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一章 崩溃(十九)
工农革命军18军要消灭的“满铁”,全称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是1906年——1945年在中国东北存在的rì本的特殊公司。rì本经营满州的核心。在极盛期里握有了80多家关联企业的股权。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曾被称为“rì本在中国的东印度公司”,即以公司的名义实行殖民侵略。因此满铁也被称为“殖民会社”。
1906年成立之初就攫取了长约1,100公里的铁路。从1907年6月开始,把攫取的干支线全部改为标准轨距,先是安奉铁路的改轨和变线,在改轨的同时,修建了中朝边界上的鸭绿江铁路桥。从1908年开始,分别修建了大连至长chūn、苏家屯至抚顺等线段的第二线工程;与此同时,大规模地扩建大连港。除了拥有铁路之外,还在铁路两侧拥有16.7米至3000米不等的满铁附属地,附属地总面积达482.9平方公里。由于rì本取得每10公里可驻兵15名的权利,因此,南满铁路成为rì本大陆政策的据点,先后由关东都督,关东长官、驻满洲国大使,对满洲事务局负责。
为了掠夺东北的资源,满铁成员都是心思用尽,段毒辣。有了投降的东北军之后,工农革命军迅速得到了关于满铁的大量情报。“这满铁可会欺负人了!”这是东北军最爱的话。
“那咱们也欺负欺负他们吧。”人民内委员会的同志像是开玩笑般对前东北军官兵道。
“怎么?”东北汉子们对这有些奇怪的话表示了不解。
工农革命军不能虐待俘虏,这是纪律,也是原则。这种事情也不能开什么先例。但是有些事情也必须做,所以东北军投诚份子的存在就显得非常有价值了。
“我们现在要洗劫满铁,有些事情需要江湖上的朋友帮忙。”人民内务委员会的同志的也相当明白。
“是!是!”前东北军的官兵们在分别谈话的时候都很明白的连连点头,“其实不用找什么绿林,现在奉天都丢了,不少东北军的兄弟没饭吃,找他们就行!”
做了准备之后,人民内务委员会的同志也开了个会,负责同志神sè严峻,“有些事情我们现在必须做,如果要追究起来的话,我们是要承担责任的。这件事我们要不要在军党委里面讨论?”
同志们有些犹豫,陈克要彻底消灭满铁的态度非常鲜明,不过这不等于陈克公开支持对满铁成员实施全面屠杀,对于人民内务委员会来,为了获得机密情报,那就得把满铁成员“往死里整”。这可是实实在在字面上的意思,这一段盘锦周边的满铁据点已经被抄掉。rì本人的口风倒是很紧,而且这些人还真的看不起中国人。
普通的拷问之后,他们还吆喝着大rì本帝国如何如何不会放过人民党。后来实在是没办法,只能在满铁成员面前活生生的把几个顽固rì本鬼子活剥了皮,然后用开水给烫死,那些满嘴胡言乱语的满铁成员才知道人民内务委员会不是开玩笑的,结果这帮渣吓得屎尿齐流。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起来。
可这时候已经晚了,既然这些人已经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那也只能在印证他们的东西无误后,在每个家伙后脑勺上来了一枪,然后一把火送他们回rì本。
这等事偶尔干一两回可以,却不能总是这么干。大概规模干起来的时候就得有出来干脏活的,内务委员会就只能找其他“合作伙伴”。可这事情拿到党委会上,就极为麻烦。党委会议要记录,总不能在以后的记录上记载着大家热烈讨论要不要对满铁成员用刑,用刑程度,以及对扛不住用刑的死亡人员如何处理。军队那脾气,你让他以侵害百姓的理由公开枪毙上百万rì本人,军队眉毛都不会眨一下,可是这等秘密活动,军队铁定不会插。若是党委给公开否决了,那就麻烦了。
人民内务委员会必须服从党的领导,党委不能插人民党内委员会的调查以及抓捕事宜,却不等于党委不能否定非纪律与安全xìng质的行动,而且没有党委与部队的支持,人民党内务委员会也完全没办法单独对满铁采取措施。
经过讨论,人民内务委员会的同志决定在党委常委会议上提出这个请求。
常委会人数就少的多,其实就是部队的军长、政委等四五个人。决策效率很高。
“我们希望部队不要干涉那些满铁成员是怎么死的。”人民内务委员会的同志很直爽的提出了要求。
政委听了之后想点什么,又什么都不出来。等了好一阵,他才道:“毕竟得留一部分明正典刑,我们也要给受欺负的群众一个公开的交代。”
其他后勤部,参谋部的同志都很聪明,即便刚开始不完全明白,听了政委的话之后,他们也都明白了。参谋长苦笑着道:“我是觉得不合适。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看意见已经如此对立,一直没吭声的穆虎三终于开口道:“那些rì本人掌握的情报就那么重要么?”
“很多情报关于rì本国内情况,rì本人是不会轻易交代的。反正部队对他们也是枪毙,那还不如多问些情报出来。情报来源毕竟还是少。”人民内务委员会的同志道。
“不用想那么多。我们只要解决了国内问题,rì本弄什么都不没什么可怕的。”穆虎三倒是很自信。或者他本人对与虐杀致死也完全不赞成。
人民内务委员会的同志苦笑起来,“不少满铁成员在朝鲜待过,这次我们已经收集了一些rì本在朝鲜实施土改的事情。这个情报牵扯的就很多细节。”
人民党在国内实施土改,rì本吞并占领朝鲜之后也实施了“土改”。当然,rì本的土改与人民党的土改可以是完全背道而驰。人民党消灭地主,对土地这个生产资料实施公有化。rì本则是消灭朝鲜的本土势力,用抢夺来的土地制造亲ri地主。特别是在朝鲜南部平原地区,那里本来多是朝鲜望族的地主,这批人有些支持rì本人,有些不支持。rì本将大批不肯朝鲜灭亡的地主给消灭掉,把这些土地分给了那些投靠rì本的朝鲜人。更是支持亲ri派在朝鲜侵占土地,打击异己。
“这政策对rì本自然是极为有利的。土地又跑不了,没有rì本人的支持,这些地主根本无以为继。制造了这种基于政治上的不平等之后,大批朝鲜地主为了生存,还有些投机者为了发达,就只能跳上rì本的船。他们对朝鲜当地人欠下血债之后,就更得全力支持rì本,疯狂镇压朝鲜人民的反抗斗争。”人民内务委员会的同志对此做了解释,当然这些解释也是想明,人民党内务委员会绝非喜欢滥杀虐杀,工作上也有不得已的难处。
听完这些,那些原本不支持这种做法的同志也沉默下来。工农革命军是一定要打进朝鲜的,收集更多朝鲜的情报,特别是朝鲜内部这种利益集团的情报尤其可贵。不过大家也清楚,rì本鬼子轻易不会招供。而且虐待俘虏这件事甚至不是“只能做不能”的原则xìng问题。而是根本就不能做。
穆虎三思忖片刻后道:“那就这样吧,你们可以挑200人带走。其他的由我们就地枪毙。而且这200人还不能太有名,有名的必须公开枪毙。”
“这个么没有问题。”人民内务委员会的同志倒是没有任何反对的意见,毕竟能搞这些比较机密工作的,在满铁里面也是坐办公室的居多。
定下来决定之后,工农革命军就开始全面行动起来。首先就是沿着南满铁路扫荡所有rì军的沿铁路驻军据点,以及各个铁路站点。这些铁路人员都是满铁的技术人员,他们一定要尽可能清除。没了他们,铁路根本就营运不了。当然,这帮人也能够提供未来工农革命军掌握铁路的重要技术资料。
参加过歼灭二十师团的两个师一面在盘锦布防,同时抓紧休整。另外两个师就投入到这场战斗中了。
首先遭到攻击的就是鸭绿江铁路的满铁车站。18军的骑兵部队以无视身后敌人的姿态穿着rì本军服直插铁路桥。行军中骑兵团团长对此有些担心,他向政委问道:“我,咱们把桥给炸了,rì本人会不会不惜工本的重新修建铁路桥?”
政委笑了笑,“若是有人把黄河铁路桥给炸掉,咱们会不会不惜工本的修好?”
这个比方相当贴切,骑兵团长登时就完全明白了。
“加快速度前进!”团长命令道。
丹东的鸭绿江大桥是rì本重要的交通枢纽,1909年开工个,1911年完工,是一座十二孔桥。rì本常年有驻军守卫。这批驻军数量不足300,尽管已经通过电报得知rì军与中**队开战,他们却没有足够的jǐng惕xìng。
东北军根本不堪一击,已经夺取奉天的消息早已经传的到处皆知。而rì军与工农革命军之间的战斗却没有提及。更别rì本遭到重创的事情。既然当面已经没有敌人,rì军守军就完全轻松起来。看到了大队“rì本骑兵”骑马而来,他们也没有丝毫jǐng惕xìng。
直到马队近了,守桥部队才觉得有些认真起来。这帮“骑兵”身穿陆军的军服,可是看骑术又不像是陆军临时上马的模样。这不伦不类的打扮很是让这些守桥rì军感到奇怪。等骑兵近了,守桥部队上前拦住了这些“rì本骑兵”。
等搭上了话,守桥部队就更奇怪了。且不马匹的各种装备明显不是rì本骑兵的模样,而且这些人的仪表气度与rì本军队那种等级森严的感觉大相径庭。但是虽然每个国家的风气特点或许不同,但是人类感到意外时候露出的表情却是相通的。
没等rì军开始全面盘问,他们就感觉“rì本骑兵”为首的那人突然杀气腾腾,那人突然抽出马刀向着面前的rì本人砍了下。
军队毕竟是军队,rì本军队的基本训练也是不差的。即便遭到突袭,很快就死了些人,但是在哨所岗楼里面的rì军还是紧急拉响了jǐng报。很快,鸭绿江两岸都响起了刺耳的jǐng报声。
骑兵团长命令同志们歼灭了面前的敌人之后,就见到桥中间的桥面居然开始缓缓转动。原来对岸的rì军发现来袭击的敌人数量庞大,怕抵挡不住,干脆就把中间原本用于方便船只通过的开合桥面给挪开,以防止敌人顺着大桥冲过来。
狠狠的啐了一口!团长骂道,“这帮***还怪机灵呢!”一路上顺风顺水,还做了伪装,天知道怎么就被rì军给识破了。团长心里面自然不会高兴。
“热气球准备升空观察,爆破组开始炸桥!”团长喊道。
桥对面的rì军已经架起了武器,而且向附近驻扎的步兵联队发了电报。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顶多四个小时,rì本步兵联队就能够赶来援助。对面的守军指挥一面感到庆幸,一面还觉得奇怪。这敌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们虽然数量不少,但是凭这么点人是不可能占领这座大桥的。即便占领了,也会遭到rì军的围攻。他们跑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知道他们看到有些人在桥上铺设**,rì军才有些明白这支部队是来干什么的。虽然知道桥梁遭到一定破坏在所难免,不过这桥是钢筋水泥主体的,即便是**爆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看到几个人腰上系上了缆绳,从桥墩侧垂下了,rì军是又急又怒。那些人摆明了是要炸桥墩。不过守桥的rì军又感到有些意外,那些人身上没有背负什么大量的**,就身上那几个鼓鼓的小包,携带的**绝对不可能炸跨这座大桥的。
“上前shè击!”rì军即便对奇袭的敌人的行动感到奇怪,却也不能对此置之不理。
但是领他们目瞪口呆的是,rì军还没有上前shè击,却见对面的敌人已经搬了好些沙袋过来,在已经分开的桥头上垒起了防护堡垒。
桥上有人的情况下怎么爆破?难道对面的敌人都是傻子么?rì本人想到。
不过既然对面的敌人已经占据了工事的优势,rì本人慢了一步就吃了苦头。他们冲上桥面的那些人被机枪打得抬不起头来。而且桥面是硬化过的,子弹反弹的很厉害,rì军在蹦跳的流弹下吃了不少苦头,出现相当大的伤亡。
而就在战斗展开的时候,桥面以及桥墩上接连出现了十几次小规模的爆炸。由于有工事,桥头负责压制rì军的作战部队根本是毫发无伤。
骑兵团的团长掐着表,rì军对岸的敌人援兵很快就要到了。如果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只是在桥面上炸开几个小缺口,那就是大笑话了。使用了塑胶**之后,这次爆破是炸开几个缺口,然后塞进大量**,一次xìng彻底连桥墩带桥面炸跨几段。rì本不惜工本的修也挺好,如果他们能够明年chūn天修建好那就更好了,工农革命军就能够沿着鸭绿江大桥打朝鲜。
不过这种美妙的预期必须是先完成眼下任务之后才行。而意外的失,让rì本还占据了另外半边桥。时间是越来越短了。
工农革命军的骑兵团长着急,对面的rì军更加着急,他们眼见这经过数次小规模爆破,桥墩上已经被炸开了一个深深的切口,如果只是在桥墩外面绑**,炸好多次效果也不大,不过在这样的切口中填放大量**,一次就能把桥墩给炸上天了。
只见那帮炸桥墩的家伙们在桥栏杆上绑了滑轮,爆破完全不要命了,安放**后,刚拉上,甚至没到完全安全的区域,就开始引爆**,**刚炸响,他们立刻就继续坠下继续安放。“先把那些人给打下来!”rì军指挥官跳着脚对部下喊道。
“可是咱们在桥面上根本打不到他们!”部下解释道。
“那你们都到河岸上打!不要管正面的敌人了!”rì军指挥官嚎叫起来。
看到rì军的步枪们跑上河岸向炸桥墩的同志shè击,桥上的工农革命军开始调转枪口猛烈打击敌人。不过桥头的shè角有限,敌人躲在shè击死角的时候,就打不着。骑兵部队在鸭绿江这边对rì军猛烈shè击,迫击炮也随即加入了shè击行列。不过对岸敌人并不是要与骑兵部队对shè,他们的目标是工农革命军桥上安装炸弹的同志。这样的目的让rì军有足够可以躲藏的地方。这年头的步枪shè程其八百米稀松平常,一公里也很正常。几名shè对着悬在半空中的一个人打,命中率极高。爆破登时就牺牲了三个。
爆破队的工兵同志看着被拉上来的同志已经牺牲了,登时眼睛都红了。工兵指挥员一声大喝,“党员们跟我上!”立刻就出来了七八个同志。
爆破指挥员转头对负责拉绳索的同志大声道:“如果我们下被打死了,你就把绳子放了,不用再拉上来。咱们不稀罕那几根绳子!”
拉绳索的同志登时就愣住了。如果同志受伤之后,哪怕是重伤,拉上来好歹还可能有救。这放了绳子,同志重伤之下再掉进水里,那可就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看着拉绳子的同志目瞪口呆的样子,爆破指挥员一面往自己腰里系绳索,一面怒喝道:“这rì本人的援兵马上就来,不赶紧完成工作,我们得死多少人?要是不炸塌桥,rì本的援军顺着桥过来,咱们又得多死多少人?别废话了,一会儿你喊数,从一开始,你喊一声,我回一声一样的数,我回不了数了,就明我不行了。你们就放绳子,下一个就上!”
完,指挥员翻身已经爬过桥栏杆,背着**垂了下。
他刚下,对岸rì军步枪点shè的shè击声音就响了起来。桥面上的同志连忙大声喊道:“一!”
“一!”爆破队长答道。
隔了片刻,桥上的同志喊道:“二!”
“二!”桥下又传出了一声回应。
同志们很想探出头看着爆破队长的行动,可是河岸上的敌人却玩命的往桥上shè击,大家只能躲在栏杆后面,躲在沙袋口面,根本探不出头。听着四处响成一片的枪声,同志们心里面跟刀扎般难受,却又无可奈何。
数到了十二,桥下传出了很不清楚的“声音,我已经把**放上了,马上装……”接着就没了声音。
“连长,连长!”爆破组的同志连忙大喊道。可怎么喊都没有回应。
“十二!十二!”负责绳索的同志哪怕知道爆破指挥员已经凶多吉少,还是忍不住一面用力拍着桥面,用力喊道。但是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而另外一名爆破组的干部已经把绳子系在了腰间,他擦了把泪,翻身刚过了栏杆,“还这么数数!”完之后,他就顺着绳子下了。
rì军看来已经找到了shè击的诀窍,连续下了三名同志,都是刚数到五,就牺牲了。桥上的同志已经是心如火焚,又痛如刀绞。这次为了保证**的可靠xìng,所以用的是安全**,必须使用雷管引爆。即便是岸上的同志用步枪打中**包也没用。
“把你们骑兵的钢甲给我穿上!”爆破组的副队长喊道。
“那东西护得有限!”负责放绳索的同志焦急的道。
“没事,只要能让我活到把定时雷管插进就行!”副队长完全没有考虑自己能不能活着上来。
负责绳索的同志一愣,不过到了这时候也想不了那么多了,他让后面的同志送骑兵胸甲过来。刚拿起三副胸甲,就听到地面上负责与热气球联络的同志气急败坏的喊道:“对面远处发现了大队的敌人!顶多半小时就过来了!”
“妈了个X!”团长大骂道,“我就这么没用!化妆袭击也能被看出来!”
负责绳索的同志也管不了那么多,他一面让人给爆破组副组长穿戴胸甲,一面自己给自己也穿上了一套,在其他位置上也给裹上了甲叶。
滑轮一共放了四组。倒不是大家不肯放更多,而是位置不够。尽管明知下面的同志牺牲了,但是绳索始终没有放开,大家还是希望能够把同志拉上来,哪怕是遗体,也尽可能的运回。如果让同志们就这么掉入鸭绿江,以后无论怎么寻找,都不可能找到他们的遗体。更别,这些遗体若是被rì本人得到,只怕就会被rì本人残酷对待。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考虑这个了,咬着牙砍断了绳索,片刻后就听到了重物落水的声音。负责绳索的同志给自己也系上了绳子。面对惊讶的爆破组副组长,这位同志大声道:“咱俩一块下,我挡着你。如果我死了,你就拿我当个盾牌。什么都要完成任务,不能再死咱们同志了!”
爆破组副组长也不再多话,“行!一块下!”
两个人检查了一下绳索,喊了声“一二三!”就一起翻过栏杆,向下方坠了下。
桥上桥下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在桥面上哪怕是知道脚下是鸭绿江,也能看到江水,可大家毕竟脚下是坚实的桥面,悬在半空的时候,大家才知道这是完全不同的。下面的江水滚滚流动着,江风有力的吹在脸上,向下稍微多看了几眼,就感觉江水仿佛要把自己吞噬带走一般,接着就是一阵微微的眩晕。
还没等习惯这种感觉,敌人的子弹已经嗖嗖的飞了过来。前面的绳索员还没有中弹,后面的爆破员就喊了一声。“怎么样!”绳索员连忙喊道。
“死不了!继续往下坠!”爆破组副组长咬牙切齿的喊道。
又放下了几米,绳索员觉得左腿上仿佛被火钳猛穿而过的感觉,接着整条左腿都用不上力气了。他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就紧紧咬住牙关,再也不愿意发出任何声音了。在决定一起坠下的时候,绳索员心中充斥着因为战友牺牲的巨大悲痛,而且也为同志那种视死如归的革命jīng神感动了。那时候生死根本也没什么令他害怕的。
可是现在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真的是死定了!仿佛是要证明这种想法般,一颗子弹集中了绳索员的左肋,尽管里面垫了钢甲,子弹没有完全穿透。不过巨大的冲击,让绳索员忍不住喷了一口血出来。
也就在此时,绳索员好像听到背后的爆破组副组长喊了一声,“行了!”绳索员心中一阵轻松,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继续控制绳索了。
这时候,绳索员感到胸口、腹部、腿部上又中了几枪,只是有前面的伤在,这几次的痛楚反倒没有那么强烈。只是胸口越来越难受,越来越闷,耳朵里面慢慢开始嗡鸣。绳索员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划过脑海的却是另外的想法,“既然已经死定了,好歹也要让后面的爆破组副组长别再受伤了。”想到这里,绳索员虽然没力气扭头往后看,他却用尽全力,将四肢大大张开。
在岸上的同志看到绳索员这个奇怪的姿势,一开始还不理解。但是片刻之后,就看到绳索员的左臂异样的扭曲,接着半截胳膊以九十度的角度垂了下来。敌人的子弹击中了他用来遮挡后面爆破的臂,竟然把臂骨头完全给打断了。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遮挡,却明显救了后面爆破一命。而正当同志们心痛如绞的时候,就看到绳索员的身上连中十几发子弹,头上绽开了一朵红白相见的血花。rì军密集的子弹集中了他绳索员。
看来rì军也是知道事情不对,如果按照这样下,爆破注定会成功!他们也疯了,开始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猛烈shè击。这反倒是误打误撞起到了效果,有些子弹集中了已经放在桥墩缺口中的**包,差点就把**包从缺口处打飞出来。
而方才爆破组副组长已经腿上受伤,看到这个局面,他索xìng抓出了桥墩的缺口处,用胸口紧紧顶住了插好了定时雷管的**包。
团长虽然不知道现在的这个爆破到底是谁,但是他已经知道了爆破的决心。团长对这恶通讯员喊道:“打信号,让桥面赶紧安装**,然后立刻撤退。”发布完命令,团长转过身,用衣袖在脸上狠命擦了一下,然后才转过头对同志们吼道:“准备撤退!”
rì本的增援联队不可谓来的不及时,接到求救电报后,这个联队马上出动。原本四小时的路程,他们只花了三个小时就赶到了。当他们赶到桥畔,看到对岸的“rì军”迅速撤退的同时,桥身先是晃了晃,随着闷雷一般的声音,宽阔的桥面就跟玩具一样倾斜过,接着桥面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坚实的鸭绿江大桥几十米宽的一段桥面碎成数段,轰然坠落下,在江面上砸起了冲天的水柱。尽管距离断裂的桥面还有几百米远,但是飞溅到空中的水雾顺着桥面落水砸起的剧烈空气流动,如同东北冰冷的秋雨般刮在他们脸上。
rì军几乎是毫无意识的涌到桥边,却看到鸭绿江大桥垮塌了一大截,而且中间的一个桥墩只剩了半截。如同海中残破的礁石般孤零零的树在奔腾的鸭绿江水中。那断裂的巨大桥面已经完全沉入了江水中,江水中除了一个个大大的漩涡之外,从江面上完全看不到任何痕迹。
骑兵团杀了所有rì军之后,急速撤退。这本是一场巨大的胜仗,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同志露出笑容。在敌人火力攒shè中的战友,消失在巨大烟尘与火光中的战友,他们的身影深深的刻在大家的脑海中。但是这带来的并不仅仅是悲伤,更多的好像是另外一种不清但是超越其上的东西。
经过这样沉默的行军之后,部队终于到了安全的地区。团长命令部队停下来。同志们沉默的勒住马,又不约而同的下了马。大家知道团长有什么要,如果现在还不些什么,大家觉得自己肯定受不了。
团长很快出现在部队面前的一个小土坡上,他也下了马,yīn沉着脸,和大家一样,那表情不仅仅是悲痛。“同志们,我们今天牺牲了很多同志!我们已经不用再他们是怎么牺牲的,我们都看到了!”到这里,团长脸上的肌肉微微哆嗦着,一时竟然不下。
有些同志已经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更多的同志红着眼圈抹着眼泪。
“同志们!不要哭!”团长虽然这么,他的眼圈也红了。再次用力擦了一下脸,团长大声道:“同志们,我们的军旗为什么是红sè的?因为红旗是烈士们的鲜血染红的。看到大家并没有鼓起气势来,团长再次喊道:“我们的军旗为什么是红sè的?”
“因为红旗是烈士们的鲜血染红的!”同志们异口同声的喊道。
“我们绝对不会给这面红旗丢脸!”
“我们绝对不会给这面红旗丢脸!”
道这里,团长胸口剧烈起伏着再次沉默下来。然而在全团同志的注视中,团长很快攥紧拳头举起臂,他用尽力气高声喊道:“消灭侵略者,解放全中国!”
“消灭侵略者,解放全中国!”同志们也跟着怒吼起来。尽管骑兵团的编制并不大,但是这坚定的吼声却穿透了空气,清晰的回荡在原野上。
“消灭侵略者,解放全中国!”
“消灭侵略者,解放全中国!”
……
这次战斗结束后,18军骑兵团荣获集体一等功。而两位勇敢牺牲的同志,成为了工农革命军最初的两位特等战斗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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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二章 崩溃(二十)
“骑兵团的同志真的炸断了鸭绿江大桥?”穆虎三只是简单的重复了这么一句,却没有再说别的什么。
但是18军军部里面的同志却兴奋起来,炸断鸭绿江大桥,直接切断了日军最快捷的交通线,如果集结所有兵力,特别是18军背后的14军能够派部队支援的话,夺取沈阳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不要这么想”,听着同志们对这个未来战局不断扩大的讨论,穆虎三终于答道,“如果按照原先的军事计划,我们现在应该已经占领沈阳,并且封锁了中朝边界。可是实际情况是,我们现在只拥有了盘锦地区的控制权,还不是完整的控制权。日军可以从好几个方向向我们发动进攻。实际上原先那个计划已经失败了。”
在一系列的大胜下,穆虎三居然说出了“失败”二字,这不能不让同志们感到愕然。
穆虎三神色严肃的说道:“我们的确是打了一系列的胜仗,但是这些胜利的结果仅仅是让我们能够在盘锦站住脚。如果没有这一系列胜利,我们现在很可能就要撤退回锦州去了。同志们,大家刚才讨论的计划在我们攻克锦州的时候,因为外部情况的变化,已经失败了。”
军部里面只有少数人才真正能理解穆虎三的话。虽然从锦州出发后,大体的作战路线与原先的计划基本一样,实质上这已经是完全不同于原先计划的新战斗。
“现在所有的战斗与行动都围绕我们今年冬天能够在盘锦地区坚持下去为目的,这绝非是一件容易事情。希望同志们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穆虎三知道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完全理解的,不过这等事并非当下的急事,当下部队还能充分机动的时候,所有问题都不是太大的问题。进入冬天的时候,部队才会真的遇到问题。
“所以现在杀光满铁所有的人!”穆虎三命道。
多年以后,垂老的杜丘冬人躺在医院里面,准会想起1915年10月22日的被绳捆索绑带往刑场的那个遥远的下午。当时,杜家屯已经是铁路边一个比较热闹的镇子,一座座土房都却不敢靠近铁路,都比较靠近铁路边不远的一条河边。河面不宽,但是水很清澈,河里偶尔露出一两块石头,而河上没有桥,只有一些打进河底的木桩,只要不是雨季,这些木桩就会露出水面。行人可以在上面来回走动。
工农革命军的袭击发动的极为迅猛,杜家屯是满铁的一个小站。包括部队,满铁的工作人员、技术人员,还有杜丘冬人充当院长的一个小小医院,都在这个地区。
满铁人员到达东北之前,都要接受军事训练,无论男女都是如此。队列,基本射击,这是日本的殖民部门,随时都可能遭到本地人的反抗。满铁成员是这么被教育的,他们自己对陌生国度的恐惧也强化了这种认知。
但是真正遇到的袭击却不是本地人发动的,从遥远的中国南方一路杀进东北的人民党突然把矛头完全针对了满铁。这是满铁成员原本根本没有想到的。
战斗是凌晨开始的,突然间就开始的爆炸把杜丘从睡梦中惊醒。这些日子来,满铁倒是全面警备,杜丘睡觉的时候也是穿着衣服。
这个满铁的集中地也是有小炮与机枪的,不过数量并不多。一开始的时候,杜丘还觉得满铁的火力抵挡住了人民党的进攻,然而人民党的火力只停顿了片刻,接着战斗局面就彻底发生了巨变。杜丘很久后才知道,那种一开始打退人民党的战斗只是自己的错觉,在军事上那是人民党实施的火力试探。通过交火确定敌人火力配置与获利强度的一种手段。在测试结束之后,人民党就会根据敌人的力量进行针对性的战斗调整。一般来说,在人民党调整完后发动的进攻面前,没有谁能够抵挡的住。满铁就是如此。
接下来的局面只能用血腥来形容,杜丘等医护人员没有被派去参加第一线的战斗。满铁的决死抵抗只是产生出更多伤者。而工农革命军占领了房头之后,居高临下的机枪扫射就让战斗成了屠杀。杜丘忘不了,他和为数不多的女护士们正在后院里面给十几个受伤的满铁成员简单处理的时候,不知何时已经从房上运动过来的工农革命军机枪手对着满院子的人就开火了。满院子的伤者中最幸运的也就是从伤者变成了垂死者,而那些来来往往的女护士更惨,她们正在院子里面来回走动,更容易被子弹打中。三四个女护士顷刻就被撂倒在地。
其中一个女护士后脑中枪,子弹从额头直穿出来,那惊愕的神色以及额头上那个异样的大洞仿佛烙刻在杜丘脑海里。很多年后,杜丘只要去回想,就能真实的想起来那位护士震惊与不解的神色冻结在脸上,然后直挺挺的仆倒在杜丘面前。杜丘当时正蹲在地上查看一个肚子上中枪的伤员伤势,在这么疾风骤雨般的袭击中幸免于难。不过等到杜丘明白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从蹲的姿势变成了跪坐的姿势。
这场屠杀没有持续太久,呆滞中的杜丘却清楚的记得听到有人用中国话喊道:“这里面不是战斗人员,下一个院子。”随着房上的一阵脚步,这些人开始了下一场战斗。
直到外面的人冲进来,杜丘都没有从震惊中缓解过来。即便是被绳捆索绑,杜丘也没有反抗。他唯一理解到的就是自己竟然从覆盖在战场上的死神手下逃出一条性命。
杜丘被从满铁里面的院子带出来的时候,只见地面上到处是血。子弹与炮弹让原本平整的地面变得坑坑洼洼的。院子的角落堆着一大堆日本人的尸体,那种不自然的肢体模样证明他们都断了气。尸体下流出的血水汇聚到了一个炮弹坑里面,深深的积了一洼红色液体。
所有被俘的满铁成员都被捆起来带走了,里面大部分都受了伤,有十几个重伤动不了的,干脆有人抬着。满铁的成员都受过军事教育,又不肯在“支那”人面前漏出丝毫的示弱,所以竟然没人发出呻吟。倒是有人不肯老实的跟着中国人走。中国人根本不说什么,手中的木棍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狠打,只把那些人打得头破血流。在这么残暴的对待下,那几个试图保持骨气的家伙也不得不屈服了。
这次行军并不长,目的地就是旁边的杜家屯。那些村民们都被召集起来。为首对村民喊话的人说的是当地话,语音快,乡音重,杜丘只听明白了“欺负”“反抗”“打倒”几个词。而那些百姓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然而在杜丘看来,这种激动中有着一种不太敢相信的感觉。
到了最后,杜丘看到前面发言的那个人突然转身指着被俘的满铁成员大声说了什么,这次杜丘倒是大概听明白了。“乡亲们,这些欺负咱们中国人的日本人都该杀了!不过这里面也可能有一两个做过对百姓不错的事情,这样,乡亲们谁能指出这里面谁不该死,说出他们不该死的理由,我们就不杀他们。”
杜丘看到有些百姓的眼中有着雀跃,他们用一种完全看热闹的神情看着这帮日本人,杜丘倒是见过这些人偶尔看戏的时候,就会有这种表情与神色。期冀、着急,盼着刺激的画面能够振奋愉悦他们的神经。杀日本人对他们来说只是一场大戏。乃至于他们根本不在乎这是要杀人!
就在这时候,人群中走出了一个老头子,杜丘眼睛一亮。满铁为了防疫工作,偶尔也会给周边经常接触的生病中国人治病。虽然收费不低,而且主要是为了监控流行病。就本心而说,杜丘等人根本不是为了治疗中国人。
老头子指着杜丘说道:“我家娃生病了,这个日本人救过他的命。而且我也没有见过他干什么坏事。我觉得他可以不死。”
杜丘尽管听的不是很明白,不过大概能够猜到这老头子说的话。他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期冀来。从战斗到被绑来杜家屯,人民党表现出的冷酷的作风让杜丘明白,这些人根本没有放过日本人的打算。
而这位老头子的表现,却明显打动了工农革命军的这些人。面对中国人的时候,这些中**队态度又是如此的亲和。他们脸上甚至有了微笑。
“那其他的乡亲谁与这个日本人有仇的?有没有?”刚开始喊话的那个人继续喊道。
下面的人有些想说话,却又不敢,于是就不好意思的讪讪笑起来。
等了一阵,工农革命军过来两个战士,把杜丘拽起来拖到了一边去。
再也没有人过来求情,片刻之后,工农革命军就把日本人一一拖到前面,有刽子手抱着大砍刀过来。把日本人一个个砍了脑袋。
每砍一个日本人,围观的群众中就发出一阵惊叹。而日本人看人民党竟然玩真的,就是这么砍瓜切菜的杀起了日本人,原本没有挣扎的也开始试图挣扎了,原本挣扎过的,现在就试图反抗。然而日本人的每个企图都失败了,他们被迅速制服。
日本人的反抗引发围观的中国人的一阵阵哄笑与嘲笑,人群中爆发出的声音里都是嘲笑,甚至有种不满。他们都在谴责这些日本人为什么不肯老老实实的顺从命运。
满铁护卫队的队长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原本还想维持武士的体面,可死亡的沉重压力让他终于没办法保持原有的矜持啦。他突然冲着面前的中国百姓喊道:“等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军队回来,你们都得死!你们都要给我们偿命!”
群众最初倒是有了一点畏惧,不过片刻之后就有人开会回骂起来,“x你娘,你才要死!”
“你们……你们再来多少我们就杀多少!”
“我们现在就把你弄死!”
群众们单方面的怒骂很快就鼓起了群众的情绪,已经有年轻人冲上来,对着跪在地上的满铁护卫队队长脑袋踹了一脚。有人带头,后面更多的中国青年冲上来开始殴打那些跪在地上的日本人。先是拳脚,很快有人就拿着棍棒石块什么的上来了。
中**人刚开始就袖手旁观,看群众真的要动手打死人,他们才上来拉开了群众。很快,砍头就继续进行。有了方才的冲突,每一个日本人砍头前,群众就一起呼喊着“杀了他!”“杀日本人!”“杀日本小鬼子!”这样的口号。
等砍下日本人的脑袋之后,所有群众异口同声的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不知不觉之间,群众从砍头的围观者变成了与中**队同一阵线的人。这样声浪与声浪背后的强烈敌意与杀意让杜丘冬人感到无法对抗的恐惧感。面前的中**人不过二三百,而百姓足够四五百之多,面对六七百人的敌意与杀意,勉强逃得性命的杜丘只有跪在地上深深低下头,才能感觉稍微避开一点。
处刑结束之后,日本人的尸体再次检验之后,堆积起来一把火烧了。杜丘没有看到这局面,处刑大会刚结束,他就被中**队带走了。杜丘混乱的脑海里面甚至没有能够发觉一件事,这个满铁据点其实失踪了一批人员。
必须说明的是,杜丘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放到心里面。毕竟别人是否失踪这个问题与杜丘本人基本获得生还相比,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不仅是杜家屯,整个满铁沿线上都发生着这样的事情。工农革命军将满铁据点一个个拔掉,只要没有中国人同意某个或者某些日本人可以不死的话,被俘的人员统统被处决。
在18军军部中,同志们对有些日本医生居然可以活下来感到颇为意外,“看样子陈主席说的还真对呢!难道抓一个杀一个,还真有冤枉的?”
18军政委笑了一声,“哼哼!倒不是说他们可以不死。我们只是把决定他们生死的权力交给百姓来掌控。这说明我们中国的老百姓非常善良。一旦有拿出手的理由,大家还是不想多杀人的。”
这个判断得到了同志们的一致赞成。
政委说完了这个问题,接着说道:“咱们接下来的工作就是看看能不能坚持到明年春天。”
一百三十三章 崩溃(二十一)
1915年10月23日,也就是孙中山的中华共和国临时政府成立的第21天,汪精卫急匆匆的跑进了“大总统府”。孙中山正和他的日本老婆大月薰说话,此时大月薰已经怀上了第二胎了。
见到汪精卫急匆匆的进来,大月薰扶着肚子站起身先是先汪精卫致意,然后退了出去。
“大总统,人民党释放的大批日本俘虏到了城外。”汪精卫满脸焦急,开门见山的说道。
孙中山毫无惊讶的表现,他只是简单的问了句,“是么?”
汪精卫可没有这么好的涵养,他紧接着说道:“大总统,虽然不知道人民党传单上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过现在看他们也未必真的说瞎话。现在人民党很可能把奉天给包围了,日本第十九师团已经插翅难飞。”
“那又能如何?”孙中山还是平静的答道。
这次汪精卫有点看出来了,孙中山的表情未必是镇定,反倒有些破罐破摔的意思。
“大总统,要么我们试探一下日本人,问问我们是不是可以按照计划先去天津?”汪精卫说道。这是孙中山原本的计划,等日本占据东北之后,孙中山就先去尚且在北洋残部控制的天津,尽可能得到更多国家的承认。只要各国都承认孙中山政府是中国的合法政府,孙中山就可以以这个名义要求现在尚且存在的南方北洋军与山西的北洋军归属到孙中山门下。
在外国支持这件事情上,孙中山从来是很重视的。在私下里面,孙中山也曾经与汪精卫等人说过,现在即便是向外国许下很多条件。一旦孙中山当了真正的中国大总统,大可由国会否定这些条约么。外国政府都是议会制,无论如何也得尊重一下中国的民意。所以孙中山感到他当前的最大问题是无法成为中国的真正大总统。所以很多手段根本没有办法实施。所以不管要经历何等艰难险阻,孙中山的第一要务,首先是被各国承认他的大总统身份。
不过当下的局面变化之快,孙中山也真的没有想到,曾经被以为在远东战无不胜的日军接连遭到重创,工农革命军在盘锦地区的飞机场建成之后,就开始向沈阳投掷传单。日军第二十师团被歼灭,鸭绿江大桥被封锁。这些坏消息一个个接踵而至。
日军本来就不允许孙中山等人有丝毫介入,孙中山派人询问第二十师团的去向,日本方面冷冷的回答:“二十师团现在到了朝鲜。”
不过人民党的传单上宣布,由于人民党没有收容能力,将10月20日释放二十师团的伤兵。日本随即对整个奉天实施了全面封锁。汪精卫是好不容易才弄到了一点消息。这消息恰恰证明了日本第二十师团的伤兵真的到了奉天。
听了汪精卫提出的试探建议,孙中山脸色终于变了变。过了良久,他才说道:“我们要相信友邦!他们现在需要我们的支持。”
汪精卫听了这话,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按道理说,这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不过在这个时候,如果孙中山说出想办法先维护自己的利益,或许汪精卫会感觉更高兴。
“孙先生,如果日军真的失败了呢?”汪精卫问道。
“你相信日军会失败么?”孙中山反问道,“他们并没有把所有力量都用上。我和日本谈判的时候,日军说过要派遣十个师团到中国来。现在的局面下,他们马上就要派遣更多部队前来中国与人民党作战。那时候精卫你还相信人民党能够像现在一样?”
听了这个内幕消息,汪精卫突然觉得心头的千斤重担全部放下了,不过他心中随即取代这个情绪的却是一种嫉妒。与日本谈判的代表里面的确有汪精卫。不过真正进行核心谈判的则是孙中山与陈其美。这些秘密消息同样只有孙中山与陈其美才知道。
“怪不得陈其美始终没有反应!”汪精卫心里面想到。
先前最关心的问题得到解决之后,新的问题就冒出来了,汪精卫问道:“日本的援军什么时候会到达?”
“这个就只有日本人才知道了。我们着急也没用。”孙中山答道。
日本驻东北的指挥部的确在着急这件事,在原本的战役设计中,日本原本是想突然杀进中国东北,消灭张作霖以及其他东北势力,扶植孙中山的政府。军事上则进军锦州和山海关,堵住人民党北上的道路,渡过这个冬天之后,日本就可以从容的安排军队在满铁的经济支持下完全控制中国东北。
这个如意算盘被工农革命军迅即的行动给打乱了。东北军张作霖盘踞长春,虽然谈不上什么威胁,不过计划里面应该已经被消灭的这支军事力量依旧存在。现在不仅因为轻敌损失了第二十师团的全部步兵,鸭绿江大桥也被炸断了。查看损失的部门带来的消息是,想全部修复,最少得四个月。接下来,工农革命军开始以凶残的手段清洗满铁。这才是对占据奉天日军真正致命的打击。失去了满铁之后,日军再也没有办法实施铁道机动,日军的情报来源也被挖掉了。如果说人民党是初来乍到的外来户,现在奉天的日军也不比人民党好到哪里去。
现在人民党把几千二十师团的伤兵释放,表面上看充满了人道主义,实际上更大的毒计。现在已经是十月底,天气颇冷。奉天城里面突然多出这么几千日本伤员,对于完全靠牲口实施长途运输的日军来说,这是不可承担的后勤压力。现在的日军又不是二战时候的那支日军,逼着伤员去死的事情,他们还真心干不出来。
除了先赶紧派人把伤员给弄进奉天城之外,奉天日军也顾不上面子,向日本国内不停的传递消息,要求日本陆军部赶紧增派部队到东北来。
此时的日本陆军部也快疯了,桂太郎好不容易才煽动起了对华作战的国内情绪,现在二十师团除了留在朝鲜的骑兵部队之外,步兵部队全军覆没。十九师团在奉天动弹不得。朝鲜也彻底空虚,原本的计划刚开始就完全走样。日本倒是曾经向孙中山说过,要派十个师团前去中国东北。不过对孙中山这么说的目的其实是想吓唬住孙中山,让他不要起什么异心。
现在日本也没有能力一口吞下中国,更不用说英国根本不会同意。日本的打算也是先让孙中山政府得到各国的承认,然后尽可能扶植孙中山成为中国真正的统治者。那时候作为出了大力的日本,当然能够捞到东北的好处。至于孙中山与其他国家签署什么跳跃,只要不损害日本的利益,日本才没兴趣搭理。
当下局面,奉天岌岌可危。若是孙中山政府在东北与日军一起被人民党干掉,日本的损失可就大了。他们在山东输给过人民党一次,如果在东北再输一次,就英法那个德行,别说现在正在进行欧洲战争,即便是战争结束,人民党与日本在朝鲜开战。英法也未必肯再借钱个日本。没有借来的军费,日本用什么打仗?
原本桂太郎很看不起小厮出身的高桥是清,日本军队所向披靡,最大的矛盾是陆军部与海军部争功的问题。在面对强悍的对手,日本呈现出败势的当下。桂太郎突然彻底明白在日俄战争中,高桥是清到底完成什么样了不起的功业。
派遣十个师团到中国东北完全不可能,日本紧急动员后只能派遣三个师团先到朝鲜。鸭绿江大桥被炸毁后,日军渡江需要使用船只,三个师团四五万人,靠运输船渡江就需要好几天,渡江后整顿还需要几天。按照满铁收集的东北气象资料,那时候只怕东北第一场雪都下来了。
如果不能短期内彻底消灭工农革命军在东北的部队,那么日军就要在东北能下到一米多深的雪地里面进行战争!持续四五个月的低温严寒天气,极端点说,甚至手指破一个口子,就有可能要人命。这在这样的天气下作战,不就是扯淡么!
“这群无能的东西!”想到日本陆军的丑态,桂太郎气的一面拍着榻榻米,一面大骂。
桂太郎面前的陆军将领们听着桂太郎的怒骂,脸上都是羞涩尴尬的表情。如果对面是海军部的人,陆军部好对待还能以受侮辱为借口,直接与对方打架。桂太郎是自己人,他的痛骂陆军部的将官们连起来反抗的理由都没有。这些陆军部的将领大部分都参加过中日甲午战争,他们真的认为中**队在日本军队面前是不堪一击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个想法,张作霖的东北军面对日军的确是一触即溃。
即便是中国人中的另类人民党,日本陆军部认为工农革命军也就是在山东占了地利的便宜。他们万万没想到,即便在东北,日军面对工农革命军依旧不堪一击。其实不少日本将官私下讨论过,人民党这些另类中国人能够崛起的原因是不是中国北方军队的战斗力远远低于南方军队的战斗力。如果单单评价人民党,或许可以得到这个结论。不过日本将官又得面对一个悖论,北洋军打进浙江的时候,却是一路大胜。根本没有遭到任何真正的抵抗。从这个角度来看,南方也未必就比北方强。另外,歼灭日军的是工农革命军山东部队,与南方相比,山东可算是北方了。于是关于中国的安徽特殊论、湖北特殊论、甚至山东特殊论纷纷出笼。日本陆军面对海军的时候尚可算是团结一致。不过陆军内部本身也是派系林立,地域观念极强。关东关西之间的矛盾就是最大问题。
1915年的日本陆军部当然不知道,就日本这个屁大点的国家,到了100年后的2015年,关东关西各自的电网居然电压都不同。
不过此时陆军部将领们要做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推卸与自己有关的责任,第二就是考虑怎么解决眼下的问题。于是在桂太郎面前,陆军部的将官们很快就把出兵的军事矛盾争吵成了派系矛盾,从派系矛盾有吵成了地域矛盾。
看着这群不争气的东西,桂太郎只好再次狠狠的拍着榻榻米怒吼道:“你们都给我闭嘴!”
最后在桂太郎的约束下,陆军部好歹在先派出三个师团的陆军部队稳定东北战局上达成了一致。但是陆军部将领们则要求桂太郎向国会争取到为陆军至少扩大六个师团部队编制的条件。陆军部的这些将领们认为,与人民党的这场战争不会短时间内结束,如果想达成制霸亚洲的战略,陆军最少需要26个师团,或者是至少维持上百万的陆军常备军。
桂太郎是陆军部的首领,但是他并不是陆军部的天皇。他的地位是因为政见以及利益集团的一致性才得到当下的地位。陆军部希望扩大编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些要求他无法拒绝。不得已,他私下去了现任首相高桥是清的官邸,进行了私人拜访。
听了桂太郎的请求,高桥是清没有立刻表示同意或者反对。当了这个首相之后,高桥是清接触了更多上层,以更加贴近的角度见识了主导日本政局的内部派系大斗争。他以前觉得同舟共济才是王道,对于党争政争十分厌恶。现在高桥是清反倒不这么想了。真心讲,无论是桂太郎还是西园寺公望,他们想达成的都是一个强大的日本,一个充满未来的日本。海军派与陆军派之间的争夺,有传统的原因,有派系利益的原因,甚至也有个人好恶的原因。但是归根结底都是日本现在贫弱的国力并不足以支撑这些日本政坛大佬的野心。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桂太郎与西园寺公望同样没有任何区别。
“桂先生,我并不是不能答应这个要求。”高桥是清终于说道。
听到这个答复,桂太郎倒是吃了一惊。高桥是清作为海军部推选出来的首相,转而支持陆军部的要求,怎么听都觉得很是稀奇。桂太郎觉得高桥是清有着什么特别的索取,他认真的答道:“那么高桥君有什么要求呢?”
“如果我答应了桂先生的要求,那么您可以保证大日本帝国无论如何都能够获取胜利,夺取到您所说的利益么?”高桥是清问。说完了这些,他又觉得需要补充,就继续说道:“我是指如果我满足了当下您方才提出的要求。然后您在执行过程中再也不提出任何新的补充要求的情况下。”
桂太郎愣住了。高桥是清说这个条件桂太郎知道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如果他可以做到的,日俄战争中就不会数次发行战争债券。虽然陆军部的将官们拍着胸脯说,如果能够如何如何,陆军就能够如何如何。但是这种话桂太郎自己都不信。要是陆军部将官们的话真的算数,现在青岛早就打下来了,中国东北也早就占领了。
看着桂太郎迟疑不定的神色,高桥是清说道:“桂先生,现在海军与陆军达成了对人民党作战的一致性态度。但是日本国力也就能支撑到这个程度。如果我满足了您的要求,咱们短期内也不是支撑不下去。不过一旦作战失败,我们都要面临一个结果。”
说到这里,高桥是清停了片刻,他认真的看着桂太郎,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个结果就是大日本帝国彻底崩溃。”
一百三十四章 崩溃(二十二)
“大日本帝国会崩溃?”桂太郎用锐利的目光盯着高桥是清,眼神以及表情中充满了恶意与愤怒。高桥是清的话明显是在暗示,桂太郎的政策将是大日本帝国崩溃的罪魁祸首。即便高桥是清态度温和诚恳,桂太郎也绝对不会因为这一点礼貌而对高桥是清的话视若无睹。
高桥是清敢说出这话,自然就没什么顾虑以及畏惧了,他还是方才的语气和语调,“桂先生,甚至不用您的计划全盘失败,只要您的计划不能够顺利完成,大日本帝国的财政就会首先崩溃。即便这场财政崩溃不会迅速波及军队,军队能够继续完成战争目标的时间也不会很多。甚至有可能出现战争局面一片大好,但是却因为国内问题导致军队失败的可能。”
从没有人敢这么直截了当的向桂太郎描述如此局面,桂太郎脸上肌肉扭动,那是咬牙切齿导致的效果。片刻后,桂太郎从牙缝里面挤出话来,“那就让军部彻底掌握国家好了。”
对于桂太郎的表现,高桥是清一点都不意外,军部想独走的倾向一直很强烈,“明治维新之后,不就是军队武门掌握了这个国家么?结果呢,最后还不是因为各种无法解决的问题把问题交给了议会、政府与政党政治来处置么?桂先生,我相信您与军部的爱国心,但是首先有了国家才有维护国家的军队存在,让军队成为国家的统治者,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而是这等局面一定会失败的。”
听完这些话,桂太郎来见高桥是清之前那点子尊敬欣赏的心情此时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他指着高桥是清想大骂这个前小厮,不过桂太郎觉得这也未免太便宜高桥是清这个当下的帝国贵族院的男爵议员,最后桂太郎终于发出了怒喝,“你这个非国民!”
面对67岁的桂太郎的怒骂,61岁的高桥是清忍不住笑出声来,“桂先生,我并非不愿意支持战争,就我现在看,如果不打倒中国,我们大日本帝国是没有任何前途的。但是,这场战争不容失败,如果失败了,我们大日本帝国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就会化为泡影。您提出的扩充编制,扩大战争的要求我不是不能接受。但是,您也得证明这场战争一定能够胜利才行!”
两个60多岁的老头子就这么互相对视着,桂太郎愤怒中有着难以完全隐藏的心虚,而高桥是清则是坦坦荡荡的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比地位、比声望、比影响力,甚至比年龄,桂太郎都凌驾在高桥是清之上,但是此时,高桥是清却完全占据了上风。
过了良久,桂太郎终于恢复了常态,他问道:“那么高桥君希望达成什么样的胜利呢?”
高桥是清坦然说道:“我即便是支持,要先看看您提出了什么样的军事计划。”
这话说的极为直白,桂太郎也没有再多问就起身告辞了。回到官邸,桂太郎立刻召集陆军部的将校们,要求他们制定最终夺取东北的全面计划。这个倒不是太难办的事情,对如何彻底吞并中国东北,日本陆军部早就有了多方计划,而且这个计划前期的工作从日俄战争胜利之后就开始实施。
不过到了1915年10月30日,或许是因为过于劳累的原因,也有说法是桂太郎对陆军部数次拿出的最终方案十分不满,大发雷霆,桂太郎突然病倒,捱到11月11日,67岁的桂太郎去世了。
这个变数让整个日本政界都遭到了冲击,特别是日本陆军部。德富苏峰就说过过:“再建帝国陆军之殊勋,虽当首推山县有朋,但自1885年起,中经1890、1891年、对于改革帝国陆军之兵制、整顿行政机构,健全陆军之机能,其中功勋卓著者,当首推桂公。”
在桂太郎时代,面对日本陆军部里面的派系纷争、编制问题,桂太郎大刀阔斧的实施了改革,1912年曾被陆军领导层推举为元帅,被桂太郎以自己是“现役政治家而不是现役军人”的理由拒绝。他是陆军派的真正大佬,桂太郎的死,让陆军部一时间群龙无首,乱作一团。
与此同时,远在东北的工农革命军第18军并不知道日本发生了这等大事。为了剿杀纵横各五六百里之内的诸多满铁据点,工农革命军已经竭尽全力。到了11月中旬,剿杀行动才初步告一段落。
“日本的反应太奇怪了。”穆虎三在军部会议上提出了这个问题。其实18军若是全面出击,剿杀活动到11月初就能完成。但是18军一来要监视困守沈阳的日军,还要防备增援的日军突然出现,部队出动效率并不高。
军部的同志对此也是颇为疑惑,如果早知道日本的反应如此缓慢,18军甚至可以与14军汇集在一起进攻沈阳。参谋长提出了一个看法,“难道日本人准备在冬天发动进攻么?我们缴获的满铁情报中,关于东北的天气以及防寒、行军的资料很多。和日军相比,我们过冬的准备明显不足。”
“零下三十几度的天气里面作战?小规模的奇袭战倒是可以考虑,但是大规模的战役,如果没有非打不可的理由,这大冬天根本不是打仗的时候。”军后勤处长刚忙完冬衣接收工作,听了参谋长的话之后,他就忍不住反驳起来。军委明显决定让18军在这个冬天留在盘锦地区,所以赶在冬天之前,开始大量运输过冬装备到东北前线。
攻克河北之后,工农革命军遇到了一件或许能够称为幸运的事情。北洋政府的功绩之一,就是在河北实施了棉花商品化种植。而且还从美国进口了长绒棉种子。河北实施土改之后,为了提高农民购买力,河北省委大量收购河北的棉花,同时开办了多个服装厂。进军东北的部队出发时候还穿着夏装,好歹在气温降到无法抵挡之前,把内部粘了厚厚羊毛的胶底皮靴,秋衣秋裤、护膝,帽子、毛线头套、护腕、厚袜子,手套、棉大衣给运了上来。
后勤部门是最后一批换上这些装备的,后勤处的必须懂得算术知识,所以大多数都是老根据地的同志。在故乡的时候,他们11月也就是单衣外面加个外衣,哪里经受过东北这等酷寒,想起在从所未见的酷寒下打仗,他实在是忍不住要发出异议。
虽然不知道日本会不会不要命的在大冬天打仗,后勤处长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咱们中国人是人,日本人也是人啊。”
近期日本的军事表现实在是异样,参谋部的同志也猜不透日本人到底想做什么。面对后勤处长的质疑,参谋长干脆不再接腔。
所有的目光于是都落在了军长穆虎三与政委身上。政委看上去不怎么有精神,大家猜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政委自己倒是心知肚明。几天前,他和穆虎三讨论工作,起了争执。结果政委被穆虎三给训了,而且政委自己其实也承认自己的想法的确有问题。
这次宣传炸毁鸭绿江大桥的两位特级战斗英雄,部队讲述的不是他们如何不畏惧死亡,而是把重点放在“不完成任务,就会让部队造到更大损失。所以对这两位战斗英雄而言,让他们做出那样无比勇敢行动的原因并不是要去送死,而是不顾一切代价去完成战斗任务。”
部队里面也有同志提出,不顾生死的去完成战斗任务的不仅仅是这两位同志,为什么其他同志都是一级战斗英雄,而这两位同志却获得了特级战斗英雄的称号。
部队对此的解释是,“我们投入战斗是为了完成战斗任务,那些牺牲的同志的确非常勇敢。这两位牺牲的特级战斗英雄不仅勇敢,还完成了战斗任务,炸毁了鸭绿江大桥。这就是为什么评功的时候,他们是特技战斗英雄,而其他牺牲的同志是一级战斗英雄。”
政委对这种解释有些为难,毕竟工农革命军是革命的军队,这种解释会不会显得太功利。
穆虎三对这种相当“小资”的观点很是不屑。中高级指挥员培训中,曾经很直白的讲述过陈克对战争执行的观点,“不管怎么美化战争,从极为冷酷的角度来讲,战争就是让我方人员如何最有效去死!既然战争如此残酷,我们就必须让战士更加明白战争的目的所在。每个人都是军队中的一员,所有工农革命军的指战员都是为了达成战争以及其他作战的胜利。”
而政委在这件事情上明显没有弄明白这点,在战场上有牺牲与幸存,有胜利或者失败。判断指战员对部队的贡献,只有是否完成了战斗任务这一个标准。战争机器的目的就是为了获胜,每一个指战员都是这架战争机器的一员,都要完成自己的任务,根本不存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么一说。
好在政委对此事的异议仅仅是私下给穆虎三说过,穆虎三也没有想对政委过多争吵的打算。政委表示自己考虑角度有问题之后,穆虎三对此就不再提起。不过发现自己对战争的理解有比较大的错误,很是打击了政委的情绪。
穆虎三也猜不透日本人到底想做什么,以工农革命军当下得到的情报,如果日本还想对东北做点什么,就必然冒冬季用兵这个兵家大忌。即便是得到了日本国内政治斗争很激烈的情报,以穆虎三的聪明也无法想象出这个斗争怎么会对军事产生巨大的影响。这不能怪穆虎三没有想象力,自打保险团时代,工农革命军都没有出现过政治干涉军事的事情。所有制造混乱的问题至多不过是前线对战争具体执行的分歧。甚至在战略层面上,工农革命军始终有着明晰的战略步骤。战略进程的调整都是因应外部情况变化而不得不进行调整,从来没有过战略目标无法执行的问题。所以在这种内斗方面,用“夏虫不可以语冰”来形容穆虎三对日本内斗的无知,或许是很合适的。
看着同志们都瞅着自己,穆虎三说道:“既然情况不明,我们就坚持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在战斗之前尽可能创造出对我们更有利的环境来。”
一百三十五章 崩溃(二十三)
作为进军东北的总司令,蒲观水发现自己或许应该称为总后勤部队司令或许更合适。蒲观水很早前认为,国力这种东西是与有多少兵工厂直接挂钩的。后来他又认为完备的工业体系与强大完善的农业体系代表了国力。现在他认为光能够造出多少东西只是一方面,运输以及对物资流动的调配才是国力的真正体现。
工农革命军从北京、唐山、秦皇岛、山海关、锦州、盘锦一线共有整编后的10个军。除了18军在进行战争外,其他的9个军都处于防御兼后勤运输状态。想让这10个军能够完全发挥出实力,就必须疏通京哈铁路。
京哈铁路,是南起首都北京市,北至黑龙江省哈尔滨市,途径河北、天津、辽宁、吉林、黑龙江等四省二市。主要经由天津、唐山、秦皇岛、山海关、葫芦岛,锦州、沈阳、四平、长春、哈尔滨等城市。全长1388公里。共有车站171个。于1881年动工,1912年建成,全长1388千米,是中国第一条标准轨距铁路。京哈铁路连接中国的华北与东北地区,是东三省的核心铁路干线。只要能够疏通这条铁路,理论上人民党的物资可以从武汉不换车一直运到哈尔滨去。
蒲观水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京哈铁路中极为重要的一站,天津站,现在尚且控制在在北洋残部手中。天津还是各国在华驻军的司令部所在,人民党中央也不能完全确定立刻夺取天津会导致什么结果。
如果不存在东北问题,人民党大可在河北按部就班的实施土改,等到土改结束之后再收复天津。那时候就算是日本倾巢而出,在河北也占不到丝毫便宜。这个时间表不用很久,顶多到16年初就行。以现在天津的北洋守军的窘态,甚至不用那么久,北洋守军只怕就会自行崩溃。
不过东北方面的战事需要工农革命军立刻完全掌握整条京哈铁路,至少是京哈铁路到盘锦地区这一段。在这个时候,党中央觉得英国等国现在很可能要开始拉偏架了。
蒲观水最近不仅对“国力”有了和以前不同的理解,对于国家利益同样有了更深的认识。英国舰队在武汉始终“保持存在”,这个舰队肯定制订了炮击武汉的军事计划。同样,人民党炸沉英国舰队的军事计划乃至军事训练也没有丝毫的停滞。就这么剑拔弩张的时候,从武汉销往英国的各种物资依旧源源不断的运上了货轮。这些货轮经过英国舰队旁边沿江向东驶去,对军事对峙完全视若无睹。
这就是国家利益,斗争也好,合作也好,都不是只有一个标准。人民党与英国的军事对峙,围绕的是中国主权的斗争。与英国大作生意,围绕的则是中国商业利益的实现。对英国同样如此,在试图维持英国在华特权的同时,英国也因为欧洲战争的原因,必须保持从中国大量进口各种物资。
在这种背景下,英国肯定要在中日战争中支持日本。哪怕是得罪人民党也在所不惜。这就是利益的多样性,如果把世界一根筋的划分为敌人或者朋友,这种人应该在精神上活的很幸福,不过也就仅仅在精神上而已。
面对这样的利益取舍,蒲观水感到十分头痛。北京与唐山之间现在无法直接通铁路,大宗物资的陆地运输简直是噩梦。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收复天津已经是势在必行。
在这方面,中央一直好像在策划什么。蒲观水对此十分着急,又完全无可奈何。
陈克的确在策划一些事情,他所知道的历史中,美国1917年参加了欧洲战争。但是早在1916年,美国就已经确定,美国不参战的话,协约国很可能会失败。如果协约国失败,美国借给英国的巨额资金就打了水漂。所以美国必须参战。至于美国以什么借口参战已经完全不重要。
而历史上,美国参战后尽管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可是战后的英法依旧希望美国当一个“负责任的大国”,也就是说,在巴黎和会上把美国踢出了参与主导世界局面的行列。所以美国在中国试图收复在山东主权的时候,对中国表示了大力支持。加上英国不想让日本扩大在华利益,中国总算是没有被割走山东。
历史上的中国无力自保,美国即便想拉中国入伙,给自己充充场面,中国也没有这个国力支持。但是现在的中国已经不是如此,人民党尽管没有完全控制中国,却有着相当的势力。现在如果美国能够“拉兄弟一把”,中国就能够向美国提供极大的支持。
但是美国到底肯不肯“拉兄弟一把”,这是极难判断的。虽然中美之间有了一份“备忘录”,不过陈克根本不可能认为印协议的纸张能比擦包纸更有价值,而且由于这种纸质较硬,在使用方面还没有擦包纸舒适呢。
美国对利益的判断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这个只怕就得靠天意。不过陈克依旧提前通知了美国公使,人民党要对天津用兵的意图。美国公使很聪明,他希望陈克能够稍微“多等一阵”。
1915年11月19日,陈克终于等到了美国公使的求见请求。
大家都是老朋友了,说话就很直率。美国公使询问陈克到底认为协约国与同盟国谁能够胜利的时候,陈克表示以当下的局面来看,协约国的局面一点都不好。除非有更强大的力量介入,否则同盟国很可能会有一个惨胜的局面。
“陈主席,我们美国政府现在保持中立,但是向英国提供了大量贷款。我们是会对英国支持到底的。”美国公使说的非常直率。
这话让陈克感觉“很有趣”,一般以这种话开始之后,美国方面就会提出非常苛刻的条件出来。但是对陈克来讲,哪怕是美国和历史上做了完全不同的选择,加入了同盟国一方。人民党也必须支持协约国到底。有了这个底线,即便是苛刻的条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美国代表当然不知道陈克的想法,在提出美国方面的条件之前,他也有些感到心虚。稍微定了定神,美国代表继续说道:“我们希望贵方在贸易中接受英国的债券。”
陈克听完,嘿嘿的冷笑起来。人民党其他与会人员则忍不住对美国代表怒目而视了。
这个要求说白了,就是要人民党借钱给英国。英国比人民党有钱的多,土豪向穷汉借钱,听起来实在是无法形容的滑稽。
陈克冷笑了一阵之后才说道:“那么我们拿到这些英国债券之后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就我个人认为,不管我们借多少钱给英国人,英国人都会要求我们维持现状。而我们恰恰不能接受的就是维持现状。”
“这件事上,我们美国可以代表人民党与英国方面斡旋。”美国代表答道。
“有用么?”陈克问,“美国方面让我们分担债券,说明美国对协约国方面也不是多有信心么。”
美国代表沉默了,美国现在的确对协约国方面不是太有信心。
1915年春,英法联军趁德军主力集中在东面战线,发动了香巴尼和阿杜瓦两轮攻势。但因为沿用旧战术,而且欠缺强大火力掩护,结果被德军成功抵挡,己方反而伤亡惨重。该年4月德军反击,并首次使用毒气,使双方的损失更为惨重。结果1915年的西面战线,英法联军死伤百万人,德军亦死伤61万人,但战事仍然胶着。
德军因为西线压力稍减,决定先集中兵力击溃俄国,逼使俄国停战,从而结束东线战事,并且避免继续陷入两线作战的困局,东线于是变成主要战场。1915年5月,鲁登道夫计划了1915年5月开始的戈尔利采-塔尔诺夫夏季攻势,德奥联军以18个师和2000余门大炮,分兵两路进击俄军,攻占了波兰大部,德军获得了巨大胜利。俄军被从东普鲁士驱逐出去,而且还被迫放弃了波兰、立陶宛、里加以西的土地和沃伦地区。尽管没有能够按照计划将俄军逼至“波兰口袋”内歼灭。德奥联军经过6个月的激战,攻占普热米什尔、莱姆堡、伊凡哥罗德、华沙、布雷斯特、维尔诺及里加,并逼使俄军撤退至从里加湾到德涅斯特河一线。俄军共损失过百万,并且被打得步步后退。
美国当然知道,德军击溃的部队是俄国倾力打造的精锐部队。就俄国陆军那步枪比士兵性命值钱的作战思路,这些精锐部队遭到百万以上级别的损失,那是根本无法弥补的。德军即便没有能够消灭俄军全部主力,也无法逼俄国投降,但是俄国的军队也不可能再有什么更好的表现。
在这等时候,能够让中国承担一部分英国债务,对英国来说是非常好的事情。而美国大可接着这个“功绩”来展现自己的“国际影响力”。既然人民党与英国有矛盾,美国也可利用这个矛盾左右逢源。所以美国代表并不指望能够轻易说服陈克。
见美国代表不吭声,陈克也不继续逼问让美国代表难堪的问题。他换了一个话题,“如果是当下的条件,我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我想听听贵方还有什么建议。”
美国代表见陈克表示了相当程度的诚意,他这才说道:“如果贵方肯表示将会支持我们美国政府加入的一方,我国政府倒是希望能够和贵方签署一份条约。”
其他同志还没有完全弄明白美国代表的意思,就看到陈克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等大家大概明白了美国代表的意思之后,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美国代表的意思非常明白,这是要求人民党将宣战的权力交给美国政府控制。这简直是荒谬无比的要求。这意味中国承认了跟在美国后面。对美国来说,这样的好处自然是极大的,首先就是美国得到了更高的国际地位。有人民党当小弟,美国是极有面子的。而且人民党一旦答应了把宣战权交给美国的条件,那么也必然得同意接受英国债券的条件。无论是从里子还是面子,美国可是捞足了所有的利益。
在这件事上,人民党却得不到美国的任何承诺。人民党的同志甚至不用问就能猜到,在迫在眉睫的中日战争中,美国绝对不可能站到人民党一边来。除了个别同志之外,其他同志几乎有怒发冲冠的样子。
陈克依旧皱着眉头,是否同意这样的要求根本不是陈克考虑的范围内。他现在考虑的是美国这话到底是真心,还是试探。如果中美达成了这样的条约,以英国的角度来看,这场欧洲战争必然胜利。因为英国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拼命用债券从中国购买物资即可。
人民党可没有美国那样财大气粗,历史上大量的协约国黄金流入了美国,实施金本位的美国在一战中出现了比较严重的通货膨胀。人民党现在就靠出口拉动就业,拿到白条对中国有什么好处?而且英国大可用债务偿还来要挟中国。
国际上有“恶债不偿”的惯例,不过这首先得是胜利的一方没有钱在别人手里。英国一定要把袁世凯借的债务算到人民党头上,那时候人民党拿着一堆英国债券,那不是自找别扭么?陈克对袁世凯借下的那些债务是打定主意不偿还的。他自然不肯这么凭白的上圈套。
当然,从美国的角度来说,如果陈克能够接受英国债券,那可就是完美的结果。英国人肯定会对美国方面极为赞赏。
不过有时候国家的利益也不能从简单的短期吃亏来计算,陈克当然不希望战后被排斥在新的国际体系之外。从英国与法国人的角度来看,他们如果接受了美国的条件,不得不拉人民党入伙,那么他们就必须捏着鼻子承认人民党入伙前制造出的“既定事实”。要是没有一些相应的“补偿”,英法肯定要大作动作。因为从他们的角度来看,英法却是“吃了大亏”的一方。
这种利弊权衡十分困难。陈克或许深知历史上发生了什么,不过眼前的局面却是历史上根本没有发生的事情。这就需要陈克与人民党的同志们好好商量。
“我暂时不能答应这件事,请您多等几天。”陈克对美国代表说道。
一百三十六章 崩溃(二十四)
虽然是决定中国未来命运,至少是决定人民党未来命运的重要会议。人民党也只是召开了政治局会议。而这次会议也是保密的。能够放开眼睛看世界的人民党人也是少数。剩下的同志固然是极为坚贞的革命同志,不过指望他们能够提出对外的合理意见,实在是不太现实的想法。
陈克直截了当的把当下的外交困局告诉了同志们。“我们现在追求三个目标,第一是不想承担债务。第二是要解放全中国,恢复朝鲜与安南的战略两翼。第三,通过加入协约国,介入战后的国际主流秩序体系。这三个战略目标,实际上有着激烈的冲突。前两项都是对协约国,或者说侵害了英法当下的利益体系。既然已经侵害了英法的战略利益,那么在第三条上,我们就绝对不能认为英法会那么爽快的同意。所以,这就要取舍,这就要等待机会。”
政治局一部分同志倒是真心能够理解陈克阐述的局面,还有一部分同志切入点就有些不够宽广,“中国利益本来就是中国的,英法凭什么认为那就是他们的?”
陈克以前也曾经这么想过,他解释道:“我们人民党讲唯物主义。唯物主义首要一点就是必须承认事实存在。是的,中国的利益本来就该归中国所有,但是现在的事实在于,相当一部分中国主权与中国利益,并没有掌握在中国手中,而是被英法控制了。对英法来说,他们为什么要放弃已经在他们手中的利益呢?”
“他们不放弃我们就打他们么!”这是人民党内相当常见的态度。
“我们当然可以打他们,这是必然的。不过把矛盾激化到这个程度之后,我们怎么完成第三个目标,加入协约国,以图加入未来的国际主流政治。如果咱们坚定的认为,我们可以忍受封锁,忍受外国的军事威胁乃至军事入侵,那么我们当然可以自行其是。但是我个人始终认为,在局面没有到不可收拾的时候,我们还是不要做这样的选择。”
陈克年轻的时候,对于二战后不收复香港,甚至过长江之前,党还试图维持与欧美的正常关系这些事情不是那么满意的。以解放军那时候的力量,党当时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柔和姿态?陈克觉得党对“帝国主义有幻想”。
等陈克现在面临着如此局面,他自己才明白当时党的选择没有错。毛爷爷作为一名大战略家,他和党的领导层在解放战争时期追求的战略目标,其实就是陈克现在不知不觉中追求的战略目标。
尽管历史证明了同时追求三个战略目标在二战后失败了,可是人民党现在面临着一个非常类似解放战争末期的一个局面。旧有的国际战略中出现了强力的挑战者。二战后是苏联经过长期的被孤立,被打压,终于通过二战获得了自己的地位。陈克面对的则是美国崛起为重要的一股力量。虽然二战后美国成了欧美资本主义国家的领头羊,但是这并不等于一战时期的美国不代表同时代比较先进的力量。至少美国与英法的殖民主义相比,还是先进的多。
但是美国与英法之间的斗争,却不像是苏联和美国的斗争。二战后苏联是要彻底推翻,更准确的说是暴力推翻欧美旧体制。一战后的美国对英法的态度是,取代他们的世界领导地位。
陈克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同志们先理解世界局势,然后大家一起讨论中国怎么做,这个过程的难度不亚于指挥同志们投入一场战争。
难归难,该干的事情多难也得干。于是人民党政治局就连开了两天会。其间一个核心问题就是美国到底是会选择协约国还是选择同盟国的事情。
“就算是同盟国的海军不能打赢,可是美国不是有了大白舰队么?”经过陈克苦口婆心的一番讲解,人民党讨论的内容好歹进化到了比较有档次的程度。
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的实力迅速膨胀,赶上了老牌帝国主义强国英国和法国,成为世界上最富裕和最强大的工业国家。1905年3月4日,西奥多??罗斯福连任美国总统,在就职演说中他高呼:“美国已成为一个伟大的国家,这一事实促使我们在与世界其他国家交往时,我们的所作所为必须与美国这个伟大民族相称……”作为美国前海军部次长,罗斯福对海军一直情有独钟,入主白宫后,在罗斯福的坚持和积极努力下,1907年,美国海军的战列舰已达到20艘。这些战舰组成了两支强大的舰队:一支是大西洋舰队,主要由8艘战列舰和一些小型战舰组成;另一支是太平洋舰队,主力是3艘战列舰。同时,美国在亚洲还保留了一支小规模舰队,用来在中国内河执行任务。就实力而言,美国海军此时仅排于英国皇家海军和德国海军之后,位居世界第三。强大的美国海军为后来组建“大白舰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1905年,日本在对俄战争中大获全胜,进一步扩大了它在远东和太平洋地区的影响,日本在上述地区咄咄逼人的扩张势头严重威胁了美国的利益。此时,美国海军主力大都集结在大西洋,部署在亚洲的舰队力量非常薄弱,根本无法与日本相抗衡,于是一向大胆张扬的罗斯福也不得不采取退让政策,避免与日本在亚洲发生公开冲突。
然而随着美日两国在太平洋地区对峙局面的形成,双方的敌对情绪越来越严重。1906年,加利福尼亚州旧金山学校委员会宣布,将对所有的日本留学生采取隔离政策。消息传到日本,日本公众视之为奇耻大辱,立即掀起了激烈的反美示威,大肆诋毁美国人,日本政府也强烈要求美国政府对此作出解释。日本舆论甚至叫嚣:“整个世界都知道,装备很差的美国陆军和海军不是我们有高度战斗力的陆军和海军的对手。”日本的《每日新闻》咆哮道:“当我们伟大的海军将领出现在太平洋的另一端时,要打破美国固执的梦想是很容易的……为什么我们不坚持派出军舰呢?”罗斯福见双方的冲突一触即发,立即亲自说服旧金山学校委员会撤销了上述排日规定,事态才得以缓和下来。
面对日本的挑战,罗斯福一直为是否开战的问题而苦恼。如果贸然出击日本,自己苦心经营起来的海军会不会重蹈1905年俄国舰队的覆辙―――在环绕半个地球后惨遭日本海军歼灭?如何才能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向张狂的日本人显示自己的实力,又能避免战争呢?思来想去,罗斯福最终决定:派出一支庞大舰队环游世界,向日本和其他国家显示一下美国海军强大的实力。
一年之后,一支由美国海军16艘精锐战列舰和7艘小型雷击舰(驱逐舰的前身)组成、官兵达1.4万人的舰队出现在美国东海岸。为了让整个舰队更为显眼,罗斯福特别下令所有舰只一律漆成华丽的、具有喜庆意味的白色,世人因而称之为“大白舰队”。
人民党不少同志是听说过这支“大白舰队”的名号,也知道这支舰队让世界感受到了美国的工业实力。在不少同志的想当然中,如果美国选择了同盟国,那么这支大白舰队与同盟国的舰队两面夹击协约国舰队,应该有着相当的胜算。
经过陈克的讲述,以及人民党在美国收集的情报,综合看来,美国的大白舰队可以给英国舰队增加麻烦,却根本无法改变当前的局面。这不得不让很多同志感到意外。
“如果美国全力造舰,以他们的工业能力,并非没有战胜英国舰队的可能。”有人提出这样的观点。
陈克大声问道:“花费了巨大力量,只是获得了一种可能性。现在只用积攒实力,就能在战后分杯羹。美国为什么要选择前者呢?英国的衰落是一个必然的过程,美国只用在英国衰落的时候等待机会就向前进一步,那么为什么要冒着有可能失败的结果强行出头?”
同志们都不是傻瓜,现在与其说是谈论美国,还不如说是在讨论人民党的长期策略。很明显,陈克也希望能够走美国的道路,在未来的时候选择更好的切入点。
宣传部长章瑜看没人继续说话,他干脆发言了,“那么我们对陈主席提出的三个目标做一个次序排位吧。谁最优先,谁其次,谁最后。现在看,想同时达成的确是有难度的。我们必须采取一定的取舍。”
这个取舍倒是非常容易,收回中国主权,并且夺取朝鲜与安南这战略两翼,自然是不容动摇的首要目标。针对这个首要目标,政治局甚至一致同意,哪怕是一战后遭到敌人的围攻,也必须实现这个战略目标。
排在后面的,大部分同志同意加入协约国。尽管这个目标很可能让中国不得不接受向英法支付相当财富的可能性,甚至很可能毁掉排在第三位的目标“也就是不偿还恶债”。
经过投票,不少因为很可能损失钱财,而不得不叹气的同志们,确定了收回主权、加入协约国、不给冤枉钱。这样的战略排序。
确定之后,陈克就召见了美国代表。“我们原则上同意美国方面提出的要求,不过这个协议的签署,必须在明年。”
美国代表一点都没有惊讶的表示,就他得到的情报而言,陈克是一个非常坚定的人,玩什么欲擒故纵等小手段根本没用。陈克以及他领导的人民党都是不吃这套的。与满清和北洋不同,人民党从来不指望任何外国的施舍。同样,人民党也会极为理性的与外国打交道。
所以美国代表也不得不玩弄了一个很高级层面上的把戏,他笑道:“看来贵方对自己的战斗力有很高评价么。”
“不知美国方面对我们的战斗力有什么样的评价?”陈克也笑道。虽然心里面有冲动,但是陈克却根本不提掩藏在他表面语言之下的内容。如果美国要是想和中国签署这个协议,人民党当然不会让美国只收获好处。等美国作为中国代言人向英国提出要求的时候,英国就一定要承认那个时候的“既成事实”。
就如同陈克反复对政治局同志所阐述的那样,“在国家主权以及利益方面,我们是不可能做出任何让步的。”
美国代表当然清楚陈克这些话里面隐藏的东西,在来中国之前美国方面也对人民党会有什么选择做出过判断。看陈克根本没有示弱的表现,也就是说陈克根本不提自己当下就会收手的打算。美国代表沉吟了片刻,终于问道:“不知道贵方对租界到底持什么看法?”
“除了国际上通行的外交官拥有的权利之外,我们人民党绝对不会承认在中国的土地上有什么治外法权,更不会允许外国在中国驻军。”陈克毫不客气的答道。
正在美国代表的脸色看上去有些难看的时候,陈克接着说道:“但是,我们以前向英国方面提起过,我们同意维持现状。也就是说,在没有治外法权的情况下,在外国正当商人以及企业投资者遵守中国法律的基础上,我们是保护他们在中国的投资,居住,以及正当经营的权利。”
美国代表皱着眉头想了想,“也就是说,您会同意租界继续存在?”
“租界肯定不可能继续存在,但是现在住在租界的外国人,还是可以在租界继续居住,继续经商,继续生活。当然了,什么巡捕房之类的必须取消,那些什么巡捕都得滚蛋!”陈克给出了答案。
美国代表听完之后没有再说什么,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同意或者支持,至少在租界这件事情上,陈克第一次真正给出了明确的答复。
“对了,我们很快就要进兵天津。消灭北洋残部,解放天津。在这个方面,我们不希望与美国有什么基于误解的冲突。”陈克告知了美国代表人民党最新动向。
一百三十七章 崩溃(二十五)
“绝对不能相信美国佬!”与美国代表谈判结束之后,陈克先向政治局的同志汇报了谈判过程与结果,然后给出了这么一个定义。
原本不少同志们对美国提出的条件有着一定的赞赏,假如美国能够逼迫英国接受之后会发生的“既成事实”,那么美国对中国革命倒是有帮助的。听了陈克对美国充满不信任的判断,不少同志觉得陈克实在是有点反复无常。
陈克根本不在乎这点异样的眼光,“不要相信美国佬是因为美国佬已经开始戒备咱们了。没错,美国佬现在是想借用我们的力量,同样,美国佬是所有的欧美国家里面最先从正面估量我们力量的国家。在美国扩张自己影响力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对咱们有比较正确的判断。所以坚决不能相信美国佬!”
这么一番话是陈克对一战二战以及共和国建国后无数风雨以及各国无数惨痛教训的总结,他现在总不能把那些东西拿出来当例子。所以同志们理解不理解陈克也没办法。他继续说道:“进攻天津的战役现在就开始,打通了铁路之后我们才可能更顺利的完成东北战役。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过多考虑的。我现在问一句,同志们做好了欧洲战争结束后遭到英法围攻的打算了么?”
“为什么只有英法?”章瑜开玩笑的说道。
“因为同盟国已经被打的根本无力对咱们用兵。只要咱们成功夺回朝鲜,日本就被打残了。至于美国,他们没有那么多一定要打头阵的利益。当然,如果咱们失败了,美国肯定还是会参与英法军事行动的。”陈克平静的答道。
“如果只有英法,我们倒是可以放心的。”章瑜对此很有信心。
不仅仅是章瑜,其他同志们真的不感到害怕。不少人民党的同志都到过欧洲美国,那漫长的距离颇为符合“距离的暴虐”。经过近期的战争,同志们对百万以上规模的国内战争有了不小信心。
“那么现在就给蒲观水发命令,进攻天津!”
蒲观水在12月1日终于接到了命令,既然中央下了命令,那肯定说明中央做好了所有的准备。而且蒲观水有另外的感受,他现在很想打电报给中央,天津基本上已经被攻下了。不过想了想,他又觉得自己这么做实在是很无聊。既然中央军委已经下令,在没有最后控制天津之前,蒲观水就算是没有完成任务。
最后蒲观水向军委发了一份电报,“如果天津守军乘船向南方撤退,是否阻拦。”
军委回应,“让他们走!”
蒲观水又发了一份有点战战兢兢的电文,“我方可否鼓励他们走?”
军委立刻回应,“如此甚好!”
这下蒲观水总算是彻底放了心,从战略上说,让天津守军全部乘船撤到南方去,对工农革命军其实是好事。就北洋军的熊样,在本地尚且发挥不出战斗力,千里迢迢的跑去福建等地,更不可能造成什么威胁。更不用说,撤到南边去之后又会给南方冯国璋北洋军制造多少后勤压力。
唯一令蒲观水感到遗憾的是,天津的十万北洋军至少有一半都不可能到南边去了。现在这五万人都在工农革命军的战俘营里面从事劳动。向东北提供的军服就有这些人的功劳。纺花织布或许不是北洋军能做到的,可带上口罩弹棉花他们还是能够做得。特别是劳动成果与伙食挂钩的时候。
情报处长很快就总结了天津守军的最新情况,“从10月开始,10万天津守军中开小差的有两万多人,干脆投奔咱们的有两万,还有一部分跑来咱们这里请求咱们放他们回家的也有一万多人。总数有近六万人。剩下的四万人咱们已经和他们联系过了。有一半以上的愿意回家,剩下的一万多人中一半以上想去山西。只有一小部分军官想去冯国璋那里。”
“派人告诉他们,要么就缴械投降,要么就去冯国璋那里。没有第三条路选择。”蒲观水答道,想了想,蒲观水说道:“让李润石同志负责此事。”
李润石此时正在负责北京城南龙须沟的疏通工作。作为京杭大运河的北端,北京在1915年还谈不上缺水。后来的引滦入津也好,或者是更晚的南水北调也好,一来是为了解决城市化导致的供水紧缺,二来也有改善水质的原因。
对于怎么使用北洋军战俘,这一直是工农革命军头痛的问题,好在现在河北战事基本结束。守住了太行山的通道之后太行八陘,逃去山西的段祺瑞也没有能力短期内反击。所以李润石建议“以劳动换自由”。对于北洋军官兵,除了普通甄别之外,还要实施劳动甄别。李润石的观点是,“不经教育就把他们给放了,很可能这帮人就会成为地方上的祸害。难道到时候咱们再剿杀一番么?马克思提出的社会划分,社会阶级,这个基础是参与社会劳动的人,是社会的一员。一个孤零零的原始人,别说没有私有财产,就是身上一丝不挂,也谈不上无产阶级。因为他根本就不是社会成员。”
蒲观水对这个评价印象很深刻,因为他自己考虑阶级划分的时候,首先就越过了对方参与社会生产程度的问题。
实际证明,李润石在战俘营管理上相当有能力。五六万人的战俘营,一个多月里面就通过组织战俘参与社会劳动的方式将近半的战俘争取到了接受人民党统制的立场上。这近半的战俘提供的消息可就太丰富了。不仅原本隐藏身份的那些军官被抓了出来,对于原本没有隐瞒自己军官身份,但是隐藏了自己以前干过土匪、强盗等行当的家伙也被揪了出来。
河北地方政府建立的时候,需要立威。立威不仅仅是简单的恐吓百姓,更要向百姓证明,人民党有能力管理到真正的地方事物。帮人民讨还血债无疑是重要的一环。把那些曾经胡作非为的土匪在他们作恶的地方绳之以法是最好的办法。
令蒲观水大跌眼睛的是,李润石不仅抓出了土匪,更提出了土匪到底为什么当土匪的问题。土匪们肯定干了不少坏事,不过这些坏事是因为原先目的就是为了满足自己吃喝嫖赌的**,还是因为走投无路起来试图反抗压迫。在反抗过程中身不由己的做了些不得不做的事情?李润石认为有必要对此加以甄别。
听了李润石的建议后,蒲观水心里面想,“章瑜这混蛋真的是慧眼识人,这等人才我以前怎么就没有遇见过?不过我就算是遇见了只怕也看不明白。”
所以李润石一个多月内,就火箭般提升,坐上了北京市宣传处长兼市委常委的位置。
在工地上的李润石得到了命令后,二话不说就换了衣服,洗了澡就出发。先是乘坐火车到了天津附近,由部队护送前往天津警备司令部。在李润石赶到天津之前,工农革命军已经联络了天津当地守军。当地守军派遣了卫队“护送”工农革命军信使前往天津。
此时工农革命军已经封锁了天津三个多月。天津本来就是一个消费性城市,本地粮食不足以支持自己的需求。尽管有军队囤粮,可根据工农革命军的情报,这些粮食根本不足以支撑到明年夏收。更别说袁世凯的死,北京政府覆灭,段祺瑞西逃。天津守军没了粮食军饷的补充,他们能够坚持到现在还没有完全覆灭,让李润石大感兴趣。
前来迎接的北洋军从军官到士兵倒是都穿了军服,士兵都扛了步枪。军官都佩戴着短枪。不过从精气神来看,这些人已经不再是军人,而是一些穿了军装的普通人。单反军人的专注、解决、机敏,在北洋军身上一点都看不到。他们更像是把当兵当成了一种可以不干活就能拿钱的营生。颇似舞台上跑龙套的那些人的感觉。
李润石没有任何嗜好,就是爱抽口烟卷。他几乎下意识的拿出烟来的时候,这些北洋军官兵的视线都落在李润石手上的烟卷以及打火机上了。打火机当然不可能给北洋军,即便是李润石这等级别的干部,也不可能有钱一次性送出去十几个火机出去。
瞅了瞅身边的同行的同志,李润石才明白为什么出发前居然申请到的物资里面有一条香烟。李润石这等人当然不会在没有调查也没有确定之前,就无端指责别人中饱私囊以权谋私。看着那些北洋军官兵眼巴巴瞅着烟卷,有些人喉头还不断上下耸动。他连忙给每个人都让了烟,最后把剩下的小半包烟递给了领头的军官。这下所有北洋军官兵点起烟卷之后立刻有了精神,态度也格外热情起来。
一行人继续向里面走,围困天津的工农革命军部队战线,堑壕,沙袋,铁丝网,李润石都是见过的。被围困的天津城内,李润石第一次见到。对面的北洋军也建起了防御阵地,与工农革命军相比,就是砖瓦房与土坯房的差距。不仅是材质与模式的区别,不同修建者对待战争的认识,乃至对待工作的态度都能清楚的分辨出来。北洋军的防御体系不仅不合理,只是三个多月就因为缺乏维修变得破破烂烂。更神奇的是,很多应该封死的地方,却因为有些士兵觉得走起来不方便干脆就留出了缺口。
一行人刚准备进市区,却听到远处传来了雷鸣般的闷响,很快地面上就传来了剧烈的震动,片刻后就听到了剧烈的爆炸声。军队的人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这是炮击的声音。而且这次的炮击明显是大口径的火炮。前来迎接李润石的北洋军原本就无精打采,现在也没有立刻充满了敌意。带头的军官用恐慌的眼神看着李润石,“这位老总,你们人民党要打过来了么?你早说啊!”
李润石连忙答道:“若是我们真的要出兵,我们这肯定就告诉大家了。这不是我们干的。听声音,这怎么像是海边传来的?”
经过李润石的劝说以及安抚,负责迎接的北洋好歹是定下了神。军官忍不住说道:“难道是洋人准备对我们下手了?”
“怎么回事?”李润石连忙追问道。
军官先丢下了烟屁股,又哆哆嗦嗦的给自己点了一根,抽了一口,这才说道:“我也是听说,最近洋人一直要我们给他们卖命。俺们老总一直不肯。听其他兄弟说,老总说了,投靠洋人靠不住,人民党的老总们说过,优待俘虏,但是绝不放过卖国贼。”
李润石当然知道这件事,蒲观水已经明确给天津守军发过消息,而且还给天津撒过传单。明确告诉天津守军,若是内战,大家各为其主。这也谈不上谁对谁错。所以优待俘虏。若是天津守军投靠了外国人,当了汉奸,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蒲观水当年在北洋军里面就不是籍籍无名之辈,若是他没有离开北洋军,现在当个军长是绰绰有余。加入人民党之后,蒲观水作为北洋叛将,更是平素里被经常提起来怒骂嘲笑的坏典型,他的知名度反倒比在北洋的时候更高了许多。这么一个恶名昭著的大人物发话绝不放过“卖国贼”,北洋军反倒真的相信蒲观水一定会对卖国贼大开杀戒的。
“润石同志,咱们要不先撤吧。这里太危险了。”同行的同志说道。
李润石想了想,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要撤,既然是外国人打过来了,我相信北洋军也需要我们帮助。都是中国人,咱们不能把他们给扔下。”
蒲观水是两个小时后得到有外**队试图进攻天津的消息,在蒲观水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日本这个国家。从单纯的军事角度而言,日本这么选择也是正确的。只要能够占据天津,哪怕只是控制住天津,日军就能威胁工农革命军,让工农革命军无法大局增援东北。
至于政治上,日本如此态度强硬,其他国家反倒有可能掺这趟浑水。反正在对付人民党方面,这些国家是有共识的。
工农革命军自然不能在这里干看着日军占领天津,蒲观水立刻命令部队向天津进发,无论如何都要夺取天津的控制权。
这道命令发出去之后两小时,也就是围困天津的部队正准备进攻的前一刻,突然有消息传了回来,在李润石同志的劝说下,天津的北洋守军同意“有条件”的让出天津。这个消息实在令蒲观水大出意料之外。
一百三十八章 崩溃(二十六)
所谓有条件让出天津,自然是“军官的条件”。蒲观水很快就得到了更详细的内容,李润石冒着巨大风险见到天津守军指挥官,向他说清了局面,又提起了八国联军的事情。八国联军当年杀入天津之后大肆抢掠,当下进攻天津的正是日本军队。以日本本国的穷困,这次他们杀进天津定然要大肆抢掠一番。北洋军诸位军官们只怕是少不了遭罪。
原本就没什么斗志的北洋指挥官能死撑几个月,还真不是他们在政治上有多坚定。这帮人当下最在意的就是他们私自瓜分的财产。这帮人在工农革命军攻克北京后,很快就瓜分了北洋的军饷等财产。只是工农革命军彻底围城后堵住了道路,这些军官中的中级军官因为分到的钱财较少,不少都坐船跑了。高级军官并非不想逃命,他们非常清楚,没有手下那群兵的话,他们就无法保证自己的财产。这些人就跟守卫山洞里面财物的毒蛇般,走也走不了,跑也不掉。自己携带这些财物跑到其他地方,这些钱就会被其他力量给瓜分掉。
只是经过一番谈话,李润石就在与这些人“摆事实,讲道理”的过程中洞悉了这些人真正的忧虑。当下情况紧急,李润石答应保护这些人的人身以及财产安全。除了全面保证这些人的不动产安全之外,每个军官按照军阶高低,可以保证不同额度的贵金属货币安全。
若是李润石胡诌全部保证这帮军官的所有财物安全,北洋军这帮狐疑的家伙肯定不会相信,反倒是保证他们只能确保额度明确的贵金属货币,走投无路的北洋军就不得不相信了。
有了这样的协议,工农革命军迅速收拢北洋那些因为能够躲过战争而欢天喜地的部队,接掌了整个天津的防务。
蒲观水对北洋军的腐朽底线一点都不感到惊讶,他倒是对李润石的机敏极为赞赏。为此,蒲观水特别让李润石赶回北京,询问李润石对于是否成建制改编这些北洋军的处置。
“我知道中央和军委里面都不想成建制的吸收北洋军,我支持这个观点。”李润石答道。
蒲观水就怕有人提出改编北洋军的要求,见李润石没有得意忘形,他很赞同。“李润石同志,山东的北洋军残部表现的和天津的差不多,想来他们的情况和咱们差不多。根据消息来看,被围困的近二十万人,剩下的也只有四五万了。我想委派你去给山东军区说一下咱们的经验。你觉得如何?”
“坚决服从组织安排!”李润石立刻表明了态度。
蒲观水知道自己是在鞭打快牛,可这也没办法。人民党十年积累,干部依旧是极其不足的,“李润石同志,我可以先向你透露一下,山东以及河北的战俘工作没人愿意干,大家也不知道怎么干。就我所知,没人愿意争着做这份工作。我准备推荐你来负责。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事情,我觉得你应该做好思想准备。”
“我服从组织安排!”李润石依旧态度认真的答道。
看着李润石用迅捷但是并不着急的步伐离开司令部,蒲观水实在是不能不赞叹一下,而蒲观水实在是忍不住生出了一种嫉妒的感觉。这种微微的嫉妒并非是完全针对李润石的才敢,更是对当下人民党的体制完全能够提供给年轻人们无限的空间。在摧毁了旧有秩序的人民党中,无数年轻人仿佛新星般冉冉升起。他们可以展开自己的翅膀,在这个剧烈变化的新时代中展翅翱翔。
因为蒲观水是北洋出身,他比人民党的其他人更明白旧有制度是多么压抑,又有着多么可怕的惰性与传统。正如出任北京第一人民医院院长的周树人所说的那样,“以前的时代,搬动一个凳子都是要死人的!”蒲观水对这话深有感触。
而当下这些年轻人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能只靠自己的能力,达成前人十几年几十年努力才能到达的高位。这远不是他们的终点,在他们面前,还有着无可限量的空间。这让蒲观水不能不嫉妒。
尽管今年蒲观水今年还不到四十岁,尽管他现在掌握的实权与地位,是满清两百年中同年龄人中几乎无人能够比拟的。蒲观水依旧不能不嫉妒这些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们才拥有更加光辉的未来。
在这一瞬,蒲观水突然想起了推荐李润石的章瑜。章瑜不久前说过一句话,“陈主席看着不像是人类。”蒲观水现在突然对此恍然大悟了。蒲观水有嫉妒心,一定要自我批评的话,甚至能够上纲上线到“嫉贤妒能”去。这是人类的常态。
陈克却从来没有这种念头,至少从没有同志认为陈克有过一丝一毫的妒忌。陈克所做过的一切,都是向同志们提供自由发挥能力的空间,陈克的地位越高,人民党的实力越强,能够提供给同志们发挥自己的能力的空间就越大。
蒲观水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有时候会反对陈克的想法,却从未考虑过推翻陈克的地位。对于蒲观水,对于人民党的同志而言,只要陈克坐在领袖的位置上,大家就不会担心有人给自己下绊子,更不会担心自己所做的一切会被湮没。
“我得好好学学这等心胸气魄。”蒲观水下了这个决心。
仿佛上天听到了蒲观水的想法,于是试练立刻就降临了。天津前线的野战电话打了进来。蒲观水接起电话,听了片刻之后,眉头就皱起来了,“什么?!38军一个团因为过于靠前,在日本人的炮击下损伤惨重?!因为担心不能尽早接触敌人,所以不服从命令?!38军军长干什么吃的?现在马上把那个团撤下来!团长撤职查办!我会立刻组建前线司令部,现在按照计划来!”
怒气冲冲扣了电话,蒲观水心中沸腾着严查纪律的念头。电话里面的汇报中,一个团伤亡近千。这固然有意外的成份在里面,日军或许是害怕巷战。所以对登陆场附近的居民区实施了无差别炮击。然而这种情况,早在工农革命军攻克青岛的战役里面就有过考量,那时候哪怕让部队来回瞎跑,也没有出现进攻部队过于密集的情况。
不到一个小时内就出现了近千人的伤亡!进攻城高池深的济南,工农革命军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局面。更不用说连敌人都没见到,就单方面遭受到这样的伤亡。
“把指挥部安排到距离天津海边50公里的地方。不,40公里。”舰炮射程有三万米,蒲观水倒也不敢把指挥部放到敌人舰炮射程之内。倒不是他怕死,而是指挥部一旦被端掉,对战役有着太大的负面因素。
心中沸腾着要严惩那些指挥员的念头,蒲观水即便知道这想法对当下的战局于事无补,不过他心中的恼怒无法形容,更无法驱散。蒲观水紧绷着嘴唇,他害怕自己一开口,怒骂就会脱口而出。实在是忍耐不住,蒲观水站起身走到桌前,恶狠狠的在纸上连写了四十几个“实事求是”,才觉得心情平复了不少。
“抓紧修建临时机场,在天津市区架设通讯线路,开始疏散市民!”蒲观水大声命令道。
参谋部立刻记录下来,“部队的部署怎么办?”
一听到部队的部署,蒲观水就忍不住想起凭白失去战斗力的那个团。他连忙又写了几遍“实事求是”,这才算是消解了怒气。
“按照以前制定过的反登陆战计划调整部队部署。前轻后重,多布置靠前阵地以及观察哨。敌人一旦派部队登陆,立刻实施迅猛打击。完成任务后迅速转移。”把注意力全部放到具体工作上之后,蒲观水那种因为失败带来的恼怒也终于消失了。
参谋长记录完之后问道:“要不要其向其他防区通告此事?”
蒲观水冷静的答道:“当然要通告,同时加强交通线的管制。防止敌人派小部队搞破坏。另外,38军那个团的事情也向各部队通告,要求各部队调整部署,不要再重蹈覆辙,造成无意义的牺牲。”
“如果实施全面管制,我们的兵力不足。”参谋长答道。
蒲观水答道:“兵力不足,就利用集中营里面的北洋军战俘来修建。不是已经甄别出相当一部分北洋军属于可以改造的群众行列么?对这部分人要敢于使用。”
见参谋长正要去安排,蒲观水又叫住了参谋长,“另外,要对这部分可以使用的战俘加强爱国主义教育,现在我们面对的是外国侵略者,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中国人要站在一起,共同打击外国侵略者!这不是以前咱们内部的纷争,这是一个大是大非的问题!对了,告诉李润石同志,他先不要去山东了,留在这边把这件事先解决了再说。至于山东那件事,让他自己决定怎么通知山东方面。”
“是!”参谋长立刻领命去安排。
蒲观水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开始看地图。当务之一就是确定日本方面突袭天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这才能继续确定以后的作战思路。主动权被敌人掌握,这的确是以前很少遇到的情况。
一百三十九章 崩溃(二十七)
“我希望英国与法国方面能够出兵!”日本驻华公使也算是老外交,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好歹保持了冷静。
英国公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问的是另外一个问题,“我们希望日本进攻天津的时候,能够不要误伤驻华指挥部。”
日本公使当时就愣住了,他尽管知道英国人未必肯痛快的答应一起对人民党施压,却没想到英国公使拒绝的如此无情。
根本不理日本公使脸上震惊乃至于委屈的神色,英国公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拒绝日本是必须的外交过程,英国现在已经没有瓜分吞并中国的打算,人民党的崛起只是让英国不得不面对一个不好欺压的对手。这不等于英国就会同意日本独吞中国东北。更不等于英国有义务无条件的给日本背书。英国的外交首先要遵从英国的国家利益,在恢复通讯之后,英国本土已经明确表示,既然从各个渠道得到的消息中,人民党都没有加入同盟国的迹象,英国议会是不会同意在当下战局艰难时刻在中国再开一条战线。
英国的态度自然是日本公使不能接受的,他尽力游说着英国公使,“所有作战可以由我们全部负责,但是我们至少希望在道义以及战争宣战上得到协约国的支持。”
“如果你们失败了呢?”英国公使干脆直截了当的问。
“我们绝对不可能失败。”日本公使明知道这话是在吹牛皮,不过在此时,日本公使根本没有别的选择了,“人民党并无海军,即便陆战上呈现僵局,我们日本海军依旧能够随意炮击中国沿海城市,逼迫人民党投降。”
英国公使啜饮了一口红茶,然后好整以暇的问:“你们要炮击哪个沿海城市?”
“我们会炮击青岛与连云港!这两个城市对人民党非常重要!”日本公使咬着牙说道。
英国公使知道日本方面的表示无外乎是想说明自己有能力打击人民党,日本海军占据着何等巨大的优势,但是日本根本不提任何陆战的问题,而这些天,北京天津乃至中国很多人民党能够说话的报纸上,都介绍了中**队在东北给了日军极大的打击。所以英国公使平静的说道:“就我们所知,人民党的工业基地都远离海岸线,你们炮击那两个城市到底能有多大用处?”
日本公使见英国公使根本不为所动,他干脆直接问道:“那么贵国的态度到底是什么?”
“我们认为,如果日本要与人民党讲和的话,我们可以居中调停。”英国公使答道。
“……”日本公使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所谓希望外国居中调停,某种意义上就是非常含蓄的认输。至少在中日之间这些年的战争中,都是中国主动要求外国居中调停,从来没有日本要求外国调停的。英国公使的话,已经表明了英国对这次中日冲突中对胜负的判断。
话说到这里,已经没什么可以再说的了,日本公使说道:“鉴于当下的局面,我方会尝试拦截人民党的商船。”
“哼!”英国公使用鼻子哼了一声,当前日本的表现的确完全符合了英国方面的预测。人民党有什么商船可以拦截?就英国得到的情报,人民党到现在所造的所有船只,都是内河用的货船商船。日本在海上商路拦截商船,那就只能拦截英国与美国的商船。而这恰恰是日本根本做不到的。日本被逼到这个地步,英国公使更觉得没必要对日本战胜人民党抱以幻想。
对于无能的合作者,英国人的态度从来是非常确定,英国公使说道:“你们自己好自为之吧。”
日本公使心情沉重的离开了英国公使馆,其实方才提出炮击中国沿海城市,拦截人民党商船这类话,日本公使其实也不想这么说。但是日本国内最近压力太大,除了放狠话之外,日本方面根本没有其他办法。
战争可以轻易开始,却不可能轻易结束,这方面对谁都是一样的。日本本以为人民党作为中国人,不可能与北洋或者满清有太过于本质的不同。也就是说,获胜的时候就不顾一切的扩大胜利,遭遇挫折的时候就会丧失信心与勇气。
实际的战争进程中,人民党却有着明确的不同。消灭了日本二十师团,并没有让人民党得意忘形,然后不顾一切的猛攻奉天。而日本的策划就失败了。他们本来希望在人民党进攻奉天的时候,突然实施海军登陆,同时在朝鲜的部队越过鸭绿江,从后面包围工农革命军。来一次决定性的歼灭战。然后挥军南下进攻锦州、秦皇岛。完成对东北的全面占领。
可工农革命军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等来的却是辽南满铁被工农革命军全部消灭的消息。不仅仅是辽南,甚至在奉天北部的满铁据点也遭到了工农革命军骑兵的袭击。这可是真要了日本的命。失去满铁据点之后,日本的战略根基被全面动摇。现在日本国内要求以一次全面性的决战来解决中国问题。
日本公使当然不会认为这种想法能够得以实现,就如同英国公使所说的,人民党的根据地都在远离海岸的内陆,这些地区都不是日本当下的国力能够打进去的。更别说日本陆军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一件事,在野战中遇到人民党优势兵力的围攻,日军只有覆灭的结局。
“我是不是干脆辞职算了?”日本公使心灰意冷的想,面对国内整日的催逼,日本公使根本无力拒绝。现在辞职,或者可以避开以后背上“外交无能”的黑锅。
一回到公使馆,却见到国内来的联络员满脸期冀的迎了上来,“怎么样?英国方面答应了么?”
“英国方面不肯加入这场战争!”日本公使实话实话,他把英国的态度完全告诉给来自日本国内的联络员。
“我们不是同为协约国的成员么?我们之间还有《英日同盟》条约,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他们竟然不肯尽义务?”日本国内的联络员怒道,他是日本陆军部的一名大佐,说起话来很有点肆无忌惮的样子。。
原本日本公使就觉得国内这帮坚决主张与人民党战斗到底的人都疯了,现在看到国内联络员的态度,他彻底绝望了。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公使再次询问起国内联络员,日本国内海军部与陆军部这次进攻天津到底是怎么想的。上次他也问过,日本国内的大佐联络员没有完全吐露内情。
在激愤之下,联络员终于对着地图说了日本国内的战争打算。“我们打算先占据天津,然后进攻北京。在北京歼灭人民党主力之后,对东北的人民党实施包围歼灭。”
这与日本公使预料的差不多。不过接下来的话就让日本公使差点吓掉了下巴,“接下来我们继续增兵,占领中国的山东与整个河北。如果英国方面不接受的话,我们不妨就把我们的打算和盘托出。”大佐联络员很有点指点江山的意思。
公使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英国人现在明确表示,不希望日本单方面改变中国的局势!”
“那么英国就接受人民党单方面改变中国的局势么?!”大佐联络员质问起日本公使。
也不在乎是不是受到了侮辱,日本公使认为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通过这位大佐联络员让国内那帮主张全面战争的家伙弄明白当前的局势。他解释道:“对于英国人来说,人民党上台与北洋上台没什么本质区别,那都是一个中国政府。即便是人民党某些方面抵触着英国的利益,但是英国不接受全面战争。他们现在并不想征服中国,并不打算把中国变成英国的殖民地。既然英国当下不想征服中国,他们是绝对不会赞成其他国家征服中国,占领中国的!”
大佐联络员万万没想到日本公使居然“替英国人说起话来”!他怒视着公使,“我们大日本帝国需要征服中国!如果这次没有把握住机会,下次就没有机会了!”
“你们疯了么?”日本公使干脆直截了当的质问道,“如果得不到各国的支持,单靠日本能够征服中国?”
见公使的话如此不客气,大佐联络员也愤怒了,“我们陆军上下都抱着七生报国的决心,一定要为皇国的未来尽忠。只要动员起百万大军,倾尽全力对人民党作战,欧洲战争是我们最好的时机!反倒是你们这些人,鼠目寸光,简直是大日本帝国的耻辱!”
公使原本想辞职的想法还仅仅是一个想法,但是现在看着大佐联络员狂热的目光与表情,激动的语气和动作,他突然释然了,到这个时候不仅没有因为以往的败绩而知道退缩,反倒试图用倾尽全力的豪赌方式获取最后的胜利,国内那帮人真的疯了。哪怕是出于对日本的忠诚,公使也必须辞职。辞职好歹能够给国内那帮家伙一个提醒,而且通过辞职或许还能够稍微阻拦一下日本军部胡作非为的步伐。
但是公使对日本国内那帮家伙的做派也很清楚,在习惯了一次次的赌博式胜利之后,不撞个头破血流的话,他们是绝对不会真正明白过来的。
“日本完了!”公使心中充满了绝望的念头。
一百四十章 血红雪白(一)
“我们是中国人!”
“我们是中国人!”
“中国是我的祖国!”
“中国是我的祖国!”
“我爱我的祖国!”
“我爱我的祖国!”
在北京的小学中,孩子们跟着老师大声念着课本。人民党治下的所有学校上课下课时间基本按照21世纪的安排来,尽管北京的战争并没有结束太久,各种最优先恢复或者创立的秩序中,教育制度排名是极为靠前的。
李鸿启现在是北京一家小学的语文教师,同时兼任了这所学校的校长。这位老爷子根本没有推辞人民党请他出来工作的要求,也没有在当校长的事情上有什么扭捏作态三清三让。他只是告诉前来的干部,“我这把年纪了,根本当不了官。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一直教书,让我教书的话,我知道怎么安排自己的时间和体力。让我去当官,我就一窍不通,到时候跟没头苍蝇一样乱来,对你们不好,对我也不好。”
刚念完课文,下课铃就响了,各种年纪的小学生们登时就兴奋起来,不管什么时代什么年份,下课总是能够让孩子们感到高兴。
李鸿启先收拾好了讲台上摊开的书本,然后平静的说道:“下课!”
“起立!”班长喊道。
轰隆隆的桌椅碰撞声中,孩子们都站起身了,在班长的带领下,大家声音不那么齐的喊道:“老师再见!”
“同学们再见!”李鸿启答道。
接着就是更激烈的一阵轰响,学生们几乎是一窝蜂的往外面跑去。
李鸿启夹起自己的教案和书本,回到教师办公室坐下,才稍稍用手捶着腰。进入12月份之后气温骤降,教室里面还没有生火。只是这么站立45分钟他就感觉很累了。
年轻的教师们立刻有人端茶上来,“李校长,喝水!”
北京的学校相比外面已经算是非常安静了,即便如此,老师们最常讨论的事情反倒不是如何把书教好,而是两百多里外天津进行的战争。
“这次会不会还跟上次一样?”一个四十几岁的教师问道。他是京城的一个前秀才,居然还是个正红旗的旗人。对于十几年前八国联军进北京的事情,他很明显颇为忌惮。自打满清覆灭之后,没人喜欢搭理旗人,加上这位虽然谈不上“散步失败主义言论”,可每日里提心吊胆的模样,让同校的年轻教师都很看不上眼。
“我说金爷,您这姓都改了汉姓,还在乎这些干什么?国家给您口饭吃,您怎么总是说这丧气话呢?”教导主任是马悍操着流利的北京腔给了金秀才一个嘲笑。马悍是北京当地人,而且这位居然也是个旗人。几年前饿的要死的时候不得以加入了人民党在北京开办的工厂当了会计。人民党撤走的时候,这位死活要跟着人民党一起走。还当了一阵子的工程兵,这次又跟着人民党一起回了北京,被安排到学校来教书。
金秀才瞅着同样改了汉姓的马悍,脸上颇有点不以为然的神色。可这年头不改汉姓也没办法,就如同马悍改了汉姓之后好歹有了份营生。这金爷改汉姓之前,几年都找不到活计,全靠家里面的积蓄度日。不仅是他们两个,留在北京的旗人基本都是如此。不改汉姓,坚持自己旗人身份的家伙,无论是在袁世凯时期还是人民党夺取了北京的当下,都只能在家自己吃自己。
“可这洋人势大,就算是……”金爷忍不住说道。
“啪!”马悍狠狠的在桌子上拍了一掌,他瞪着金秀才大声喝道:“金老师,我是最后给你说这一次,你要是怕了,现在就辞职,然后想去哪里去哪里。只要你吃着政府的饭,就好好在这里教书!政府让你教什么你就教什么。没让你教的东西,你回自己家说去!”
噗哧!几个年轻教师忍不住偷笑出声。其实对现在的战局没有人不感到担心,看到有人被骂,反倒让这些教师们心里面的紧张有所疏解。
马悍看着金秀才低下了头,他有扫视了其他教师一圈,“咱们里面若是有人害怕的,就赶紧走。若是想杀敌报国的,就可以去申请从军。不过留在这里面的人,就好好教书。人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大家当了老师,就专心把书教好,把学生管好!其他的事情,自然有其他部门来负责!”
听完马悍这番呵斥,教师们都不吭声了。他们中间三分之一是原本军队出身临时来充当老师的,其他的三分之二则是向社会征召来的人员。军队出身的自然知道战争不是靠讨论就能决定胜负的,而其他人对人民党这个北京的新主人并没有太多归属感。
李鸿启始终一言不发,他甚至根本不在乎这些人会有什么想法。在整个北京城,或许他才是与人民党关系最深厚的一位。他的徒弟尚远已经在人民党中身居前十位的高位,从传统师生的模式来说,陈克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听过他课的弟子。不过李鸿启对此从不在意,对人民党不到十年就能有如此规模与力量,李鸿启只是有种局外人的惊讶感觉。老爷子从没想过利用自己和尚远与陈克的关系获取什么。人民党迅速建立北京的教育体系,让李鸿启找到了相当一段时间内吃饭的营生,这才是他最满意的事情。
至于战争的胜负,李鸿启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李鸿启并不认为自己有任何必要与别人讨论这个很私人性质的东西。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已经是彤云密布,李鸿启说道:“这要下雪了,下雪不冷化雪冷,咱们也赶紧想办法在教室里面生火吧。”
办公室里面的老师们不太明白李鸿启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大家都在揣摩这位放弃了国家图书馆副馆长职位,心甘情愿来当个小学校长兼老师的老爷子,到底想说什么。
李鸿启也没有让这些人瞎猜,他说道:“这生了火就得有人管,咱们怎么排这个班?”
“啊?”听到这个完全与生火取暖有关的问题,大部分人都没有明白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蒲司令,咱们是不是派工程兵修几条临时的铁路,用来运煤?”后勤部长闯进司令部提出了一个要求,“马上就要下雪了,要是没有煤,从天津撤出去的灾民们只怕是要冻死不少,而且北京也需要烧煤。”
其实北京这地方并不缺煤,木城涧、千军台、大安山,甚至连门头沟都有煤矿。经过对缴获的北洋资料,以及工农革命军工程兵勘探部队的勘探,门头沟的煤矿甚至是非常优质的无烟煤。
以储量和质量来说,丰富的煤炭资源可以完全解决北京以及天津的燃料供应。唯一问题就是缺乏运煤专用铁路。在满清与北洋时代,对于水源以及煤燃料的控制,是当时政府敛财的绝佳途径。人民党当然没有这个打算,不过向北京天津地区,乃至向更远的地区提供普遍的取暖燃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后勤部长看蒲观水神色犹豫,他立刻跟进说明起来,“邯郸钢铁厂已经出铁了。就我们所知,他们自己已经在矿区用上了铁轨。我们现在只需要从门头沟这一带铺设一条铁轨,不用钢轨,只用建设一条简易铁路。一天能运一两千吨就行。等到有钢轨的时候,咱们把这条简易铁路再换成标准铁路就行。”
蒲观水微微点头,这个想法很好。不过……
后勤部长接着说道:“人力不足,我们接着动用战俘营的那些人。而且也从北京本地招人。不管怎么说,有了这条简易铁路之后,这仗也会好打的多!”
正说话间,电话铃就响了,蒲观水接起电话,“什么事!”
“报告,秦皇岛方面的部队来电,日军在秦皇岛大举登陆。部队希望我们能够派部队增援。电报马上就送去司令部!”
一百四十一章 血红雪白(二)
日军进攻秦皇岛的消息最后被证明是一场虚惊,得到“这是一场佯攻”的消息已经三天后的事情。已经趴在办公桌上睡着的蒲观水,被人给晃醒了。抬头一看,晃醒蒲观水的却是后勤部长。只见他两眼通红,眼泡肿的跟金鱼一样。
“蒲司令,终于把修铁路的初步方案拿出来了,你看看没问题了就签字。”后勤部长递了一份文件给蒲观水。
蒲观水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几天前还有这码子事情。他一面大概看了看文件,然后问道:“怎么这么久?”
“计算部门把小数点给点错了,反复演算了几遍才找出问题来。”后勤部长边打哈欠边说道。
“哦?”蒲观水也是好不容易才理解了后勤部长的话。
“那怎么犯了这么简单的错?”蒲观水问。
后勤部长摇摇头,“我也问了计算部门的同志,看见他们的情况我都快哭了。这些同志已经两百多天没有正常放过假了。负责的同志光坐在那里四肢都乱抽抽。他说他和同志们现在眼睛一闭,眼前飞的都是数字。光负责的同志桌子上放的需要处理的数据,就有两尺多高。这还只是一小部分当务之急的数据。”
蒲观水这两年才明白数学,或者说“高等数学”中的极限、微分、积分、矩阵,到底有多大用处。那些搞数学的同志们就是能够用鬼画符般的东西对各种后勤、工程营运进行有效计算。蒲观水自己也干过后勤工作,别说二百多天没有正常休息,只是搞几天行军中的计算,蒲观水就觉得自己眼前飞舞数字与公式,四肢忍不住乱抽抽。至于点错小数点,那更是太普通的错误。在极为疲倦的时候,蒲观水连两位数的加法计算都能给算错。三成七他也想不起应该等于二十一。
对后勤部长的抱怨,蒲观水非常赞同,“要么咱们向后方多申请人员吧。”
后勤部长咧着嘴答道:“我说司令,能凑够现在计算部门六百号人,咱们就烧高香了。柴司令为了向后方要人,在司令部里面天天骂娘。这不是光懂数学就行,能坐在那里一算一天,这真不是一般人干的事情。拉来凑数的那些同志,顶多干一两天就疯了。”
听到这里蒲观水才明白后勤部长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准备给同志们放假?”
“不放真不行了。我们可以轮班放假,但是不能不放假。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先拉人来凑数,但是也不用太指望这些同志能干长久。”后勤部长明确的给出了想法。
“这基础教育啊!我操了!”蒲观水难得的骂了句。他可以指挥千军万马,一道命令就能够决定成千上万的敌我军人的命运,所以蒲观水格外明白科学,更准确的说,数学在人民党里面到底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军事推演中的“陈克方程式”(陈克剽窃的兰开斯特战斗方程)到底有多大的实际指导意义,现在根本不用赘述。国防科工委主任游缑死死握在手中的一小撮精通数学的年轻人,在每次战后的复盘推演,虽然不能用他们归纳总结出来的大量方程式完全模拟战斗细节,但是对于整体的后勤、战斗、补给,他们能够大概用战后递交上来的数字进行模拟。甚至能够反过来推导出递交上来的一部分数字的错误。
这等宝贝各个部队指挥员都想要,可游缑居然说各个部队根本不存在发挥这些同志计算能力的条件。结果也不知道谁在大怒之后给游缑起了个“老妖婆”的外号,结果这外号在部队里面不胫而走。
蒲观水自然不会无礼到公开传播这等外号,他却很信服游缑说过的话,“这些同志都是我们从几万人里面选拔出来的,只有扩大基础教育,才能得到更多的优秀同志。”而基础教育只能靠时间,靠积累。蒲观水急了也没用。
“那就三班轮流放假,总之不能把人给累出毛病来。”蒲观水答道。
“另外,对于铁路修建工作,李润石同志不认为可以充分利用北洋军。”后勤部长答道。
“为何?”蒲观水很是意外。
“北洋军被高薪养惯了,现在他们想回家,所以不得不努力工作。但是铁路修建工作太辛苦,他们不太指望的上。所以李润石同志建议,劳动不是惩罚性措施,而是通过劳动改造人。既然如此,还是把那些表现较好的遣散掉,铁路工人和煤矿工人我们专门征召吧。”
尽管心里面还是很想大量使用不掏钱的劳动力,但是蒲观水却知道陈克的观点也是如此。叹了口气,“就由李润石同志决定这件事。”
正说话间,外面突然有了点骚动,很快警卫员就跑了进来,“司令员,外面下雪了!”
听到这消息,蒲观水和后勤部长都起身走出了司令部。果然,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飞舞着雪花。雪片落在脸上脖子里顷刻就化开,凉飕飕的很是舒服。但是蒲观水与后勤部长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下雪本身倒不会给军事以及其他行动造成太大的影响,可是一旦雪水浸润了地面,各种困难就随之而来。特别是铁路修建这等事,更是会遇到大麻烦。
“玉简,我听说现在在征集铁路工人,我看你不妨就去应征吧。”李鸿启在晚饭的时候对儿子说道。此时大雪已经下了两天,李鸿启家的院子里面一片雪白。火炉上白菜、豆腐、还有肉片与骨头在沸腾的汤汁里面微微起伏,生了炉子的屋里面一片家庭特有的温暖感觉。
“爹,我自然能够找到差事,您就不用担心了。”李玉简虽然装作语气平静,不过那股子不高兴的劲头根本隐藏不了。
李鸿启慢条斯理的劝道:“让你去肉联厂,你不去。让你去教书,你还不想去。服装厂,运输行,你统统看不上眼。我觉得这铁路工人不错,你好好干几年,有机会就去上学进修。这定然是门长久吃饭的营生。”
李玉简听的实在是不耐烦了,他收起了笑容,认真的说道:“爹,我读了这么多年书,也在官府里面做过事,让我干这些出力的营生,被别人提起来,岂不是丢您的人!”
“干活丢什么人啊?”李鸿启的声调终于忍不住高了起来,“玉简,你不要听外面那些人胡说八道什么。你扫个街,拾个大粪我都觉得没什么。干活吃饭,这有什么可丢人的?”
李玉简不是一次两次听父亲这么说,这次他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带着相当的怨气,李玉简说道:“爹,我一直不想说,我觉得你偏心。你看不上我!”
李鸿启真有点生气了,“你是我儿子,我看不上你我看的上谁呢?”
李玉简被李鸿启的怒气给刺激到了,他索性大声说道:“我觉得你一直都只看的上尚远师兄。你和他说起要做什么,从来是都让他志向远大,让他办大事。你一提起我来,就是这些根本不起眼的小事。从来都是如此!”
听着儿子的抱怨,李鸿启不吭声了。他只是微微闭上眼睛,努力调整着自己开始有些紊乱的呼吸。
李玉简完全错误的理解了父亲的态度,而且提起了尚远这位师兄,李玉简就更加恼火了,“我在官府干的好好的,若不是尚远,我怎么可能被人另看一眼?原本多少提拔的机会,都因为我认识尚远的缘故给毁了。他现在是厉害了,在人民党里面威名赫赫。陈克当了皇帝,尚远起码也能当个宰相。您一直让他干大事,他这也干成了!您一直说我什么都干不成,这不,也应了您的话!”
李玉简越说越委屈,此时已经是满眼泪花,“爹,您是我爹,我才是您儿子。尚远不是您儿子!”
“你说完了么?”李鸿启的声音严厉起来。他的夫人想说点什么,李鸿启一挥手,李夫人也不敢再试图说什么了。
李玉简倒是经常被父亲训斥,倒也没有太害怕。
毕竟是自己儿子,李鸿启是动了真气,本想好好说话,可他还是忍不住猛拍了一把桌子,“你尚远师兄拜到我门下的时候已经有功名了,他家比咱家有钱的多!你看每次给咱家拉煤的时候他是站在那里看人给搬的?什么时候不都是他亲自动手和那些运煤的师傅一起搬,然后给搬到位置的?你呢!能少干一点你什么时候多干过一点?”
李玉简听了这话,还是不服气,他气鼓鼓的说道:“那不过是他想讨你好!再说,搬煤的次数怎么都是我多!”
“你说的不错,他就是想让我高兴。”李鸿启说道,“不过,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你尚远师兄不仅是有事弟子服其劳,他是真心敬我,他干这件事就是给我干的!你干事情哪次不是要么被迫无奈,要么就是想让别人知道你干了这些事,想让别人知道你有能耐对别人好?你这是敬么?你也努力想混官场,可是你以为别人不知道你这是在故意卖好么?你总说官场上的人看不上你,人家什么都不用干,只要不搭理你,你自己就自己跳出去给人干事。你这么做,谁能真的敬你?”
李玉简一听父亲居然指责自己不孝,加上父亲又毫不客气的直戳到自己的短处,脸色就变得更难看了。
李鸿启冷笑一声,“子曰: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我这方说你几句,你就变了脸色,这能叫孝?你这心里面难道有敬?你自己都不懂敬,你又怎么可能让别人敬你?”
听完这话,李玉简脸色更难看了,他强压住怒气说道:“爹,按您说,我这既不孝,又不敬,合着我就是废物了!”
李鸿启大怒道:“你还以为你不是废物么?!”
见父子两人闹到如此不可开交,李老夫人再也看不下去,她啪一声就把筷子扣在桌子上。“老头子,你不让我说话,不过我这会儿一定要说话。”
李鸿启此时气的够呛,干脆别过头不吭声。
李老夫人也不管李鸿启,她对着儿子说道:“玉简,你觉得你爹看不上你。我得说,你是真不懂你爹,你爹对你的期待可比尚远高。只是你爹真的不懂你。你不要赌气,也不要破罐子破摔,我来问你,你觉得你自己的能耐,你当个几品官就满足了。”
李玉简素来敬爱母亲,听母亲这么一说,他倒是很认真的想了想,“当个六品官吧。”
李老夫人笑了笑,“差不多吧,我觉得你这辈子也就这个能耐了。”李老夫人笑道,“但是你爹想让你干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就你这秉性,下力气活你是死都不愿意,干大事你没这个志气和胆量。修身自然修不到哪里去,齐家么也就是让家里能不挨饿。可你爹是想让你这一步步走下来,最后能够治国平天下的。”
母亲的话是句句在理,李玉简先是大觉愕然,在他印象中,老爹李鸿启从来都极为严厉,根本谈不上对自己即以厚望的样子。但是自己母亲的说法却绝对不是没有道理的。而且母亲直接了当的指出李玉简自己其实没什么上进心,而李玉简方才又吹了那么不甘尚远之下的牛皮,此时李玉简反倒羞愧的满脸通红。
李老夫人微笑着说道:“玉简,你这聪明是有的,论背书你可比尚远强多了。别说尚远,你比你爹都强的多。我嫁给你爹之后,你爹到二十几岁的时候,当了私塾先生,讲课前还经常拿着书在屋里面边走边念。我问他为啥,他说他记不住,总是忘。他念得多了,我听都背会了。”
听李老夫人说起这些轶事,李玉简倒是极为吃惊。李鸿启想起以前的事情,忍不住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但是李老夫人却收起了笑容,“我还记得你爹念的书里面有那么几段,君子之学也,入乎耳,着乎心,布乎四体,形乎动静。端而言,蝡而动,一可以为法则。小人之学也,入乎耳,出乎口;口耳之间,则四寸耳,曷足以美七尺之躯哉!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君子之学也,以美其身;小人之学也,以为禽犊。故不问而告谓之傲,问一而告二谓之囋。傲、非也,囋、非也;君子如向矣。”
李玉简知道这是《荀子》里面的话,而且他现在已经在羞愧中完全明白母亲到底想说什么了。果然,李老夫人说道:“你爹和你尚远师兄都有一个好处,他们学了就给自己用。你这孩子则是学了就去卖弄!你爹知道自己能耐不够,他就老老实实当个教书先生。你尚远师兄从不想着去学什么治国平天下的屠龙术,他本身就是那种胸怀天下的人。所以尚远矢志不渝,不懂就问,不会就学。在路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可你呢,是见神学神,见佛学佛!只要见到别人好,你就要让自己从外面看好的那东西一样。你就算是看着和神佛一模一样,你自己不是也不行。人家让你施法下雨,你立刻就原形毕露。”
说到这里,李老夫人叹口气,“玉简,你不要觉得你爹让你干些下力气的营生是看不起你,你爹是觉得你浮夸不实,还是铁了心想让你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路子。不过心胸这东西只怕是天生的,你在这心胸气度上真是不如你尚远师兄,你不合适着这路子。不过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却没必要非得委屈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你不妨好好想想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喜欢做什么。不要赌气,也不要自欺欺人。你也三十多岁了,读过那么多书,见识过那么多事情,也混过官府,你总是该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李玉简沉吟了好一阵,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知道了,母亲。”
李老夫人看李玉简态度也算是诚恳,这才说道:“就说到这里吧,你若是还想吃些,就赶紧吃饭。若是不想吃了,就先回去好好想想。”
李玉简当然吃不下去,听母亲这么一说,他连忙起身告辞回自己家去了。
李鸿启的二儿子李玉策从吃饭开始一直不吭声,此时他却说道:“爹,我想去修铁路当铁路工人。”
“你去修什么铁路,好好读书去!你这都二十多岁了,读书也是最后的机会,若不趁此机会赶紧上学,以后日子只怕难过。”李鸿启答道。这个二儿子倒是听话,可读书却是平平。以李鸿启对人民党新的教育体系的了解,他宁肯让二儿子赶紧去混个学历,以后也好有个更好的生活。
“爹,你方才不是也说了,当了铁路工人也能有机会上学,我到时候有了机会去上学不就行了。我其实很想当工人。”李玉策明显不体谅老爹的心情。
李鸿启还想说什么,却觉得自己老婆在桌子下面推了自己一把,他不得不暂时停下训斥的打算,“这个过两天再说。”
等吃完了饭,屋里面没了别人,李老夫人才说道:“老头子,你不愿意轻易动用尚远的关系,我心疼儿子,我能拉的下来这张脸。你性子太傲,一般两般的人也从来不看眼里。所以你不会教学生,更不用说教儿子。人各有志,到这时候了,就随他们去吧。你能遇到尚远这孩子,还不知足么?”
李鸿启沉吟良久,这才深深叹口气,“关心则乱。我做不到的事情,我总是希望他们能够做到。总希望他们能够做的更好。”
“你怎么知道他们按照自己的活法活着就不好?若人人都像尚远那孩子一般,这世上果然会更好么?有些事情尚远那孩子不觉得有什么遭罪的,可换了别人那就是生不如死。”说到这里,李老夫人沉吟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其实你若是早点明白玉简这孩子的性子……”
李老夫人也只能说道这里,夫妻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声的叹息。
一百四十二章 血红雪白(三)
“劳动力供应不足?”柴庆国在办公室里面对着电报员质问道。
“我们翻译的电文稿绝无错误!请首长相信我们!”电报员直接点出了柴庆国的疑点。
让电报员回去工作之后,柴庆国忍不住对着参谋长吆喝起来,“根据地现在两亿人口,现在居然闹出来劳动力供应不足!”
参谋长当然不能跟着柴庆国一起骂娘,他实事求是的说道:“柴司令,不用说太久,五年前有人说仗能打到这个规模,你信不信?”
柴庆国并不是真的急火攻心导致破口大骂,他很清楚现在这仗的规模到底有多大。人民党虽然最看不起旧文人,人民党在文化教育上也抓的很紧。例如文化中的诗词教育就是其中之一,辛弃疾的永遇乐柴庆国也读过,他对“气吞万里如虎”这句很有感触。
理论上人民党甚至可以组织最南端的广西向东北的进军,实际上最新一批的部队里面甚至就有广西籍的战士。他们中的一部分同志已经编入蒲观水的部队,要不了多久,这些真正走过万里之遥的战士就要参与进军东北,甚至进军朝鲜的战斗。
柴庆国是对中央提出的“劳动力供应不足”带来后果感到不安。这后果是各个地区,各个部队都要想方设法自己解决问题。如果中央都表示无法立刻解决问题,就更别指望地方能够靠一己之力解决某条战线上的问题。
参谋长当然知道问题所在,他沉声说道:“我已经请李润石同志过来商量此事。希望他能够不再坚持遣散北洋俘虏,尽可能多利用这方面的劳动力。”
正说话间,警卫员进来通报,李润石同志到了。
事情如此紧急,所有的客套都免了。参谋长立刻开始介绍情况,“京汉线已经饱和了,所有火车头、车厢都已经编进去了。运河运输也已经饱和,运河各段都进行了疏通,运力也都到了上限。各个工厂全部满负荷运转,全国各军区的所有部队,只要不打仗的,都去从事各个基础建设。特别是咱们河北军区,可能也就剩了警卫部队没出动。在河北的所有战事都由东北军区部队负责。劳动力供应不足。所以我们希望李润石同志在北洋俘虏问题上能够给与帮助。”
李润石看着数据,良久之后才说道:“我也研究过党史资料,发现了一个问题。咱们人民党初期的时候,从来没有正面与旧制度有过全面冲突。”
“嗯?”柴庆国与参谋长对李润石这么一个评价感到颇为意外,这未免有点离题太远。
但是李润石根本不在意,他继续说道:“在咱们起来闹革命之前,天灾已经破坏了当地的旧秩序。所以从最初的阶段,我们实际上已经掌握了当地的劳动力。在劳动力的使用方面,我们从来都不匮乏。而且从最初的时候,我们就大力培养自己的技术队伍,技术储备。可以说是未雨绸缪。我研究的结果是,当时我们已经做到了最高效率,根本不可能做到更好。”
柴庆国与参谋长用一种略带厌恶甚至蔑视的眼神看着李润石。党内中高级干部们其实没人会拍陈克的马屁。大家早就习惯了良种状态,要么能够理解并且执行陈克的计划,要是不能理解陈克的计划。那些不能理解陈克计划的同志,唯一要做的就是在执行中学着理解并且深化理解。拍马屁根本没用。李润石这话就有拍马屁的嫌疑。
但是李润石根本不在乎柴庆国这样的眼光,他接着说道:“而根据地的扩大过程,完全依赖最初建立的体系所提供的资源。这些新根据地中,我们并没有能够真正主动把地方上的群众纳入到革命体系中来,我们没有能够发挥群众的主动性。这就出现了对中央根据地的高度依赖性。只面对北洋这些国内敌人,这种模式还能够良好运行,面对帝国主义的进攻带来的压力,我们就捉襟见肘……”
“哼哼哼哼!”柴庆国笑了。这种很是不怀好意的笑声让李润石有些愕然,参谋长则是有些害怕。柴庆国紧盯着李润石,脑海中翻滚着各种念头。这话并不是柴庆国第一次听到,陈克说过,其他党内高级干部也有那么几个人说过相同或者相类似的话。有人甚至引用《矛盾论》里面的话来批评新根据地的机械照搬老根据地的政策。
……所谓形而上学的或庸俗进化论的宇宙观,就是用孤立的、静止的和片面的观点去看世界。这种宇宙观把世界一切事物,一切事物的形态和种类,都看成是永远彼此孤立和永远不变化的。如果说有变化,也只是数量的增减和场所的变更。而这种增减和变更的原因,不在事物的内部而在事物的外部,即是由于外力的推动……
……形而上学家认为,世界上各种不同事物和事物的特性,从它们一开始存在的时候就是如此。后来的变化,不过是数量上的扩大或缩小。他们认为一种事物永远只能反复地产生为同样的事物,而不能变化为另一种不同的事物……
……和形而上学的宇宙观相反,唯物辩证法的宇宙观主张从事物的内部、从一事物对他事物的关系去研究事物的发展,即把事物的发展看做是事物内部的必然的自己的运动,而每一事物的运动都和它的周围其他事物互相联系着和互相影响着。事物发展的根本原因,不是在事物的外部而是在事物的内部,在于事物内部的矛盾性。任何事物内部都有这种矛盾性,因此引起了事物的运动和发展。事物内部的这种矛盾性是事物发展的根本原因,一事物和他事物的互相联系和互相影响则是事物发展的第二位的原因。这样,唯物辩证法就有力地反对了形而上学的机械唯物论和庸俗进化论的外因论或被动论。这是清楚的,单纯的外部原因只能引起事物的机械的运动,即范围的大小,数量的增减,不能说明事物何以有性质上的千差万别及其互相变化。事实上,即使是外力推动的机械运动,也要通过事物内部的矛盾性。植物和动物的单纯的增长,数量的发展,主要地也是由于内部矛盾所引起的。同样,社会的发展,主要地不是由于外因而是由于内因。许多国家在差不多一样的地理和气候的条件下,它们发展的差异性和不平衡性,非常之大。同一个国家吧,在地理和气候并没有变化的情形下,社会的变化却是很大的……
这些理论听着都很有道理,但是各个新根据地的同志们几乎是用同一番话把这些不同意见就顶回去的,“实际执行中,老方法效率高,新方法完全需要摸索与犯错,我们一没有这个时间二没有这个精力。”
这不是各个新地区的同志推脱责任,在新地区迅速推广革命,并且有必胜的把握,这绝非容易事情。虽然新根据地的同志自己并非不知道自己遇到了无数新问题,需要针对这些问题进行调整。但是时间与任务都不允许进行大规模的针对性调整。
柴庆国之所以“不怀好意”的笑出声来,是因为章瑜是支持对现有根据地政策进行“深度调整”的。而柴庆国也听说过,李润石是章瑜本人大力推荐,而且还得到了蒲观水的认同。不然的话,即便是面临新根据地极度缺乏优秀干部的局面,也轮不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身居如此高位。当年跟着陈克一起开创安徽根据地的时候,提拔极快的年轻人,二十多岁也不过能够当上县长与县委书记而已。
“那么李润石同志,你觉得这种调整需要多久?”柴庆国问。
李润石答道:“现在需要大量的调研。”
柴庆国笑道:“你当然可以进行调研,不过我当下就需要与日本人打仗。搞不好我还需要与其他洋鬼子打仗。等你调研完了,这仗只怕就打完了!旧方法肯定有问题,眼下的要点是,旧方法好歹能够良好的运行,能够支持战争,能够解决问题。新方法会带来大量的问题,万一影响了战争,到时候谁都负担不起这个责任。”
李润石暂时沉默下来,柴庆国绝非胡搅蛮缠,这个道理是非常容易理解的。
参谋长一看这情况,连忙开始打起了圆场,“这议题太大,咱们不妨先说说战俘营的问题好了。”
“不,”柴庆国挥手表示了自己的反对,“既然中央已经说了劳动力不足,现在所有的旧方法都已经把力量发挥到了极限。咱们现在恰恰不缺乏这点时间谈这个东西。”
这下参谋长有些意外了,看柴庆国现在这个样子,他还真的不像是想刁难李润石。难道柴庆国真的想在河北进行调整不成?
“李润石同志,你现在有什么办法么?”柴庆国接着问道。
李润石沉默了一阵,终于说道:“先解决山东的北洋残部,解放整个山东。确定了整个河北山东的战略局面后,充分发动群众的主动性。”
“怎么一个发动法?”柴庆国继续问。
……
……
柴庆国与李润石谈论了整整一个下午之后,他冒着雪亲自到了前线找到蒲观水,见到蒲观水的疲惫模样,柴庆国开玩笑的说道:“蒲司令,要不要我来接替你指挥?”
蒲观水连开玩笑的心情都没有,“不用接替我指挥,把后勤给我接过去就行。”
柴庆国笑道:“中央来电,告诉我们其他根据地已经进入劳动力匮乏的阶段,后勤上限完全不可能增长。只要你不提出过分要求,我把后勤接过去也没什么不行。”
“什么?后勤上限不可能增长?”蒲观水愣住了。他现在需要的是无限的后勤,如果后勤方面只能够维持现状蒲观水这里就为难了。不过转念一想,当下的局面是河北北部其实在东北军区的控制下,若是能够把整个河北都交给柴庆国负责,只是打仗的话,压力反倒能够不断降低。
“柴司令,你给我说清楚,你会不会在后勤上给我动手脚?我是信你的,所以我可真不想在后面扯皮。”蒲观水问。
柴庆国无奈的笑道:“都是打仗出来的,我刁难你有什么意思?该给的一点都不会少,削减我们的也不能削减你的。”
蒲观水想了想,终于点头答应了。
达成了协议之后,柴庆国问起了最近两天的战况。
“日本人现在是发了疯一样要破坏我们的交通线,我们是死死顶住。工程兵们玩命抢修。现在打成了一个消耗战,这根弦时时刻刻都得紧绷着。反倒是战斗没有那么激烈。没有海军就是这点糟糕。有海军的话,就能完全扼制日本人的。现在下雪,空军也不能出动,谁也不知道日本人什么时候会出现。”
“呃?”柴庆国有些意外,他本以为战斗会打的热火朝天,没想到战斗竟然有些相持消耗战的味道了,“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现在一是盼天晴,空军可以全方位的出动侦查。二是考虑怎么能够找到一个平衡点,在防御与机动效率上寻求最佳配置。三是找到让部队休息的方法。现在不光是司令部这么一日三惊,部队也休息不好。”蒲观水答道。
“听你这意思,日本人当下没有全面入侵的打算了?”柴庆国问。
“人家从海上来,从东北到山东,甚至到连云港这么长的一条战线,我们每个地方都要防御,每一个地方都得能够保证不出问题。他们能够在任何一个点上实施突破。是不是有打算全面入侵,我们现在也判断不出来。”蒲观水边说边站到了地图前,他用力点着东北地区,“当下的要点是夺取东北。夺取了东北与朝鲜之后,日本人不管做什么我们反倒都不害怕了。作为战略一翼,朝鲜让日本不能不顾及。因为跨过那么窄的一条海峡,我们随时可以进攻日本的本土。到时候我们有千百种方法让日本人寝食不安。那时候他们即便还能对中国发动进攻,那都只可能是骚扰战,我们就真的不害怕了。”
柴庆国对此很是赞同,这也是为什么人民党军委能够通过解放朝鲜这个耗费巨大的战略的真正原因。一开始距离朝鲜那么远,与日本的冲突也不够尖锐。人民党越接近东北,日本的表现就越激烈。这种激烈在人民党看来,恰恰是因为人民执行了正确的战略,让日本完全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越是这种时候,恰恰需要的是干到底,达成目标。而不是软弱的妥协退让。
“放心吧,我一定尽力支持你!”柴庆国答道。
蒲观水虽然知道后勤是最艰难的事情,不过真的能够完全从可怕的后勤工作中解放出来,他也觉得轻松不少。“老柴,你怎么有信心接过整个河北了?”
“没信心也得干,这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早死早托生,先死的容易后死的难。所以我干脆接过来干。另外,中央既然说了不可能给更多的支持,我觉得只怕他们也会逐渐削减支持。”
“削减支持?”蒲观水很是不解。
“不是说降低总量,而是我们能够自己解决什么,中央就会削减相应的支持。总量倒是不会变的。既然如此,我倒也想在河北进行一次调整,看看能不能把河北当地的生产能力给提上去。如果能够做到的话,中央也能喘口气。咱们真的做申请的时候,中央也会大方点。”柴庆国解释着自己的打算。
“中央遇到什么问题了?”蒲观水很是不解,他这段根本没有时间考虑这些问题。听柴庆国说的貌似很危险的样子,蒲观水也感觉很是意外。
“中央能出什么问题?除了什么都缺之外,中央估计也没有别的问题了。”柴庆国笑道。
“没事就好”蒲观水说道,“老柴你既然要结果后勤,我马上派人和你交接。我呢就先睡会儿,这几天都没有睡好了。你把后勤接过去,我可是能睡个安稳觉。谢谢了!”
“不是说降低总量,而是我们能够自己解决什么,中央就会削减相应的支持。总量倒是不会变的。既然如此,我倒也想在河北进行一次调整,看看能不能把河北当地的生产能力给提上去。如果能够做到的话,中央也能喘口气。咱们真的做申请的时候,中央也会大方点。”柴庆国解释着自己的打算。
“中央遇到什么问题了?”蒲观水很是不解,他这段根本没有时间考虑这些问题。听柴庆国说的貌似很危险的样子,蒲观水也感觉很是意外。
“中央能出什么问题?除了什么都缺之外,中央估计也没有别的问题了。”柴庆国笑道。
“没事就好”蒲观水说道,“老柴你既然要结果后勤,我马上派人和你交接。我呢就先睡会儿,这几天都没有睡好了。你把后勤接过去,我可是能睡个安稳觉。谢谢了!”
一百四十三章 血红雪白(四)
中国渤海,距离天津一百多海里的距离上,日本舰队正在实施巡航。说是巡航,但是对这支由三艘巡洋舰为主力的舰队根本没有足够的巡航警惕。这也不能怪日本海军不够认真,人民党并没有海军,北洋的海军已经南下撤到了福建。整个中国长江以南根本没有中**舰的踪影。所谓巡航能够遇到的不过是英国商船。这些商船上装满了在天津之外其他港口上船的货物,悠哉悠哉的向着中国南边驶去。它们的目的地是英国在太平洋乃至印度洋的港口,最终目的则是战火纷飞的欧洲。
经过了五六天的大雪,天终于放晴了。原本灰蒙蒙的视野当下变得无比清晰。在湛蓝的天空下,烟囱中喷吐着浓烟的商船在日本舰队的观察镜中极为清晰。尽管这些悠哉悠哉航行在海上的英国商船对日本舰队并无敌意,日本舰队上的海军官兵却用恶意的眼神看着英国商船。中英贸易持续进行,意味着人民党在对外贸易上依旧与日本进行着激烈的竞争,日本舰队却根本不敢对它们实施拦截,甚至连任何阻碍的行动都不能有。这不能不让暂时掌握了东北亚海上控制权的日本舰队相当恼火。
舰队旗舰的船长室中,日本海军的高官们齐聚一堂。光按照级别的话,他们应该在战列舰上开会的。不过海军就是吞金兽,即便不战斗,每次出航同样需要极大的费用。对付根本没有海军的人民党,出动战列舰未免太得不偿失。
“诸君,这次陆军部提出的全面开战计划,内阁首相已经提出,如果方案被论证为可行,他就会同意。这件事还望诸君能够提出意见来!”海军大臣加藤友三郎说道。
“人民党并没有值得攻击的沿海目标,即便是进攻青岛,也会得不偿失。”立刻就有海军军官提出了自己的观点。经过这些天在中国北部沿海的巡游,这同样是海军部军官的看法。
这年头的舰炮寿命也不过是200发,万炮齐发看似雄壮宏伟,雄壮宏伟背后的代价同样昂贵可怕。人民党治下的中国态度强硬的甚至不像是中国人。更别说陆军马粪们从来没有能够在陆战中赢得胜利。如果得不到切实可靠的收益,仅仅是让战争成为一场无穷无尽的消耗战,日本根本没办法维持一个长期作战的态势。
“加藤阁下,听说陆军部到现在还没有提出一个全面战争的军事计划,这是真的么?”海军军官们对这个事情颇为在意。抛开陆军与海军的矛盾不言,主张对中国进行全面战争的陆军部无法提出计划,与中国的战争就没办法进入一个真正的突破。
加藤友三郎听着海军部的军官们询问陆军部制定全面入侵中国计划,心里面是百味杂陈。日本还没有拿到突破中国的计划,他们与其他欧洲国家在华驻军的关系就实现了“突破”。
现在的在华驻军都是当年八国联军那帮国家,这些国家自己已经分裂成势不两立的协约国与同盟国。日本根本不用指望得到德奥两国的支持。至于英国的驻军代表,干脆提出了要求日军不得威胁英法在天津指挥部安全。各国的态度几乎是空前一致,“日本需要自己对中国动手。不用指望像以前那样,得到其他国家的支持。”
提起日俄日本海海战的功臣,大家都会想起联合舰队司令官东乡平八郎。毫无疑问,这场海战决定了日俄战争的胜负,正是由于日本在日俄战争中的胜利才使日本成为世界一流国家,引起各国注目。所以东乡被称为军神,死后被日本天皇赐以国葬之礼。但是在同一艘战舰上与东乡紧密合作的加藤友三郎任联合舰队参谋长,是舰队第二号人物。他是火炮专家,日本海军火炮运用得当是取得胜利的重要因素。
这位火炮专家也并非只懂军事不懂外交,日俄战争的确是靠军事胜利作为终结,但是外交起到的作用并不比战场上的忘我厮杀更小。没有英国的资金情报乃至背后的全力支持,日本未必能够获得胜利。更别说到了1915年的现在,日本还因为日俄战争欠了英国6亿英镑的外债。
加藤友三郎非常清楚,靠海军是无法打败当下的中国。对日本来说,人民党的崛起简直像是一场噩梦。突然之间,中国这个落后的国度中就出现了几十万的英勇战士,数以万计的各种技术人员。海军部之所以支持威逼天津的目的很简单,切断了京津铁路就可以最大限度的扼制工农革命军出关的运输线。
不过花费巨大的炮击,以及海军陆战队舍生忘死的战斗与牺牲,并没有能够切断这条铁路。相反,因为日军的入侵,工农革命军反倒占据了天津。那些中国人以惊人的勇气冒着日军的炮火将天津火车站停留的车头开到安全的地方去。直到得到了情报人员的汇报之后,日军才想起来应该用火炮摧毁这些车头的。
不过此时已经失去了这个时机,从此之后,京哈线上再次出现了中国火车的踪迹。日本海军陆战队试图切断铁路的小规模作战,一开始获得了一定成功。不过铁路中断的时间并不长,中国人很快就修好了铁路,火车依旧能够良好运行。工农革命军还针对海军陆战队不断设伏,接连损失了上千人之后海军也不愿意再承受这样的损失。
“陆军部为了能够让自己的计划通过,现在把所有力量都给用到了做计划上,反倒是实际军事行动非常有限。”加藤友三郎答道。对于那些牛皮吹到天上去的陆军部,加藤大臣用这样的言语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难道陆军部准备等到明年春天才作战么?”海军部的将校对此很是不满,“冬天满洲雪很大,但是这不正好是我们利用运输优势围歼敌人的好机会?”
这个观点立刻得到了海军将校们的支持,面对根本没有海上实力的人民党,日本海军部认同的陆战理念可以说战役理念坚定,战术思想明确。那就是彻底歼灭人民党的有生力量。这样的想法如果是工农革命军的指挥员旁听,想来也会赞同的。
听了一阵日本海军将校们的讨论,海军大臣加藤友三郎出声打断了讨论,“诸君,你们所讨论的都是以占据中国东北为目标的战争。我并不想说大家的想法有什么问题,但是陆军部现在是以一场打倒人民党为目标的战争。我个人能够理解陆军部的苦衷,人民党绝对不会轻易的让出东北,即便是在东北战败,他们也不会轻易就此罢休。如果变成这样,战争就会长期化。而我们大日本帝国并没有能力承受这场长期化的战争。”
“只要等到欧洲战争结束,协约国就肯定会支持我们的。”海军将校们见识比较广,他们立刻提出了这个绝对正确的观点。
“欧洲战争还会打多久?一年?半年,还是两年?”加藤友三郎作为一名军事专家,并没有一味的考虑对日本有利的地方。欧洲战争到现在维持持续的时间以及强度,就已经大出加藤友三郎意料之外了,“如果这场欧洲战争再打两三年,我们要怎么办?诸君认为我们能够承受一场两三年的持久战么?”
有海军将校试探着说道:“欧洲战争不可能打那么久!”
“那你怎么证明欧洲战争不可能打那么久?”加藤友三郎反问道。
没有人敢继续说下去,日本海军部没有人敢吹这等牛皮,大胆的预言欧洲战争的进程。
“那么阁下您的意思是?”海军部的将校们算是统一了想法,愿意完全支持加藤友三郎了。
“我没有什么意思,我认为海军部没有任何理由支持一场全面战争,但是近期我们有必要对中国东北的工农革命军实施歼灭性的军事打击。先完全控制中国东北,这是我们以后军事行动的所有底线……”
正在加藤友三郎发表自己意见的时候,传声筒那边来了信号,观察哨位上的观察员发现了天空中有人民党的侦查飞机。海军观察员都是挑选的视力绝佳的人才,有些视力强劲的家伙号称能够在大白天看到星星。这不是开玩笑,白天并不是没有星星,而是因为强烈的太阳光让人看不到星光而已。日俄战争中,就是因为俄军一艘军舰没有关上舷窗,被日本海军观察员给发现了遥远地方的那一星光亮,才让日军占据了率先进攻的优势。既然日本海军观察员们说发现了人民党的飞机,那就肯定发现了人民党的侦察机。
海军部的将校们,包括加藤友三郎都不吭声了。人民党的空军的确超过了大日本帝国陆军与海军的空军。在围攻青岛的时候,日本海军的飞机硬是被打得不敢起飞。因为敢于起飞的都被工农革命军给击落了。这也曾经是陆军部嘲笑乃至攻击海军部的借口。
没有制空权也是海军不愿意大规模派遣海军陆战队的重要原因。海军在海上的确拥有强大的机动力,不过天气晴朗的日子里面,海军登陆行动会被工农革命军的空军侦察到。恶劣到空军不能出动的天气中,海军的登陆也同样面临极大的困难乃至危险,这个危险有时候甚至比空军遇到的更多。即便面对工农革命军占有巨大的优势,但是日本海军自己也很清楚,他们并没有真的能够在所有地方都占有不可动摇的优势。
“诸君,先不用去搭理人民党的空军,大家对于未来的战争方向有什么看法?”加藤友三郎语气凝重的说道。
“我们支持您的想法!”海军将校们纷纷说道。
此时远在盘锦的工农革命军第18军也完全面对着雪天。进入12月份的这场雪的确让部队面临着极大的困难。一场大雪之后,东北的气温就降到了零下十度以下。根据气象员的测量,最低温度已经低过零下十七度。而且经常刮大风,即便是换上了厚厚的冬装,战士们也觉得极为不习惯。眼下的敌人已经不是日本人,而是东北严酷的气候。
穆虎三确定了气温之后,一直以来的忧虑神色总算是稍有缓解。军委多次强调要注意在东北过冬的困难,但是真的面对这局面的时候,同志们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苦寒之地”。头发上沾点水之后,整个头发立刻就能冻硬。撒泡尿到地面上,那股子飘在空气中的热气还没散去,地面上水顷刻就能结冰。如果没有亲眼看到,同志们一定认为这么说就是笑话。
当然,军委也不会只对同志们提出要求和警告,在力所能及的范畴内,军委也提出了所有建议。譬如在驻军营地方面,盘锦地区并没有足够部队驻扎的房屋。仓促之中修建的房屋也不够住。日军能够盘踞奉天,或者说敢于盘踞奉天的原因之一,就是奉天有足够部队居住的场所。
工农革命军第18军得到的“打雪机”当下终于派上了用场,在早已经挑选好的地区,模仿爱斯基摩人修建起了雪屋冰屋。若是没有东北的酷寒,这样的营地建设方式反倒无法实施,即便如此,想把雪制成可以使用的材料,也不是单靠人力就能完成的。有了专门的工具之后,才能真正高效的进行建设工作。
原本18军的战士们觉得穆虎三那“阴转晴”的神色或许是穆虎三被眼下的情况给逼疯了,当大家都住进了雪屋之后,同志们才知道有时候气温低到一定程度之后,或许就能够用“物极必反”来形容局面的转换。
气温低也不是说完全不能忍受,重要的是那呼呼的大风。彻骨的寒意随着大风吹进了战士们衣服的每一个缝隙,或者干脆就吹透了衣服,让体温飞速下降。军用帐篷在夜晚的大风中来回晃动,弄得同志们整晚就未必能够睡好。
有了冰雪制成的屋子之后,首先就挡住了寒风,冰屋里面撑起帐篷来,帐篷内的温度好歹也能有七八度,比起外面已经是春天般的温暖。而且这些冰雪营地还可以设在战略位置重要,但是根本没有人烟的场所,对于战争来说更有好处。尽管对这些“营房”的材质依旧不太习惯,18军的同志们对于当下的条件已经不再抱怨。有了这样的营地,对同志们习惯东北的天气大有好处。
部队也不仅仅要习惯东北的天气,还要习惯作战。在入冬之前,同志们就开始砍伐树木,制造很多结实的木片和木杆。当时战士们对此不理解,等到这些木片以及木杆用于雪橇训练的时候,大家才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再也不用一脚就没进厚厚的雪中,滑雪课程中,部队的行军速度开始大大提升。
穆虎三按照军委提出的过冬建议进行全方位的训练,包括冬季枪械保养调整,以及各种临时解决方法。需要做的事情堆积如山。
“咱们还要在冬天打仗么?”苏北出身的参谋长对此很是在意。他倒不是害怕,只是在这么一个以前完全不能想象的环境中,战争就变得并非是最重要的选项了。
穆虎三知道这不是参谋长一个人的疑问,部队的同志们都有这个担心,他大声说道:“咱们所做的一切,不都是在为战争做准备么?咱们是人,日本人也是人。现在我们比拼的就是谁先适应这个冬天。谁能够在这个冬天发挥出战斗力来,谁就一定能赢。”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到了1916年1月,工农革命军除了已经初步适应了东北的天气,还选出了第一批雪地作战的战士们。
“同志们,我们这次去也并不是完全为了打仗,而是后续的作战做准备。我们的目标是这里和这里!”突击队长在地图上的鞍山与丹东位置上重重点了几下。而在突击队的营地外面,偶尔会传出狗叫的声音。那是陈克从美国买来的阿拉斯加雪橇犬的叫声。
这些有着宝蓝色眼睛的大狗外型看着跟狼差不多,而且性子颇为阴冷,平日里也并不喜欢没事乱叫。在雪地中拉雪橇,乃至于追踪,都是非常优秀的。驯狗员是山东人,这是当时人民党能够提供的最“严寒”的地区了,在东北,这些狗们的血统反倒让它们更早适应了这里的气候。
“什么时候出发?”战士们一个个热血沸腾,这么无边无际的雪原的确是可以施展拳脚的好地方。
“我再说一次,我们不是去打仗的,而是去探路的。打仗有的是时间去打,但是没有行军的道路,这肯定要事半功倍。”突击队指挥员再次强调着。
“明白了!”战士们立刻答道。
“那么大家明天就准备出发吧。”指挥员很满意的答道,说道这里,他又叮嘱了一句,“白绸缎是用来掩护的,你们尽量别把它给弄脏!”
一百四十四章 血红雪白(五)
丹东,这个中朝边界上最重要的城市现在还叫做安东。她东与朝鲜新义州市隔江相望,南临黄海,西界鞍山,西南与大连市毗邻,北与本溪接壤。是一个集海、陆、河三线为一处的重要城市。
日本1915年入侵东北的时候,第一个夺取的就是安东。到了1916年初,日本依旧盘踞着这座美丽的小城市。因为毗邻江海,其他东北地区漫天的大雪在安东就变得柔和的多,雪也不是很深,也就是刚没过脚面的样子。这样清爽舒适的冬天应该是很适合居民们出来走走,但是安东家家户户都门户紧闭,整个城市根本没有任何生气。
不仅没有生气,安东的街头现在杀气腾腾,穿着黑色军服的日军满街都是,人人神色凝重。两个月前,工农革命军骑兵部队炸断了鸭绿江大桥,日军的守桥部队自然不用再说,指挥官遭立刻被解职,送上军事法庭到了严厉的惩处。鸭绿江大桥附近的部队也都遭到了连带的严厉斥责。
单单是斥责的话倒也没有太能真正影响日本守军的地方,挨上司的骂在日军里面实在是太平常不过的家常便饭。反正自己没有遭到处分,上司骂两句也就骂两句,然而作为敌人存在的工农革命军虽然不骂人,他们却是实实在在要人命的。从工农革命军炸断鸭绿江大桥到下雪前那些日子里面,由于工农革命军切断了电报线,日军只能靠传统的人力投递情报的方式,最初每天往来于安东的情报都是各类求救哀求,随着时间推移,求救越来越少。倒不是日军打退了工农革命军,而是工农革命军将能够抵达的所有地区上的日本势力给斩尽杀绝。到了下雪之后,甚至连求救情报都完全中断了。
日本军队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军队,信息的沉默让他们感到的不是平安,而是危险。在人民党进入东北之前,日本靠了满铁以及在华驻军条约,靠了满铁以及在辽东半岛的驻军,很有效的实施了对东北的控制,现在的日军龟缩在安东、奉天、鞍山等有限的几个大据点里面,在各个据点之间是广阔的中国土地。那种遍地都是日本网络节点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在安东竖起了高高的瞭望哨塔,安东的“暖和”也是相对,零下十度左右的温度,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不让人冻得直蹦。哨塔上的日军被冻得浑身僵硬,鼻子通红。但是有任务在身,日本军人还是一面哆嗦,一面努力观察。在银装素裹的冬季东北平原上,从奉天方向出现了一列细长的小黑点。这立刻引起了哨兵的注意。他连忙拿起了望远镜。那是一列穿黑色军装的日军。至少看军装是日本军装。哨兵立刻发出了警戒信息。上次突袭鸭绿江大桥的就是一群穿日本军装的工农革命军,日本对此非常注意。下面的日军立刻警觉起来,他们一面集结,一面派遣小队骑兵前去盘查。
事实证明这是虚惊,新出现的日军是一队运送伤员的队伍。工农革命军把二十师团的受伤人员送去奉天,接着就开始猛烈袭击满铁据点。奉天的日军一来害怕运送伤员的话半路会遭到阻截,二来很多伤员也需要继续治疗。所以到现在运送伤员回国的工作到现在才真正展开。
这批一共运送了大概五百多名“轻伤员”,大车上躺满了人,一到了安东,伤员也好,护送队伍也好,脸上都有了光彩。只要渡过鸭绿江,这些人就算是回国了。
“奉天怎么样?”驻扎在安东的是日本高桥联队,联队长高桥阳一询问起奉天的情况。
护送队伍的小队长微微摇头,“情况不太好。”
直到下雪前,工农革命军一直在到处攻打满铁据点,有过上一次被围攻的经验,兵力不足的日本奉天驻军只能用小部队去解救,结果还被打了好几个伏击,损失了不少的兵力。不得已,日本只能把幸存的满铁据点人员从各处撤回到奉天和鞍山。
得知奉天的局面与安东差不多,高桥联队长神色也变得黯淡起来。他多次听说国内准备增兵东北,但是当下东北与朝鲜都进入冬季,想增兵十分不容易。因为满铁据点被毁,整个辽东铁路已经基本停运,在大冬天的雪天里面靠两条腿实施机动,那也未免太扯蛋了。
“哦?日军的伤兵运输队已经进入了安东?”在距离安东十几公里的雪地中,一些披着白色斗篷,穿着雪地迷彩服的同志正在艰难的翻译着方才飞机投下来的情报。
日军通讯中断,工农革命军的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唯一的优势也只是工农革命军空军实施了空投情报传递。
“队长,要不要试着骚扰一下?”队员尽管知道此行的目的不是打仗,不过大家还是忍不住手痒。
“别废话,赶紧对照地图做工作。下一次打仗的时候咱们就得当向导了,这大雪地里面白茫茫的,好好辨认。各个地都给走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大坑之类的地方。”队长没好气的说道。
战前的工作就是这么无聊,突击队的名字很响亮,很威武,实际工作就是拉网式的在道路以及水源和各处的可能要行动的地方亲自走一遍。越是接近敌人的地区,越是要小心。工农革命军会玩伏击战,日本人也不是傻子,在他们的距点附近更是要仔细查看。下雪之后交通不便,日军也很少出来,这才有机会到距离日军很近的地方进行侦查。
队长的想法没错,突击队开始侦查的后第二天,日本例行巡逻的队伍就发现事情不对。在雪地中突然出现了大量人类行走以及雪橇划过后留下的痕迹。这个消息马上就被传回安东据点。高桥联队长眉头紧皱的听完了侦查部队的禀报,看着地图良久不语。
“我们要不要派人去追?”参谋建议道。
“肯定要派人,但是派多少人?”高桥阳一问。方才日本侦察队的回复很明确,出现敌人踪迹的范围十分广阔,粗略估计敌人得有三四百人之多。普通百姓根本不可能在这么大的地方行动,这一定是工农革命军的先头部队。
“他们准备在冬天和我们打仗么?”高桥阳一忍不住问道。实际上,工农革命军大冬天能够从盘锦越过几百里的雪地跑来安东,这本身已经让高桥阳一感到极为意外了。
“我们也扩大侦查范围吧?”日军参谋建议。毕竟背靠鸭绿江,而且日军也已经派遣了三个师团到了朝鲜,其中一个就驻扎在鸭绿江对面的新义州。依托铁路运输,这支部队后勤补给相当良好,随时可以渡过鸭绿江作战。如果在安东打起来,日军认为自己有胜利的把握。
“可以。从明天开始,就扩大侦查范围。不,派一个大队与侦察队一起行动。”高桥阳一最终决定了还是要以安全为上。现在这个紧张局面下,万一被伏击,高桥阳一肯定会遭到处分。
但是日军的运气不算太好,这个决定刚下达,东北又下了一场雪。纷纷扬扬的大雪遮住了地面上所有的痕迹,又把大地变成了一个纯白的世界。
18军的同志们现在很欢迎下雪,东北毕竟不是传说中的北极,有着无边无际可以取材的冰雪。上次修建了冰雪屋就基本耗尽了可以收集到的冰雪,现在天上重新提供建筑材料,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穆虎三一面下令扩建营地,一面命令部队维修京哈线附近的满铁据点,并且修筑新的驻军地。参谋部立刻感到了大战前的火药味。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果不是为了打仗,当下18军储备的物资大概也能熬过这个冬季。
“现在作战的话,战役目标是什么?靠冬季作战只怕是没办法完成最初的战役构想。”参谋长建议道。
“如果咱们不够,就把14军也拉上。”穆虎三笑道,“反正14军的同志们最近也来咱们这里弄到了不少经验。有经验和实践之间差距很大。”
参谋长明显没有这么好的心情,“军长,我们缺乏重炮,只怕打不下沈阳城。”
“我们为什么要去打下沈阳城呢?为什么不让沈阳城的敌人出动出来和我们打呢?”穆虎三反问。
“呃?”参谋长有些意外。
“日本人给我们来了一个惊喜,玩了一把反客为主。现在我们也正好回敬他们一次么。”穆虎三解释道。
“但是后勤补给……”参谋长刚说完就不再说下去了,最初穆虎三的安排就是最大限度的储备物资,提升后勤供应能力。
“去鞍山的突击队什么时候回来?”穆虎三问道。
鞍山资源丰富,光有铁有煤这两样就让这个地区有了成为重要的工业区的基础。日本自打日俄战争后就全力经营鞍山矿产与工业。
工农革命军派遣往鞍山的突击队就遇到这方面的问题。冬季的东北本该是没有什么行人,特别是雪后的日子里面,只要不进村,根本不该遇到人。结果鞍山地区就明显不是这么一码事,矿区里面不仅有人,还有诸多矿区的日本卫队,这些日子以来,日本人被各种消息吓的不轻,所以矿区卫队数量反倒是增加了不少。
不得已,突击队只能尽可能避开这些地区,围着矿区外开始行动。
“汪汪!汪汪汪汪!”雪橇犬突然偏离了目标,向着旁边的一处地方叫起来。侦查队员叹着气,从雪橇上抽出一根长杆向那里戳了几下。果然如预料那般,长杆那头猛的震动了一下,雪下面传出金属咬合时的声音。那是个捕兽夹。
若是正常的行动,自然要走大路。而猎人们是不会在大路上设置捕兽夹的。但是突击队不走寻常路的行动路线,让遇到各种危险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尽管后勤部门的同志早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突击队员们都有两三双靴子,其中一双上做了很多保护措施,不过还是有两名同志脚部受伤,现在不得不乘坐在雪橇上和突击队一起行动。
把捕兽夹从长杆头上给放开。部队继续前进,刚走了没多久,突然就听到一声枪响。那是土火铳的声音。前装枪,装了铁砂和火药,很是老式的武器。近距离打猎效果不错,远距离作战就只能用“可爱”来形容了。
开枪的人也明显不是要伤人,但是突击队的同志们依旧紧张起来。大家纷纷做好战斗准备,训犬员也禁止雪橇犬乱叫。
放枪的地方是一片稀疏的树林,对面传来的是当地话,倒是其中有不少山东腔,“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你是干什么的?”突击队里面的山东同志立刻回应道。
树后面的人停了一阵才继续喊道:“是不是你们弄坏了我不少夹子?”
突击队员们松了口气,看来对面那人是本地猎人。
“俺们从这里经过,不小心弄坏了老乡的东西,俺们给你陪个不是啦。不过我们不是故意的。”突击队员喊道。
对面的猎人又沉默了一阵,这才喊道:“你们是不是杀日本人的人民党?”
这话立刻让部队警惕起来,人民党虽然也算是名声在外,不过被一个猎人给喊出来,这怎么都不对劲。
“你是干什么的?”同志们一面做好了战斗准备,一面继续和对面的人周旋。
“你们是不是人民党,你们要是人民党我就出来啦!”对面的人继续喊道。
侦查队长更加警觉起来,他一面命令两翼派出部队包抄,一面让同志们随时最好战斗准备,这才站起身继续喊道:“我们是人民党,这位老乡你出来吧。”
听到这话,从树后走出了一个拿着武器的人,突击队长正想说话,又见到其他树后又走出两个人。没想到对面这么多人,好几个战士差点开枪了。
好在事情没有闹到这个地步,三名猎人到了突击队这里。为首的身材高大,看相貌也是个山东人。也许是从山东到东北没多久,他那口子话里面山东味还是很足。
为首的猎人背着火铳先是给突击队做了个揖,然后兴奋的说道:“我们早就听说人民党打日本人,现在可是见到了。”
正说话间,树林里面突然传出孩子的尖叫声,包抄的同志已经到了林子里面,现在又从树林中拽出两个半大的孩子出来。
“别动粗!”队长和猎人几乎同时喊道。
半个小时之后,众人生了堆篝火,开始说起话来。方才那两个小孩子已经从惊吓中恢复过来,先是靠在长辈身边好奇的打量着工农革命军的突击队,很快注意力又被稳稳当当坐在饲养员旁边的爱斯基摩狗给吸引了。这些体型高大的狗很沉稳的蹲坐在那里,除了庞大的体型之外,眼神动作倒是不吓人。
“别闹。”猎人一眼就瞅出小孩子们的想法,把他们给拉倒身边来,然后猎人继续和突击队长交谈起来。
猎人这是一个家族,姓朱。鞍山本地人。为首的激动的说道:“我们这些年可是遭罪了,这终于有人敢来打日本人啦!这位老总,你们要人入伙不?”
1904年8月27日日军第二军、第四军与俄军西伯亚第一军团、第二军团、第四军团交战于今千山区的上石桥子、下石桥子、汤岗子和今海城市的四方台一线。8月28日,日本西起刘二堡、南沙河、判甲炉、石灰窑、响山子、四方台、小岭子、栗子园、石嘴子至英守堡一线。
这场历时19天的大战,给鞍山和辽阳人民带来深重灾难。凡是日俄侵略军经过的地方,这帮强盗野兽见房就烧,见人就杀,见物就抢,见钱就劫,见女就奸,无恶不作,日俄双方对抓来的俘虏,优厚款待,及时释放,而把中国人抓去之后,却严刑拷打杀害。在日俄辽阳会战中,有几百个富饶村屯被摧毁,树木被砍光,猪、鸡牛、羊全部抢光,杀尽。
辽阳鞍山不下三万余人的难民,无家可归,恐惶不安地逃往奉天城,。
朱家原本是从关外到奉天混饭的山东移民,也有些地。被这么一折腾家产也算是彻底完蛋。等战争结束回到老家,连房子都被拆了。正在朱家努力恢复家业的时候,日本开矿的人员又来了,先是拐骗朱家的人去矿山开矿,朱家原本是从关外到奉天混饭的山东移民,也有些地。被这么一折腾家产也算是彻底完蛋。等战争结束回到老家,连房子都被拆了。正在朱家努力恢复家业的时候,日本开矿的人员又来了,先是拐骗朱家的人去矿山开矿,
朱家原本是从关外到奉天混饭的山东移民,也有些地。被这么一折腾家产也算是彻底完蛋。等战争结束回到老家,连房子都被拆了。正在朱家努力恢复家业的时候,日本开矿的人员又来了,先是拐骗朱家的人去矿山开矿,
一百四十五章 血红雪白(六)
“老总们,你们的狗看着可是挺中的!”朱怀济说道。爱斯基摩狗不急不躁的拉着沉重的雪橇在雪地中行走着。且不说这种雪橇动力看着新鲜,硕大的有如小马驹一样狗,猎人朱怀济等人也是第一次见到。
工农革命军的官兵们只是和善的笑了笑,这些狗的确是不错,不过它们对后勤的压力同样不小。但是没人愿意说那么多话,雪地行军相当消耗精力,能够省点力气还是省点力气的好。
突击队长接过话头,“朱兄弟,这矿山的卫队很厉害么?”
“要说厉害也没多厉害,不过他们人多啊。”朱怀济提起日本矿山的护卫队就一肚子气。不仅仅是朱家有三个人在矿山丧命,矿山那边原来是不错的猎场,现在也没什么野兽在那里可以狩猎,“这位老总,你们难道想打他们么?”
突击队长笑道:“打他们也不是不行,只是那需要你这这本地人帮忙才行!”
“要我怎么帮忙?”朱怀济见有希望打日本人,连忙问道。
“你得把日本人给引出来才行。我们这帮人若是直接去打日本人,他们只怕是龟缩不出。得有人把他们给弄出来!”突击队长答道。
这是必须的方法,而且即便如此也是抱着相当大的风险。为了不打草惊蛇,到现在工农革命军还没有切断鞍山各地的电报线路。所以短期的围攻很可能遭致敌人的援军。在这么一个陌生的地区,即便是有地图也是没用的。
“要我把日本人给骗出来么?”朱怀济当时就有点蔫了,这诓骗日本的事情也不是不能做,关键是万一日本人没有与朱怀济一起出来的话,那可就糟糕了。
看到朱怀济的神色,突击队长也没有勉强,他笑道:“咱们还是先把路给探好。朱老兄,有你这本地人,我们可是省了大事啦!”
接连几天,朱怀济以及几位朱家的猎人带着工农革命军在鞍山附近的各村走了个遍。现在各地都听说过人民党的名头,又有本地人带队,特别是工农革命军态度谦和,但是提起打日本人的事情,又是毫不谦虚,怎么大杀的日本人就怎么讲。这让农村的群众相当的佩服。
朱怀济或者不敢去引诱日本矿山卫队出来,和日本人有仇的不仅仅是朱怀济一家,另外一家姓谢的猎人自告奋勇去当帮忙引诱日本人出来。“我们家好几口都被日本人给杀了,这次终于有机会报仇,我自己是没什么怕死的!只希望诸位老总能够杀光日本人,帮我们家报仇!”
突击队一共有五十多人,这股兵力在伏击战中大概能够对付一二百人。问题的关键就是能否把敌人诓骗到伏击圈里面来。这真的只能依靠本地百姓的帮助。
经过两天的周密安排,作战终于实施了。战斗结果还算是不错。一人没有损失的情况下,披着白色伪装服的部队先是轻松全歼被谢家猎人带进包围圈的五十多人。又顺着小路突袭了守卫矿场的日本矿山卫队的营地,以三人受伤的代价,全歼了一百三十多人。然后当着矿工以及当地百姓的面,工农革命军依照解决满铁的法子,除非有人肯站出来保日本人,并且说出那日本人可以不死的理由,这才放了某个日本人。没有人求情的情况下,日本人统统被砍了脑袋。当然没人给日本人求情,结果这矿山上下所有日本人都给杀了个干净。
伏击战的死尸也被拖回了矿山。费这个力气是为了避免让日军发现战斗是在两个地方展开的。反正这些天下雪也多,地上的痕迹很快就消失了。谢家猎人心里面非常清楚,伏击战中他可是起了不小的作用,掩盖了伏击战的战场也是对他的保护。
突击队留下了几名联络员在鞍山地区继续行动,突击队主力迅速撤退。既然向群众展示了战斗力,剩下的就是赶紧取得联系。这实在是进攻的好机会。
带着在鞍山有所进展的消息,突击队回到了盘锦地区。原本就已经打算夺取鞍山的18军立刻调整了部署,先是请14军派部队前来接掌18军的一部分驻地,18军的部队也开始继续北上。
14军的反应很快,他们接到18军的通告之后立刻把消息转给了东北军区司令蒲观水,蒲观水立刻命令14军全部进驻盘锦地区。在河北的两个军,15、16军则进驻锦州以及锦州到盘锦之间的地域。有了大部队的支持,14军也是士气旺盛。而18军更是分批北上。
锦州、盘锦、鞍山等地区此时已经是很冷,不过和更加北边的长春一笔,寒冷程度依旧有限。长春虽然名字看着很温暖,实际上这里最长的还是冬季。进入二月后这里气温降到了零下三十多度。即便是大白天出着日头也没人愿意出门。
如果有什么比这天气还冷的,那可能就是暂时栖身长春的东北都督张作霖的心情了。真心来说,被日本人赶出奉天倒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即便长春也并非完全是张作霖的地盘,长春守军还是挺佩服张大帅能够逃的性命这件事。更别说张大帅一炮吓退了日军数万大军,更是长春城里面的传奇。
但是最新的消息让张作霖越来越害怕,日本人尽管没有继续进攻,而且张作霖也曾经听说过人民党在山东歼灭过日本一个师团。那时候北洋说人民党吹牛皮,张作霖很怕日本人,自然也认为人民党是吹牛皮。直到他在奉天的情报系统把人民党歼灭日本第二十师团,在日本人的眼皮底下炸断鸭绿江的消息送到长春。张作霖才知道人民党没有吹牛。
这位乱世中获取的巨大机会的北洋杂牌军头真心的害怕了。在张作霖看来,日本人肯定不会在中国待太久。即便是日俄战争打成那样子,日本最后也没有留在东北。
可人民党就完全不同,人民党肯定是想夺取整个中国。连给陈克做过媒的袁世凯大总统都被陈克给逼死了,陈克怎么可能对张作霖客气?
但是当下东北军里面另一派系的头目王永江的看法就与张作霖完全不同。在歼灭了二十师团之后,工农革命军大杀满铁成员的消息传到了长春,王永江就建议张作霖主动派人与人民党联络,双方寻求合作。共同对付东北的日本人。
张作霖当然不同意了,他认为当下的局面应该是坐山观虎斗的好时机。当下最大的威胁是日本人,甚至应该先向日本人传递消息,张作霖没有与日本人为敌的打算。换取到暂时的平安。反正只要不出兵招惹日本人或者人民党,等到大势已经明显的时候,至少是双方都处于激烈战争的关键时期,那时候张作霖不管是投靠谁,谁都要给张作霖出大价钱。
王永江对这种首鼠两端的态度是极为看不上的,“大帅!若是日本人与人民党都没有接纳咱们的意思,您准备怎么办?”
“都没有接纳咱们的意思?”张作霖一时没有完全考虑清楚,片刻后他总算是明白了王永江的意思,这下张作霖沉下脸色。
王永江是东北军中少有的真正读书人出身的高层,他并不在乎张作霖不高兴,“大帅,日本人这次打进东北是为了占领咱们的东北。绝对不是为了扶植孙中山政权。人民党打进东北也是为了夺取东北。两相比较,我们也只有与人民党联络。好歹我们都是中国人。现在即便是与日本人联络,暂时得到了安宁。那也不是日本人真心想放过咱们,而是他们与人民党对峙之下,完全没有力量来攻打咱们。这等局面下,咱们就算是不搭理日本人,他们也不可能打过来。大帅,您可不能弄错了!”
张作霖当然知道这其中的道道,他沉吟了好一阵才说道,“这本来应该是人民党前来找咱们说事的……”
王永江怎么可能不知道张作霖在想什么,他心里面相当的失望。原本以为张作霖也算是个豪杰,没醒到到了关乎自己身家性命的时候,他还是露出了本来面目。但是既然王永江当了张作霖的部下,王永江也不能不认真的给出正确的建议出来,“大帅所想的只怕还是想继续当奉天督军。”
张作霖脸微微一红,王永江直接说出了张作霖内心的真正想法。其实张作霖也知道,这明显不现实。若是人民党打败日本人夺取了奉天,那么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以往的地位。可当过奉天督军之后,哪怕只是当了没多久,张作霖也已经无法放弃曾经的地位。所以只要人民党能够承诺张作霖继续当奉天督军,他就会义无反顾的投奔到人民党旗下去。
“大帅,您这奉天督军是靠您多少努力,给历任都督效力才得来的。但是当下的局面中,您想继续做这奉天督军,就只能继续给最终获胜的一方效力,出力的份量不能比您以前出力的份量更少!”王永江真的是连掏心窝的话都说出来了。
张作霖微微一凛,如果王永江不提及的话,张作霖自己都忘记了以前的日子里面他到底出过多大的力气了。其不说他在辽西建立保安队的时候,为多少人鞍前马后的出过力。就算是各地保安队都是土匪的局面下,张作霖的保安队也是纪律严明,很多时候都是先办事再拿钱。深得辽西地方上的赞誉。若不是如此的话,张作霖也不可能被招安成为辽西官军。
日俄战争时期,张作霖除了要维护境内的治安外,还在盘算如何增强自己的实力。他的原则是谁给我好处,我就帮助谁。一开始,俄军强大,他就接受俄军的枪械和金钱,帮助俄军。后曾被日军俘虏,差点处死。被释放后,他又同日军签订誓约,“立誓援助日本军”。1905年日俄战后,他的部队不但没受损失,反而扩编为3个营。
在那之后,张作霖先是用计干掉了地方上的大土匪杜立三。接着又在洮南剿灭蒙古土匪。洮南一带是广阔无垠的大草原,是蒙古叛军活动的根据地。他们熟悉地形,了解民情,精于骑射,出没无常。他们行踪无定,多用奇袭,打了就跑,渺无踪迹。其中,有几股大的蒙古叛军,如白音大赉、牙仟、陶克陶胡等,都“扰害边疆,至数年之久,此剿彼窜,滋蔓难除,国家视为巨寇”。
张作霖当此重任,开始并不顺利。后来,他采用了强攻和智取两手策略,派人打入蒙古叛军内部,取得情报,而逐渐扭转了劣局。1909年,徐世昌看到张作霖的兵力不足,便给他扩编,增强他的实力。把5个营扩编为7个营,又将驻扎在洮南的孙烈臣部划归张作霖部。这样张作霖的部队增至3500人,成为东北的一支劲旅。
张作霖是个很知道感恩的人。受到东三省总督徐世昌如此青睐、如此器重,他剿匪更加努力。同时,他也在不断地总结剿匪的经验教训,摸索出一套可行的规律。他本人也吃苦耐劳,身先士卒。因此,又经过年余苦战,终于将白音大赉击毙,生擒牙仟,并打败了陶克陶胡。后来追击陶克陶胡800里,一直将陶克陶胡赶到外蒙古。危害东北边疆多年的蒙古叛军之患解除了,打击了蒙古分裂主义分子的嚣张气焰,维护了国家的统一和民族的团结。
辛亥革命之后,人民党与袁世凯成为了中国当时最强大的两股力量。当时的东三省总督得知知握有兵权的蓝天蔚等革命党人正在酝酿起义时,顿时吓得不知所措,总督表示表示他即将入关,也就是说,准备逃跑了。这时奉天省咨议局副议长袁金铠立即跪求劝阻,并建议重用巡防营旧军。张作霖当时正在外视察,得到东三省总督召见的消息,便急忙赶回奉天,并连夜开会,研究对策。
革命党人的首领蓝天蔚、吴景濂等事先密议,用会议的方式兵不血刃地夺取东北政权。拟由吴景濂以奉天省咨议局议长的名义,召集省城各界领导人开会,在会上解决这个问题。他们研究了一个方案,以维持治安为名,成立奉天全省保安会,逼走东三省总督,然后推举蓝天蔚为关外都督,吴景濂为奉天省民政长,脱离清廷,宣布独立,完成东三省革命。如果“东北大局既定,继进兵关内,会师燕郊,直捣虏穴”。幼稚的革命党人以为采取会议表决的方式,就可以一举夺得东北大权。
此次会议,张作霖在会场内外布置人马,持枪待命,明施压力。张作霖则持枪赴会,满脸杀气。会场气氛,非常紧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但是革命党人并没有胆怯,而是慷慨陈词,主张脱离清廷,宣布独立。张作霖急不可耐地跳了出来,把手枪往桌子上一拍,蛮横凶恶地叫道:“我张某身为军人,只知听命保护大帅。倘有不平,我张某虽好交朋友,但我这支手枪它是不交朋友的。”这是个信号,会场四周他的党徒,均立刻抽出手枪,情况极为险恶。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没有办法再讨论下去了。倾向革命的议员,都愤然纷纷离开会场。但这也就等于把这个会议的主动权让给了保皇派。
结果东三省总督执掌了会议的大权,很快就稳定了局面。加上徐世昌很快带兵回到东北,平定了东北的局面。这下张作霖得到了袁世凯的赏识,更是步步高升。终于坐到了奉天督军的宝座上。
但是现在张作霖面对的两个强敌,日本与人民党都是完全依靠自己手中力量来夺取东北。张作霖所擅长的种种中,恰恰最缺乏军事力量。在这个领域,张作霖真的插不进去手去。
“王先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张作霖问王永江。
“那得看大帅到底想要什么。”王永江答道。
张作霖知道自己肯定是要最终摊牌,就算是冬天不打仗,可冬天好歹也会过去。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日本人不来人民党也会来。他终于说道:“我是不想再退了,在退能退到哪里去?退到黑龙江?退到辽西?好歹我也得当个长春督军!”
说这话的时候张作霖其实很是心虚,以他当下的兵力根本不足以谋取这个地位。没想到王永江居然连连点头,“也必须得保证长春督军才对。”
听王永江这么说,张作霖觉得心情好了不少。不过怎么保证自己长春督军的地位,这一时还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
但是第二天,也就是1916年1月14日,王永江突然趁着夜色带领自己的亲随出城而去下落不知。留给张作霖的信里面,王永江写道:“英雄见与书生异,书生抱负济何事?”后面是王永江以母亲生病为理由的辞呈。尽管现在张作霖根本不算是什么奉天督军,王永江依旧以下属辞职的方式正式告知张作霖,他不干了。
现在长春城中的东北军,三成以上是跟着王永江的警备司令部的人,王永江这一走,立刻是军心动摇。张作霖的日子更加难过了。
想来想去,张作霖已经不敢再维持自己“光荣孤立”的政策,他决定还是得先依靠一方才行。叫来自己的亲信,张作霖命道,“你去奉天送一封信!”
“给谁?”亲信问道。
“给现在的总统孙中山孙先生。”张作霖声音低沉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