思潮,认为英国包庇弑君犯,引发了欧洲战争是错误的选择。在道义上,弑君犯就是弑君犯,英国这是开了一个恶例。即便德国失败,也不能认为弑君犯就是正确的行为。如果这么推广开来,万一有殖民地的人把英国国王兼印度皇帝给杀了,按照英国的做法,那些殖民地的人完全可以以塞尔维亚自居么。
而且战后英国方面得到了大量的数据,这些数据都能够证明,只要多拖下去两年,德国经济就会因为疯狂备战而崩溃。那时候即便战争仍然爆发,英国的损失也绝对不会这么大。
归根结底,还是英国自己再衰退。汉弗莱爵士内心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事实。英国主导全世界半个世纪之后,全世界崛起了太多的大国强国。而英国自身的力量,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想到这里,汉弗莱爵士对伯纳德说道:“如果日本人再对你有什么暗示,那就明白的告诉日本人,英国坚决反对任何单方面改变局面的行动。”
37 和平期(五)
历史上的太子们的日子都不好过,最高领导者手中巨大权力的继承人都要面对大量的反对者。江苏都督王有宏指定的继承人余晨很明显感受到了这样的压力。
自打王有宏把他的儿子们强行送去天津之后,王家搞家族传承的传言就烟消云散。只要不是白痴,江苏上下都看得出王有宏要把权力交给现在的江苏国防军司令余晨。于是江苏议会里面就出现了一个声音,“军人干政是否有利民主政治的健康发展!”
余晨对议会一直评价不高,这些议员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这还算是能够接受的范畴。为了掩盖**裸的利益意图,给各种议案找冠冕堂皇的理由,这说明议会的家伙知道当真小人是不对的,好歹也要做个伪君子。余晨知道人性本来就是如此,如果江苏议会的人员都给陈克与人民党一样能够完全无视自己的个人利益,专心于国家,江苏也不会混到今天的地步。
但是这次议会的表示让余晨先是对议会完全绝望了,接着就感到很是困惑。议会这帮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准备夺权?准备彻底反对王有宏?还是在弄混水之后,让余晨做出让步?
教育接班人是领导者的任务,王有宏只听完余晨简单的提了提议会的表现,就冷笑着说道:“这不过是人民党到现在都没有动静,这些人鬼迷心窍了而已。”
说完这些,王有宏用一种自私自利者的怒气口气说道:“所以我说了,这些议会的人给人民党提鞋都不配!”
余晨倒没有觉得议员们有这么不堪,王有宏随便一点拨,余晨就明白了问题的关键。以前江苏议员们老实,是因为人民党打过来之后要土改,要分田地。这样的重压之下令议员们不敢炸刺。现在人民党很久没有搭理过江苏,王有宏要死了的消息,人民党定然是知道的。但是人民党竟然能够稳坐钓鱼台,根本不为所动。
余晨原先觉得按兵不动是对人民党最有利的办法,真的看到人民党镇定自若的表现,余晨才知道世上的确是有眼光长远的人物。人民党这么毫无反应的姿态,即便让那帮议员们觉得心里面不安,同事业助涨了议员们的小心思,在“无伤大雅”的形势下搞些有利自己的小把戏,那些议员们肯定觉得很有必要。
“王都督,对这些议员……”余晨问道。
王有宏脸色极为难看,他恶狠狠的说道:“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投奔了人民党,然后把这帮议员都给杀光的话,我也觉的不吃亏呢。”
余晨完全不能确定王有宏这是真心话还是玩笑话,只能静静的听。王有宏发泄完了不满,这才说道:“余晨,你不用管那么多,直接在议会里面主持税收工作。”
王有宏下命令很轻松,做起来就完全不是一码事。余晨硬着头皮以王有宏都督代理人的身份主持江苏议会,一提出增加税收的要求,议员们立刻在议会里面极力反对。等余晨会了自己办公室,各种说客们纷沓而至。
第一批来的是军队中的人员,江苏国防军是义务兵役制,所有公民都有服兵役的义务,这批公民们自然是有产阶级与自耕农。加税肯定是面向这批人,于是乎军官们一个个的跑来向国防军司令余晨说项。
军队里面倒是好说,余晨叫来更多高级军官,把门一关,然后啪的在桌子上狠拍一掌,“你们家里面也在种地,就现在江苏的水利设施,你们还有脸和苏北比么?”
这一句怒喝登时就镇住了这帮军官,江苏与苏北接壤的地区,水利施舍可谓天壤之别。苏南的自然条件算是很不错的了,然而与以前更加贫困的苏北一比,苏南已经落了下乘。
军官们沉默了一阵,终于有人喏喏的说道:“司令,那也不能把我们当苦力用吧。”
余晨本来还想着尽可能的说服教育,听了这大实话之后他怒火上涌,忍不住喝道:“那工农革命军就不是苦力了?让你们给地方上干点事就这么难么?兴修了水利之后,你们自己家就没有好处了么?”
这道理自然是没错的,不过江苏国防军心里面还是不能接受。当兵就是为了吃粮,保护江苏貌似不错,问题在于人民党打过来之后,就这么十万人的部队能够保卫住江苏么?江苏国防军早就通过报纸与很多渠道了解人民党对外国人的战绩,别说几万江苏国防军,就是十几万日本军队又能如何?不照样被人民党打得落花流水全军覆没么?
这样的情况不止是发生了一次两次,余晨对此倒是习惯了。人民党有政委,有政治理想,还有专业的工程兵部队,以及强大的基层组织。江苏国防军只是一支很正常的国防军罢了。面对强敌的时候,这支军队并不愿意去死。他们也不认为自己应该从事辛苦的工作。军队存在的意义仅仅是要彰显武力,用以威慑江苏的百姓,让百姓不敢起来推翻现在江苏的政权。这就是江苏国防军对自己的认知。
余晨身为司令的时候,上头还有王有宏作指示,这样的军队也勉强能营运。当余晨把自己放在江苏领导者位置上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收下这帮货色根本靠不住么。
对部下怒目而视的时候,余晨想起王有宏的玩笑话,“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投奔了人民党,然后把这帮议员都给杀光的话,我也觉的不吃亏呢。”
这的确是气话,能够心甘情愿投奔人民党的话,余晨早就这么做了。高高在上指挥军队,哪怕是死了也死的像个人物。每天在污泥与尘土中劳动,那算什么呢?
余晨终于收起怒容,先命令部队回去做准备。
军队的人刚走,议会的说客就到了,来的是副议长兼江苏财政部长张謇。张謇并没有像那些军人一样直率,他一开始表示支持修建水利设施的计划,但是又提出一个问题,现在江苏是真的没有钱了,所有钱都投放进市场营运,他警告余晨,“如果现在增发货币,必然导致通货膨胀。”
有人民党的统制模式在前,江苏不可能不学习。外国是金本位,江苏根本没有贵金属,所以江苏就采取了一个折衷的模式,货币有“含银量”,但是却不能直接从央行兑换黄金白银。需要有十八个月的兑换等待期,这实际上是变相的推行了法币。
除了从人民党那里学习经验之外,江苏也从英国等国家借鉴了一部分财政体系,最后以“国债”模式实施江苏的货币政策。政府主导的经济行为暂时以国债的方式借出钱来,第二年的税收后,由财政部收回国债。这种模式还是王有宏最终拍板,余晨心里面清楚,这套制度的本源是王有宏花高价从人民党那里买来的陈克论述财政模式的党内教材。人民党虽然没有实施这样的模式,他们是依靠严格的财政预算体系作为支撑。
对于张謇的话,余晨并不是太在意。反正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浙江议会不肯向纳税公民们加税。余晨问道:“那么张部长到底有什么打算?”
张謇义正词严的答道:“既然人民党是中央政府,他们就有义务负责起地方上的水利设施建设工作。”
就算是现在外面突然雷鸣电闪,余晨也不会更加惊讶。不过此时外面天空晴朗,阳光明媚,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中央政府?”余晨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余晨脑子里面一片混乱,张謇对人民党可是从来极为敌视,从来不认为人民党是中央政府。其实江苏的这帮货色都一样,他们认为江苏就是一个完全独立的小王国,此时是被迫屈从人民党之下。所以每一个江苏上层都有着强烈的独立意识。没想到张謇居然要求中央政府来负责起兴修水利工程的工作。
各种想法在余晨脑海里面乱成一锅粥,但是其中逻辑上最滑稽的部分终于占据了主要内容,“我们可从来没有给中央政府纳税,他们为什么要帮我们来修建水利设施呢?”
“那得看他们到底修建的是哪一种水利设施。”张謇答道:“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详细的水利设施,而是那些由人民党手下的工程兵部队承担的工作、我也见过人民党工程兵修建的效率,我们江苏修建几个月的主体工程,他们只要一个月,甚至不到一个月就能干完。而且在整个安排上,人民党政府从来是工程兵承担主体工程建设,其他的全面配套建设都是由地方来完成的。我们江苏也仅仅是要这么实施而已。”
张謇说的清楚明白,然而余晨则是一头雾水的感觉。不是说他不能理解张謇说出的方法,而是余晨不能理解张謇到底吃了什么药,居然能够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
38 和平期(六)
“张部长,您说的这是议会的意思么?”余晨不敢相信嘴上很敢吆喝的议会,居然就这么承认了人民党中央的存在。
张謇淡淡的笑了笑,“议会里面不少议员已经同意了这个思路,不过此事议会倒也不能完全做主。”
余晨皱了皱眉头,试探着问道:“张部长,议员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张謇很懂得装傻,他完全从经济角度来分析此事。人民党的水利工程是陈克吸收了后世经验后想出的方法。历史上大修水利工程是中国农业能够起飞的根基,问题在于群众只想用,不想修,等到改革开放之后,大量水利工程直接就失修。所以陈克打开始,就明确了诸多制度。调研、分析、设计、承建、辅助建设,后期维护,都有明确的职权范围。这都是公开的资料。
江苏议会早就有了自己充分的需求,按照人民党的承建部分中,各地按照需求出劳动力辅助建设,而且在后期维护上有充分的监督管理体系。例如水源问题,每年维修到什么程度,隔三年就会对维修标准进行小修改,六年一次根据最新的建筑水平进行一次大修改。
这些也是王有宏组织人从人民党那里学来的知识,只是限于江苏的科技与社会动员能力,他们怎么都没办法如同人民党一样从土改开始干起。所以最终事情遭到诸多议员反对,拖在那里。
听了张謇的介绍,余晨感觉自己有点明白了,他问道:“张部长难道准备实施土改么?”
事实胜于雄辩,处于人民党长期包围之下的江苏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周围的地区发生了什么。新中国的变化是全方位的提升,低廉的粮价与物价,大量的就业机会,各种全新的工业行业。即便不谈这些外行人连看都看不懂的事情,人民党自造的轮船与铁路也足够说明了中国发生了什么变化。
江苏南部是富庶之地,以前一直看不起苏北安徽这些穷地方。然而十几年的此消彼长,不用说原本就富庶的浙江,人民党硬是靠了工业发展让苏北安徽地区的生活水平撵上了苏南地区。连原本贫瘠的山区都能靠了林业与养殖业快速致富,有了良好水利工程与农业科技支持的平原地区更不用提。
江苏的有识之士都意识到了,如果不能在江苏实施土改,像人民党一样对土地以及资源实施更加有效的利用,江苏与周边地区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如果这差距更加扩大,一旦遇到什么天灾**,根本不用人民党亲自动手,活不下去的江苏百姓就会起来推翻江苏眼下的统制阶层。一战后甚至没有出现打得自然灾害,只是对外贸易稍微遇到了一些麻烦,就已经差点出现这样的局面。
听了余晨的询问,张謇答道:“我们本来就有限制土地兼并的法令,若是能更加推进一些的话,应该是更有效果的。”
余晨再次皱起了眉头,倒不是他怀疑张謇的诚意,而是他不能理解张謇到底有多大的合作态度。限制兼并的法令是王有宏靠军事力量为背景,强行推行的法令。任何土地买卖都必须由政府认同方能生效。王有宏很聪明的规定,凡是发现有私下进行土地贸易的行为,一旦被揭发,收购者除了要失去收购来的土地,还得再按照收购的土地面积,被政府没收一块土地。
这个法令推行的时候,可是没少得罪人。但是王有宏依旧靠这个树立起政府的威信。同时通过各种政府引导的合作组织,王有宏好歹把地方上的百姓给整合了一番。依托外国市场,江苏总算是维持了自己的税收。在此期间,支持王有宏的可不是什么仁德,而是他手中的军事力量。
如果张謇想推行如此激进的土地政策,必然要依靠余晨手中的军事力量。这次的行动得罪的人只可能更多,张謇到底是想拉着余晨办成这件事,给江苏的未来打下基础。还是准备趁王有宏快死的时机,为张謇和张謇背后的那些人谋取什么利益呢?
张謇见余晨迟疑不决的神色,他干脆坦然说道:“余司令,人民党最能蛊惑江苏百姓的地方就在于他们的土改。如果说土改干的漂亮不漂亮,得说他们干的极为漂亮。不过人民党总是觉得自己了不起,居然宣传什么反对私有制的**。大家辛辛苦苦的劳作,积累起家产就是错的不成?天下没有这个道理!我和一些议员商议过之后,都觉得土改得办了,耕者有其田,这绝不是错事!除此之外,我们江苏得有我们江苏的道路,绝对不能和人民党那样共产共妻!”
原本余晨听的认真,结果听张謇最后说道人民党“共产共妻”,登时一口气呛在喉咙里面差点把自己给憋死。人民党政策无论多么激进,就余晨所知,根本没有出现共产共妻的事情。反倒是《婚姻法》推行之后,人民党治下不允许纳妾,更不允许包办婚姻买卖婚姻。余晨自己不好色,更是自认为自己操守很讲究。对人民党的《婚姻法》倒是非常赞赏的。听张謇这么胡说八道,他实在是无言以对。
不过政治这玩意,睁眼说瞎话的事情太多。余晨要做的不是纠正这显而易见的谎言,而是要弄明白张謇的真实想法。同时还要弄明白张謇背后站着哪些人。余晨自己也不是没有想搞土改的念头,只是人民党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土改到底要有何等的杀戮。如果按照张謇的说法,人民党反对私有制,那旧土地制度就是土地私有制,江苏搞土改本身就是在摧毁私有制。若是江苏这么搞起来,哪里还有脸说人民党“共产共妻”?
张謇却没有继续深谈的意思,看余晨态度暧昧,张謇竟然就这么告辞了。
余晨自己想理清这突如其来的事情中的脉络,但是千头万绪的竟然理不清楚。军队中那些人的态度,张謇的态度,竟然是大相径庭的意思。最后余晨只能去找王有宏,向这位江苏的领导者寻求帮助。
王有宏听完了余晨的汇报后沉吟不语,余晨很有耐心的等待着。过了好一阵,王有宏才说道:“余晨,你有何想法?”
余晨自然有想法,他斟酌了好一阵才答道:“张謇想与我合作,然后当上江苏的真正领导者么?”
如果评价满分是一百分的话,王有宏看来余晨的回答大概能算80分吧。搞理论研究并非余晨的强项,王有宏对此很清楚。在整个江苏,搞理论研究,特别是搞社会制度研究,没什么能排上号的人才。论见多识广,张謇倒是在余晨之上。
瞅着余晨为难的神色,王有宏笑道:“余晨,有句老话叫做人贵有自知之明。我这些年下来才明白,想有自知之明是千难万难的事情。你也很清楚,我那点子能耐都是从人民党那里学来的,我原先也是觉得很羞愧,堂堂江苏都督只能拾人牙慧,向一个比我小了二十几岁的人学习。现在我不这么想了,陈克一直对人民党的人说,要谦虚谨慎,要时时刻刻抱着学习的态度,要当学生,不要自以为是的去当先生。我能走到今天这步,不管我心里如何不愿意,但是我干的每一件事,都是我认认真真在当学生的结果。”
余晨知道这是王有宏在教育自己,不过他却没有能够听进去,眼下的事情不是要去学习,而是要解决眼前发生的事情。大家之所以能够接受王有宏当这个江苏都督,绝不是王有宏是以学生的面目出现,而是他作为江苏的领路人,是众人的老师。
在焦急中,余晨听王有宏继续说道:“张謇这件事,你判断的很对。他是想和你联手,推行土改。想推行土改就必须靠你手中的武力,张謇想靠自己来搞这个门都没有。在这个过程中张謇定然是要铲除异己,等到最后事情抵定,他若是能够控制军队,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有王有宏的肯定,余晨放下了心,看来余晨对张謇的判绝兵没有错。
“所以我觉得你不妨在这件事情上向张謇学着,看看他到底是准备怎么推行土改的。”王有宏给出了最后的应对方案。
“我帮张謇来完成土改?”余晨对此很是讶异。明知道张謇有自己的谋划,还帮张謇,这路数未免太奇怪了。
“不是帮他,而是与他合作。”王有宏答道,“你给我记住,你不要给张謇拆台,也不要背后拿捏他,就一起推行这个土改。”
这么一个说法令余晨彻底迷糊了,他寻思了一阵,怀疑王有宏的意思是土改完成之后就卸磨杀驴,利用手中的军队把张謇干掉。
但是余晨反过来想,又觉得这未必是王有宏的意思。王有宏也经历过数次江苏内部的变动与斗争,倒是没有这么卸磨杀驴的行为。若是王有宏这么干了,余晨只怕早就与王有宏离心离德。
既然想不出办法来,余晨干脆就拿出做学生的态度,“还请王都督明示!”
“嗯!”王有宏明显对余晨的反应很是满意,“余晨,我把军权全部交给你,你以为背后没人说你什么?多得很,不过我倒是不怕,只要大家都在为江苏做事,你就是不服我王有宏,面对这纷乱的局面,自然得解决。我问你,你觉得张謇提出的土改对不对?”
余晨答道:“这……,我觉得有一定道理,也该做。”
王有宏继续说道:“你现在担心的是张謇要趁机夺权,你担心,别人就不担心么?他们也担心,说不定比你还担心。我死之后,想坐这个位置的人多得很。这些人都有一种担心,他们即便是蹦出来,能不能斗得过你尚且两可之间,即便是推翻了你,他们就能坐稳江苏都督的位置了么?就算是一开始在背后反对你的人,若是想推翻那推翻余晨你的人,他们要打出的旗号定然是那人违背了王有宏的嘱托。这就是所谓的法统!你现在身上有法统,那就比其他人更名正言顺!”
余晨这下有点明白了,“张謇要向人民党申请,就是想用人民党的法统来压制您立下的法统的打算么?”
王有宏只是呵呵笑了一声,却不回答。
若是以前,余晨哪怕是脸上还能忍住,心里面也已经要想法设法的思忖怎么直接干掉张謇,可有了王有宏的提示,余晨只是皱眉沉思,竟然没有说话。
王有宏看着自己的接班人已经有了足够的冷静,心中倒也很满意。接班人不好当,如果斗不过下面这些机谋百出的同僚,不能展现让这些人认同的实力,那么要么根本上不了位,即便能够上位,被掀下来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余晨想了好一阵才抬起头说道:“王都督,我会在议会里面商量委派张謇去与人民党交涉。当然,前期交涉成功的话,我会亲自与人民党谈判。”
对余晨的这个思路,王有宏觉得能打最少95分了。他说道:“那就去做吧!”
39 和平期(七)
人民党在江苏的存在是公开的,仅仅是因为人民党中央决定暂时不干涉江苏事物,这才有江苏特别行政区的存在。现阶段人民党也就是明面上的商业与暗地里的情报机构在江苏。
江苏内部的斗争,人民党情报部门非常清楚。1923年11月,江苏国防军司令余晨与江苏议会的斗争日趋激烈。余晨并不想让任何人拥有江苏都督继承权的法统,他本人已经得到了王有宏的支持,议会里面试图掀翻余晨的议员们干脆试图利用人民党的法统来对抗余晨的法统。
好在江苏情报部门负责人也是老政工,他按照实事求来分析问题,总算是看清楚了事情的本质。江苏议会的议员们早就没有以江苏为根据地,进而争霸天下的打算。他们要的仅仅是维持他们在江苏的权力。既然议会有了“统治阶级的自觉”,那么靠武力凌驾议会之上的军政强权自然是这些人要努力反抗的对象。王有宏近二十年对江苏的统制好歹有了威望,江苏没人敢直接挑战王有宏。作为军政制度的第二代余晨,议员们可没有想俯首帖耳的顺从打算。
当然,江苏议员也不敢旗帜鲜明的投奔人民党。因为议员好歹还是能对余晨进行斗争的,人民党则是江苏根本无法斗争的对象。若是利用人民党不成,反倒“引狼入室”,江苏议员们也是绝对不肯这么做。
“江苏议会派这就是首鼠两端!”江苏情报部门的负责人在会议上与同志们做了判断。
判断可以随便下的,事情的本来面貌则没有那么简单。以今年七十岁的张謇为代表的一部分议员居然想在江苏搞土改,而且土改目的竟然是要缓和江苏的根本矛盾,跟上中国整体形势之后再与人民党进行政治上的对抗。除了军政派、议会派之外,江苏竟然还出现了有别于两派之外的第三派。这样的变化,令江苏情报机构感到有些棘手。
江苏现存的三派之间,斗争也显得极有意思。张謇与余晨在土改方面进行了合作,在这方面他们与江苏议会派是斗争状态。然而这个“土改合作派”内部同样充满了激烈的斗争,谁能主导“江苏土改”,并且引领江苏土改成功,谁就肯定是未来江苏的领导者。余晨因为拥有王有宏的背景,大有占据主动权的趋势。于是在反对余晨方面,张謇为代表的土改派与江苏议会派倒是有比较接近的共同利益。
这只是江苏上层矛盾的主要表现,在其中更有纷繁复杂的各种派系斗争,往日恩仇纠葛,家族以及地域之间的斗争。最后江苏情报部门的报告里面干脆引用了一句话,“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尚远此时已经出发去四川和云贵视察工作,中央里面政治局5+2变成了2+2,章瑜作为宣传部长,根本不在乎他其实没有正式投票权,而是干脆就主持了会议。
陈克从没有要树立第二人的打算,也没有任何打压第二人的动作。他就是坚定不移的维持党的组织纪律,所以会议上谁愿意多发言,或者某些会议上因为工作或者研究范围成为临时主导者,这对于位于权力顶峰的政治局常委倒不是问题。大家都知道陈克根本没有独霸权力的爱好与想法,他只打击试图独霸权力的人。打击试图独霸权力的人,是政治局常委乃至政治局的一贯传统,所以章瑜的作风反倒让他安然无恙。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这话说的好!”章瑜赞道。
陈天华道:“原本觉得灭了江苏不过是举手之劳,现在觉得这简直是活教材啊。”
齐会深点头称是,“真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江苏和咱们是一块儿搞起这个来了。”
徐电对此也深表同意,“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是非。外有英美苏联,内有江苏西北,我现在觉得做学生可真好。只要自己肯学,这些国家和势力可是免费当老师的。”
负责人事工作,等于是掌握了人民党的未来,主管人事的齐会深重要性绝不在陈克之下,这次党校干校学习中,齐会深主持干部教育工作,“资本主义制度比封建制度进步在哪里?就是进步在资本面前人人平等,不论你血统是不是高贵,出身是不是显赫,或者职务有多高。资本主义制度发展到最后,就只有资本面前人人平等这一说。江苏这么一个搞法,我倒想看看他们是能够突破江苏的封建制度体系,进步到资本主义制度,还是跟《**宣言》里面所说的那样,止步于封建社会主义那一层。”
听齐会深说的高瞻远瞩慷慨激昂,章瑜笑道:“老齐,你竟然能读懂《**宣言》了,了不起啊!”
齐会深根本不为章瑜所说的而动,他坦然答道:“生搬硬套,牵强附会而已。以前陈主席跟老太太一样天天讲年年讲,要谦虚谨慎,要有做学生的心态。当年处在艰难状态的时候,我倒是觉得老子天下第一。现在真的占了这么大优势之后,才有点明白应该怎么从其他人那里学习,应该去学点什么。真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那老齐你也能和孔子比肩了。”章瑜的话听着像是开玩笑,但是他的语气神情却没有丝毫的玩笑意思。
陈天华与其他同志一样,这两年终于能露出笑容的日子比紧皱眉头的日子多。他笑道:“行了,自吹自擂到此为止。现在看江苏张謇是准备走资本主义道路,这余晨有可能是想走封建社会主义道路。当然,没有王有宏在背后指挥,我们并不知道余晨这人的政治纲领。”
章瑜根本不想为江苏花费那么多时间与精力,他答道:“还是那话,看他起朱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塌了。这么多势力,这么多人都是这样,等着看江苏的下场就行。倒是咱们的这次培训,尽可能消除一部分党内与政府内部的封建主义思想。我倒是有一个想法,咱们刚有几个省地盘的时候,陈主席带着中央四处流动,直接指导各地的工作。倒是减少了很多问题。这次不妨全面推行一下蹲点制度吧。就跟部队下基层一样。”
下基层是人民党早期非常注重的工作方法,政策制定者们除了制定政策之外,还要到基层去参加劳动,同时观察政策在基层执行的情况。一来能够掌握第一手资料,二来还能够对政策的微观执行领域的特点。很多年轻同志都是在下基层的时候被发现出来的,政策制定者们最清楚政策的目的,下面的基层同志能不能理解政策的本意,并且根据地方情况来完成工作,上面的同志一看就清楚。
“那规模要多大?会不会有走马观花的情况?”齐会深问。
“可以一年两年的在基层工作么。”章瑜倒是不客气。
陈天华笑道:“哈哈!章瑜同志,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谁要是觉得自己是被流放了,那就真的把他给流放在那里算了?”
章瑜毫不迟疑的答道:“我的确有这个意思。现在不这么搞的话,以后的官本位只会愈演愈烈。献祥瑞的事情这才过去多久?信阳那些人若是不去想着自己的官位,哪怕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都不会搞成那个模样。能上不能下,这绝对不行!”
陈天华答道:“那还是个制度问题。怎么用制度来保证正常营运,来制定工作流程,保证各种工作不偏离轨道。说到底还是科学与民主。政治局就是负责制度制定工作的,咱们要知道同志们反封建,咱们自己首先就得反了自己的封建。咱们革命这么多年,终于能向封建制度全面开火了。比较起来,江苏也不差么。”
最后这句话是个不是玩笑的玩笑,同志们有的莞尔,有的连笑都没笑。
徐电问道:“江苏的事情交给谁来负责?”
齐会深答道:“江浙江浙,让浙江的李寿显同志来负责吧。”
政治局常委们都是门清,根本不用担心李寿显的工作能力,齐会深很可能想看看浙江的代理省长伍翔宇同志到底有什么水平。章瑜没忍住,说道:“让李寿显同志把把关,伍翔宇同志负责这件事。”
常委们全票通过了这个建议。在人民党上层普遍进入40岁的现在,大家不仅没有感到自己能干,反倒是普遍觉得得让更年轻的同志们有机会施展拳脚。如果他们失败了,自然不可能不受到责任追究。论失败的次数,老家伙们有着更多次的失败。只有在这一次次锻炼里面才能成长起来。
李寿显自然也是老家伙们中的一员,作为合格的“老家伙”,他很能理解中央的意思。所以李寿显内不避亲,除了伍翔宇负责此事之外,他还把自己的夫人姬晔派去当浙江问题小组副组长。
人民党对江苏问题的部署都已经落实到具体人之后,江苏内部的争论还没有出一个结果。因为人民党能够站在历史唯物主义的高度看透江苏问题的本质,甚至能够给江苏各色人等做一个定位,江苏内部的各色人等却因为没有能够做出准确的自我定位,依旧进行着一场混乱的纠纷。
王有宏本来还想再等等,余晨的表现还算是及格,他总算是清楚自己得把握住政权,确定自己领导者的地位,话事权,主导权。张謇地位再高,名声再响,也是余晨的部下,而不是和余晨等同地位的人。
张謇此时却露出了疲态,王有宏没死,余晨还是江苏国防军司令,他就始终处于下位。对上,压不住哄不住余晨让出土改主导权。对下,大部分议员们对土改持坚决抵抗的姿态。外部的人民党又格外沉得住气,江苏无论怎么闹,人家始终不插手,不发言。原本想靠干办大事来推动自己的抱负,然而现实残酷的阻挡了张謇的努力。
就在张謇心灰意冷的时候,王有宏请张謇到自己那里坐坐。自打准备培养余晨之后,王有宏就没有请过任何人到自己那里去过。张謇性子孤傲,却不是傻瓜。他明白这次会面是决定自己未来命运的关键时刻。
王有宏觉得自己这辈子是活明白过来了,人都得死,如果死前身受无数痛苦,那只能说自己命苦,只要身体没有什么特别的不适,静悄悄的等死也是挺享受的事情。有了这样的心态,他这段日子过的挺惬意的。
见到张謇前来,王有宏即便腿脚已经不灵便,还是亲自坐在大厅里面等着张謇。张謇一进来,王有宏就笑道:“状元公,最近我可是很想念你呢。”
张謇没想到王有宏说是要死,不仅没有临死时的恐慌不安,整个人倒是更加温和幽默起来。张謇今年已经70岁,王有宏比张謇小几岁,却是这个更“年少”的王有宏先要死,张謇心中不能不生出一种悲凉的感觉。
作为争斗与合作了好些年的老对手,老朋友,张謇也不客气。他在王有宏旁边坐下,“王都督看来身体不错。”
“就我这快死的情形,我觉得挺不错的。”王有宏笑道。等人给张謇送上茶,王有宏说道:“状元公,我想问你件事,你觉得余晨这孩子能否担当重任?等我死了之后,你有没有什么别的人选想推荐的?”
面对这么刁钻的问题,张謇没有吭声,而是考虑着王有宏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有宏坦然说道:“状元公,你想搞土改,我就让余晨给你当副手,你们一起把这件大事给办了。但是未来的江苏,我觉得余晨这孩子能担当的起。或者状元公觉得其他人可以担当么?”
张謇倒是没有完全想干掉余晨的打算,若是有这打算的话,张謇也不会搞土改的事情。他万万没有想到王有宏现在竟然拿出这么一个态度来,他性子孤高,也不想说谎,所以干脆说道:“王都督,这些年我知道我不如你,所以你做这个江苏都督我能接受。不过我是不想屈居余晨这孩子之下。”
“可以。”王有宏立刻答道,“状元公,我这快死的人也不想咒谁。人生七十古来稀,我这不到七十就要死了。状元公以后若是仙逝,那也是喜丧。只要能让余晨这孩子执政,状元公不想屈居余晨之下也不是不行。”
张謇盯着王有宏看了好一阵,最后才慢慢说道:“却不知王都督有什么安排?”
几天后,王有宏让人把他抬去了江苏议会,议会议员们都看着这位即将死去的江苏执政者稳稳当当坐在椅子上,拿出了一叠东西。王有宏笑道:“十几年前,陈克写过一本慈禧的这一生,有些人读过,有些人没有读过。我来给大家读一段。”
在一片讶异的气氛中,王有宏就把慈禧搞新政的那部分给读了一遍。特别是关于满清朝廷里面的丁未政潮那部分,北洋与清流为了争夺新政主导权来了一次大混战,结果彻底断绝了新政的可能性。
读完之后,面对已经有些明白过味来的江苏议员,王有宏放下慈禧的这一生,又拎起一本袁世凯的这一生,“陈克还写过一本袁世凯的这一生,我也给大家读一段。”
这一段的内容是关于袁世凯交接权力过程中是如何失败的。这下,江苏议会的人已经基本明白王有宏到底是什么意思。然而读完了这两本东西,王有宏又抽出几页纸,“陈克十几年前写过一份东西,叫做中国社会各阶级分析,我也给大家读一点。”
王有宏挑选了几段一读,江苏议会里面已经哗然了。
“小资产阶级。如自耕农手工业主,小知识阶层——学生界、中小学教员、小员司、小事务员、小律师,小商人等都属于这一类……
自耕农和手工业主所经营的,都是小生产的经济。这个小资产阶级内的各阶层虽然同处在小资产阶级经济地位,但有三个不同的部分。第一部分是有余钱剩米的,即用其体力或脑力劳动所得,除自给外,每年有余剩。这种人发财观念极重,对赵公元帅礼拜最勤,虽不妄想发大财,却总想爬上中产阶级地位。他们看见那些受人尊敬的小财东,往往垂着一尺长的涎水。……
第二部分是在经济上大体上可以自给的。这一部分人比较第一部分人大不相同,他们也想发财,但是赵公元帅总不让他们发财……他们感觉现在的世界已经不是从前的世界。他们觉得现在如果只使用和从前相等的劳动,就会不能维持生活。必须增加劳动时间,每天起早散晚,对于职业加倍注意,方能维持生活。他们有点骂人了,骂洋人叫“洋鬼子”,骂军阀叫“抢钱司令”,骂土豪劣绅叫“为富不仁”……
第三部分是生活下降的。这一部分人好些大概原先是所谓殷实人家,渐渐变得仅仅可以保住,渐渐变得生活下降了。他们每逢年终结账一次,就吃惊一次,说:“咳,又亏了!”这种人因为他们过去过着好日子,后来逐年下降,负债渐多,渐次过着凄凉的日子,“瞻念前途,不寒而栗”。这种人在精神上感觉的痛苦很大,因为他们有一个从前和现在相反的比较。这种人在革命运动中颇要紧……”
江苏内部反人民党这么多年,有过太多抨击人民党的论说,但是真正读过陈克书的人不多。王有宏挑都是核心的玩意,读了之后加上自己的评述,议员们发现陈克对中国各阶级分析的如此透彻,仿佛看到了现在的江苏现状一样。江苏议会里面一半以上的人都是中小有产者,感受尤其深刻。连骂人的话都如出一辙。
江苏议会里面读过陈克书的也多是学习如何发财,对这些政治方面的反倒没兴趣。交头接耳,感叹讶异,最后几乎要弄到人声鼎沸了。
王有宏用力敲了敲桌子,好不容易才把这声浪给压制下去,“诸位,如果诸位想保持现在的生活,不让人起来推翻咱们现在的日子,那就只有一条道。咱们自己起来革命!咱们自己起来革命,就有更好的路。别人起来革命,咱们就是死路一条!今天我要给大家来说的就是这么一件事,不土改不行了!”
40 和平期(八)
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
无论是江苏王有宏还是人民党的伍翔宇与姬晔,一旦考虑对外关系的时候,这句话一定会先蹦出来。姬晔早已经退出了光复会,加入人民党,现在是浙江妇联主席。光复会浙西分部的年轻同志大部分做了这样的选择。倒是徐锡麟与秋瑾还留在光复会,现在徐锡麟是光复会主席,秋瑾是副主席。光复会也是新中国第一个得到人民党正式承认的注册民主政党。
宪法规定,人民有集会、示威、游行、结社的权力。和言论自由一样,既然这是法律规定而不是人生来就拥有的属性,这些法律所保障的权力使用范围也仅限于法律范围之内。
例如,想使用法律所保障的集会与游行权力,首先就得向公安部门申请。只有公安部门同意的集会游行才是合法的游行,没有申请的也不能不算是游行,但是这属于法律保障之外的行动,如果执行法律的部门认为这些法律保障范围之外的行动影响了正常社会秩序,那么执法部门就可以依法取缔。
人类社会的法制可不是补丁,既然法律是统治阶级意志的体现,统治阶级自然有权力对其进行规范与约束。这在人民党从初中就开始有的政治课课本上讲述的非常清楚。陈克从来不怕人民理解这些,他只害怕人民不理解这些**裸的残酷社会本质。
所以结社组党也是如此,谁都可以去申请组党,这是人民的权力。但是批不批那是司法部门的职权范围,得到司法部门批准的政党组织可以得到各种法律规定的权限内的优势。所以到现在为止,也就光复会一家政党得到了批准。其他自称政党的组织也不是没有,不过统统属于不在册的,凡是试图在各地使用政府旗下的场地进行活动的想法,是得不到保障的。
姬晔不是司法口的,对此也没有兴趣。她这次的任务很简单,就是作为副组长辅助伍翔宇应对江苏有可能向人民党提出的各种申请。这个工作组一共六个人,组长与副组长,加上记录员兼证人,还有三名联络员。
十几岁就已经出生入死的姬晔对这件事比较挠头,更让她挠头的是李寿显丢给姬晔一本《**宣言》让她对照江苏的情况来看。**宣言是马克思为共产国际写的文稿,1848年2月在伦敦第一次以单行本问世。到1923年有75年的历史了。这大有翻旧黄历的味道。
姬晔反复读了数遍,觉得颇为浑浑噩噩。倒是伍翔宇对着这份著作反复研读,看样子收益极大。不会就学不懂就问,这是人民党党员们坚持的基本工作方式,姬晔干脆就去询问伍翔宇到底有什么认识。
伍翔宇上来就给姬晔划了几段。
在过去的各个历史时代,我们几乎到处都可以看到社会完全划分为各个不同的等级,看到社会地位分成多种多样的层次。在古罗马,有贵族、骑士、平民、奴隶,在中世纪,有封建主、臣仆、行会师傅、帮工、农奴,而且几乎在每一个阶级内部又有一些特殊的阶层。
从封建社会的灭亡中产生出来的现代资产阶级社会并没有消灭阶级对立。它只是用新的阶级、新的压迫条件、新的斗争形式代替了旧的。
但是,我们的时代,资产阶级时代,却有一个特点:它使阶级对立简单化了。整个社会日益分裂为两大敌对的阵营,分裂为两大相互直接对立的阶级: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
……
由此可见,现代资产阶级本身是一个长期发展过程的产物,是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一系列变革的产物。
资产阶级的这种发展的每一个阶段,都伴随着相应的政治上的进展。它在封建主统治下是被压迫的等级,在公社里是武装的和自治的团体,在一些地方组成独立的城市共和国,在另一些地方组成君主国中的纳税的第三等级;后来,在工场手工业时期,它是等级君主国或**君主国中同贵族抗衡的势力,而且是大君主国的主要基础;最后,从大工业和世界市场建立的时候起,它在现代的代议制国家里夺得了独占的政治统治。现代的国家政权不过是管理整个资产阶级的共同事务的委员会罢了。
资产阶级在历史上曾经起过非常革命的作用。
资产阶级在它已经取得了统治的地方把一切封建的、宗法的和田园般的关系都破坏了。它无情地斩断了把人们束缚于天然尊长的形形色色的封建羁绊,它使人和人之间除了**裸的利害关系,除了冷酷无情的“现金交易”,就再也没有任何别的联系了。
……
法国和英国的贵族,按照他们的历史地位所负的使命,就是写一些抨击现代资产阶级社会的作品。在法国的1830年七月革命和英国的改革运动中,他们再一次被可恨的暴发户打败了。从此就再谈不上严重的政治斗争了。他们还能进行的只是文字斗争。但是,即使在文字方面也不可能重弹复辟时期的老调了。为了激起同情,贵族们不得不装模作样,似乎他们已经不关心自身的利益,只是为了被剥削的工人阶级的利益才去写对资产阶级的控诉书。他们用来泄愤的手段是:唱唱诅咒他们的新统治者的歌,并向他叽叽咕咕地说一些或多或少凶险的预言。
这样就产生了封建的社会主义,半是挽歌,半是谤文,半是过去的回音,半是未来的恫吓;它有时也能用辛辣、俏皮而尖刻的评论剌中资产阶级的心,但是它由于完全不能理解现代历史的进程而总是令人感到可笑。
为了拉拢人民,贵族们把无产阶级的乞食袋当作旗帜来挥舞。但是,每当人民跟着他们走的时候,都发现他们的臀部带有旧的封建纹章,于是就哈哈大笑,一哄而散。
一部分法国正统派和“青年英国”,都演过这出戏。
封建主说,他们的剥削方式和资产阶级的剥削不同,那他们只是忘记了,他们是在完全不同的、目前已经过时的情况和条件下进行剥削的。他们说,在他们的统治下并没有出现过现代的无产阶级,那他们只是忘记了,现代的资产阶级正是他们的社会制度的必然产物。
不过,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的批评的反动性质,他们控告资产阶级的主要罪状正是在于:在资产阶级的统治下有一个将把整个旧社会制度炸毁的阶级发展起来。
他们责备资产阶级,与其说是因为它产生了无产阶级,不如说是因为它产生了革命的无产阶级。
……
姬晔读过这几段话,她其实最少读了几十遍,但是怎么读都感觉一头雾水。英国和法国到底发生了什么,姬晔是不明白的。即便翻看了人民党的资料,她也只读懂了英国法国都发生过革命。克伦威尔在英国杀了一圈,后来他死后又被英国贵族反过来杀了一圈。至于法国大革命,那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从攻陷巴士底狱开始,姬晔能把路易十六被杀与满清倒台联想起来,但是吉伦特派、雅各宾派、热月党人,都是旋起旋灭,走马灯般杀戮一番之后就被人杀掉了。倒是最后拿破仑的兴起,才算是终结了法国的动荡。
姬晔倒是很容易把这个在法国光辉万丈的大人物与陈克联系在一起,正是陈克终结了中国的动乱,把中国重新带回到光辉的道路之上。虽然嘴里面不会说,但是陈克假如要称帝的话,姬晔绝对会举双手赞同。
所以姬晔不明白伍翔宇到底看出了什么来。
伍翔宇其实私下与李寿显谈过话,李寿显拜托伍翔宇“帮着教育一下我老婆。”出身浙江的官宦与师爷家族,伍翔宇自由又聪明好学,也愿意为国家效力。他当然明白李寿显的意思,这既不是要给姬晔镀金,也不是要暗中算计什么人,姬晔和其他同志的存在,是要给伍翔宇保护。伍翔宇自己一个人就能负责起此事,但是没有其他同志的证明,伍翔宇干的好不好,都会引发太多的讨论。毕竟,他今年也不过是个25岁的青年而已。
“姬晔同志,就这么几段话也就能说清楚现在江苏的问题了。”伍翔宇耐心的解释起来,六人小组此时已经聚齐,伍翔宇才不会在需要开会研讨的过程中干出单独谈话的傻事来。
王有宏代表的就是传统的封建权力,不管王有宏怎么粉饰自己,他的权力来自于军事力量以及江苏都督这么一个封建模式下的权力继承。
至于余晨,则是王有宏指定的权力继承者,如果不出变化,他也与王有宏一脉相承。
然而张謇就不一样了,他代表的是新兴的江苏民族资产阶级,这个资产阶级来自王有宏体系内部,一面接受王有宏的保护,同时也天然的要扩大这股新势力的覆盖范围。如果简单的认为张謇是王有宏的敌人,那就大错特错。张謇所代表的势力并不是以推翻王有宏为本身的利益需求,而是他们为了存活下去,所以试图掌握更大的权力。如果王有宏挡住了这条路,张謇所代表的势力,就要与王有宏以及王有宏的继承者余晨来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如果王有宏和余晨不仅不阻挡这个阶级的发展,相反与这个阶级融合在一起,那么这个阶级就会把王有宏与余晨碰上拿破仑的地位。拿破仑能够收拾所有其他反对者,并不是因为他自封皇帝,而是因为拿破仑颁布了《法典》,用法典的方式来确立了资产阶级统制法国的制度。”伍翔宇向同志们解释着。
“也就是说,他们为的都是自家的利益喽!”姬晔倒是把对光复会的反思与江苏的现实给联系起来了。
是不是参加过残酷的革命,直接结果就是眼界。无论姬晔是否能够理解外国的革命,或者能否把外国革命与中国革命正确联系起来。但是姬晔却能够知道自己为什么数次出生入死,为什么自己的敌人与朋友一直在不停的变换。蔡元培和浙江的士绅已经让姬晔刻骨铭心的知道了这点。
但是其他几名同志都是人民党内成长起来的,他们或许能够理解人民党,却不能理解王有宏。
姬晔微微皱着眉头想了一阵,几次试图开口,却因为想起蔡元培,导致了话说不出口。最后她才好不容易说道:“王有宏不仅不怕自己死,他反倒想以自己的死为契机,改变江苏的主导势力么?这个人有这么厉害么?”
这下轮到伍翔宇微微皱眉了,能够在人民党的重压下,能够在这个时代的洪流中屹立不倒将近二十年,王有宏这家伙也算是乱世英雄了。李首相也向伍翔宇透漏了一些中央对王有宏以及江苏的观点,中央想留着这股子势力当个活教材。如果没有王有宏这些人,中央想给同志们讲**宣言,这些同志也很难理解马克思那精炼准确的语言所指出的社会本质。
同样是身经百战,姬晔作为一名坚定的革命者就很难理解江苏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姬晔把光复会的起伏与江苏的事情联系起来,才稍微能够让她明白**宣言里面讲的社会发展以及土地封建主与资产阶级之间爆发的阶级斗争。
想到这里,伍翔宇突然有点明白李寿显为什么要说“帮着教育一下我老婆”,除了姬晔之外,那四位带着热忱表情,专注神态的同志,全部露出的完全不理解面对着什么情况的人特有的大惊小怪的特色来。
伍翔宇却也不能始终沉默不语,他只能实话实说,“王有宏这个人很厉害,情报部门提供的资料中,王有宏十几年前就开始学习我们人民党。从他的表现看,此人虽然站在有产者的立场上,却不是对历史发展一无所知。能够看到历史脉络的人,都算是个人物吧。”
姬晔眼睛一亮,“这个人到底多厉害?中央又是什么态度呢?”
伍翔宇不想透露中央的打算,如果这消息不慎走漏出去的话,只怕会引发轩然大波,所以伍翔宇答道:“厉害不厉害,得看他能够革命到什么程度。他能否建立江苏的新秩序。咱们且静观其变吧?”
41 和平期(九)
1923年12月22日,王有宏知道自己快死了,他的双腿不仅仅是无法行动,甚至用手拧几下也没有感觉。这种失去知觉的感觉正在缓慢顺着腿部向身体上部蔓延。等这种感觉到了胸部,甚至不用到胸部,他的生命也就到此为止。
对自己这样的死法,王有宏觉得实在是无比幸运,他忍不住生出自己祖上积德泽被子孙的想法。不用在病榻上被折腾的骨瘦如柴奄奄一息,也不用为不可知的死亡感到惶恐不安坐立不宁,就这么慢慢感受到死亡逼近,慢慢品味着最后的时光,简直有点诗情画意的意思呢。
但这种好心情,在看到余晨和张謇的脸之后被破坏的一干二净。王有宏心里面嘀咕着,“真是死也不让人安生啊!”
没有王有宏为之操了一辈子心的家人的旁边嚎丧,没有那些不中用的医生在旁边乱出听着能延年益寿的馊主意,如果此时能和陈克这样有趣的人坐在江边风景很好的地方随便喝口茶,聊几句天什么的,定然是大大的享受。但是余晨与张謇那患得患失焦虑不安的脸,怎么看都让王有宏觉得世界的美好被这些家伙给破坏殆尽。
想到这里,王有宏觉得没必要为了身后的破事浪费生前难得的好光景,他说道:“两位,我准备去江边坐坐,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余晨与张謇一愣,这个要求有点神奇,即便是风景不错的南京,冬天也不是看风景的时候。然而两人也不敢阻止王有宏的要求。亲兵把王有宏抬上车,余晨和张謇一起上了车。
王有宏已经做过努力了,江苏议会经过几轮商议,终于在江苏都督之上弄了个土改小组的临时机构。张謇任组长,余晨作为副组长。而且议会也同意余晨接替王有宏的江苏都督职务,现在余晨已经是正式的江苏都督,只要等王有宏归天,余晨就可以名至实归。
但是大权在握的两人还是一脸为难的神色,王有宏忍不住说道:“世界上的事情分为做得到和做不到两种。做得到的事情,还分为能够接受成本与不能接受成本两类。土改的事情两位能做到,有一大群地主士绅们支持,英国人和咱们签署了一个生丝购买协议,未来五年的生丝买卖大概有了盼头,你们做就是了,这么愁眉苦脸的干什么。”
听完这话,余晨心里面冒出“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挑担压断脊”的反感来。不过这怨怼之情刚生出来,余晨脸上忍不住一红。王有宏对余晨有知遇之恩,又把江苏都督的职位交给余晨,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不该。在这样的反省中,余晨终于明白自己到底有多沉重的心理压力。
余晨此时有过的心态王有宏有过无数次,光看脸上的微妙变化王有宏就能看透余晨的心思。他笑道:“余都督,你不要想着我把这件事办了,你就能够轻松接手。我若是不死,下面的那些人哪里敢闹。他们不闹,你怎么树立你的威望。这么一个乱世,哪个都督的位置下不是积尸如山?你以为这是太平皇帝么?陈克领着人民党杀过多少中国人和外国人?那些尸体都撂到长江里面,这条长江能给填平了。”
张謇听王有宏用平和的语气谈论这么一个血腥的话题,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他本想闭口不言,但王有宏已经即将就死,张謇忍不住赞了一句,“王都督,我现在是真的服了你。”
王有宏对这些咸淡话没什么兴趣,他继续说道:“有件事我得和两位说清楚,哦,以前说过,我再说一次。这生丝买卖你们绝对不能让下面那些人胡闹起来,他们眼下跟着你们,是形势所迫,所以你们一定得学人民党,咱们看了这么多年,人民党的法子是最能赚钱的法子。你们一定不要听下面的人胡说八道!”
“放心吧,王都督!”面对王有宏这么推心置腹的话,余晨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车子到了江边,亲兵将王有宏抬下来。天气很好,太阳暖暖的晒着,王有宏静静的看着江边的风景,又看了一阵他待了二十几年的南京城。江边已经被军队给清空,这天地与江水旁,仿佛只剩下王有宏这个老头子一人。
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感让王有宏脑子发昏,然后王有宏看到自己一生各种剪影如同人民党新出的电影一样在周围播放着,得意的、失意的、高兴的、悲伤的、满足的、遗憾的,种种经历再也没有了强烈的情绪,而像是旁边的长江一样穿过王有宏的身体向着未知的下游蜿蜒而去。
“如果能够重来一遍的话,我真想跟着陈克一起走一遭。”王有宏内心深处冒出一个他一直意识到但是始终不敢说出口的话,“要是那样的话……”
“都督!都督!”仿佛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了呼喊声,王有宏好不容易听清楚了这是余晨焦急恐慌的声音,王有宏心中忍不住生出一种恼怒,这嚎丧般的吆喝把他美好的感觉给破坏了不少。
“别叫!”王有宏努力说道,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说出了这句话,但是余晨的呼喊消失了,身体好几个部队传来的感觉让王有宏好像意识到有什么人握住了自己的手,这种感觉倒是不坏。轻轻喘了口气,王有宏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说道:“人生真美好。”
方才被呼喊声打断的那种令人沉醉的眩晕感再次降临在王有宏身上,在一种无法形容的轻松中,王有宏感到的一切渐渐黯淡下去,一种沉厚温暖的黑暗把王有宏整个包裹起来,带着他向着某种遥远的地方去了。
王有宏死了。
与王有宏自己的柔和感觉不同,他的**在最后的时刻背叛的主人的意志,刻在人类dna中的程序自动运行起来,为了激发最后的生命力来对抗死亡,王有宏脸部以及身体的肌肉紧紧的扭曲着,看上去极为狰狞。余晨在王有宏身体一通痉挛的时候,听到的却是“别叫!”“人生真美好。”两句很不应景的话。直到王有宏的身体已经僵直,体温也不断降低,余晨才意识到自己的长官已经只存留了一举尸体留在这个世上,那个曾经掌管江苏将近二十年的强者离开了这个世间。
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慌与失落感顷刻打开了余晨的泪腺,他跪在王有宏身边,抱住王有宏的腿放声大哭起来。
王有宏的死对张謇的刺激更大,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王有宏,即便是现在面对王有宏的尸体,张謇也敢这么说。但是张謇和余晨一样,感受到了极大的失落。至少对江苏来说,一个时代已经过去了。王有宏执掌的江苏时代落下的帷幕,对于今年七十岁的张謇来说,冲击尤其大。张謇清楚的认识到,自己要不了多久也会走上王有宏已经迈过的那个门槛。
对于余晨和张謇来说,王有宏的死有着诸多属于私人的感情在里面。对于很多人来说,王有宏的死仅仅是一个信号而已。甚至不到第二天,王有宏死后的当天晚上,不少议员就聚集起来。一位看来颇有影响力的议员在众人面前大声说道:
“诸位!王都督在世的时候,我们信得过他,若是他主持土改,我们还能跟着王都督。但是余晨和张謇算什么东西?十几年前他就是个酷吏!以军法官的名义恣意妄为。张謇先在北洋混不下去,在苏北的买卖被人民党给没收之后,逃到咱们江苏。没有王都督好心收留,这两个人早不知道死在哪里,哪里有今天的地位。所以,咱们议会绝对不能就这么听他们的,等到明天议会开会的时候,咱们要重选议长!”
“对!咱们不能让他们主持搞什么土改!这两个人让人信不过!”
“张謇就知道和那帮做买卖的人混在一起,也不过是个奸商而已!他哪里知道咱们种地人的辛苦!”
议员们仿佛自己根本没有在议会投过赞同票一样,大声的吆喝着。这些人都是比较传统的地主,或者是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了些钱,购置了些土地的新富。总的来说,他们靠收地租,放高利贷等传统的模式营运自己的生活。一旦土改,这些人的利益只怕就会受到不小的损失。这些年来,江苏懂得搞生意的早就发财了。现在还单纯土里刨食的都是做不了那些大买卖,只能依靠土地来赚钱的人。
正说话之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砸门声。议员们一愣,谁在这大晚上砸门呢?门口的仆人刚一开门,从外面已经冲进了一伙明火执仗的军人。议员们讶异的瞪着这帮人,这些人已经看得清楚,这些军人都是税警。
为首的一位税警冷着脸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大声喝道:“根据调查,xxx,xx,xxxx……,你们这些人偷税漏税,现在你们跟着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议员们都被惊呆了,这里面脑子明白的人早就想清楚了,余晨根本不等这帮议员们起来反抗,竟然先下手为强。
“你们好大胆!”已经有议员歇斯底里的喊道。
还有些脑子灵光的喊道:“我们现在还有议员身份在,你们不能抓我们!这不合法!”
为首的税警军官对这个牵扯法律的问题倒是早有准备,他又掏出一张公函,“这里有议会常务委员会的批示,你们已经被暂停议员身份。现在跟我们走。”
“你等等!你说是批示那就是批示了?让我们看看!”方才为首的那位议员忍住惊慌,厉声喝道。
“行啊!”税警军官把公函递给那位议员。
周围的议员围上去观看,却见那的确是议会的公函,上面墨迹犹新,这些与会者的名字都在,而且名字上盖了议会常务委员会的印章。一切迹象都说明这次行动的确是精心策划的。
土财主就是土财主,即便是冠上了议员的名号,本质还是没什么变化。旁边一位知道自己这帮人是在劫难逃,竟然上去抓住公函,几把就给撕碎。
“呵呵!”税警军官冷笑两声,“你们竟然敢撕毁公函,意图拘捕?打!”
话音刚落,税警们已经一拥而上,抡起手中的棍棒就开始暴打起这群议员。专业执法机构都是练过,下手虽然狠,却打的都是内伤,既没有头破血流,更没有骨断筋折。议员们一个个被打倒在地,杀猪般嚎叫起来。
“绑起来带走。嘴给堵上,听着他们叫唤就让人恶心!”税警军官喝道。
王有宏在世的时整套计划就开始执行,江苏国防军早就被关进军营集训,除了那些终于余晨的部队之外,凡是靠不住的部队人员都以各种命令给解除了武装,完全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络。
抓捕了议员的第二天,余晨就以江苏都督的名义,开始对江苏文官系统来了一次大清洗。政见不和的大批人被清洗出了江苏的文官体系。一些比较有号召力的直接就下狱。
王有宏生前已经由议会通过的土改计划随即开始推行,抓议会的人是一码事,但是土改计划必须由议会通过,这又是另外一码事。
到了一月中旬的时候,江苏局面终于稳定下来。余晨完全管住了军队,张謇为首的资本派系也在舆论上压制了其他派系。至少江苏百姓都知道了一件事,新都督余晨要在江苏搞土改了,土改模式与人民党比较像。要人人有地中,甚佃农至都有机会得到属于自己的土地。而且主导乡里面的也不再是地方士绅,江苏官府将依托生丝、农业等机构来领导江苏百姓的生产。甚至连农业合作社以及农业银行等机构都将全面推行到乡间。江苏自耕农比例大,这些倒影响有限。而真正让乡民感到兴奋的是,余晨都督提出“铲除高利贷,官府银行将给百姓低利率贷款!”
江苏种地的百姓最痛苦不堪的其实不是水利建设,他们固然会羡慕人民党治下的水利设施,但是膏腴之地的苏南土地本来就好,人民党花费大力气的水利建设只是把其他地区的地变得与苏南一样好而已。
江苏百姓最痛苦不堪的是农民不得不承受的“高利贷”。九出十三归甚至都算是很厚道的,驴打滚,利滚利,短期的三分月息。种种高利贷让没有财力的百姓辛苦之后,大部分利润都被高利贷给拿走了。而稍微运气不好,就要面对家破人亡的局面。
新上任的余晨都督发誓要扫平高利贷,登时就收拢了江苏百姓的心。
这是江苏百姓能够明白的,江苏百姓不太能明白的是余晨都督提出的“普选”。也就是说,只要在官府新的人口等级中登记造册,按时向官府纳税,十八岁以上的男女都能当“公民”。
在王有宏在的时候,“公民”们都是士绅阶层,至少也是能够交得起税的自耕农。公民们能参选议员,议员们制订了法律之后,就按照法律为所欲为。虽然不知道自己当了公民之后到底能做什么,然而百姓对这样的变化是真心拥护的。
到了1924年2月初,江苏的代表终于向人民党中央发了电报。希望能够与人民党中央商谈关于中央政府出动力量帮助江苏进行水利兴建规划的问题。
41 和平期(十)
在江苏新都督余晨向人民党中央提出申请之前,关于江苏的全方位情报就已经摆在了人民党有关单位以及人员的面前。这场资产阶级革命的力度已经到1924年2月为止的成果来看,江苏新的统治集团可以说干的很不错。定点清除议会内部的敌人,进入农村基层时候,则有效抓住了传统地主“放高利贷”的命脉。据情报人员收集到的情报来判断,这些都是王有宏生前策划好的。伍翔宇就不能赞叹一下王有宏的能耐了。
李寿显作为对江苏事物的最高负责人,他自然不会对此不闻不问。人民党经济政策是围绕资本营运展开的,但是没有搞过完全的资本主义制度,他也很难判断江苏未来的发展。能够确定的事情只有一件,江苏到现在还没有看到优秀的经济学专业的人才。
人民党的经济学思路来自陈克,按道理说,陈克此时也应该回到国内。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中央对陈克当然要保密。就李寿显得到的回复,陈克还没有回国。李寿显感到非常失望,这个时候若是陈克在国内,根本不用军事手段,靠经济手段就能把江苏随便给捏圆捏方。
既然陈克不在,李寿显就秉承了中央的方略,命伍翔宇和姬晔与江苏商谈水利问题。
这是个很敏感的工作,想搞水利建设就得有大量的实地测量。人民党的飞机早就拍摄了大量江苏照片,也制作了不少地图。以军事进攻为目标的话,足够做打进江苏的地图。这种靠科技力量达成的优势并不等于人民党军队中的测量人员进入江苏就会很方便。
“姬晔同志,我有一个担心。江苏的顽固派们如果不甘心失败,采取袭击我方工程人员的手段,那我们怎么办?”伍翔宇和姬晔谈起了这个问题。
在军事方面,姬晔远比伍翔宇有经验的多。她笑道:“我们可以让江苏先交出京杭大运河的一部分管理权。”
“妙啊!”伍翔宇连连点头。人民党大修铁路的同时也充分的利用了各种水道,海运存在日本军舰攻击的可能性,于是人民党就重新休整了京杭大运河。运河拓宽,挖深,河堤采用了水泥石块修建。为此机械部门很早就开拓了一个专门的门类,挖泥船。然而京杭大运河非常重要的一段河道在江苏,江苏虽然不敢对人民党的船队如何,却因为河道年久失修的问题,极大的制约了人民党的航运规模。姬晔提出的要求是极为合理的。能解决这个问题的话,靠增加的运输总量,人民党的所有对江苏的投入都能收回成本。
余晨完全没想到人民党居然玩这一手,他原本也不是真的想让人民党做什么,这个申请不过是要向人民党表明一个态度,而且得到人民党的认可与支持而已。重要的运河交通此时根本不在余晨考虑范围之内。偏偏运河又与水利息息相关,现在连拒绝的借口都不好找。不得已,余晨只能采取“拖”的方式。
余晨能拖,人民党更能拖。伍翔宇和姬晔工作本来就很忙,江苏既然如此,他们也乐的少些麻烦,想收拾江苏随时可以动手,可浙江的政务却不能耽误。这件事也就暂时平静下来。
此时与江浙有万里之遥的莫斯科,陈克如果知道自己的同志能如此轻松的把事情“拖下去”,肯定会非常羡慕。有事情能够拖,有些事情则拖不得。
1923年底,陈克视察了河北东北以及内外蒙的工作之后,就坐上火车去了苏联。与陈克一同前往苏联的还有十万吨方便面。
获得了在马来西亚的棕榈油种植地之后人民党还从荷兰租借了好大的土地用于种植棕榈。棕榈油用处很多,除了做现在还没有出现的麦当劳与肯德基的油炸食物之外,还能用来制作方便面。
看过日落共青城之后,陈克也不确定俄罗斯族是不是不耐辣,经过“大量人体实验”,陈克发现这个记载挺准确。于是方便面的料包里面装的就是不含辣椒的调味料。现代商业得研究顾客需求。又经过“极大量人体实验”之后,人民党的方便面厂发现俄罗斯比较喜欢生鲜味道。例如鱼子酱。有了目标之后,以中国的饮食水平之高超,找出与之类似的调味料是很容易的。
在中国提供给俄罗斯的食物援助中,方便面是排在二道酿之后的“战略物资”。这玩意完全无须各种复杂的后勤,只要携带的有方便面就能干吃。有烧开水的条件,在火边炕上几片黑面包,就能热乎乎的吃上一顿可口的饭。若是有肉类,再往方便面汤里面丢几颗甜菜,那就已经达到并且超过俄罗斯民族的美食标准。这样的饭食中再配合了二道酿的话……,已经有苏联国有企业工人天天这么吃,连吃了180天依旧心满意足。所以别尔科夫同志的清单上,二道酿与方便面后面重点标注了“优先供应”。
火车上没啥可吃的,特别是冬天的苏联更是没啥可吃的。不仅苏联同志吃方便面,中国代表团也吃方便面。苏联同志还能从中国代表团这里分到腌黄瓜之类的酱菜,酒精类饮料敞开供应,所以大家的关系很快就融洽起来。
陈克还真见识到苏联同志到底多能喝酒,几位在车顶巡逻的苏联同志喝完一瓶白酒之后,还能在摇晃的车底健步如飞。陈克穿越前的极限酒量也就一斤多,那还是在一位兄弟的婚宴上帮人挡酒,几大杯酒喝完之后,他就去厕所吐得天昏地暗。亲眼见到苏联同志的厉害,陈克是真心佩服。
到了莫斯科,列宁同志此时已经中风后完全失去生活自理能力。想与列宁同志交流非常困难,即便如此陈克亲眼见到这位伟人,这位苏联**的半神,还是觉得很激动。两人真正“谈”的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中国将抵御来自东边的攻击,特别是压制日本与英国有可能对苏联发动的进攻。得到了陈克正式的保证之后,列宁同志明显看上去放心不少。
拜见了列宁同志之后,陈克终于见全了苏共中央的同志。特别是列宁遗嘱中提到的六位同志。斯大林、托洛茨基、季诺维也夫、加米涅夫、布哈林、皮达可夫。
见完这几个人之后,陈克总算是直观的感受到了为什么铁人斯大林同志能够把这五位给整肃了。铁人大叔给陈克留下的强烈印象是,这是个干事的人!这很难形容,因为铁人大叔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也不在乎自己会给别人什么印象。孔子说,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铁人大叔比陈克“大”两岁,1923年45岁,这位已经完全进入了“知天命”的境界。
按照陈克家的家庭教导,那就是背上粪桶人家就能当石传祥,拎把笤帚就能扫马路,举面小旗就能在街口指挥交通。一般人都会有模仿的迹象,铁人大叔根本没有这种倾向。人家是真的知天命,在活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不为钱,不为利,不为名声,就是这么一个纯粹的苏共领导者。引领苏联走铁人大叔认为正确的道路。与铁人大叔一比,其他几位也能称为英雄,却少了那股子纯粹的东西。
铁人大叔和陈克谈判也是开诚布公,该玩的手段一概不少。例如很常见的先给陈克一个下马威,大声指责陈克以及人民党如何对不起苏联。第二天又仿佛完全没说过这些话一样,与陈克通知家兄弟般的亲热谈着中苏之间的合作。对陈克这种已经“不要脸”的家伙,这种手段根本没用。陈克与铁人大叔一样,坚信这个世界是唯物的。也就是说,一切都靠实力。所以铁人大叔内心平静外表激动的玩弄手段,陈克完全不为所动。
自幼陈克挨过无数的打,他老娘打完之后就开始思想教育,“打草惊蛇,打草惊蛇,人家一打草,你就跟着蹦!这不是找死么?别说打草,别人就是把草都给吃了,你也要躲在洞里一动不动。只要嘴里有毒牙,谁过你的地盘都要想想后果。”
中国是靠自己的实力才获得今天的地位,只要有毒牙,就不怕别人到自己的地盘上来。找准机会的话,天王老子也能给一口咬死。没人想惹无谓的麻烦,只要中国自己不做死,各国自然会在需要中国的时候十分尊重中国的。
按照《矛盾论》与家里面的教育,陈克与铁人大叔斗争了好几个回合之后,就很投缘起来。不用那么多废话,两人随随便便一搭话,就知道对方的想法。
与列宁同志一样,铁人大叔希望得到一个稳定的东方,中国要在太平洋帮助苏联抵挡住一切可能的攻击。而陈克甚至能听得出,铁人大叔还有“卖队友”的打算。为了苏联的利益,铁人大叔有时候只怕还要对中国来些小手段。
在这点上,陈克所幸就直截了当的点明了,“中国能够靠自己保护自己的安全,所以只要苏联同志没有挑起毫无意义的实质性战争,我们对苏联同志做什么都能够理解。”
若是其他苏联同志,例如托洛茨基同志,听完陈克这话只怕就会感到很不安。如果是布哈林同志的话,只怕会觉得陈克心怀鬼胎,还会因为感到被侮辱而大发脾气也说不定。
铁人大叔则完全不同,他只是点点头,表示已经明白了的陈克的意思。接着就与陈克开始讨论下一个问题。倒是翻译同志的脸色非常不好看,能够在这样级别的会议上做翻译的都是极为出色的人才,他不可能听不出陈克到底在说什么。
参加了苏联国庆庆典以及阅兵仪式之后,陈克就去慰问了在苏联进行医疗援助工作的中国同志。见到陈克主席亲自来慰问,援助的同志们一个个激动的热泪盈眶。当然,有些不太能憋住的同志还顺道把苏联同志的种种恶劣作风给指责了一番。
“同志们,你们的辛苦,你们的委屈我已经知道了。我在此感谢同志们的辛勤劳动,你们对革命是重大贡献。但是我还是要说,同志们是来做援助工作的,若是苏联同志在这一块做的很好,那你们到这里就是来学习而不是援助的。既然我们是来做援助工作的,那么我们就一定要把援助工作给做完。”
“苏联同志总是提出一大堆不合理的要求!国内出了事情,我们总是先控制局面,让事态不要继续恶化,然后研究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能彻底解决的,就彻底解决。解决不了的事情,就会立项,有长期处理的制度和方法。但是苏联同志态度不科学,出了事情他们除了嚷嚷,找责任人之外,其他做的很少,事情解决了之后,他们就把事情束之高阁,就跟没发生过一样。我觉得这种态度不能接受!”一位援助成员的代表起来大声说道。看他红红的眼眶,还有那激愤的语气,看来是受了不少气。
医疗援助队的同志们都盯着陈克,看来这话代表的是大家的心声。
陈克看着委屈的同志们,他心里面很同情。苏联同志那简单粗暴的作风,陈克在书上看过很多次,他知道这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问题。列宁同志建议成立的契卡全称是“全俄肃清反革命和怠工特设委员会”,这种粗暴作风其实就是怠工,这是有专门委员会来处置的行为。至于铁人大叔完全执政之后,对于各种怠工干脆就用刑事来处理。这等事陈克说了也没用,其实不仅仅是苏联,中国国内最近在进行的整风培训学习,目标之一也是打击“怠惰份子”。
所以陈克只能说道:“同志们,我完全能理解同志们的心情。我们党的组织,都是以科学与民主为核心要点来组织建立的。所以我现在必须对同志们讲,我们是讲制度的。我今天来的目的是慰问大家,倾听大家的辛苦,带来祖国和党对大家的敬意。我们医疗援助单位也是有组织的,我相信大家肯定从组织上得到回应,咱们的组织也肯定向苏联同志提出过建议。苏联同志有没有接受,这是苏联同志的事情。我在我的职务上,只能用我职务的角度来听取同志们讲述的情况,并且在我的职务上,在我职务范围之内允许的方法来努力解决去推动这些事情的解决。但是在实际执行中,我绝对不能越级指挥。这不符合组织制度。”
同志们有些懵了,陈克这么“一打官腔”,任谁都觉得心里不舒服。中国传统里面最注重的就是“上通天听”“青天大老爷”,现在的中国已经没有谁比陈克地位更高,陈克都不肯亲自干涉此事,那么这件事只怕就没有办法解决了。
陈克看着同志们失望的神色,他不得不向同志们回顾了中国医疗系统建立的艰辛过程,以及建立的设计思路与原理,在各个执行过程中采取的手段与方法。然后又将中国医疗系统与苏联现在的医疗系统做了一个对比。听了这些之后,同志们总算是明白了陈克不是在推诿责任,而是他真的不能强行干涉。医疗援助队是本着救死扶伤的革命人道主义精神来工作的,而不是高高在上到苏联当老爷的。遇到困难只能通过努力斗争来不断推进,而不是简单的找几个青天来通过上层解决问题。
最后陈克说道:“今天见到同志们还有很健康的在这里,我真的很高兴。同志们面对这么多困难,通过辛勤劳动解决了这么多问题,救助了百万级的病人,祖国感谢大家!党感谢大家!等大家回国的时候,我们一定要让大家披红挂彩,热烈迎接同志们完成了艰巨的工作。大家都是革命的功臣!我在这里代表党中央再次感谢同志们,你们辛苦了!”
热烈的掌声代表了同志们的心情,无论如何,陈克都没有用大话来应对医疗援助队的质疑与委屈。仅仅这一点,就让同志们感到了陈克代表的党中央的诚意。
会议结束之后,医疗队的负责同志拽住陈克的手哭起来了,“陈主席,太谢谢你了。你要是摆摆官腔,说点别的,我们是不用活了!”
说完之后,负责同志忍耐不住放声大哭。看来苏联同志简单粗暴的作风,真的快把医疗队的负责同志给逼疯了。
到了1924年1月中旬,陈克结束了访问正准备回国,列宁同志却去世了。这下原先的计划不得不变更,陈克又参加了列宁同志的葬礼。而苏联中央内部的矛盾快速激化,托洛茨基以及一部分苏共中央委员,竟然想利用陈克来“均衡”一下苏共内部的矛盾。
这可是把陈克给烦坏了,托洛茨基提出的理由是,他看到了陈克与中国医疗队的会面谈话之后,觉得陈克对苏联制度的评价很中肯,所以托洛茨基希望陈克能够在苏联中央委员会来一次演讲,谈谈中国同志对**革命的观点。
若是别人,很可能会兴高采烈的参与到能够影响别国内部大事之中,而陈克这个来自历史下游的家伙却相当厌恶这么做。“看他起朱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塌了。”这是陈克对外的一贯作风。种下种子之后美美睡一觉,醒来之后种子就长成了参天大树,这是作为历史下游者对历史的感受。陈克想利用的是历史,他想改变的是中国。这么突然卷入一场原本根本不可能卷入的风波里面,是完全违背陈克的思路的。
令陈克讶异的是,斯大林同志竟然也向他表示了同样的意思。
苏共中央的这帮人到底想做什么呢?陈克真的感到迷惑了。
42 和平期(十一)
陈克靠着十几年如一日的狂抄正确答案混到了领袖这个位置上,所以他格外的遵从《论语??学而》里面的教诲。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把自己定位为一个抄袭者,学习者之后,陈克渐渐明白自己真正的优势所在。这优势绝对不是陈克有多深厚的理论功底,而是他懂得怎么建设制度,他懂得一些制度营运的实践,他也懂得了自己作为一个“可以教育的犯过错误的”王八蛋,怎么从可耻的失败深渊里面爬出来。
苏联同志让陈克做一个演讲,陈克就有些挠头。首先是陈克自己对**的理解与这时代的**大相径庭。其次,陈克是见过苏联灭亡的,他实在是没办法给苏联开出一剂灵丹妙药。最后陈克所幸破罐破摔了,反正骂陈克的人已经数以百万计,债多不愁,虱多不痒。多了那么点苏联同志一起骂陈克,陈可完全能接受。
公开演讲内容非常简单,陈克讲述了一下《**宣言》在中国的实际应用。中国还没有进入资本主义制度,革命前是一个半殖民地农业社会,人民党一面要抵抗帝国主义的入侵,一面要搞工业建设,同时还得解决国内的封建旧制度。这就牵扯到了诸多复杂的矛盾。人民党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并没有简单粗暴的处理问题,所有政策都围绕着现代资本营运规律来办,或者说按照《**宣言》中马克思指出的三大主流发展方向来办。
《**宣言》中明确指出,覆盖整个社会规模的交易,覆盖全球的贸易,大工业化生产,大规模的城市化。陈克本来的时空中,中国也是这么一步步解决着自己的问题,陈克当然也是如此处理问题。
陈克还特别引用了恩格斯的话,一切社会变迁和政治变革的终极原因,不应当在人们的头脑中,在人们对永恒的真理和正义的日益增进的认识中去寻找,而应当在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变更中去寻找;不应当在有关的时代的哲学中去寻找,而应当在有关的时代的经济学中去寻找。对现存制度的不合理和不公平,对‘理性化为无稽,幸福变成苦痛’的日益清醒的认识,只是一种象征,表示在生产方法和交换形式中已经静悄悄地发生了变化。
演讲最后变成了一个报告会,陈克讲述了人民党十余年的历程,这就包括了中国社会自身的特点,交易模式以及所有制模式。人民党建立的新的资本营运模式,以及如何将这种营运模式由社会主义革命的方式推广到整个中国,并且如何彻底改变了中国的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
苏联同志根本没想到陈克居然这么来了一式,报告做了一整天。连苏共中央原定的会议都给临时取消。苏联同志们不断提问,陈克的回答始终围绕一个核心,“**不是对资本主义的一种全面反动,并不是资本主义往东,我们就往西走。**,社会主义是对生产力更全面的解放。社会主义国家比资本主义更有效率,更加合理。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科学与民主之上的。科学在前,民主在后。实现**的路经就是科学,凝聚国家与社会的方法与手段是民主。这两者的先后关系不能弄错……”
苏共对人民党的了解不太多,更不太了解人民党本身的特点。在大多数苏联同志看来,人民党大有挂羊头卖狗肉的意思,人民党的领袖陈克则是一名机谋百出,阴险毒辣,手腕强硬的政治家兼科学家。苏联同志没想到的是,陈克竟然真是《**宣言》的学习者,并且依照《**宣言》那薄薄几页的文稿中指出的道路来建设中国。
在报告会的最后,陈克提出了执政党的概念。作为社会主义国家的执政党,绝对不能冒“全民党”的傻气。而且无论内部怎么争论乃至争执,政党也不允许分裂。必须有钢铁的执行纪律。
陈克注意到,听了这话之后,托洛茨基脸色有点不好看,而斯大林同志表情一点都没有变化。
做了这场报告之后,陈克就准备回国。斯大林同志又约陈克单独谈了一次。这次会谈没有任何虚套,铁人大叔提出建立中苏全面联盟的意向。陈克当时就给拒绝了。
“斯大林同志,任何事物都是在斗争中发展的。两个国家之间,甚至同一个国家的不同区域之间,都存在着合作与斗争。人民党相信《**宣言》中预言的全球化,中苏之间的合作越来越多,矛盾也会越来越多,在解决这些矛盾的过程当中,中苏自然会不断靠近。到了全面联盟的时候,我相信大家都会知道时机已经到了。在缺乏合作基础的时候,就强行建立一个指导性的未来方向,这不符合事物发展规律。”
铁人大叔很能理解陈克话的意思,为了保证没有错误判断陈克的态度,他还是问了一句:“中国真的决定不和苏联进行任何军事对抗么?”
陈克答道:“从战略角度而言,这个决定的主动权其实在苏联手中。我们如果和苏联发生军事冲突,那么最终目标肯定是消灭苏联。既然人民党完全没有这样的打算,小规模的军事冲突对中国来说都是无意义的浪费。所以我认为主动权其实在苏联同志手中。”
即便是毫不友善的态度,铁人大叔倒是完全能够理解。基于冷酷的战略思维考量,反倒能够排除很多无意义的事情。陈克说的没错,除非人民党改变了战略构想,否则中苏的小规模冲突毫无实际意义。想连练兵比武彰显力量,大可一起搞联合军事演习。在边界玩小把戏,对中苏这样的大国的整体战略来说毫无意义。
铁人大叔在烟斗中点上新的一锅烟丝,抽了两口才继续问道:“人民党对未来的战争有什么打算?”
“中国解放西太平洋,苏联解放欧洲。斯大林同志觉得如何?”陈克也毫不隐瞒。
“中国同志会先动手么?”铁人大叔对这个战略判断非常敏锐。
“我们一定会努力先动手!”陈克给出了明确答案。铁人大叔精明的远胜狐狸,陈克一点都没想过要沾苏联的便宜,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看铁人大叔若有所思的模样,陈克说道:“中国一定会坚守与苏联达成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这点请放心。”
即便是如此直白的对话,到这里也不能再说什么了。铁人大叔思考了一阵,才继续说道:“我会委派别尔科夫同志负责与中国的合作。”
别尔科夫同志已经立场明确的追随铁人大叔了么?陈克想。但是这话可不能问,陈克点头答道,“林豹同志负责与苏联的联系工作。”
结束了与斯大林同志的会谈,陈克就按照计划乘火车回国。路上陈克对斯大林同志的政治手腕很是佩服,**说过,“手里有粮,心里不慌。”把中国的援助与贸易抓在手中的话,这可是一张非常有用的牌。
等陈克回到国内已经是二月中旬。人民党向东战略中重要的一环,支持朝鲜进行人民解放战争的工作始终是重要的内容,此时朝鲜也到了冰雪消融的时节,对日本占领军新一轮的战斗马上就要开打。
陈克去苏联之前视察了大庆油田地区。在穿越前,陈克去大庆拜访过朋友,参观了石油工人王进喜先生战斗过的地方。当然,还顺道睡了当地娱乐设施里的毛妹。后来去了丹东,在朝鲜境内那边开的赌场里面玩了几把。陈可不爱赌博,却爱给自己的人生经历增加内容。
这次经历让他大概知道了大庆的位置,石油钻井最大的问题就是在广大地区的哪里钻井比较好。有了大概的区域之后,就能节约大量成本。现在玉门油田已经开发,中国想更快推进工业化,就得开发大庆油田。没有一年一千五百万吨石油的生产量,就没办法支持一场全面战争。
苏联问题已经解决,把日本驱逐出朝鲜,就是保证大庆油田安全的前提条件。
穆虎三,刘冠阁,米丰,都是东北军区的干将。对于解放朝鲜的战争,三位提出的第一个要求是建立日式武器修理以及弹药生产企业。中国现在的制式武器弹药与日本的不通用,军委决定的未来制式武器是类似ak47与56式的枪械,栓动步枪研制已经向精准射击步枪倾斜,每个班都要配狙击手。
最初给朝鲜同志的武器都是几次大战中缴获的日式武器,23年攻克旅顺要塞后也有些缴获。步枪需要维修,但要需要补充。总不可能指望朝鲜同志和当年中国抗战时候一样,“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刘冠阁有些不满的说道:“朝鲜同志很不注重收集弹壳的事情,怎么说都不行。子弹消耗量非常大,只能靠咱们帮他们造。”
陈克知道现在朝鲜游击队压力也很大,当年金日成加入了抗联,到了37年才带领着抗联的队伍打回朝鲜去。现在的朝鲜游击队在日本的屡次围剿之下始终没有被赶出朝鲜,表现已经非常出色啦。
“我看情报上讲,现在整个朝鲜起义不断。”陈克问。
关东大地震改变了整个日本的战略思路,在日本本土遭到巨大损失的时候,日本很在乎被他们殖民统治的朝鲜与台湾,不过这种在乎从统治与同化变成了往死里压榨。
朝鲜北部的游击队已经打了好几年,现在轮到南部农业区开始大规模抗租抗税行动。日本收取的税收之重,已经到了连南部地主们都已经没办法向朝鲜农民转嫁矛盾的地步。
“现在大规模武装朝鲜革命者,能够给日本以沉重打击。眼下的局面,我们必须得出动部队进入朝鲜作战。”穆虎三说道,“如果让这些朝鲜起义者被日本给镇压下去,日本就能够得到充分的喘息之机。甚至能够实施大量向朝鲜移民的战略选择。那时候我们就被动了。”
1924年搞屠杀可没什么国际干预,列强们在全世界屠杀了几百年,都不用说屁股不干净,这帮国家各个脸上都占满了血污。以反对屠杀为借口来干涉其他国家,简直是自己抽自己的脸。
日本刚大地震的时候,就能组织起对地震灾区的外国人的大屠杀,现在恐慌情绪更是扩大到日本全国。就日本人的操行,杀光朝鲜人的事情他们不是干不出来。英日同盟保证了日本可以在朝鲜随意做任何事情。人民党根本不相信英国人会阻止日本人这么干。
陈克答道:“出了出兵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那么咱们就组织志愿军部队。”
下达了这个命令之后,陈克觉得心中一阵轻松。单单是这个名词就让陈克感到很舒服。
东北经过几年建设,工农业水平提高很多,子弹工厂很容易就能转产。军委讨论的内容落在志愿军规模上。理论上整个工农革命军都可以成为“志愿军”。就如同法国“志愿军”帮助美国建国一样。现在做的如此露骨,对中国不是好事。英国人不可能坐视不理。
“那就先确定准备把战线暂时稳定在哪里。”陈克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可没有弄出两个朝鲜的打算,不过朝鲜北部多山,适合山地战。陈克想通过这次战争充分提升一下工农革命军的山地战能力。
总参谋长蒲观水看了地图好一阵,“现在全面解放朝鲜,只会让日本和咱们彻底撕破脸。那时候日本狗急跳墙,谁知道他们能干出什么来。先打到平原边比较合适。这样朝鲜志士们有时间组建属于自己的政府,同时还能在各种游击战中极大消耗日本的力量。”
其他同志只讨论了片刻就同意了蒲观水的意见,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陈克。陈克随即答道:“我同意大家的看法。”
43 和平期(十二)
陈克在苏联的时候说过,马克思主义政党要有钢铁一般的纪律。对陈克来说,这是历史证明过的事情。东北已经有新的兵工厂,南北两大军区的司令员们却不能对兵工厂直接下达生产日式武器弹药的命令,此类命令必须有中央军委的批准才行。
中央军委的讨论还是很容易的,然而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司令员们遇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很快就有穆虎三的复原下级前来求见司令员。
“不见!”穆虎三干脆利落的对警卫员回答道。
刘冠阁对这种反应没感到什么奇怪,米丰则意外的看了看穆虎三,“穆司令员,这是不是……”
穆虎三根本不为所动,他严肃的说道:“我们是军队,他们是地方,这有什么好见的?以后这种事情都不要见。”
米丰没见过穆虎三如此严厉,倒是有些愕然了。刘冠阁作为副司令兼党委常委,据说未来东北南北军区合并之后会升任军区政委,瞅着米丰那一副政治白痴的表情,他也不得不出来说话了。“米司令员,最近河南整顿的很厉害,咱们部队里面一直在紧抓男女平等的宣传教育。这个事你应该知道,河南地方上因为推行婚姻法逼死了不少人。现在中央正在追究这个事情。地方上的政务咱们就不要参与!”
米丰是没明白这中间的关节,更不明白婚姻法到底怎么逼死人的,即便有身为司令员的沉稳,那种莫名其妙的心态还是露出来了。
刘冠阁不在乎米丰是不是能弄懂这些事情,他在乎的是米丰那种根本没有敬而远之的心态。军队干政是大忌,除非米丰能在政治上如同柴庆国那般成熟,能够完全跟随党的方向走,否则卷入政治斗争的下场就是死路一条。米丰那点政治经验与柴庆国一比,简直就是蜜罐子里面泡大的。柴庆国敢与任何歪风邪气作斗争,刘冠阁对米丰可没有这样的信心。
穆虎三对米丰的看法与刘冠阁一样,光看米丰没有敬而远之的态度,穆虎三就明白在政治上对米丰不能抱任何幻想了,所以穆虎三也当机立断,他说道:“米司令员,有些事情我们得摆正位置,任何职务都不拥有特权。”
遭到东北军区司令员与副司令员的共同反对,米丰本人也没有插手地方政府的想法,所以米丰也就把这件事给放下了。
穆虎三的选择是正确的,外面求见穆虎三的是河南地方干部,还是马上要被处理的干部。中央直隶河南之后,河南地方上的干部日子很不好过。还有河南省的时候,顶多只用向省委书记和省长负责就行,现在各个部委可不是省长,话往大了说不行,往小了说也不行。部位负责人可是油盐不进,就是要求地方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陈克在苏联访问的时候,国内是党政两套班子的大学习,学习肯定要讲问题,婚姻法的问题就是学习的重要内容之一。
1921年4月,新中国颁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由无产阶级制订的有关妇女解放、婚姻自由的法律文件,由此拉开了中国婚姻制度改革的序幕,具有划时代意义。
一纸法律条文并不能马上改变当时中国婚姻家庭制度的落后状况,“三从四德”、夫为妻纲的观念依然在中国大地根深蒂固,婚姻案件层出不穷,不少省区仍有妇女因婚姻关系而自杀和被杀的不幸事件发生。根据华东地区民主妇联统计,1922年山东全省有案可查的因婚姻不自主,受家庭虐待而自杀的达1245人,苏北淮阴专区9个县1922年5月至8月被逼自杀和被打死的妇女达119人,皖北阜阳专区临泉县1922年1月至9月被虐待逼死的妇女有52人,六安县新安区6天中因婚姻纠纷打死了4个妇女。福建惠安市由于封建婚姻制度根深蒂固,当地党组织与人民政府,对解决妇女的特殊的痛苦注意不够,没有认真组织力量彻底摧毁野蛮的婚姻制度,以致该市多次发生妇女集体自杀事件。据不完全统计:自1921年10月至1922年8月,惠安妇女集体自杀的有122人。整个华东地区自婚姻法颁布以后至1923年底不完全的统计,因婚姻不自由而自杀和被杀男女共11500余人。
这还是各省上报的情况,中央直隶河南之后,河南的情况根本无所遁形。相当一部分干部还看不惯婚姻自由,特别是离婚自由,他们认为是“影响不好”,“不道德”,经常有意无意地阻挠、破坏《婚姻法》,侵害妇女的人身自由。河南省开封市人民法院一名女审判员自参加法院工作后,不肯学习,不接受批评,并有严重不依照《婚姻法》办案的错误思想。1922年在判决一对农民夫妇的离婚案件中,该审判员竟认为男方“是个农民”,“花了一百二十元的彩礼不容易”,所以不准其离婚。她甚至还干涉她妹妹的婚姻自由,反对她妹妹和一名法警的恋爱与结合。
对《婚姻法》的贯彻执行,部分河南干部采取了漠不关心的态度,对妇女遭受封建婚姻制度的迫害不加以同情,不给予支持,以致不少起来斗争的妇女因孤立无援而失败。较为普遍的现象是,对婚姻案件根本不加处理,或拖延处理。例如,河南省洛阳市一名妇女1922年8月由父母包办与偃师县的一名男青年结婚后,夫妇感情不好,时常争吵。《婚姻法》颁布后该妇女曾到洛阳市人民法院申请离婚。但去了4次,均被该院收案员(兼调解工作)以“天晚了”、“没呈状”、“不合离婚条件”等借口拒绝。1922年8月23日,即该妇女第四次请求离婚未予获准后,当夜即被男方惨杀在郊外。
河南省淮阳专区在《婚姻法》颁布不到一年中,被虐杀的妇女达212人;河南省商丘专区1923年1月至4月有30多个妇女因婚姻问题自杀。
根据中南区各地的报告汇总,该区从1922年5月至1923年5月一年之内,因婚姻问题被杀和自杀的达1万人以上,其中河南省从1922到1923年6月就有2042个妇女死亡。1923年6月以后,《婚姻法》在河南省得到了一定的重视,但从1923年7月至11月的5个月内,仍有60个妇女因婚姻问题致死。
中国人都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在司法实施过程中,法律工作者们也都秉持劝和不劝分的态度。妇女们分了地或者进工厂工作之后是真的要获得自我解放,人民党觉得自己相当强悍的基层政权,在面对一部分人民反对的时候,就已经无力保护应该受到保护的人民了。
杀人偿命。是不是判故意杀人罪是以是否有明确行凶目的为标准,几千年来都是皇权不下县,现在是中央政府的权力突然介入到了社会每一个角落去,这下可就引发了人民群众的不适应与反弹。
丈夫杀老婆已经是悲剧,现在杀了人还要赔命,这岂不是家破人亡了。人民群众可不管你那么多法律,制定法律的时候人民群众又没有参与制定,又没有签字画押。上头的政府弄出这么一个违背了悠久历史传统的法律出来,闹得“家庭不和”,这次明确支持政府的群众基本没有。这是下头的官员们的说辞。
徐电根本没有被这种说辞所迷惑,他的态度极为明确,“不管群众怎么想,这种事情层出不穷首先就是各地的党员与公务员对妇女解放理解不透,甚至心里面就反对妇女解放!群众再反对,面对政府的时候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察言观色。政府公务员对妇女解放理解就不够正确,群众怎么可能对妇女解放有正确的理解?”
人民日报也随即出了首页文章“《婚姻法》不是离婚法,也不是结婚法,而是要保护大家,解放大家的法律!”
以此为切入点,党内再来了一次“反封建”的整风运动。
上次大规模反封建是以“反功臣主义”为切入点,整顿党内军内画地为牢的思想。这次反封建不仅继承了上次的思路,还加入了更深入的内容,“任何人都不具有对别人的人身所有权”,“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等陈克从苏联回来看到最新的报告,他都觉得这推进的速度是有点快。新的《婚姻法》中其实是以一个工业国的角度来制定的。1923年的中国还没有进入那么高级别的工业时代。
21世纪的工业国家普遍出现了生育率下降的问题,这个趋势根本不以任何政治思路为边界。伊朗什叶派穆斯林主政,好歹也能与神权挂边。然而伊朗本身是个工业国,这么一个穆斯林工业国国家也出现了人口出生率大大下降的问题。在其他穆斯林靠着子宫武器狂生的时候,伊朗的女性生育率降到2以下。陈克大概记得一个数据,从1981年到1991年期间,伊朗人口增长了1800万,增长率为3.5%至4%。然而在之后的几年,增长率下降到1.3%。
工业国家人口下降的最根本原因就是妇女们得到了解放,生产力发展后,女性就业范围大大增加。男生们本性就好“干大事”,在他们为了实现自我理想而在外面玩命打拼的时候,女生们则没有那么大野心,妹子们在那些流动性不是太大,同时需要耐心的工作上表现出压倒男生的趋势。男生们上窜下跳,一年搞成几单买卖,挣个五万十万。妹子们安安稳稳的一个月两千多,一年下来加上年终奖也有三万四万。男性们也没有呈现出压倒性的优势。
男生们本性好玩,有了钱就出去happy,一年能挣十万的,到年底能留在自己口袋里面的钱未必就比妹子多。21世纪大部分中国家庭,女性管钱,而且家庭没有女性的那份工资,日子还真的不太好过下去。
妹子们靠自己工作来养活自己,甚至能够有房有车。在现代工业国家体制下,以经济与工作平等为基础的男女平等自然就能实现,这是陈克从**那里学来的。
21世纪曾经有一位中国文艺工作者居然嘲笑**的妇女解放为“妇女工作运动”。陈克觉得这位就是“不识好歹的愚民”的标准样板。
所以陈克回到国内就召开了政治局委员会议,会议上陈克首先赞成徐电对党员与公务员的批评,“政治局的同志自己首先得确定自己是否支持男女平等!然后确定自己支持什么情况下的男女平等!最后再确定我们怎么样实现男女平等!如果政治局都解决不了自己的思想问题,那么往下根本就不用想。”
人民党的作风就是说实话,谁在会上以翻旧帐的方式进行讨论,那可是要遭殃的。于是政治局的一群老爷们就开始放话了。
“男女平等不是女人骑到男人头上!”
“家里面也不能女人说啥就是啥!”
诸如此类的话倒是没什么,说这些话的同志都是娶了女性革命同志的,在收入上这些同志可是不占优势的。
“女人说离婚就离婚就要离婚么?这也不能单方面的就做这个决定吧?我觉得婚姻法里面规定的太狠,感情不合就是离婚的理由!谁家里面没有点磕磕碰碰的事情?”
“女人也能主导离婚,我觉得这挺伤男人面子的!”
诸如此类的话也出现了。
徐电自知自己没有陈克的号召力,他首先就很难召开这样的政治局会议,其次,召开了之后也未必能让同志们说出心里话来。而且徐电听着政治局同志的抱怨,还有一种隐隐的不安,这些抱怨怎么听都像是一种对法律的反击。徐电已经和陈克多次谈论过法律问题,他算是深刻明白了法律这玩意的脆弱性。不管是多先进的法律,如果不能和当时的经济与社会观念发展同步,各种问题也会随之而来。
即便是遭到政治局这么多反对意见,徐电也不认为新婚姻法背后的思路有任何问题,这是一部真正基于科学社会主义,以及基于对人类的普世关怀的法律,这是要解放人类社会,解除人类社会枷锁的法律。
但是,这部法律的确面对诸多抵抗。因为社会生产力发展的确没有到那种高度。
陈克并没有被这种反对意见所压倒,他毕竟来自于历史下游,即便总结不出历史发展的必然性,陈克好歹亲眼见过历史发展必然性的结果。“我现在已经知道,同志们认为这部法律比较超前。我现在要问另外一个问题,大家有没有人反对我所说的未来工业社会下的男女平等?”
这次没人敢出声反对,如果让男人们主动双膝下跪去推动女性地位,这明显不现实。但是如果面对已经拥有自己独立经济地位的女性,政治局的这帮人或许还敢以自己的地位来获取家庭中压倒性的优势,不过他们也能想象,普通的劳动者们绝对不敢这么干。
陈克环视了沉默的会议室,他继续说道:“那么我们就学习一下这部法律吧。看看这部法律到底要规范什么,要反对什么,要保护什么。由徐电同志来讲解。”
两天之后,政治局的问题终于解决了。政治局的同志达成了一致,一定要保护劳动妇女们的正当权益。对于非劳动妇女的问题,则通过加强妇联工作来解决。并且推动妇女就业工作的执行。
政治局解决了问题,就轮到中央委员会。到了中央委员会级别,就出现了死硬份子。甚至不用陈克点名,中央委员会一致认为某几位同志有强烈的封建等级观念,对于女性有根深蒂固的歧视,必须暂时解除他们的工作。于是因为反对男女平等而去参加学习班的高级干部就出现了。
解决完了中央委员会,省长和省委书记这个级别的同志就得开始接受教育。因为负责具体工作,省长和省委书记们到没有死硬份子,他们需要的是更加详细的法律适用范围,法律适用方法。这是徐电的本职工作与强项,政治局把这方面的工作交给徐电来负责。一度在高层差点引发了轩然大波的事情也就这么解决了。
上层达成一致,后面的事情固然繁琐,理顺起来就相当容易。徐电完成了对省级的工作布置之后也申请下基层去了。他不是为了去兴师问罪,“基层同志的工作太辛苦了。”徐电认真的说道,“上层还一群糊涂蛋呢,就别说基层同志的辛苦了。”
陈克笑道:“你这位置的工作谁来负责呢?你这是不是要变相的支持章瑜同志关于高层同志下基层的建议啊?”
徐电也难得的笑起来,“政法有党委,我下去了,党委自然可以选出临时负责的人员。各级党委人员不够,就可以从下级党委里面推荐人上来接替工作。再说了,陈主席你坐镇中央,我们放心。中央的工作若是出了事情,我们党委开会向你兴师问罪呢!”
这话其实有点拍马屁的味道,能让性子严肃的徐电说出这等话,也是相当不容易的事情。
陈克收起了笑容,“既然下基层,就好好研究一下基层组织,还有各级法律推行的制度问题。多听,多学,多看。别做工作指示,别兴头起来了就胡言乱语。这才是下基层的关键。”
“下马伊始,就指手画脚,工作没有不出事的。”徐电背了一段与《实践论》有关的内容,“天天讲,年年讲,这绝对不够。我到下头也会这么讲的。”
陈克叹了口气,“这几年也就是最后的和平了。”他忍不住说出了本该藏在心里面的话。
徐电微微一愣,但是他很快就答道:“放心吧,战争前我们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去做准备。”
44 解放朝鲜(一)
有人做过统计,自打世界进入20世纪之后,内战外战全部算上,整个地球所有地方都是和平时期的就根本没几天。一战结束之后,不管全世界其他地方有没有战火,在朝鲜的土地上,厮杀每天都在上演。
1924年3月1日,丹东。
丹东对面不远的朝鲜平安北道的首府义州从1922年6月4日之后就没了日本人的踪影,由工农革命军全面指挥,工农革命军承担了主要兵力的义州战役,一举干掉了日本的一个旅团。自此,义州不仅是平安北道的首府,也是新成立的朝鲜人民共和国的临时首都。
日本人修建的鸭绿江大桥此时已经由中朝双方联合管理小组负责营运,铁路桥早已经被日本人修复完毕。这条联通朝鲜与中国的交通枢纽此时正是人山人海。
中国政府早就下令把在中国的朝鲜人给聚集起来,送回朝鲜。此时完全没人能想到陈克的目的之一就是把朝鲜人从中国统统送走。和平时期可以被视为种族问题的做法,此时却被人民党与朝鲜志士都认为是必须的方法。甚至是不太情愿回到朝鲜的在华朝鲜人,都觉得陈克这么做是正确的。
经过日本的肆虐,朝鲜十几年内就被杀掉以及在死亡矿山内“消耗”了超过百万的人口。加上日本对朝鲜的大量移民,朝鲜的有识之士都认识到事情已经向着很危险的方向去了。情报战与舆论战是国家级别之间的重要战争模式。作为在网络上与五美分奋战过很多年的自干五,陈克可以说是这个时空中认识最深刻的一位。
舆论战的要点在于尽可能利用事实去阐述敌对方的恶行。日本在朝鲜恶行累累,这已经无须再煽动。然而日本关东大地震,很多朝鲜人其实不知道。人民党在这件事情上来了一番深挖。从日本灾民大肆屠杀灾区的朝鲜人,到日本疯狂掠夺朝鲜的物资到日本。最后人民党努力宣传一个“结论”。日本人要杀光所有朝鲜男人,用朝鲜的土地安置日本灾民。
如果在宣传中说日本人要杀光朝鲜人,这肯定体现不出舆论战的威力。如果把“朝鲜人”换成“朝鲜男人”,这就兼具了“日本人一直在杀朝鲜男人”事实,以及给群众喜闻乐见的诸如“朝鲜男人被杀光,日本人会怎么对待朝鲜女人”的想象力空间。
所以日本人要杀光朝鲜男人的消息在整个朝鲜不胫而走,哪怕是因为害怕日本的镇压而不敢有丝毫的动作的南部朝鲜人,也都不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在现在已经成为解放区的朝鲜平安北道,这更是一种共识。此时的朝日战争从解放战争变成了生存战争。朝鲜志士们坚信,如果不能把日本人从朝鲜赶走,就将意味着朝鲜这个民族的彻底覆灭。
一定要说所谓“民族性”的话,朝鲜的民族性网好了说叫做“只争朝夕”。鸭绿江大桥附近立了些木杆,上头插了不少人头。旁边还有些告示,写了“日本奸细”“朝鲜叛徒”的注明。另外还还有一条大白布横幅上用朱笔写了两行话。
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日本奸细!!
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朝鲜叛徒!!
笔迹剑拔戟张,透着一股杀气。
这些日子中,也有日本小分队尝试来炸毁鸭绿江大桥,失败后都被砍了人头插在这里示众。另外朝鲜志士们还自己弄了一个花名册,凡是在李朝主张亲日,日本吞并朝鲜后,在日本那里做官的,都属于朝鲜叛徒。义州逃来很多朝鲜人,经过甄别,叛徒的脑袋也都被砍了,一部分被挂在这里示众,一部分在平安北道各处示众。
工农革命军的同志也劝过朝鲜志士,建议他们好歹也注意点统一战线问题。这么一路杀过来,原本想离开日本势力投靠朝鲜的那帮“朝鲜叛徒”,现在可是完全没有活路啦。不劝还好,这一劝反倒激发了朝鲜志士的不满,“当年就是因为没有除尽这些叛徒,才让朝鲜沦陷。只是杀了他们还算是轻的!其实应该大卸八块,凌迟处死的。”
朝鲜志士们这么说,工农革命军的同志也不能再说什么。毕竟组织上早就说的极为清楚,中国绝对没有乘机吞并朝鲜的打算,工农革命军必须尊重朝鲜同志在朝鲜事物上的发言权。
当然,任何事物都是有两方面的。如此鲜明的敌我观念固然缺乏政治上的弹性,却也能简化矛盾。例如朝鲜同志们在战斗中倒是挺单纯。打顺风仗的时候颇有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打了逆风仗之后,撤退倒也很麻利。当然,如果一定要他们顶住的时候,督战队杀起人来的时候也毫不留情。总的来说呢,工农革命军的同志觉得,朝鲜这地方也没真必要久留。
工农革命军里面的中高级干部大多数都有民政经验,就他们来看,以后在朝鲜设一些对日作战的基地,那也纯粹是基地问题。坚决不能和朝鲜一起搞更多事情。不然只怕大家会争吵不休。
3月份计划中是整编期,既然中国参战了,那么也没有必要完全藏着掖着。朝鲜作战部队改编为朝鲜志愿军,理论上这些人都是朝鲜族志愿者。以工农革命军4万志愿军为骨干,按照工农革命军的编制模式组建了四个军十二个师,番号为志愿军一到四军。第一到第三军,中国部队占九分之五,中国送来的在华朝鲜人占九分之二,朝鲜本地部队占九分之二。第四军则是中国部队占三分之一,朝鲜部队占三分之二。
这么编制的目的是为了老兵带新兵,工农革命军不仅仅是大的编制上是三三制,班里面的作战小分队也是三人一个战斗组。这样的作战模式技术含量比较高,如果朝鲜本人部队比例太大,这仗根本打不了。按照计划,在战斗中合格的朝鲜士兵,就会交给朝鲜方面,由他们自己学着组建朝鲜国防军,番号独立,而且开始承担越来越多的战斗任务,直到战斗完全由朝鲜方面独立承担为止。
除了编制,武器方面也是如此。志愿军武器装备是统一的中国制式武器。朝鲜方面现在的装备则是日式装备。这不是区别对待,朝鲜方面毕竟是本地人,他们还负责向南方渗透的游击队的工作。对手是日军,朝鲜方面自然可以更好的利用缴获的武器弹药。
四月是青黄不接的一个月,去年的粮食已经吃完,新粮还只是青苗。对于朝鲜方面,战争后勤完全依靠中国,有没有粮食完全无碍大局。对于日本人就完全不同了,他们屡遭打击,战争规模越大,就要动用越多的部队。部队要吃要和,还是脱离本土的吃喝。后勤压力极大。
四月十五日,大批整编后的朝鲜游队就开始南下。目标就是平壤。
日本不是不知道情况,他们早就知道“朝鲜叛匪”们准备趁着机会大闹一场。知道是一码事,有力量解决是另外一码事。
“日本人要杀光所有朝鲜男人,用朝鲜的土地安置日本灾民。”这个谣言在朝鲜路人皆知,日本方面就处于一个奇妙的尴尬地位。日本陆军部也不是没这么想过,只是日本陆军部觉得这方案短期内实行起来难度过大,所以他们自己给否决了。作为殖民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杀光原住民,再搞大移民,只靠税收承担不了这么大的行动。同时杀戮朝鲜人也是要成本的,是要死日本人的。这些成本太高。对日本来说,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慢慢的侵吞朝鲜,在侵吞过程中往死里压榨朝鲜的劳动力。最后把朝鲜人给消耗干净。
然而关东大地震之后,日本国内自发的出现了很多脑子不长沟的极端思想组织。在大地震带来的恐慌之中,他们一来觉得日本不安全,二来听说了朝鲜人在造反。所以本能的喊出了“杀光朝鲜人!移民全朝鲜!”的口号。这种口号在日本国内还颇有市场。按照西式民主的角度来看,这想法可是有这深厚民意的。西式民主理论上政府就得遵从民意,这可是属于“程序正义”的内容。
主张政党政治的海军部叫苦不迭,他们本来向着英国努力哀求,请求英国依照《英日同盟》里面的条款来压制中国,让中国不去干涉“日本内部事务”。可英国人也不傻,一战后欧洲主张和平。尽管英国本身就是屠杀原住民的最大刽子手,但是英国却遭到了人民党舆论战的攻击。一些欧洲的左翼报纸都报道了日本国内主张“杀光朝鲜人!移民全朝鲜!”的事情。
美国人得到了这消息之后,更是在各大报纸上连篇累牍的报道此事。美国民众本来就不待见英国人,更不待见日本人。这下美国社会对日本大地震生出的那点子同情心顷刻飞到了九霄云外。整个美国社会出现了认为日本人根本不是文明人的声浪。
工业化之后,特别是一战之后,人类“文明社会”的文明水平提高了很不少。英国无论如何都不能公开支持日本的政策。因为“舆论”真的在反对这种大屠杀的国家政策。最重要的是,英国有能力武力威胁中国,但是英国没有能力武力进攻中国。
中苏同盟前,中国是四面受敌,中苏现在摆明了一副同盟的嘴脸,中国根本不怕外部势力不远万里的进攻中国本土。同时英国现在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极大后悔。在中国合理合法的吞下了越北与老挝,并且几乎实质上控制了柬埔寨之后,地缘政治的战略形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中国大修铁路,直通柬埔寨的铁路也开始动工。这条铁路一旦完工,中国就得到了进攻缅甸的良好运输线。缅甸后面就是印度。印度是英国最重要的殖民地,也是英国王脑袋上那顶皇冠的来源地。
中德之间亲密的军事交流,也让英国得到了很多中**队军事水平的情报。有时候知道实情也未必是好事。英**事部门中比较清醒的人都不得不承认一件事,英国指挥印度军队和中国作战,并不占优势。中国550万陆军的可怕规模,就是一件大事。中英如果彻底撕破脸,来一场漫长的全面战争,英国人真的吃不消。
在英国的战略版图上,西太平洋根本不是英国的利益核心,这里是战略的边界。英国人有过的构思中,英国人带着印度仆人,驱赶着非洲奴工,征服世界。亚洲的黄种人不过是最低级别的存在。至少在战略上,非洲都比西太平洋更重要。中国能够通过陆路进攻马来,这是英国觉得很头痛的事情。中国这个国家衰落了几十年,当中国突然崛起的时候,英国还不习惯用一个看待大国的角度看待中国。所以这种艰难的思想转变,对英国人来说很痛苦。
45 解放朝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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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两个大国之间,战争从来不是麻烦问题。那只是毁灭或者被毁灭,或者双方都打到打不动为止。麻烦的事情在于,战阵双方都认为战争是可控的。直到核武器威胁到整个人类的存在之后,这才终于有了一种后果完全不可控的战争。
在陈克的时空,一战前大国们都认为战争是完全可控的。经过对惨烈的一战的反思,事实向大国证明,大国之间的战争也不完全可控。所以各大国都不愿意来一场赌国运的战争。直到日本和德国这些疯子们被逼无奈开启二战。二战之后,各大国都明白了一件事,大国和大国之间的战争结果不可控。于是乎就出现了所谓“局部战争”这种东西。
朝鲜战争是中国的立国之战,因为在朝鲜这场局部战争中,中国证明了自己的战斗力足以成为大国。美国反复计算朝鲜战争的得失,发现如果美国以中国本土为“局部战争战场”,其战争的烈度基本上和大国开战没什么区别。所以从此之后中国就作为一个大国存在了。而二战后,大国之间是不直接开战的。
中央军委在陈克的分析之下,总算是理解了这个问题。但是英国人是不是能够理解,陈克对此不太清楚。如果英国人能够理解这个问题,那么朝鲜战争定位成一个局部战争是可以的。单纯中国对日本来一场陆战,战争结果并没有什么值得反复探讨的必要。但是怎么看待这场战争,就是个大问题。
政治局的同志们在商讨战争的时候,有人提出一个观点。“如果英国以中英同盟替代英日同盟的话,会不会对战争有比较好的帮助?”
陈克笑道:“英国人提出的第一个要求肯定是中国不能与苏联结盟。这是我们不能接受的条件。”
“拆散中苏同盟么?”不少同志愣住了。中英同盟与中苏同盟貌似也不是那么互相抵触的内容,按照中国民间的传统观点,“多个朋友多条路”。英国一定要拆散中苏同盟,这不能不让不熟悉外交问题的同志们感到不解。
陈克不想解释,他建议章瑜与英国人谈判的时候,政治局的同志派代表列席。
没等中国与英国接触,英国公使就主动与中国接触了。会谈中章瑜试探着提出中英同盟的想法。英国公使毫不迟疑的提出,想谈中英同盟,中国必须解除与苏联的任何同盟关系。同时反对美国进入西太平洋的一切行动。
英国这次接触的主要意图是,要求中国立即停止任何针对日本的军事行动。
中英会面之后,政治局继续开会。这次是由宣传部长章瑜负责讲解,“英国人现在是世界霸主,他需要的根本不是朋友,而是世界实物的决定权。咱们中国人觉得自己可以管理自家的事情。英国不这么看,他们觉得只要是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英国人都得有主导权。得按照英国制定的秩序来做。”
“放他娘的狗屁!”立刻就有人骂起来。很多同志觉得外交是很文雅的事情,看到外交背后的真实,血气比较盛的同志已经要怒发冲冠了。
陈克其实很想笑,他自己认识到什么叫做霸权之前,对帝国主义各种霸权主义行径的反应和同志们现在的表现差不多。不过在陈克认识到帝国主义是没有前途的,不能走帝国主义的老路之前,陈克内心深处还是挺羡慕帝国主义国家那种做派。所谓王道汤汤,霸道煌煌。中国如果能够成为世界霸主的话,陈克倒也不怎么反对。
看样子人民党里面大多数都是帝国主义者呢。陈克心里面想。
现实的当务之急不是中英同盟或者中苏同盟,英国人对中日战争的表现倒是听让陈克意外的。英国佬的反应速度远比想象的要缓和的多,看样子英国人国内的压力可不小呢。
但是这神棍一样的话,陈克没敢说。陈克现在在人民党里面简直是反唯物主义的存在,至少是反“实践论”的存在。陈克搞了搞舆论战,再说一番英国人国内压力大的话。这两者之间的联系很难是人民党中央现在能够理解的范畴。陈克自己亲眼见过外国在网络时代是怎么试图无孔不入的渗透中国的,然而这种问题在1924年没有实践。陈克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命令部队抓紧战斗。尽快获取朝鲜北部山区的控制权。
战争本身倒没什么了不起的,中国1923年粗钢产量800万吨。日本粗钢产量不足30万吨。在重工业产量产量上,中国每一项的产量都超过日本十倍以上。特别是合成氨产业链条,中国门类比日本齐全的多。以纯碱为例,中国产量是日本的上百倍。这些物美价廉的纯碱大量出口全世界。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是作为援助物资支援给苏联的。日本也是中国纯碱的进口国。
正规军中,中国狙击手到了班一级单位。人民党十几年前就开始在安徽烧制玻璃,加上从德国与俄国引进的光学玻璃技术,镜片制作技术突飞猛进。根据人民党收集到的情报,日本军队都偷偷进口中国的望远镜。进口之后,日本把标签给抠掉,扣掉的标签位置上安装上日本军队的标志。别说,日本人这种螺蛳壳里做道场的功夫真不错。“改装”后的望远镜真看不出是那些地方经过处理。
五月十四日,前线消息就传来,朝鲜志愿军已经打倒了汉江平原,占据了朝鲜北部的山地。前锋部队进展顺利,跟进部队此时还在努力清剿朝鲜北部的日本残敌,而且主力部队正在围攻平壤。日本人知道了朝鲜志士抓到日本人就砍头挖心的事情之后,在平壤的守军极为顽强,反正是个死,战死也比被抓后残酷折磨致死要好受的多。多杀一个还能赚一个呢。
当然,同来的消息中,还有朝鲜志士们大肆清算“朝鲜叛徒”,杀得人头滚滚的事情。
英国公使汉弗莱爵士,在五月二十六日终于得到了获准,新任外交部长李润石有空接待英国公使。
汉弗莱爵士知道李润石是人民党内冉冉升起的一颗政治新星。31岁就当上了部长。虽然在人民党里面不算什么稀奇事,但那是人民党中的第一代,那是25岁年龄就能是兄长的造反队伍。在英国人的情报中,李润石明显是第二代了。
不管面临第几代,汉弗莱爵士飞跳着在抗议中国的行动。李润石部长倒是不着急,他操着一口不流利的中国式英语说道:“汉弗莱爵士,朝日之间发生过很多次战争。这次战争和历史上的诸多次朝日战争没什么分别。”
汉弗莱爵士可不是来听历史课的,他是来保卫英国对远东事物控制权的。所以汉弗莱爵士根本没有和李润石周旋的打算,他立刻提出英国方面的要求,终止战争!恢复原来的姿态!
李润石笑道:“汉弗莱爵士,你这是要恢复到什么样的状态?昨天的状态?20年前的状态?还是200年前的状态,或者是1000年前的状态。中国的历史悠久的很,中国人也热爱记录历史,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里面,朝鲜与日本的各种状态都能查得到呢!”
汉弗莱爵士是个聪明人,听了李润石的话,他已经明白中国方面的意思了。作为远东的几千年的秩序主导者,中国复兴之后自然要重新恢复对远东的主导权。于是接下来的话题就直接深入到中英之间对远东主导权的讨论上去了。
李润石在人民党里面上升速度那么快,这是有原因的。他对**,对实践论,对矛盾论的掌握水平极高。是党内公认的理论专家,也是理论联系实践的高人。在日本遭到重创,英国还没有能从一战中的损失里面恢复过来的现在,中国已经拥有实际的优势。人民党根本不可能做出让步,承认英国人对朝鲜事物的主导权。所以汉弗莱爵士深刻感受到李润石到底是多难对付的谈判高手。
汉弗莱爵士是英国官僚系统里面的人,官僚系统的特点是谈问题的时候把问题给纠缠到一起,千头万绪的事情绕的人头晕。最后他们把整个事情中所有的最大边界线都摆到一起来,弄出一个极大的框架出来。
李润石则能够把汉弗莱爵士提出的诸多关系一一理顺,把与朝鲜日本之间的战争无关的事情都给扔到一边去,把中国与英国各种关系都给分的极为清晰。汉弗莱爵士感到,人民党这位外交部长把斗而不破的这个原则掌握的太高明了。除非英国的对华政策变成无论如何都要打倒人民党政府,否则的话,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谈判中占到上风。
谈判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变成了列强之间的谈判模式。两个有着自己力量的大国,为了自身的战略利益,来决定小国的命运。
汉弗莱爵士发现谈判居然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很聪明的终止了谈判。在离开前,汉弗莱爵士丢下一句话,“我们英国不能接受战争继续下去的结果。战争必须到此为止!如果中国方面不能接受这个要求,那么我们英国就只能根据英日同盟条约介入这件事了。”
对这么**裸的威胁,李润石一点都不生气。这才是英国的真正底线。与以往的大国之间的斗争一样,任何大国都是承认现状的。现状是力量的体现。人民党中央开始的战略目标就是解放朝鲜北部山区。因为人民海军的实力不足以压倒日本。如果中国的海军能够压倒日本,人民党的目标自然就是解放整个朝鲜。
中国与日本与英国的角力到此为止,想解放整个朝鲜,就得看朝鲜同志自己的力量。
在这件事情上,李润石很认同人民党中央的观点。“宁和明白人打一架,不和糊涂蛋说句话!”英国人是可以谈判的,然而朝鲜同志得知以后的战争得他们自己来打的时候,天知道会有什么表现呢。
45 解放朝鲜(三)
“咱们真的不帮朝鲜建立一个新政府么?”志愿军司令部党委会议上,米丰提出了这个问题。穆虎三沉默不语,他心里面对米丰同志下了一个定义,此人军事顺准有多高,政治白痴就有多狠。
论战略,穆虎三都认为米丰绝对不在自己之下,论战术,穆虎三认为自己只怕比米丰都差一点。如果是此次朝鲜解放战争的总指挥,他好歹得调集超过30万的部队,还得调集大量炮兵参战。米丰则是巧妙的编制了部队进攻火力,对于日本人的据点,采取一举推平的战术,对于日本盘踞的要害城市,则是采取围而不打的模式。部队发挥连续作战的精神,加大行军力度。二十几天就推进近千里地,到了平原边缘。
日本人以为中**队会采取攻取要点的模式,于是集结重兵大修工事。这样的应对完全成了日本自己的负担。朝鲜志愿军先控制朝鲜北部,进而清扫朝鲜北部。米丰指挥十几万人打了一场漂亮仗。
然而军委数次对东北军区发过指示,绝对不要主动干涉朝鲜内部事物。朝鲜解放之后,除了安全问题之外,中国不会主动对朝鲜进行任何管制。不用说太明白,穆虎三就很能理解这个问题。人民党的最大优势是制度为先导,党的领袖陈克能够拿出一套制度,而且还能把制度营运的思路与条件给列出来。这套制度颇为符合中国国情,也能与当下的世界局势结合在一起。只要在政治上没有傻到米丰这个地步,按着做就不会出太大问题。
朝鲜志士们一来没有建设现代工业国家的概念,二没有出现能够吸收各种制度,在尝试中拿出出符合朝鲜国情的制度。这个摸索过程注定艰难困苦,此时人民党插手这个过程不会有好结果。
米丰只看到在朝鲜树立起一个新制度的功业,却没有看明白这个功业背后的各种困难。人只要参加了社会性活动,要么就是成事,要么就是败事。朝鲜同志们心有多大,胆就有多大。这一瞅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典型做派。不赶紧与他们划清界限,等着以后自寻烦恼么?
如果是与穆虎三无关的人,依着穆虎三的性子,自然会“看他起朱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塌了!”现在米丰也是司令部的一员,米丰闹出的事情穆虎三也脱不了干系。看着米丰冒傻气,穆虎三终于说道:“咱们要服从军委的命令。”
米丰还没有胆子去挑战军委的权威,听了穆虎三的话之后,米丰终于闭上了嘴。
最近军队里面反封建,部队里面也抓了不少典型。东北军区一位师长天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把警卫员换成了“自己人”,这件事被抓出来之后,也算是战功赫赫的师长立刻被剥夺了一切职务,并且给监禁起来。
警卫员归属政治保卫部门管理,一方面要坚定的保卫首长的安全,如果首长有任何通敌叛国反党的行为,警卫员要向政治保卫部门汇报,紧急时期甚至还要制服正在实施反动行为的首长。这摆明就是一个保卫兼监视的工作。谁敢把警卫员换成“自己人”,那就意味着公然挑战党指挥枪的原则。若不是现在已经和平时期,这位师长只怕能给枪毙。
穆虎三从来没想过要搞什么反动行为,自然不在乎有没有人监视自己。有人替他做这方面的保卫工作,穆虎三觉得能省了老大的心思。不过不少干部们现在都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烧燥情绪,没有被处理的样板,这帮人根本不知道厉害。就穆虎三看,米丰好歹也算是知道怕了。
刘冠阁立刻插话,“那朝鲜这件事咱们接下来怎么处理?”
穆虎三答道:“这场战争将是很长期的过程,咱们暂且把重新整顿朝鲜的工作交给朝鲜志士们来负责。咱们暗中准备粮食,很可能会遇到大量南方朝鲜人逃到北方来的局面。那时候粮食问题就是个大问题。”
刘冠阁对此很能理解,不过他有属于自己的担心,“如果咱们撤退了,日本人打过来怎么办?”
穆虎三答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成立一个被世界承认的朝鲜政府。而并不是咱们和日本人打。只要有一个被世界承认的朝鲜政府,战争就是朝鲜和日本的战争,咱们就能出全力了。归根结底,这还是一个政治战,是一个外交战。国内应该早就做这种准备了。现在咱们不是要插手,而是赶紧脱手。”
米丰还是没能理解这件事,刘冠阁思索一阵之后则理解了穆虎三的意思。
后续的事情果然与穆虎三所预测的差不多,中央派了外交部长李润石来负责朝鲜事务。果然是以建立一个朝鲜政府为首要责任。
人民党军政代表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沐猴而冠”。就朝鲜志士对世界的认知,不少人还以为大地是平的呢。他们觉得自己只要和以往那样,有中国在背后撑腰,什么都能干。好不容易让这些家伙知道他们的首要任务是建立一个被世界认同的朝鲜政府。这些人就出现了另外一种想法,他们觉得他们是世界中的一员,是很重要的存在。
穆虎三已经放弃与朝鲜志士打交道的事情,这些烦恼的工作全部由李润石承担,穆虎三只管承担朝鲜军队。对于朝鲜人的表现,穆虎三觉得陈克反复提及“中国人民是伟大的人民”,这种看似政治宣传一样的口号,实际上可是太正确了。
在中国搞革命,绝对没有在朝鲜这么艰难。中国人民是大国的人民,有着无比深厚的文化底蕴。至少中国人民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朝鲜志士们不少见过中国东北新开始兴建的工业区,他们自己连自己的政府都没有建设完毕,就已经有人试图着向中国请求援助,在朝鲜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工业。在政治上,提出这样想法的人,很可能是想得到中国的援助,以增加自己在还没有建立的朝鲜政府中的发言权。看似是中国插手朝鲜的好机会,实际上只能证明朝鲜内部的混乱。
穆虎三当了甩手掌柜,李润石可没有这样的福气。他现在理论联系实践,算是从实践中完全理解了科学与民主的关系。陈克一直说,科学是民主的基础。没有科学基础的民主,最好的情况也就是一个民粹。朝鲜最缺乏的就是科学,不仅缺乏自然科学,更缺乏社会科学。
人民党自打建成开始,就全力推动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建立。在吃不饱饭的时期,就大力兴办现代教育。有了根据地之后,道路越走越顺。与朝鲜一比较,这就很容易理解了。好歹知道起码科学原理的同志,只要不违背最基本的社会学原理,好歹不会干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讲道理的时候,大家都听说过同样的名词,仅仅对名词代表的概念讨论就行了。
糊涂蛋从来不是一件事糊涂,而是事事糊涂。再加上没有科学作为支撑,他们总觉得嘴一说就能带来利益。若不是日本国内乱成一锅粥,现在天知道局面会有什么样的发展。这对朝鲜人来说,的确是一件意外之喜。但是李润石工作能力很强,他好歹逼着朝鲜只是们先搞了一个政府框架,并且以“朝鲜人民共和国”的名义,向全世界各国政府发出电报,宣布这个朝鲜人自己的政府建立起来。并且向各国提出建立外交关系的电报。
朝鲜的意外之喜,就是日本的大灾难。中国突然介入朝鲜事务,打着朝鲜志愿军的旗号夺下了朝鲜山区,日本人甚至来不及反应。除了哀求英国人之外,日本海军来了一次总动员。
日本曾经获得了上一次中日在朝鲜战争的胜利,理论上日本还能够照抄上次的战略。日本很快发现,这个想法已经不可能实现。这世界变化的太快。
上次朝鲜发生的战争,中国东北还没有铁路网。运兵什么的都得靠两条腿走,靠海运。现在不仅中国有了比较成熟的铁路网,朝鲜国内也有了铁路。理论上从中国首都郑州出发,72小时内,铁路就能把军队给运进朝鲜北部。人民党921年正式开始的第一个五年计划,他们向东北运去大量人力,开发东北的资源。1923年的时候,东北人口增加了将近一倍,工农业实力发展的很快。仅仅依靠东北的实力,中国就能与日本进行战争。日本政府感到极为痛苦。
关东大地震之后,中国巧妙的操纵舆论。日本灾民在灾区大肆杀戮朝鲜人,杀戮中国人的行动,被宣传的满世界都是。中国救援物资的船队遭到日本灾民袭击的事情,更是闹得全世界都知道,中国顺理成章的不再向日本提供援助,甚至在背后下黑手。
这年头记者们可是满世界搜罗信息,中国巧妙地操纵舆论,把日本国民提出“杀光朝鲜人!移民全朝鲜!”的口号给传播给全世界。各国记者们采访的结果与中国宣传的一致,这导致了整个日本的全面被动。
现任陆军大臣田中义一趁着关东大地震之后的国民恐慌,建立了全国性青年组织“大日本联合青年团”,这个组织号称有二百五十万成员,成为田中强有力的支持母体。这么一个组织的目的之一就是对殖民地实施移民政策。田中义一倒是没想到大量外国记者跑来日本采访。这就坐实了日本要杀光朝鲜人的口实。
等到冈村宁次发现事情不对,开始限制外国记者在日本的采访。日本官方的那种二货做法立刻就显露无遗。地方上的官员以及实力派,视外国记者为洪水猛兽,大力限制外国记者的行动,甚至出现辱骂甚至袭击外国记者的事情。这对日本的舆论战更无任何好处,关于日本的负面新闻报道充斥着美国的报纸。欧洲的报纸上也有大量此类新闻。
各国接到朝鲜人民共和国的电报之后,他们倒不着急。这一通电报什么都代表不了,好歹得有正式的代表到其他国家去,这可是得花上好久的时间。各国的报纸很快得到了情报来源,并且纷纷报道此事。加上中国情报战各单位,把大量介绍朝鲜的文章,特别是介绍朝鲜与日本战争的文章在很多报纸上刊登。大量读了这些报道的欧美民众,还都是倾向于朝鲜的解放事业。
1924年五月底的时候,日本在欧美各国的情报都回到了日本国内,日本内阁发现事情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之外。本来一场远东这么一个世界犄角旮旯的事情,竟然变成了一个国际上的新闻。而且有中国和苏联的帮助,朝鲜代表1924年6月1日抵达了国际联盟所在地日内瓦,请求国际联盟承认朝鲜的独立与主权,支持朝鲜的解放事业。
虽然国际联盟本身并不拥有强制力,但是好歹国际联盟也打着和平的旗号,对于朝鲜的请求,国际联盟没有立刻受理,却也没有完全拒绝。
总之,这件事已经逐渐演变为一个世界性问题。
日本王太子,现在的摄政亲王裕仁对日本内阁已经越来越不信任,这位年轻的亲王希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政治班底。对于表现出追求自己的冈村宁次、永田铁山等少壮派军人,裕仁越来越信任。在内阁焦头烂额的讨论着朝鲜变化的时候,裕仁干脆把这几个人给召集到自己这里询问他们的意见。
永田铁山被称为日本陆军里面最聪明的一个人,他是完全看透了现在的局面。铁青着脸,永田铁山答道:“殿下,我能够肯定的是人民党对此布局很久。关东大地震给了人民党时机,陈克就抓住这个机会推动了此事。”
裕仁今年23岁,比陈克“小”21岁。裕仁知道1905年,也就是裕仁4岁的时候陈克就投身中国。在裕仁的成长历程中,他无数次听过陈克的名字,每一次伴随陈克这个名字出现的新闻都是关于中国的战争与胜利。听永田铁山这么一说,裕仁心里面就咯噔一下。
“永田君,为什么这么说?”裕仁问道。
永田铁山的脸色依旧铁青,他认真的答道:“这么多新闻同时在全世界出现,绝对不是中国在日本大地震之后想到就立刻能办到。必然中国早就在欧洲美国做了很多布局,很多中国人就在欧洲美国等着发消息。一旦接到中国国内的通报,他们就立马开始行动。”
冈村宁次的脸色也极为难看,尽管陈克的目标绝对不是针对冈村宁次,但是冈村宁次本人感到了极大的羞耻。作为负责东京灾区新闻管理的军人,冈村宁次被中国狠狠的玩弄了一把。大量不利于日本的新闻就这么流到了全世界。除了对人民党的恼怒之外,冈村宁次更多恼怒是针对日本军队中的“长州派”。如果田中义一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的组织自己的政治势力,并且拥挤端口号来煽动这帮人。外国记者到了灾区之后,应该参访到的是日本极力救灾,灾民玩命生产自救的新闻。
屠杀这种事情在1924年可以干,但是不能被**裸的拿到桌面上来。更不能被拿到民众的眼前来。更糟糕的就是的确有记者遇到袭击,记者这种人就是靠写轰动性文章吃饭的,惟恐天下不乱。他们无中生有还要编造故事,更不用说挨打之后呢。到现在日本已经输了好大一招。
裕仁不过是个23岁的青年,根本理解不了这么多事情。所以裕仁并没有认为冈村宁次到底有什么失误。而且永田铁山说的很清楚,人民党早就布了局,趁着这次地震出手。地震可不是谁能主宰的事情。裕仁问道:“应对方法应该是什么?”
永田铁山看了看身边的冈村宁次,又瞅了瞅小畑民四郎,战略上是一步落后几乎步步落后。日本现在理论上最好的办法就是击败中国,如同当年甲午战争一样逼迫中国认输,最后完全控制朝鲜。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办法。现在中日只要一开战,长期战争结果必然是日本丢掉朝鲜。除了这个办法之外,日本就只能把军事目标限定在朝鲜,忍受一次漫长的战争。
裕仁殿下的问题他们也不敢不回答,永田铁山对与战场限定朝鲜的战争结果也一点都不看好。倒是小畑民四郎性子比较直爽,他接过话来,“殿下,眼下的应对办法是在朝鲜击败所有其他国家的势力。同时还不能与中国全面开战。”
裕仁好歹是乃木希典与东乡平八郎的学生,对这个建议也勉强能够理解。思索了一阵之后,他继续问道:“那么《英日同盟》对我国到底有什么好处?我国除了要防卫中国苏联与美国之外,并没有别的任何好处。”
永田铁山、冈村宁次、小畑敏四郎这“巴登巴登三羽乌”的核心成员都无法接这个话头。英日同盟越来越成为日本的束缚,这是毋庸置疑的。英国人通过这个同盟来约束着日本,让日本在远东对抗三个大国。然而日本现在若是不再对抗这三个大国,那么下场又会如何?中国从苏联那里得到了包括千岛群岛以及库页岛的土地,这些土地现在被日本划在日本的地图里面,一旦中国取得了海军的优势,他们就会毫不留情的对日本发动进攻。那时候日本怎么办?
46 解放朝鲜(四)
日本面对呈现出压倒性力量的中国该怎么办?不仅日本摄政亲王裕仁感到不知所措,日本内阁也不知所措。
自打英国开始工业化之后,除了抢掠之外,一个国家的发展速度非常有限。平均下来一年能增长3%就是一个大奇迹了。人民党控制的根据地工农业发展速度在这个时空里面属于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存在。人民党内部统计,从1911年开始,根据地工农业增长每年都超过7%。每年工业增长最低也超过12%。1923年中国工业规模是1911年的8倍。最重要的是,中国的工业门类在不断完善,首先解决了有没有的问题。
日本理解不了中国的变化,他们原先就看中国每天“可劲吹”,粮食亩产每年都能增加十几斤。十几年下来,中国平均亩产粮食达到400斤。比日本高出去快一倍。工业今天突破个轧钢,“中国人民轧钢产品完全依靠进口的日子终于结束啦!”明天突破一个水压机,龙门吊“中国人民没办法生产大型船用加工设备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啦!”《人民日报》天天都是诸如此类的文章。
嘲笑中国人民党会吹牛的段子在日本也不少,但这些变化都是真的,中国小步快跑,不停的提高着自己的工业水平。日本对中国的工业优势十几年间就全面变成了劣势。旅顺要塞战役,工农革命军陆海空三位一体的攻击,终于让日本明白自己面对的中国到底有多强大。特别是日本引以为豪的海军,舰队挨了四发鱼雷。对海炮击上千发炮弹。结果毫无战果。工农革命军的潜艇部队袭击了日本海军之后,竟然安全脱离了战线。这可是把日本海军给吓坏了。他们不知道中国到底有多少潜艇,也不能保证自己的运气每次都这么好。挨了鱼雷的军舰损管得力,好歹没有出现沉没的问题。大事没有,小事却有。维修挨了鱼雷的军舰,就花掉了上百万日元。日本与中国的战争已经打不下去了。
现任内阁首相山本权兵卫知道自己的首相位置做到了头,他根本没有力量扭转日本的局势。救灾与战争,任何一项都超出日本现在的能力范围。得到了朝鲜北部“叛徒”们在日内瓦公开亮相的消息之后,山本权兵卫干脆的在内阁引咎辞职。他辞职挺痛快,内阁首相的职位此时根本不是烫手山芋,而是一座要喷发的火山。谁都不肯坐到这火山口上等死。内阁首相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职位居然没人想去争取。
内阁成员都很清楚,现在的关键不是内阁首相的职位。日本自从甲午战争之后确立的不多扩张的政策此时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只要日本还秉持对外强硬扩张的政策,就会与中国不停的发生战争,就现在的中日两国之间的力量对比来看,日本每战必败的趋势几乎是不可能逆转。外部的环境如此恶劣,内部的情况丝毫不比外部好。关东大地震之后,日本工农业水平继续萎缩,失业、破产。外部压力无法向内部转移,内部问题无法向外部转移,整个日本内外交困,社会冲突到了极为危险的边缘。
日本陆军部海军部都请求高桥是清出任首相。近十年来,也就高桥是清完成了首相任期,尽管当时高桥是清遇到“空前的压力”,日本上层与百姓回想起来的时候,高桥内阁那几年的日子还算是过得去。然而高桥是清倾向于婉拒这个请求。高桥是清不是傻瓜,他怎么可能看不明白现在的问题。日本民间压力之大是空前的,人民缺衣少食,所以日本民间的想法是“尽快解决这个现实问题,实在不行出去抢也是很好的办法”。高桥是清对此根本无法可施。
日本内阁开会讨论的甚至不是怎解决问题,而是先选出谁来当首相。
在这么走投无路的局面下,高桥是清还是提出了一个建议,派人去和人民党谈一下。这么一条建议得到了日本内阁的同意。人选倒是很好挑选,高桥是清推荐北一辉作为日本特使。现在内阁成员都知道北一辉这么一个介于国民与非国民之间的存在。最后决定,由陆军大臣田中义一为代表团团长,北一辉为代表团副团长,日本派遣了这一个规格甚高的代表团到中国去与人民党会谈。
日本关东大地震之后,北一辉也算是出名了。出名的原因是在华的日本人,特别是在华的日籍人民党人以及在华的日本劳动者们发挥了爱国主义,砸锅卖铁四处筹措。人民党暗中也给与了支持,最后筹措了四百多万块钱。用这笔款子购买了1600多万斤大米以及一部分医疗以及灾区用品,雇了一艘船给送去了日本。在日本负责分发这些物资的就是北一辉。
北一辉也不缺人手,他的那个学生团队现在都跟着北一辉进行救灾。这些人都是日本现任统治阶级的成员,灾区一片混乱对他们的威胁最大。年轻人有热血,有热情,现在手里面还有物资,北一辉在地震中安置灾民的沉着冷静很让年轻人仰慕。结果日本好几所著名大学的不少学生都加入了这个救援团体。甚至有学生在学校重新开学之后,申请休学跟着北一辉参与救灾工作。
日本大学的负责人也不是什么没心没肺的存在,对于年轻学生的做法,学校甚至很支持。只要来自中国的物资不中断,他们也乐得自己的学生在民间树立良好的形象。北一辉旗下打着各个大学救援队的学生越来越多,关东地区北一辉也是上千万人都听说过的人物。
所以北一辉被请去大藏省,大藏大臣高桥是清亲自接待了北一辉。见到高桥是清倒也不太意外,见到了陆军大臣田中义一,这就让北一辉感到极为意外。又得知日本内阁对自己来了这么一个安排,北一辉沉默了一阵之后开口问道:“两位阁下,难道日本的国策要有所变化了么?”
这话一出口,轮到高桥是清与田中义一大吃一惊了。日本高层一直没有拿北一辉做法,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北一辉到底想干什么。日本陆军部早就想和中国建立一条比较可靠的联络渠道,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最初的时候陆军部允许北一辉回国也有这个打算。关东大地震之后,陆军部也就容忍北一辉的继续存在。随着时间的流逝,北一辉逐渐成了一个动不了的人物。他在日本救灾,好歹也拯救了不少灾民。陆军部中下级军官中公开吆喝除掉北一辉的人是有的,公开认为北一辉“现在罪不至死”的人也是有的。到了这个地步,除非是“私下”的天诛行动,日本上层还真不能在这风口浪尖上公开处置北一辉。
田中义一本以为北一辉是个很聪明的投机者,听了北一辉直指日本国策,他算是明白北一辉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物。
“北君对日本的现行国策有什么想法么?”田中义一眯缝着眼睛问道。
北一辉这大半年来因为操劳,两个眼圈黑的跟熊猫一样,他用疲惫的声音说道:“未来日本的国策会不会变化,在下没办法判断。当下日本的首要问题只怕是要全面收缩,在收缩过程中尽可能少损失一点。”
高桥是清登时就觉得自己很可能选错了人,北一辉已经看透了日本当下的局面,他要是作为谈判团成员,把这个底线透露给人民党的话,对谈判是极为不利的。
北一辉看着高桥是清变化的脸色,他苦笑道:“高桥阁下,田中阁下,日本靠干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对人民党来说,他们宁肯让日本这么干熬下去。日本力量只会越来越弱,再拖几年,中日力量对比更加悬殊,那时候他们对付日本就更加得心应手。就我看到的情况,中日之间的攻守之势在十年前就已经转变,而日本并没有及时调整政策,始终以为自己是优势一方,才导致了现在的不断失败。”
高桥是清与田中义一暂时没有吭声,他们早就隐隐的明白了这个问题,却没有人敢如此直白的说清楚。把自己定位在较弱的一方是非常痛苦的事情,更不用说对中国这么大的威胁的示弱。
北一辉早就放弃了日本与中国争雄的想法,在中国的时候他看到的只是中国在面对无尽的麻烦与辛苦,劳动劳动劳动。中国的社会主义制度引导中国所有劳动都不断提高中国的生产力。亲眼见到社会主义制度是如何营运之后,北一辉觉得社会主义制度未免过于辛苦。等他回到日本,经历的生活已经不是辛苦,而是一种看不到未来的绝望。天灾可以死,**可以死,没有天灾**,日本单靠国力竞争面临的局面最终还是完蛋。只要日本还国策上与中国坚持对抗,日本就没有未来。对高桥是清与田中义一的惊讶,北一辉觉得不是生气不是讶异,而是一种厌恶。到这个时候日本上层还在装什么装啊。
后面的事情已经谈不下去,高桥是清原以为北一辉是可以利用的,至少用北一辉当一个牵线搭桥的人。结果北一辉看事情太明白,明显不合适再承担这个工作。
田中义一更是郁闷,被一个从没当过官,出身也很低下,当过革命者,当过恐吓勒索小流氓的北一辉用无比明确的言语揭露了日本遇到的根本性问题,这种反差带来的恶劣心情几乎无法消除。最重要的是,北一辉句句都是实话。田中义一知道自己的任何反驳都是自欺欺人。
日本的混乱不仅没有消除,反倒因为认知上的混乱变得更加剧烈起来。
1924年7月1日,并没有参加国际联盟的美国向英、法、日、中、苏五国发了电文。内容是“鉴于当下远东的混乱局面,美国建议召开一次远东事务会议。通过协商来解决远东事物。”
这通电文背后的含义很是有趣,陈克第一次遇到了历史轨道之外的问题。对陈克来说,充分利用日本的混乱,最终达成收复包括台湾在内的所有国土,同时把日本领土给限制在四岛之内。重新恢复琉球的独立地位,这是他最终的计划。到现在为止,这个计划进行的还是颇为顺利的。日本遭遇一连串打击之后,政府呈现出混乱麻木的状态。巧妙的引导局面,让日本继续这么混乱下去,要不了几年中国就能靠自己的实力给与日本致命一击。
在这个时候,如果英国跳出来,中国有很多办法来应付英国。偏偏此时不是英国跳出来,而是美国跳出来。所谓的这种国际会议,都是大国之间重新确立自己立场的舞台。美国跳出来对中国很不利,倒是对英国日本很有利。这让陈克心里面还是颇为不爽的。因为中国是不可能公开说,我们要求日本的领土限于四岛之内,整个东亚必须由中国来决定。
先是美国发了电报,英国贼精贼精的,立刻与法国一起表示赞同。并且要求交战各方都加入这次会议。中国也只能联合了完全打酱油的苏联,两国发表了要求朝鲜代表必须参与会议的要求。这下日本就被置于风口浪尖的地位上。美、英、法、中、苏,这可都是世界列强,日本的实力无法与这五个国家相比。
按照列强一致原则,美、英、法、中、苏五个列强国家一旦达成了某种协议,在地球上就是最终决议。因为这世界上80%的国土、人口以及工业实力都掌握在这五个国家手中。日本在这五个国家面前只能给跪了。
日本国内根本想不出应对的办法,这五个国家里面,英国与日本有同盟,法国与日本之间没什么特别的关系,基于日本在远东的角色,中美苏三国都是与日本有想当冲突的国家。摆明了这件事日本是讨不了好去的。
最后在英国人的反复催促下,日本政府不得不满心委屈的派遣了代表,参加了这场列强干涉日本事物的会议。
47 解放朝鲜(五)
李润石知道自己不是神仙,他是个强记博闻的人,身为中国代表团一员参加过一战后的巴黎和会。那次和会上英国首相说过一句话,“上西里西亚划给波兰,不如给猴子一块怀表。”
朝鲜同志没见过世面,更没有陈克这样不够成熟,却接受过良好教育的领袖。实践论里面讲,每个人都要通过实践来完成对事物的认识。但是见识与知识这玩意却得靠教育,靠实践效率太低。陈克不管自己什么一个水平,好歹他把自己的知识毫无保留的都贡献出来。有了这些知识做准备,人民党照猫画虎也不会太走样。加上党内的民主讨论,以及批评与自我批评,很快一大批同志就能独当一面。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接触,李润石不认为朝鲜同志天生就如何差。他们的见识与知识水平太差。
但是这次会议,一定得有朝鲜同志出现。人民党中央说的很明白,这就是一次列强干涉他国事务的会议,日本和朝鲜就得在这里打擂台。
当然,会谈也不全是朝鲜事务。大国在一起都要谈正事,李润石的另一个工作就是和外国谈生意。
最近国内的有机化工产业突破了高温裂解技术门槛,陈克正在玩命的给这些部门做培训呢。化纤产品正在定型期间,酚醛树脂,有机玻璃等等产品已经开始在国际市场上试卖。在国际市场反应相当好。根据中国的外贸政策,中国扩大对外出口的同时,也会增加进口。国内的万吨轮生产也上了轨道,造船厂玩命的生产着轮船。航运部门则玩命的往回拉原材料。
世界市场上甜原油比较贵,酸原油价格低廉,市场销路也很不好。中国好不容易解决了脱硫技术,包括后期的硫收集再利用。中东大量酸原油无人问津,中国买了不少酸原油的油井,李润石要与英国讨论的内容之一就是这部分原油的收购与运输安全问题。
与以往一样,陈克不参加这次会议,李润石就得全权负责谈判工作。人民党将组建一支总吨位超过10万吨的油轮负责运输工作,没有英国人的合作,这些运输工作根本不可能完成。若是别人,把这些都给考虑进去,只怕要给累死。李润石不好事,却也从来不怕事。通过这样的谈判,李润石发现整个国家的经济脉络都能看得清楚。
在出发之前,李润石给军中好友兼诗友陈世俊写了封信,那是一首唱和的词。会议地点设在华盛顿,美国人野心不小,没有加入国际联盟,就尽力在美国本土召开国际会议。几年前的华盛顿会议中,就有限制海军条约,这次倒也没什么。
7月底,华盛顿关于远东问题的会议终于召开。召开之前,李润石送了一些礼物给各国代表。这是有机玻璃的风镜,以及普通的太阳镜。不仅这些镜片都是纯净透明的有机玻璃制造。镜腿的弹簧也是那种外开弹簧,能向外撇开十几度。对于脸部宽大的人非常合适。这种精细零件看似没什么仿造的难度,但是制造起来要求相当高的加工技术。懂行的人一看就能明白。更不用说有机玻璃这种新材料。
与会的都是大有身份的人,对这些小玩意根本不在乎。会谈直奔主题,朝鲜现在的问题到底怎么解决。
美国一直吆喝着民族自决,尽管他们是绝对不会给印第安人自决权的。这次朝鲜的事情美国就旧调重弹,要求朝鲜地区实行国际监督之下的民族自决。
这种充满敌意的做法登时就遭到了日本的强烈反对,朝鲜的民族自决注定是朝鲜要复国。英国人也立刻表示了反对,如果英国支持朝鲜自决,就等于把日本给卖了。朝鲜能够自决,那英国的殖民地能不能自决?印度能不能自决?爱尔兰能不能自决?
苏联代表来参加会议原本纯粹是打酱油的,他们被封锁了好几年,也需要回到国际社会的机会。中国同志兑现了承诺,持续对日本实施压制,让日本根本无力打苏联的主意。苏联本来的目的就是来帮着站个台,发言的时候吆喝几嗓子。一瞅美国这民族自决,苏联敏锐的发现了背后的含义。美国人对殖民体系也是抱持一种强烈的反对态度。不管美国是不是入侵过苏联,好歹这种立场与苏联的立场是不谋而合的。于是苏联率先表示了支持。
法国很快就明白了美国的意图,法国代表哪怕与日本没什么利益交集,同样坚决反对民族自决。
朝鲜代表听了各国代表的发言,委屈的差点眼泪都掉下来。朝鲜干英国法国什么鸟事,结果英国法国竟然公然干涉朝鲜内政。必须说明的是,朝鲜志士们中间对中国还是有不小顾虑的,如果朝鲜恢复与中国的传统关系,他们是能够接受的。不过也有朝鲜志士担心赶走了日本人,中国人再吞并了朝鲜。现在听世界大国之间的发言,朝鲜代表再也没有了担心中国的心思。与这些如狼似虎的外国一比,中国同志对朝鲜实在是春天般温暖。
把朝鲜刨除在外的话,六个大国分成两大阵营,中美苏三国明显立场一致,英法日作为殖民主义的支持者,还是那套帝国主义风范。作为受害一方的朝鲜,根本没有发言权。
第一天的公开会议就这么不欢而散了。
大国的利益都是多样的,谈论朝鲜问题可以不欢而散。各国代表团里面自然都有各种商务代表。商务代表们则热络的召开着自己领域的讨论。中美英三国之间的石油协议进展的就相当不错。
美国是20世纪出最大的产油国以及炼油国,英国空占了那么大的地盘,实际利用相当有限。在中国开发出玉门油田之前,中国一度被认为没有石油资源。现在有了玉门油田之后,算是一个“贫油国”,美国很想成为中国的石油供应国。
英国人当然不肯把这么大的市场拱手相让,英美两国都想知道中国一年想进口多少吨原油。中国方面当然不肯凭白的受敲诈,英国方面掌握着世界石油市场的主导权,英国的原油交易所价格是世界价格的风向标。美国的德州石油产量再大也没有定价权。所以中美一旦能够达成石油供货协议,那就直接把英国给扔在一边。
中国最终给出了一年2000万吨原油的标准之后,英美的争夺立马就激烈起来。谈判到了第三天,苏联代表“知道了”消息之后,也横插一杠子。三国都想争夺中国这个大市场。
中国方面的要求就两个,价格要优惠,供货要稳定。在这方面,英国的优势到没有美国那么大。毕竟从中东到中国之间的距离也不比从美国到中国近多少。英国的优势在于有很多别人不想要的高硫石油,所以英国人最后分到了1000万吨的配额,而美国也得到了1000万吨的配额。价格远低于世界普通价格。
至于中国自行运输的要求也得到了两国的同意,反正中国的油轮数量极少,大部分运输的利润还是被英美两国的运输公司给弄到手的。英国商务代表理论上谈妥了这么一大笔买卖之后,心情大好,从23年开始,中国新增的丝袜塑料产品买卖搞的很大,这一下英国就能很轻松的平衡中英贸易了。还能把中国很大一部分石油命脉掌握在英国人手中。
与朝鲜问题的各项商务谈判热火朝天,进行的颇为顺利。而名义上召开这次会议的核心问题,朝鲜问题,始终没有进展。
日本代表公开提出,要求各国一起扑灭朝鲜叛乱,把“朝鲜叛乱份子”交给日本处置。美国代表继续在为难日本人,他们提出有关日本要杀光朝鲜人的事情。日本方面自然是极力反驳,试图告诉与会各国,这是谣传。
朝鲜代表终于得到了发言的机会,他们拿出大量的证据证明日本在有目的的屠杀灭绝朝鲜人。从朝鲜北部的死亡矿山,到日本大量屠杀朝鲜人。当然,朝鲜也不忘记证明日韩合并条约本身就是一场骗局。签署者根本不是朝鲜国王,而是由下面的权臣私自签署的条约。
说到伤心处,朝鲜代表忍不住哭泣起来。这悲痛的哭声倒也有了一些感染力。
最后英国方面提出,这件事不能按照民族自决的方式解决。日本可以保证绝对善待朝鲜,但是各国不能通过干涉手段来分裂日本的固有领土。
“固有领土么?”苏联代表重重的横了一声。沙俄时期俄国也干涉过朝鲜,甚至得到过很大的利益。所以苏联代表干脆用嘲笑的语气问道:“到底是什么时期的固有领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