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六章 崩溃(四)
“蒲观水这是要坐龙庭了啊!”政治局会议上华雄茂稍带嫉妒的说道。
“他坐针毡更形象吧。”宣传部长章瑜很厚道的接了一句。
“你要是想打仗你就直说。”陈克并不想让华雄茂的话传出去之后引发什么误会,他也接了一句。
同志们这么体贴,华雄茂长长叹口气,“我这也就是个大办公室主任的命了。真的让我去指挥战斗,我只怕连个旅长都干不好。往后的仗也没有太难打的。”
“那倒未必,往后的30年里面会面临无比残酷的战争。战争的规模与形势是现在同志们根本无法想象的。”陈克不由自主的还是充当了神棍的角色。
即便是政治局里面都是有至少六七年乃至十年管理经验的同志,而且都是二十多岁三十多岁这种十分有闯劲的年纪。依旧没人敢对陈克的预言提出质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当这些同志终于被迫认识到自己已经进入工业化时代,并且开始亲眼见到工业化的真实存在之后,他们需要的不是与陈克争执,而是找到属于自己的完成工作,认识世界的道路。而当下获得这种认识乃至智慧的最好方法,莫过于听陈克的话。
陈克到现在已经非常清楚,他本人的这个智商以及智慧并没什么了不起之处,他的优势只是他所生活的环境以及接受的教育和知识,让他不得不直面工业化中国的事实。所以陈克唯一要做的,就是用最大的努力把中国拖向他熟悉的那个时代。因为那是中国已经有能力参与世界争霸的辉煌时代。
当然,这次会议不是“务虚会”,极为现实的局面就摆在人民党眼前。北洋第一军在段祺瑞带领下向山西逃窜,北洋政府几乎被一网打尽。这或许可以称为一个胜利,但是段祺瑞却获得了充分的行动自由。而自打人民党建立以来,绝大多数时间里面,人民党都是掌握着行动自由乃至主动权的。
陈克介绍完了局面之后,同志们没有立刻说话,每天都在工作,经常要完成战略层面以及技术层面的思考,即便是拿不出很好的方略,理解这些已经并不难。
因为从没实际指挥过军事行动,游缑心理压力小,她先开口了,“我先说,咱们不管陈主席到底怎么想,咱们现在就只讨论咱们现在能干什么吧。国防科工委能完成计划,但是质量控制上不能做出更多保证。还有提高产量上,我们也不能做出任何保证。最近半年多来,因为事故,重伤和死亡的已经有六百多人。每次事故都会影响工作进度,我们当下大部分力量都在搞生产管理,流程优化。这就是国防科工委的现状。”
工业生产部门委员的说完之后,农业部门的委员接着发言。农业投入同样巨大,而且这更牵扯到政策问题。统购统销政策与群众希望能够用非常传统的粮价低时囤粮,粮价高时卖粮模式相冲突。所以公粮征集还不是太大问题,粮食全国统一销售体系遭到了不小的阻力。
工业农业两大部门发言结束之后,政府部门就开始发言了。征兵工作已经被群众接受,劳动力在农业产业化方面普遍出现了不适应问题,群众对于产权的概念远跟不上形势。这倒不是说群众不明白生产资料与劳动力的区别。都是干活的人,绝对不可能不清楚这点。
但是,群众希望侵占国有生产资料的问题正在凸显。不管什么东西,管他有用没用,都想想方设法先弄去自己家再说,这方面的矛盾越来越有激化的态势。
听到群众开始侵占国有生产资料,不少政治局委员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起来。有其他政治局委员已经准备发言了。
陈克连忙阻止了有可能开始的讨论,作为国有企业家庭出来的孩子,陈克很清楚这等事根本不是道德问题,也不是一个觉悟问题,这是个人性问题。从人类的本性来说,啥都不如搂到自家口袋里面的实在。陈克自幼见到太多揩国家油的事情。如果说以前陈克曾经支持过一大二公,现在他就支持受到监管的市场理念。让人无条件的奉献是不科学的态度。
工农和社会组织问题汇报完毕之后,战略选择方面终于开始了。
何足道先阐述了自己的观点,“以当下军力,最多在两个方向上作战。如果牵扯到进军西北,那其他方向就只能先放放。”
“但是国家必须统一。如果不能短时间统一,后面的事情变数太多。”华雄茂的语气里面只有无奈,并没有席卷天下气吞万里如虎的豪气。
“统一肯定要统一,到底多长时间统一,先统一谁,后统一谁。以什么阶段性方式进行统一,这都可以讨论。”章瑜说道,“不过北洋既然已经退出了河北,接下来进军东北也是势在必行。”
“东南和东北么?”齐会深问。
“东南和东北只是跳班,朝鲜和安南是中国战略两翼,如果想趁着这次欧洲战争彻底恢复中国的战略局势,这两处绝对不能放过。”章瑜继续说道。
“嘶!”不少政治局委员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战略目标就意味着要与日本来一场硬仗。
西北、东南、云贵、四川,东北、朝鲜、安南。这些战略目标很快就一个个在黑板上列了出来。游缑一看举手发言:“这讨论起来得到猴年马月了,战略先后,实施难度。总得有一个讨论基干。我们到底把谁当成我们的敌人?”
“敌人肯定是di国主义,他们力量在我们之上,如果不能解决他们,现在欧洲战争打着,事情还好说,等欧洲战争打完他们肯定要动手。”齐会深回答的干净利落。
“没有内应,他们硬打进来也没有那么容易。我们百万大军也不是吃素的。”华雄茂看法就不同。
这两种态度很快就有了各自的支持者,游缑干脆问起了陈克,“那陈主席怎么看这件事?”
“我还是比较支持齐会深同志的看法,不过可能我想投机取巧,充分利用一下欧洲战事。当然,当下我们力量不足,干部不足也是个大问题。如果能三年内完成对统一的解决,事情就比较好办。”陈克答道。
“怎么讲?”同志们立刻有了兴趣。
“云贵我想让他们派人参加新召开的政治协商会议。如果他们肯,自然是最好,如果他们不肯,我们根据地现在自己召开。四川的话,还是打进去最好。至于西北,牵扯到新疆问题,我觉得等不了太久。当务之急却是东北。我们现在没有海军,不可能进攻日本本土。不过这朝鲜是不能给日本留下。夺回朝鲜之后,日本实力大损,英国看无力支撑日本,就只能重新选择。那时候就有机会了。而且他地区能制造麻烦,却根本不可能给咱们制造战略上的麻烦。早打晚打,我们都能获胜。”
这思路理出了比较可行的方案,不少同志都连连点头。而齐会深问道:“那么江苏怎么处理。到现在江苏依旧态度含糊不明。”
“上海是个烫手山芋,不打掉日本的气焰,他们的海军还是会在上海兴风作浪。想让其他省份觉得有喘息的机会,咱们就得立一个榜样。江苏既然态度不明,我们不妨就拿江苏试试看,他们若是识相,我们就不妨让他们多存在几年。等国内国外事情搞定,彻底解决江苏问题的难度自然会大大降低。”陈克答道,“我这当然是无奈之举,我们人民党依靠的是人民,现在其他省份的革命局面根本没有达到一定水平,咱们对那些省份的影响力也极为有限。这些都需要时间来营运。”
“在这段时间里面,反革命们会不会强化自己的体制?”游缑问道。
这话说完,不少委员笑了。那是自信的笑声,大家并不认为反革命的努力能够缩小与人民党之间的实力差距,这个差距只可能越来越大,而不会越来越小。
陈克答道:“革命与反革命是一对矛盾。这一对矛盾是产生于整个中国都进入革命时代的这个基础之上的。咱们在西北本来没什么声望,更没有什么影响力。反革命在西北构建反革命体系,某种意义上也是在替咱们做宣传。这是在告诉西北地区的群众,人民党是一个强大的力量。有了他们的宣传,反倒容易让群众对我们有印象,革命工作也更容易开展。更别说反革命们能做的就那么几招,横征暴敛穷兵黩武,这些政策只会激发更多矛盾而已。在我看来,他们的所作所为只能在推动革命快速成熟。”
这话就未免太恶毒了,包括游缑在内,同志们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就是说咱们要先解决东北和东南两个战略方向?”章瑜倒是比较冷静。
“这就得让大家投票决定。”陈克答道。
与往常差不多,这次投票最终还是以陈克的意向作为党的最终决议方向。战略方向讨论总是比较温和的。到了具体技术执行环节的时候,人民党杀气腾腾的部分就登场了。
“江南的旧文人一个都不能用,有血债的一个都不放过,没有血债的也不能担当任何公职。”
“我觉得吧,这帮人会老实些。不过有任何煽动性言论者,立刻抓起来。”
“江南这个地方土地相对稀缺,我觉得土地整理得从这帮地主士绅家开始整顿。”
“这帮人杀光了不可惜。”
……
陈克这些年戾气倒是消退了不少,不过即便以理智的考量,毛爷爷以绝大的心胸试图改造这帮旧文人,成效是没有的。反倒加倍的收获了旧文人的仇恨与敌视。历史已经证明无用的努力,陈克自然也不愿意重蹈覆辙。
不过他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咱们党内同志的亲戚怎么办?我觉得这件事必须更加公开才行。”
“这不合适吧?我们党章里面已经规定与路线不同的家族脱离关系。”游缑心虚的说道。
“政治上可以脱离,这很正常。血缘这东西你改变不了,亲情这东西咱们也改变不了。所以不妨公开把这些问题说清楚。藏着掖着只会引发瞎想。咱们的人民革命必须实事求是。建立新制度,树立新风气,也得合情合理。咱们人民党人也不是妖怪,被别人妖魔化那是一码事,但是我们自己不能妖魔化自己。”章瑜答道。
这话说的有点不像章瑜平素的风格,游缑忍不住好奇起来,“宣传部来了什么新人才不成?”
章瑜也不生气,“有位叫做李润石的湖南同志加入了宣传部,我现在才知道这世上是真有天才的。想让人不佩服都不行。这次咱们肯定要和北京的那帮外国公使谈判,我想推荐李润石同志参加谈判团队。他处理事情有礼有节,有重点培养的必要。”
“那这位李润石同志和陈克同志比起来如何?”章瑜的话让游缑忍不住挤兑起章瑜来。
章瑜仍然不在意,他思忖了片刻才答道:“陈克同志给我的感觉是不像人类,他身上有太多东西看着不科学。李润石同志只能用天才来形容。他学了就能会,会了就能用。而且性子坚毅无比,大气得很。我比不上这个人。这位同志将来在党内定然能够大有作为。”
游缑听了章瑜的话,倒是觉得自己说话有些过份了,她有点讪讪的笑道:“我觉得老章你的心胸气量也不太像人类。”
人民党这群高层大多数都是一个锅里分过饭的,章瑜笑道:“游缑同志,你要是想给我道歉呢,你干脆直说。心胸这种事情,看是以办事为目的,还是以获利为目的。大家都是办事的人,没矛盾才是出鬼。但这种事情和整个革命面对的压力一比,什么都不算。”
这下章瑜让游缑有点下不来台,不过游缑也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她先是向章瑜到了个歉,然后哈哈一笑,“我这是自取其辱了,我这是自取其辱了。”
胡说八道的放松时间过去,人民党政治局就对外问题开始了新一轮的讨论。
一百一十七章 崩溃(五)
蒲观水的日子的确是如坐针毡。攻克北京这个伟大胜利的直接结果是“缺粮”,“缺水”。外国人有多务实,蒲观水这下是彻底明白了。在攻克北京的当天,各国公使就派人来“询问”人民党为何围困公使区?
人民党的年轻同志们这些年接受的就是“国家”教育。陈克并不太担心中国的现代民族国家教育会导致什么极端主义思潮盛行。这是历史已经证明的事情,中国的中央之国的文化理念,以及极端务实的民间传统,这本身就能扼制极端主义的发展。历史上的极端主义都是各国解决不了内部问题,所以不得不内部问题外部解决。普通人民根本没有为统治阶级利益卖命的激情。美国经历了911,全民情绪沸腾,结果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十年治安战,照样没了情绪。只要中国自己政策没问题,极端主义态度肯定会存在,却绝对不会发展到主导国家政策的地步。
工农革命军的同志每日里接受着“我是中国人,中国是我的祖国,我热爱我的祖国”这样的教育,遇到洋鬼子们气势嚣张的前来“询问”,从上到下全都气炸了。
“我倒想问,你们这帮外国人凭什么在中国驻军?”蒲观水和几名高级指挥官把外国公使的信使团叫到面前,用极其不屑的语气反问道。
“我们这是有条约的!”公使团代表们听了翻译,看着蒲观水那极为不屑的神色,气势汹汹的答道。
“放你娘的屁!谁和你们签的条约,你们找谁去!”蒲观水没吭声,参谋长已经喝道。
没等翻译把这话翻译过来,法国代表已经气的七窍生烟,他操着充满外国味的声音说道:“你敢侮辱我!”
这话根本吓不住参谋长,参谋长从凳子上腾的站起来,“老子侮辱你?老子还想打你呢!”
这话一出,警卫员们呼啦抄就围上来了。
蒲观水连忙把参谋长拉开,“你对一群手无寸铁的人准备干什么?你的荣誉感去哪里了?这时候别装横,丢份啊!”
等参谋长气呼呼的重新坐回椅子上,蒲观水转过身,“参谋长骂你,这是他没涵养。不过参谋长的话,我是坚决支持的。你们找满清去谈这个条约,我们工农革命军和这个条约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法国代表本以为劝架的蒲观水会低头认错,没想到蒲观水的态度甚至比参谋长更强硬。他威胁道:“你们这是要引发战争么?”
蒲观水盯着法国代表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引发不引发战争么,我做不了主。不过现在这个北京是我做主,我现在正式告诉你们,明天早上八点,我会派人给你们画条线,谁出了这条线,我们立刻就杀。你们谁从这条线里面给我打出一颗子弹,我们马上就会全面还击!在我们看来,这条线里面的所有人都是战斗人员!你们现在就可以回去禀报了!”
“你太胆大妄为了!”法国代表嚎叫起来。
蒲观水左手直直指着法国代表的鼻尖,“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老子我不想打你,可不等于我打不了你!你现在就给我滚,在不滚我把你扔出去!”
洋鬼子们在中国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不过看着周围的中**人们手都按在枪柄上,杀气腾腾的目光汇聚过来,他们也真的感到了心虚。英国代表先是一声不吭的离开了,其他国家的代表也跟着往外走,法国代表挨了骂,想找回场子。不过看着蒲观水根本就没有任何示弱的打算,他也觉自己孤零零丢下毫无意义。嘴里用法语骂骂咧咧,法国代表也离开了。
当夜,工农革命军严加防守。而租界区根本没有敢动武。第二天一早,蒲观水就派部队把东交民巷等地区给用白灰画了一圈醒目的白线。工农革命军大兵压境,缴获北洋的火炮准备停当,洋鬼子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挑衅的。
先震慑住了洋鬼子之后,蒲观水立刻开始努力解决北京的民生问题。北京这个地方一直缺水,送水业可是北京一个大行业。北京之所以澡堂多,因为大部分人购买的饮用水根本不足以在家洗澡。每桶水的高昂价格在人民党看来简直是一个大笑话,
而这几天的围城让北京的水源供应更是极为紧张,军管让掏粪行业也停滞下来,加上天热,整个北京已经变得臭烘烘的。
工农革命军里面不缺乏工程兵,战斗工兵也都接受过不少工程训练,还有市政建设的充分经验。恰逢部队缴获了一批唐山产的水泥,有了这好东西,部队从14号开始就修了一条临时向北京提供饮用水的架空水渠。按照马路绿地以及各种充分冗余考虑之后,部队以军队特有的刚毅作风立刻施工,各个甜水井被立刻征用,军队以超高速度修建了简易水塔,输水管路以及蓄水处。到了16号,缺水地区的北京居民发现自己家附近就可以凭借水票取水了。
至于粮食问题,部队抄了北京地方上的人口资料,各个地区的居民只要到人民党那里报备户口,就可以领到临时户口本,凭借户口本可以领到粮票。北京群众可以先到人民党“银行兑换处”用银元铜钱兑换人民币,。再凭借每日的粮票,用人民币平价购买足以糊口的食物。
人民党的军管依旧是严厉的,但是北京群众的生活迅速恢复,特别是人民党曾经在北京开办的工厂,一度被被北洋没收。现在能开工的工厂继续开工,凭借了花名册,工厂的工人可以继续上班。人民党的工厂多数在城南,城南居住的都是北京比较穷困的百姓。只要能上班挣钱,虽然领的是人民币,却也好过在家饿死。诸多在人民党根据地里面早就屡试不爽的军事和民政手段实施之后,北京即便没有恢复常态,也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到了8月18日,邯郸与邢台的北洋军已经接到了段祺瑞的命令,知道北京已经被人民党攻克,北洋军撂下伤员,向着山西大规模撤退。柴庆国指挥的河南军区部队也没有强力追击。这么多北洋军逃去山西势必给山西制造极大的压力,在这时候何必再白白的浪费人命呢?
河南军区部队一面尾随北洋军,防止他们搞出什么花样。同时开始紧急整顿铁路。
8月20日,满载着粮食的火车就抵达了北京。粮车搬运是大张旗鼓的,工农革命军不仅恢复了很多民政设施,连警察局和法院都给恢复了。常四爷这种与人民党有过相当不错合作的人,在短暂的管制中被没收了大批的东西。能找到的就找到发还,找不到的就只能告诉常四爷他们,人民党尽力了,大家只能先自认倒霉。
作为北京城的运输大户,千恩万谢泪流满面的常四爷振臂一呼,大批粮食进入北京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北京城。这不仅仅稳定了北京城百姓的心,更让人民币得到了坚实的支持。原本每家换取购买粮食的人民币时,都是精打细算,每天购买多少粮食才换取多少人民币。现在不少家庭至少敢一次性兑换两三天用的人民币。至于城南的群众本来就没有什么收入,人民党发放人民币,他们也就只能用人民币。
到了21日,代理河北省委书记陈天华进了北京。不过他就在北京待了一天,就继续到河北已经解放的地区去了。蒲观水对此很是不解,陈天华笑道:“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我这人惰性强,进城过两天舒服日子,再下去可就千难万难。我宁肯先把下面的工作基本解决之后再说进城的事情。北京的工作就拜托蒲司令员了。”
蒲观水当然知道这是玩笑话,且不说现在北京很可能立刻就变了战场。人民党对河北的土改也肯定是从南向北,陈天华蹲在北京其实什么都干不了。而且蒲观水甚至没办法开口向陈天华索要地方干部。地方能不从军队索要干部,蒲团水就要烧高香。
握着陈天华的手,蒲观水发自内心的说道:“陈书记,您能尽快完成河北的土改,就是对我们军事工作的最大支持!”
到了8月22日,北京城的公使馆终于忍不住再次派人前来与蒲观水交涉。这次来的人里面没有上次那个法国代表,为首的是英国汉弗莱爵士。汉弗莱爵士当然表现的非常从容,他先恭贺人民党夺取了北京,接下来也没有提任何关于条约的事情。他只是询问蒲观水,“我曾经多次与贵党陈克主席谈过,他始终坚持维持现状。我认为将军阁下的态度明显不是在维持现状。”
蒲观水笑道:“这怎么不是维持现状?你们在那片地里面,我们也没有派一兵一卒进入。当然,战争局面下,所有的事情都会有所改变。在这点上我们也无能为力。”
汉弗莱爵士仿佛完全没有听出蒲观水话里面的味道,他依旧礼貌的说道:“但是租界以及使馆区的对外联络完全中断,我认为将军阁下有必要改善这个现状。”
蒲观水诚恳的说道:“中断使馆区的对外联络真的是为了保护你们。现在毕竟是战时,万一有人混进你们所在地区制造麻烦,故意擦枪走火的事情,到时候岂不是麻烦。反倒是采取现在这种高压形势的技术手段,更能够让局面得到控制。”
汉弗莱爵士早就领教过人民党这种作风,他甚至已经清楚了自己为什么对人民党的作风深恶痛绝。因为这是一个作为列强的主权国家才能够实施的做法,在汉弗莱爵士心中,中国并没有资格对大英帝国采取这样的做法。
“将军阁下,既然您也承认这是战区,我们要求撤侨。”汉弗莱爵士说道。
“我同意撤侨,而且我们也会保护你们的撤侨行动。”蒲观水立刻对汉弗莱爵士的要求表示了支持。
没等汉弗莱爵士感到满意,蒲观水继续说道:“但是,侨民不得携带武器。除了衣物以及外国货币之外,不得携带其他贵重品。所有行李都得经我们检查之后才能放行。”
这下汉弗莱爵士再也忍不住了,他沉下脸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攻破北京城的时候,不少人已经逃进了租界和使馆区。他们随身携带了大量的贵重物品。而且他们不得不用这些贵重物品在租界里面换取食物饮水。这些贵重品里面,很多都是他们盗窃我们国家的。对我们来说,我们有义务保护中国的利益,不能让这些东西流落到外国去。而且在租界里面,肯定发生了大量的强买强卖,甚至谋财害命的事情。我们人民党同样有义务保护我们中国的人民。你们的衣物、外币我们绝对不会怀疑。什么钢琴小提琴,你们想带走,我们也会让你们带走。但是其他的贵重品,我们就必须检查之后才能放行。那些有重大可疑的物品,我们会暂时扣押。等到你们能够向我们的法院证明你们的产权是合法的,我们就会发放这些物品给你们带走。这点请你放心,我们人民党是绝对**制的。”
听完这番话,汉弗莱爵士想伸手把蒲观水掐死。在中国还没人敢这样从容不迫的和汉弗莱爵士讲中国的法律,讲中国的国家以及国民利益。
而汉弗莱爵士同样清楚,眼前的蒲观水与以前的中**人是大大不同的。以前的中**人或许因为个人原因偶然敢于在一些小事上和外国对抗一下,只要外国公使向中国当时的政府提出抗议,中国当时的政府就要打压这些中**人。而在蒲观水背后站的是人民党,蒲观水所执行的是人民党的政策。即便汉弗莱爵士现在让英国女皇给陈克写信抗议,也绝对奈何不了蒲观水的一根汗毛。
难道英国在中国苦心孤诣花费巨大力气所维持的这一切,现在就要开始崩溃了么?一种不祥的想法从汉弗莱爵士心头划过。
一百一十八章 崩溃(六)
汉弗莱爵士来见蒲观水可不是为了看蒲观水到底能在多大程度上捍卫中国的利益,更不是为了来这里赞美蒲观水拥有的坚定爱国心。蒲观水以及他背后的人民党越能捍卫中国的利益,就意味着大英帝国在中国根本利益的损失,甚至是彻底动摇了大英帝国在中国构筑的势力范围。
“我现在有几件事情要与将军协商,第一就是使馆区和租界的粮食问题,你们封锁了交通与屋子流通之后导致了租界缺粮。第二就是租界的卫生问题,希望你们能够让掏粪工恢复营业。”汉弗莱爵士提出的是最直接的问题。
“粮食可以卖给你们,掏粪工也可以恢复工作。”蒲观水答道。
“我希望和贵党主席见面。”汉弗莱爵士提出了接下来的要求。
“这个我们也可以安排。如果您安排好了行程,我们就会向陈克主席汇报此事。”蒲观水也不想浪费太多口舌在这件事上。他的工作堆积如山,根本没有时间与汉弗莱爵士就无意义的事情瞎扯。
“还有电报恢复的问题。”汉弗莱爵士说道。
蒲观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个我们不能保证,我们自己的电报也没有能够恢复,至于贵方的电报问题就只能往后推推了。”
“贵方的军管仅仅是军管,却不是监禁。将军阁下,我觉得您不要弄混了这两者之间的区别。”汉弗莱爵士到没有生气,而是平静的说道。
蒲观水对这样的威胁根本没有兴趣,他答道:“这件事我们会尽力解决,不过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是解决不了。”
送走了汉弗莱爵士之后,蒲观水也没有把这件事当多大个事情,他让秘书整理了文件,检查后签了字就让人给中央送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面,蒲观水以五倍于北京百姓的粮食价格向租界提供了粮食供应。而到了8月24日,中央来电,电报中对蒲观水的工作表示了认同,唯一的意见是要蒲观水同意恢复北京公使区的电报通讯。
这不能不让蒲观水感到有些意外。这年头的有线电报是接线模式,实际上在数控电话出现前,甚至连电话都是如此。任何信号传输都会遇到信号衰减问题,所以每隔一段距离,都会设置一个电报站,采取人工方式对电报进行重拍。即便是后来出现了无线电报,也需要大量的工作人员整天守在电报机面前,随时监控自己频段上的各种电报信号。
人民党已经花了相当大的力气去完成机械控制的有线电报续传设备。不过这仅仅是人民党根据地内部能够完成的工作,现在从北京到天津和上海之间不少地区都在其他势力控制下,即便是恢复了这些电报线路,想把一封电报从北京打到天津去,中间要有太多麻烦的环节。
不过有线电报就是如此,除非是耗资巨大的专用线路之外,字数自然是越少越好。例如那个著名的笑话“人傻、钱多、速来!”绝对是有线电报时代就出现的段子。
蒲观水立刻回电,内容两字,“为何?”
当天下午他就接到了回电,“这是命令!”
既然是命令,蒲观水就只有执行。他派人告知公使馆区,人民党第二天就会恢复北京公使区的电报,并且告诉公使区电报的适用范围。蒲观水又觉得有些不甘心,这个电报适用范围却会暴露人民党的实际控制区域。但是蒲观水猜测中央的打算很可能是想让洋鬼子知道人民党已经控制了中国的精华地区。
把这些小事结束之后,蒲观水继续开始自己的正经事。河北与山东的战争到现在也没有结束,北洋的北京政权覆灭之后,天津与山东还有为数30万之多的北洋军。只有彻底消灭这帮人,工农革命军才能算是基本消灭了敌人。但是事情发展的并没有那么顺利。
“再电告柴司令员,他什么时候到北京来?”蒲观水说道。
话音刚落,电报员就跑来递给了蒲观水一份电报。蒲观水连忙打开,接下来欣喜的神色很快就变成了疑惑。这不是柴庆国的电报,而是中央军委的电报。电报中告知蒲观水,全军接下来的重要工作是军队改编。首先部队从四四制改编为三三制的部队。其次就是全军将正式整编为46个野战军。以及120万工程兵和60万铁道兵。
整编是需要大量时间的,这从工农革命军第一次整编扩军时代就能证明。工农革命军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把部队从一万多整编扩军到超过三万人。在对北洋战争前,工农革命军计划扩军到300万。蒲观水拿起笔计算了一下,一个四四制的部队中,一个师有两万多人,一个军就有10万人。而三三制的部队编制虽然还不太清楚,一个军也就是两万多人,即便加上满编的文职以及附属人员,至多三万人。这样的部队编制就需要更多军事训练。
这件麻烦事且不去说,按照一个军三万人计算,46个军就是138万,加上120万工程兵与60万铁道兵。部队总兵力也就是318万,根本谈不上大扩军。当下工农革命军远每到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地步,接下来的解放战争将会是一个长期化的过程。此时的整编实在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军委的命令就必须执行,这个自然不用多说什么。蒲观水就更加希望柴庆国赶紧到北京与自己汇合。作为两大军区司令,好歹也能商量出什么来。至少和军委讨论此事的时候,大家能说出些什么来。
26日,第二批从河南运往北京物资的火车上,还搭载了柴庆国等人。山东以及河南军区的两位司令总算是见到了。
“蒲司令,你这可是露脸了。”柴庆国上来就笑道。
“有什么可以露脸的,这又不是战略上的胜利,战役胜利都谈不上。完全是战术上的胜利罢了。”蒲观水倒是很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在山东战役里面,人民党不过是充分发挥了内线运动的优势,以北洋军根本想不到的行军路线实施了突袭。至于北京战役,除了采取“围三缺一”之外,最大的内在胜利原因就是袁世凯突然病倒死去。这些都是不可复制的因素,若是把这也当作功绩,蒲观水还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柴庆国倒是没想到蒲观水到这个时候还能如此冷静,听了蒲观水的解释,他正色说道:“蒲司令,你这上过军校的就是不一样。跟我这土包子出身的就是不一样。”
“别说这废话了,柴司令,军委改编部队的命令你看到了么?我是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军委要这么做。”蒲观水关心的完全是改编的大事。
“这个消息我倒是收到了,军委让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呗。而且我倒是觉得这计划不错,四四制部队编制太大。反正我和北洋军打起来的时候,感觉很多地方放一个师就够了。现在你放一个军上去,十万人,我作为军区司令总是不方便越过军长去指挥师长啊。改编之后,一个师就是五千多人,一个军就是两万,调动指挥更加方便。”柴庆国反倒比蒲观水有更多大兵团作战的经验,他很是支持军委的计划。
蒲观水对这个解释道是很能理解,他点头说道:“这倒是没错,不过我感觉火力密度会不会下降的厉害?”
“那就得看军委最终拿出来的火力配置。如果只是裁剪纯步兵部队,或者在裁剪基层部队数量,但是把更多自动武器配置到一线部队的话,部队规模缩小并不意味火力降低。部队规模小,相对后勤压力也小。”虽然自称土包子出身,柴庆国谈论起军事问题可没有丝毫的不自信。
两位司令官一谈起军事问题就来了兴趣,蒲观水更是如此,作为北京的军管总司令,他完全是靠着在根据地学到的那些东西治理北京这个大城市,到现在还没有出问题可不等于他就真心喜欢这个职位。能和柴庆国这个司令员在这个高度谈军事,憋了好久的这股子劲终于得到发泄,他反倒比柴庆国更有兴趣了。
柴庆国却是远路而来,一路上也累的够呛。说了两个小时之后就感到颇为疲乏,他笑道:“蒲司令,你就这么待客啊。好歹也让先吃口饭再说。”
“对对对!你看我就把这给忘记了。”蒲观水连忙道歉。
稀粥,咸菜,馒头,肉末炒青菜给端上来之后,柴庆国看着粥里面熬的红枣笑道,“好久没有这么喝粥了。想起来庚子年在北京的时候,哎……”
蒲观水也笑道,“老柴,我听人说你在北京还和陈主席闹过别扭。”
柴庆国很是怀念的说道:“那事就不提了,那时候陈主席也是谨慎,明明不把北京的那帮人当回事,却偏偏还要搞什么服从组织纪律,用那来试探我。我也是年轻,根本受不了那鸟气。结果就闹了一场,现在才知道组织纪律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听说当时北京那边闹事的那位名叫郑文杰吧?”蒲观水问。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他名字,蒲司令你怎么知道的?”柴庆国很是讶异。
蒲观水哈哈笑起来,“你以为内务委员会那些人都是吃素的?郑文杰作为投诚咱们的北洋成员,资料看着很是有趣呢。”
“这事就别提了,我不想见到这个人。”柴庆国收起笑容说道,“我也会记仇,所以不见最好。”
“明白了。”蒲观水答道。其实他也没注意到此事,还是下面的同志知道柴庆国要来北京,把这个人的资料单独提出来给蒲观水看了。蒲观水到不太明白这同志是心细呢,还是想让柴庆国报复此人。但是蒲观水根本不想让柴庆国卷到这等事情里面来,见柴庆国明确表示根本不想见到郑文杰,他才有些放心下来。
吃完饭休息了一阵,蒲观水与柴庆国又开始讨论起今后的局面。如果没有整编这件事,恢复了北京的秩序之后,蒲观水会与柴庆国的河南军区的部队汇合。中央军委下一步的目标是东北。想进军东北,就得先解决河北的残敌。
但是横插进整编工作,作战的事情就偏偏难办起来。这点也是蒲观水感到非常奇怪的事情,“军委就不怕洋鬼子们把这些北洋军给武装起来么?”
“切!蒲司令,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到底缴获了多少装备?”柴庆国一脸不屑的表情。
“这……”蒲观水不吭声了,他缴获的装备最少够武装三十万人的。特别是火炮,更是让蒲观水睡梦里都能笑醒。
“看,你不说话了吧。”柴庆国笑道,“所以北洋军根本不是问题,洋鬼子可没钱给他们发军饷。北洋军坚持不了太久的。我现在只是担心一件事,英国佬绝对不会这么善罢甘休。虽然现在不是部队整编的时候,但是整编之后好处却很大。首先,各个省都可以驻扎一个军。其次,还有机动部队可以随时投入各方面的战斗。我这次来的完也有些原因。党中央早就说过把邯郸当作重要的钢铁集团所在地。邯郸钢铁建成之后,能够立刻缓解北洋的工业压力。我们这么多装备,没有铁路的话作战就要吃大苦头的。邯郸钢铁集团不说多,一年能生产三万吨轨道钢,我们就能建多少铁路?有了铁路之后什么都好说。”
“建钢铁厂可没有那么容易的。”蒲观水并不乐观。
“容易不容易是一码事,但是我可以私下告诉你,炼铁炉,炼钢炉,技术专家都已经到了邯郸。估计现在只怕就已经开工了。”柴庆国低声说道。
“什么?”蒲观水大吃一惊。
“没什么好奇怪的,大的炉子建不了,先上20吨的小炉子没问题吧。钢轨生产不了,先生产矿山到炼铁厂的铁轨总没问题吧。枣庄炼铁厂不就这么建设的?造不了机器,生茶农具总行吧?搞起土改来,能分发铁农具,那比发钱都管用。”柴庆国笑道。
一百一十九章 崩溃(七)
祝广大读者中秋快乐!
蒲观水和柴庆国正在谈论近期河北的土改以及工业建设,情报员却递进了一份电报。内容令两人大吃一惊,“即日起,中断对日本北京到山海关一线兵营的粮食供应。日本要是提出要求,告诉他们,一斤粮食价格五银元,运费十公斤黄金。”
根据《辛丑条约》的规定,列强通过该条约不仅向清政府勒索4.5亿两白银,还附加了许多苛刻条件,其中一条就是外**队可以驻扎于北京和从北京到山海关沿线的12个战略要地。当时叫清国驻屯军,1912年改名为“中国驻屯军”。因该军驻扎华北,通常被人们称为“华北驻屯军”,因其司令部设于天津,又被称之为“天津驻屯军”。
天津现在还在北洋残部手中,而天津之外的各个外**队驻军地,人民党都把他们给包围起来。不仅在军营外划了白线,还用绳子给圈起来,哨兵不分白天黑夜的牵着狼狗巡视。现在中央的指示,这摆明了是要把驻华日军给逼到死路上去。
“这是要打狗了?!”柴庆国兴奋的说道。他对日本人恨之入骨,八国联军以及袁世凯剿杀景廷宾赵三多起义的过程中,日本可是出了大力的。
蒲观水完全认同柴庆国的想法,他也是和日本人在山东与青岛大打出手的。日军的舰炮造成了工农革命军不小的伤亡。这个仇蒲观水可没有轻轻放下的打算。“打狗也得看主人,这次可是打狗给主人看。咱们得好好把日本这条狗给打好了才行。”说完这些,蒲观水冷笑起来。
工农革命军此时已经包围了各处外国驻军地,每日里提供的粮食每人每天150克面粉。这种供应也就持续了两天,日本在华驻军也就是400人。驻扎在北京到山海关的铁路沿线。十来天的围困之后,日军存粮本来就已经告急。8月25日的时候,这帮驻华日军突然被告知,从当日起,完全中断他们的粮食供应。日驻军与公使馆的电报联络此时已经被切断,日本驻军立刻就慌了神。他们立刻派人到围困他们的工农革命军部队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围困这400日军的是一个营的部队。营长是个山东人,本来就极为不待见日本人,听了日本代表的文化,他冷笑着答道:“没怎么回事,就是不给你们吃的。这都听不明白么?”
“没有吃的,我们怎么办?”日本代表质问道。
营长觉得这日本人脸皮未免太厚,他笑着答道:“不用怕,医学证明,只要有水喝,饿十几天也死不了。”这是部队的生理学教育课上讲过的课程内容。
听营长说的轻描淡写,日本人当然没有营长的乐观心态,“你们这是要对我们大日本帝国宣战么?”
营长听到这威胁,登时就把脸给沉下来了,“我们打到日本去,那是对你们宣战。你们日本人跑来中国,在中国的土地上,我们中国人说了算。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老老实实干什么。哪里这么多废话?”
日本人登时就大怒,“八嘎!”他忍不住喊了一嗓子。
部队都接受过一些基本的外语教育,不懂敌人语言的军队是没有前途的,这是工农革命军的教育之一。骂人的话又是各种语言里面最容易被学会的,营长眼睛一瞪就站起身来,“你给我说什么?”
政委赶紧拦住营长,“不能殴打外交人员,这是纪律。”
营长连忙坐会凳子上,接待日本代表之前党委会上就说了此事,知道自己不能对日本人大打出手,营长说话才会如此尖酸刻薄。若是能打的话,营长早就指挥部队把这400多日本鬼子杀个干净了。
把试图胡搅蛮缠的日本鬼子撵出了军营,营长命令部队从现在开始就加紧巡逻,凡是日本挑衅,一律先开枪再问话。让营长意外的是,日军除了派人闹了一出之后,竟然老老实实待在军营里面龟缩不出。这让营长更加紧张起来。反正工农革命军的军营里面若是安静下来,那绝对要出大事。
到了9月1日,日军缩在军营里面还是没动静,这更让营长感到不安。他连忙向北京新组建的河北军区送了一份汇报,并且请示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也在9月1日,位于公交民巷的公使区也在召开会议。协约国的公使们聚集在英国公使馆商量对下一步的应对。这些公使都感到丧气得很,若是以前遇到这样的情况,甚至根本不用遇到这样的情况,只要中国当下的政府敢对外国有所行动,英国的舰队就来示威了。现在英国的长江舰队堵在人民党的武汉门口,却面对人民党的水雷阵无能为力,打也不是走也不是。在公使馆被封堵之前,英国公使已经接到消息。人民党已经在长江里面多处河道上进行水雷攻击演习。假如英国人舰队从武汉离开,那就根本无法再回到武汉。所以哪怕是为了保持自己的存在,英国长江舰队也不能撤退。
而德国人的破袭舰队此时正在太平洋与印度洋里面兴风作浪,这也让英国头痛无比。更重要的是,英国花了重金支持的北洋军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烟消云散,英国大笔投资立刻打了水漂。作为支持这种政策的驻华公使,他们在英国的下场注定不会好。
愁云惨淡之中,日本公使还算是保持着一定的活力,见英国公使以及法国公使都意气消沉,日本公使拿出了自己的主意,“我们日本舰队可以炮击中国沿海城市,给人民党以沉重打击!”
英国公使实在是没力气嘲笑这样的愚蠢说法,人民党做事现在看狡诈的很。他们从来不把自己的力量暴露在敌人的优势地区,例如沿海地区。以人民党的力量,他们不是不可能夺取上海。不过到现在为止,他们始终能够对上海这个中国最大的贸易以及税收城市置之不理。英国舰队可以随时攻击上海,但是进了长江之后,再厉害的军舰面对水雷阵也是一筹莫展。
到现在为止,想打击人民党的唯一办法就是派遣陆军实施进攻。想到这里,英国公使看向日本公使的目光里面更是浮现了一种不屑的情绪。日本在这件事上最有发言权。九州师团的覆灭证明了一切。英国公使现在已经明白了北洋军在人民党面前的战斗力。但这并不能让英国公使对日本有更高的评价。即便到了现在,英国公使也没看出以人民党为敌的情况下,日军能够表现出什么值得抱以希望的力量。
法国公使一直不吭声,欧洲战场主要是在法国展开的。从法国传来的消息中,1915年春,英法联军趁德军主力集中在东面战线,发动了香巴尼和阿杜瓦两轮攻势。但因为沿用旧战术,而且欠缺强大火力掩护,结果被德军成功抵挡,己方反而伤亡惨重。该年4月德军反击,并首次使用毒气,使双方的损失更为惨重。结果1915年的西面战线,英法联军死伤百万人,德军亦死伤61万人,但战事仍然胶着。
这样的惨烈局面是法国方面战前从未想到过的,现在法国全国总动员,自己的兵力尚且不够,哪里有力量不远万里来镇压中国革命。
俄国公使始终不吭声,俄国的对华策略就是尽量不和英法掺和,而是趁中国衰落的机会狠咬一口。当下俄国所在的东线已经逐渐成为了欧洲战事的焦点,俄国已经努力组织军队实施反扑。人民党既然已经展现出如此实力,靠自己重创日本,并且击破了北洋。俄国人希望人民党就停在河北好了,如果让这样的一股军事力量到达中俄边界,对俄国绝对是一场灾祸。俄国人在这种时候从来是不会当出头鸟的。
至于荷兰比利时等国,基本上都是有他们没他们都一样,说话或者不说话毫无区别。所以他们也就明智的闭嘴了。
日本公使是陆军派的,现在海军派当政,陆军派日子可不好过。能够让各国在华公使向日本提出要求的话,陆军派的影响力就能有很大的提高。而且日本公使还有更美妙的算盘。如果日本能够在各国支持下先出兵中国,一旦能够熬到欧洲战事结束,协约国各国都会强力支持日本。那时候日本就可以实实在在的从中国身上咬下几块肉。例如整个满蒙,甚至能够在河北与山东捞上一大笔。
见协约国各国公使都不吭声,日本公使大声说道:“诸位,人民党现在违背国际条约,对我们实施非法侵害。我们应该可以根据条约介入中国事物中。我们现在驻华部队数量并不少,而且还有天津作为依托。人民党刚攻下北京,立足未稳,我们应该可以进行有效的战斗。”
“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让德国的在华驻军打头阵,再找一个德国人来当司令?”法国公使对日本公使的蒸腾早就看不顺眼了,听了日本公使煽动各国在华驻军参与战斗,他忍不住出言嘲笑道。
无论是协约国还是同盟国,人民党倒是对外国驻军一视同仁,统统无差别的包围。而德国驻军的反弹是最小的,袁世凯的北洋政府即便是答应消灭人民党之后就加入协约国,不过他并没有把德国往死里整。因为丢失了在青岛的地盘,德国驻军集中在北京。即便是一战开始之后,协约国与同盟国的公使与驻军也没有进行太过直接的对峙。现在八国联军的班底倒还都在。
日本公使当然能够听出法国公使的嘲笑意味,他登时就红了脸。不过日本公使很清楚,现在如果让日本的主子英国选择远近亲疏,法国绝对排在日本之前。所以即便是收到了侮辱,日本公使也只有忍气吞声。
9月1日的会议没有开出什么有效结果,协约国公使都认为,人民党的胡作非为必须立刻阻止。但是如何阻止,由谁出头阻止,大家都没有任何讨论。
不过人民党包围日本驻军的营长提交给河北军区司令部的报告当天就得到了回复,工农革命军恢复日本驻军与日本公使的电报联络。并且一定要明确无误的告知日本驻军。
于是到了9月2日,协约国各国驻华公使继续开会的时候,日本公使飞跳的开始在会议上怒骂人民党,并且态度强硬的表示,为了达成协约国内部一致的原则,协约国有义务共同对人民党宣战。
英法公使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人民党控制的北京城与公使区的粮价相差四五倍。他们更清楚这是人民党故意这么做的。即便如此,英法公使也没有被日本公使所讲的日本在华驻军断粮的惨状所打动。人民党的强硬做法明显是打狗给主人看。如果真的是想消灭在华驻军,人民党大可不必大费周章。就日本那400人的驻军,人民党消灭他们也就是分分钟钟的事情。英法公使都觉得人民党这么做大有深意,可这个深意到底针对什么方向,这可就需要讨论。而此时的日本公使实在是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碍眼。
这种外交会议都有休息的时间,忍着日本公使的蹄跳咆嚎近一个小时,荷兰公使提议先休会。英法公使自然同意了此事。然后两人就进了单间开始讨论此事。
英国公使紧紧关上小会议室的门,这才说道:“如果人民党肯加入协约国的话……”
法国公使并没有太惊讶的表现,即便是袁世凯政府在同意加入协约国的时候,也提出了全部收回中国主权的要求。而英国并没有拒绝。人民党当下对各国驻军的态度极为强硬,态度强硬是外在的东西。如果就本质而言,人民党的所作所为完全可以说是“维持现状”。
这些事情都是法国公使馆内部早就讨论多次的事情,法国发现如果不以肢解瓜分中国,而是以正常与中国打交道为出发点的话,人民党甚至比北洋政府更能打交道也说不定。至少在商业往来上,人民党可是比北洋更靠谱更有钱的对象。
“您的意思是,人民党这是要通过日本逼我们表态么?”法国公使询问英国公使。
一百二十章 崩溃(八)
章瑜不太爱说话,但是章瑜特别爱观察。直到火车进入了郑州站之后,看到近千米宽的大站台内密密麻麻的36道宏大编组站,每几分钟就进出一辆蒸汽机头喷涂着浓浓的白烟,鸣响着刺耳的汽笛,发出隆隆的轰响,在郑州站驶进驶出,章瑜才忍不住喃喃的说了点什么。
人民党的同志都很年轻,即便是外交团中年纪最大的老革命章瑜,今年也不到40岁。其他的代表们大部分都是二十出头。其中的绝大部分年轻同志都是第一次乘车跑这么远的路,见到章瑜说话了,大家纷纷询问宣传部长章瑜到底说了什么。
“京广铁路已经饱和了。”章瑜向年轻人重复了一句。
人民党的宣传部长以及各个部门发言人权限很大,所有需要宣传的会议他们都有权参加。这点上陈克一直很赞成美国的制度,中宣部是阎王殿,战五渣,很大一个原因或许就是这些人的职责“只是搞宣传”。决策机制的收集到的情报以及讨论中遇到的问题,宣传部门根本不知道。两眼一抹黑,只知道猜测上面的心思,这是绝对搞不好宣传的。
“章部长,为什么这么说?”这些年轻同志并没有章瑜全面参与经济建设的经历,对于铁路的营运也不在行。对章瑜的感叹很是不解。为什么只看了看进出火车的数量,章瑜就能做出这样的判断。
章瑜也不想节外生枝,他说道:“这件事大家可以以后组织专门学习。赶紧放松一下身体,接下来还要继续坐火车。”
火车肯定是会晚点的,这是完全没办法的事情。例如章瑜乘坐的火车就晚点了两个多小时,这还是相对比较正常的时间。京广铁路上现在每辆车上都装满了由南向北运输的物资。不仅仅是铁路,人民党已经控制的京杭大运河船只络绎不绝,所有的运力都呈现饱和的姿态。
等火车开车之后,谈判代表团继续开始了例行会议。章瑜介绍了英国的外交理念。没有永远的朋友,仅有永远的利益。十九世纪英国首相帕麦斯顿的一句话,成为了英国外交的立国之本。在这件事情上,出卖队友带来的所谓“羞耻感”根本不在英国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人民党的外交态度则完全继承了毛爷爷的外交理念。历史上毛爷爷在国际政治上纵横裨阖的手腕,更是霸气。只有能够证明美国缺了中国就玩不转的时候,才能让美国向中国伸出橄榄枝。所以中国在保卫自己利益的时候,从来不在乎痛打美国。自打1949年新中国尽力以来,到了21世纪,痛打联合**之后能够不遭受报复的国家只有中国,与美国进行过实际战争,又能与美国对等坐在一起,让美国根本不提当年事情的也只有中国。
即便这些谈判代表团的青年都是一时的才俊,对此也不是那么容易轻易理解透彻的。
“以打促和?”这个问题是最难理解的,也是被询问最多的。
“打也好,和也好。都是为了利益。当下中国的最高利益莫过于中国的dú lì与解放。谁阻挡了我们的dú lì与解放,我们就要战斗到底。但是,我们必须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打。我们和英国打和rì本打,现阶段并不是为了消灭英国或者rì本,而是为了完成中国的dú lì与解放。如果一提打,就想着要消灭英国,灭亡rì本,那就是没有把握住当下的主要矛盾。任何事情都是有限的,所以不能无限的把矛盾扩大化。”章瑜反复强调这件事。
不过这种东西说起来很容易,真的能理解到这些,并且把这些变成自己做事的原则,却并不那么容易。不止一个同志在公开场合表示过,既然英国和rì本是中国的敌人,那么就要把这两个国家想方设法彻底打垮,这样才能避免在以后继续忍受这些国家制造的麻烦。
章瑜嘴上该怎么“老生常谈”的说,他就怎么说。不过在心里面,章瑜已经把这些人列入了黑名单,等到这次外交工作结束,章瑜就要把他们给踢出团队。不仅如此,章瑜甚至在考虑是不是在这些人的履历档案里面专门注明这件事。虽然人都是会成长的,不过大部分时候一旦有了左倾冒险主义的思路,想扭转过来实在是千难万难。对于人类来说这种急于求成,试图“避免麻烦”的态度往往不是他们故意要这么做,而是人类生物xìng超出社会xìng的表现。这是个本质问题。江山易改本xìng难移,只有经过惨痛的教训,或许才有机会对一个人的本质有所改变。不过革命工作是没办法为这些同志的成长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当然,令章瑜赞叹的天才也不是没有,一小部分同志不仅完全理解了章瑜所说的一切,更能够举一反三的利用这些规律去看待世界。
“战略上蔑视敌人,我们的实力够么?”这个问题就让章瑜很满意。“红旗还能打多久”,这种问题是很清醒的人才能问出来的话,“内无法家俾士,外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压力越大,就越能爆发出空前的先进xìng。当然,也不能排除一部分人会在压力面前退缩畏惧动摇,乃至于崩溃。但是革命本身就是一个大量淘沙的过程,以人民党的体制而言,肯定有同志能够站出来顶住压力完成任务,把革命事业不断推进。作为政治局委员,章瑜的一个重要责任就是发现这些同志,并且对他们委以重任。
“所有的实力都是基于自身建设,如果单纯英国的统治阶级以及他们的走狗,和我们人民党以及我们的同志,相比较起来我们人民党处于下风。不过在中国这片土地上,只要我们和人民站在一起,得到了人民的支持,我们就一定能够胜利。战略上蔑视敌人,战术上也要重视敌人。”章瑜答道。
章瑜刚回答了一个让他比较满意的问题,另一个相对幼稚的问题就被提出来了,“英国人到底想要什么?”
“英国人想要什么这不重要,关键是英国人能够做到什么。要是让他们想,他们想让我们中国人都给英国人当奴隶,想让我们人民党签署比满清更多的卖国条约。不过这可能么?所以谈判就是一个交流的过程,他们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正确的把我们的立场以及条件毫无歧义的告诉对方,而我们自己也能够正确理解对方的想法以及要求。不管对方的想法是不是合理,对方的要求是不是可笑。我们都要努力正确理解对方。”章瑜这话必须对所有成员说,不过章瑜真正想告诉的其实就那么几个人。因为也就是这么几个人才有可能真正理解章瑜所说的内容中不仅仅是一个对外外交问题,更是一个做人的基本问题。
章瑜很佩服陈克的一个原因,就是陈克很明白,越是自己的同志,越得把阶级斗争这根弦绷紧。因为我们和敌人之间已经摆明了有利益冲突,而自己的同志之间,冲突与合作更深刻更尖锐。在同志之间,更需要正确的传达自己的想法,正确理解同志们的诉求。
统治阶级是由参与社会劳动的劳动者组成的,无论是持什么立场的统治者们,除了必然参与社会劳动之外,还要迈过社会xìng压倒生物xìng这倒门槛。章瑜参加了十年革命,才算是真正明白了“封建权力分封体系”的罪恶所在。统治者的存在是必然的,“封建权力分封体系”的最大罪恶,就是让大量生物xìng压倒社会xìng的人成为了统治者,而且把这种制度给固化了。
不过章瑜也没有觉得这种“觉悟”有多么美妙,懂得了这些只是让他感到了更孤单。对劳动的艰辛认识的更清楚。而很多原本“人xìng”带来的乐趣,不知不觉中枯萎了。只有看到那些天xìng中社会xìng压倒生物xìng的年轻同志,章瑜才会真心感到喜悦。可与这些同志恰恰最没有必要讨论人xìng改造这件事。光商量工作就要用去几乎所有时间。
“英国人肯定要试图挣扎一下,他们会怎么样试探我们的底线呢?”这个问题尽管没有什么独创的思路,倒也算是中规中矩。
章瑜答道:“党zhōng yāng的看法是,先要看看英国人的小弟rì本会有什么反应,如果rì本跳的欢,英国人还会再沉默一阵。”
人民党内部之所以要让各级宣传部负责人参与重要会议,目的就是为了控制宣传与舆论。如果章瑜没有参加对外战略会议,而是完全靠自己猜测到底怎么宣传的话,章瑜此时肯定不可能理解人民党为什么要对rì本施加那么大的压力。
当然,英法公使掌握了大量的情报,基于当下局面以及利益关系,他们对人民党的猜测同样是正确的,人民党就是要通过rì本逼英法表态。
1915年9月3rì,河北军区从已经夺取的秦皇岛出发,进军葫芦岛和绥中。摆出了一副进军东北的姿态。
rì本在rì俄战争中夺取了中国东北很大的权益,他们的驻军主要是驻扎在东北。工农革命军北上的消息先是让已经得知北洋崩溃消息的东北奉天督军张作霖惊慌失措惶惶不可终rì,接着就被rì本知道了。
自打九州师团被歼灭之后,人民党与rì本的关系就已经到了冰点。如果人民党夺取了东北,在东北的rì本会有什么结果根本不用想象。rì本公使被困在běi jīng,传递不出消息。不过rì本军部以及内阁通过张作霖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经过不到一年的努力,高桥是清内阁已经初步稳定住了rì本的经济局势,在军费等方面被严格限制的陆军早就忍耐不住了。先是北洋崩溃,接着是人民党有可能北上进去东北。这消息先是让rì本军部感到茫然,接着陆军部就彻底炸了营。以桂太郎为首的陆军部立刻要求出兵中国,至少是出兵东北。
海军部自然不可能同意这样的要求,经过上次的经验,海军很清楚单靠舰炮并不能夺取青岛。且不说舰炮根本不可能把青岛炸成一片废墟,即便是做到了又能如何?
西园寺公望干脆直截了与桂太郎在内阁首相高桥是清面前大吵起来,“桂君!如果不能让中国割地赔款,任何军事打击都没有意义。青岛对人民党很重要,却没有重要到不可替代的地步。人民党的要地在武汉,在芜湖。可是海军根本不可能把军舰开进长江去!”
桂太郎先是乜斜着眼睛看着西园寺公望,好一阵之后才充满轻蔑的吐出一句话,“胆小鬼!”
西园寺公望差点拎起面前的茶杯砸向桂太郎的脑袋,他到真不是因为被桂太郎骂了,反正两人骂来骂去早就无所谓了。桂太郎提出的政策根本就不是当下rì本国力能够承担的了的。什么十个师团进东北,彻底控制东北的局面。就算是rì本国力能够承担如此规模的战争,西园寺公望也对rì本陆军的战斗力抱以深刻的怀疑。桂太郎的偏执令西园寺公望几乎无法形容。
按捺下愤怒的情绪,西园寺公望尽量平静的说道:“现在陆军的战斗力平均水平都超过九州师团了么?”
这下就轮到桂太郎额头上青筋暴露,rì本陆军部里面绝对不能提及人民党歼灭九州师团的事情。被自己的政敌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戳中痛处,桂太郎完全找不出可以反驳的言语。
而西园寺公望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他继续说道:“桂君,战争说天时地利人和。现在即便出兵满洲,马上就要进入冬天,对于部队作战极为不利,这是不占天时。人民党毕竟是中国人,在满洲也算是半个地头蛇,而我们的部队绝大部分都没有去过满洲,这是不占地利。至于张作霖,他固然会抵抗人民党,不过rì本陆军进入满洲作战,根本不可能得到张作霖的真心支持,如果你让张作霖觉得无论我们rì本还是人民党谁取胜的结果都是吃下满洲,你觉得张作霖会选择支持谁?这就是不占人和。我并不想嘲笑陆军部,我也相信陆军部的勇武。可现在真的是出兵的时机么?”
高桥是清很清楚自己是被推选出来当内阁总理,并非靠自己的力量夺取的内阁总理这个位置。无论是桂太郎还是西园寺公望,他们之间的谈话实际上都不是高桥是清能够插嘴进去的。即便如此,高桥是清心里面还是非常赞同西园寺公望的观点以及坦然的态度。
桂太郎也不是完全不知好歹的狂徒,西园寺公望态度如此认真,桂太郎沉默了片刻,也沉声说道:“这些困难的确是存在的。不过西园寺君,如果我们现在不介入的话,你觉得以后我们还有介入了机会么?”
这个问题也触及了要点,西园寺公望微微垂下视线,陷入了沉默。
一百二十一章 崩溃(九)
rì本从19世纪末的崛起很有传奇sè彩,最大因素之一就是靠了中国的衰落,另一个原因则是rì本主动或者被动的投靠了世界第一强国做干爹。至少陈克的时代,美国在rì本驻军近70年,绝大部分rì本人一生都生活在有外国驻军的rì本。
在1915年,rì本赢得rì俄战争之后,就开始试图摆脱英国的控制。至少陆军部是极力试图摆脱对英国的依赖。海军部倒是对英国很有感情。毕竟rì本造船业还需要英国的大量技术支持。
尽管英国干爹尚在,不过rì本崛起的另外一个要素,中国的持续衰落却因为人民党极为意外的崛起而被打断了。战争这个rì本对中国屡试不爽的手段在青岛遭到了彻底失败。而人民党与英国斗而不破,英国到现在也没有放手让rì本行动。在人民党摆明态度要进军东北的现在,rì本上层的确面临着极为艰难的选择。
桂太郎不是不知道现在介入中国内战会遇到的困难,不过现在不介入,等到人民党如同占据山东一样完全占据了东北,那时候就是介入的时机么?桂太郎明显不这么认为。
“现在的时机即便是不好,现在我们还是有机会的。哪怕是出兵中国也不会遭到协约国的反对,”桂太郎认真的说道,“我知道西园寺君认为欧洲战事结束之后协约国会对人民党进行总清算。可是那时候顶多一个新的八国联军局面,我们rì本出兵最多,又能得到什么?”
“但是我们至少不会冒着失败的风险。”西园寺公望态度坚定的答道,“我们rì本从来没有单独面对一个大国,什么时候我们都是得到了各方的明确支持。现在这个局面下,我们看似能够得到协约国的支持,但是这种支持会非常有限。rì俄战争中,我们是靠了筹集到巨额资金才打赢了。高桥君在里面居功至伟。但是当下我们能够得到什么实际支持?英国即便远东舰队能够提供一定支持,可是我们当下根本不需要英国远东舰队的这点支持。战争资金,兵力,甚至政治上的支持。我们现在什么都不可能得到。如果胜利了,我们也只是维持现状。如果失败了,就不仅仅是中国东北,战争很可能要打进朝鲜。”
桂太郎本来还能比较心平气和的与西园寺公望交谈,听了西园寺公望如此坚定的态度,他又有些不耐烦了,“西园寺君,皇国的胜利哪次不是在这风险极大的情况下完成的?而且人民党并没有海军,即便是失败了,我们不过是在朝鲜再来一次rì清战争罢了。”
西园寺公望被桂太郎给话给气乐了,“桂君,你觉得满清的军队能和人民党的军队相比么?”
“……”这个问题实在是击中了桂太郎的软肋,他不得不再次沉默下来。这沉默只维持了片刻,桂太郎还是坚定的说道:“西园寺君,现在我们是不能不出兵。在这件事情上,我相信你还是能够理解的吧。”
这回轮到西园寺公望不吭声了,他之所以反对桂太郎的意见,海军部与陆军部之间的斗争固然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则是西园寺公望对出兵的胜算很是担心。可回到该不该出兵这个问题上的时候,西园寺公望却不能不承认,现在rì本的确有出兵的必要。哪怕是基于rì本陆军很可能无法战胜人民党这个事实,现在出兵反倒比以后出兵的时机更好。
在进退为难的时候,西园寺公望终于“想起”一直静静坐在旁边的高桥是清。他转头问道:“高桥君,您对出兵的事情有什么想法?”
高桥是清很清楚自己就是个旁观者,顶多是一个提供会谈场地的地主。他万万没有想到西园寺公望居然会向自己询问。即便高桥是清现在是内阁首相,他也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来临时解决rì本经济问题的过度首相。等到rì本经济问题缓解之后,他随时都可能下台。
即便如此,高桥是清也没有完全置身事外的打算。这不仅仅关于他是西园寺公望支持才上台的,也不仅仅是因为高桥是清本人相当反对无意义的战争,特别反对这等赌博式的战争。思忖了一下,高桥是清说道:“方才西园寺君有一句话我觉得很重要,如果不出兵的话,人民党未必敢进攻朝鲜,但是如果战事一起,朝鲜也未必能够不遭受攻击。”
朝鲜作为rì本现在的殖民地,特别是朝鲜北方的矿藏开采,对rì本非常重要。高桥是清并不想因为战争而把朝鲜也给搭进去。
桂太郎听完这话之后,突然冷笑出声,“西园寺君,海军一直在海上,对陆地上的情报只怕就没有那么多。你们可知宫崎滔天一直在联络朝鲜叛乱份子么?”
“什么?”西园寺公望因为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吃惊。
“这件事西园寺君大可去调查,这并不是我捏造出来欺骗大家的故事。宫崎滔天这个非国民已经投靠了人民党,而且致力拉拢朝鲜叛乱份子。您觉得人民党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夺取朝鲜,他们费这劲做什么?”桂太郎说的颇为轻松,既然在交谈中已经弄明白了海军派的底线,桂太郎对自己的战略已经有了信心。海军部或许不愿意轻率介入中国事务,不过海军派也绝对不能忍受失去朝鲜。
西园寺公望很清楚,人民党的势力一直在中国中南部,这是他第一次听说人民党已经插手朝鲜事务。他疑惑的看着是桂太郎,很是怀疑桂太郎随口编造了这么一个消息。对于桂太郎这样的人物来说,想把假消息编造的跟真的一样,并不是难事。
不过桂太郎脸上那种嘲讽的神sè怎么看都是发自内心,这种极不友好的态度反倒让桂太郎的话更有了可信度。
桂太郎笑道:“西园寺君,如果人民党果然想夺取朝鲜的话,我很想知道海军部的观点。”
西园寺公望对桂太郎挑衅式的发言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虽然不是故意要这么想,桂太郎却觉得经由此事,陆军派再次主导rì本政坛政策方向的机会好不容易再次降临了。而且还不用以更换首相这种激烈的方式。他忍不住瞅了瞅有些不知所措的现任内阁首相高桥是清。虽然高桥并不是陆军部的人,不过桂太郎还是相当赞赏高桥是清在财政方面上的手腕与能力。如果高桥是清肯投靠陆军派的话,桂太郎倒是不在乎让高桥是清多当两年首相。
桂太郎并没有说瞎话,陆军部这两年颇收到不少这类消息。从陆军部的角度来看,这些朝鲜叛乱份子们其实掀不起多大风浪,而且人民党距离朝鲜还有几千里,所以也没有把这信息当成多么大的事情。其实朝鲜不仅有倾向于中国的叛乱份子,还有一部分倾向于俄国的叛乱份子。倒是投靠俄国人的朝鲜叛乱者更具威胁xìng。
现在这些情报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不等海军部事实调查,陆军部就主动在rì本zhèng fǔ内开始宣传“强势介入中国局势”的鼓动。人民党图谋朝鲜的行动是极为明确的,人民党控制区与朝鲜的距离也从几千里地变成了几百里。
对于rì本上层来说,无论是支持战争或者支持和平的,在朝鲜问题上都不可能有丝毫让步。作为rì本的第一块殖民地,朝鲜向rì本提供了原材料,市场、人力。由于人民党掐断了rì本从中国长江流域获得铁矿石的机会,朝鲜北方的铁矿就成了rì本现在最大的矿石来源。从1911年开始,rì本就加紧在朝鲜探矿。1912年开始在朝鲜北方投资开矿。人民党试图夺取朝鲜的行动,触动了整个rì本zhèng fǔ、军方、资本家的利益。
原本rì本对人民党就充满敌意,现在他们更是“被激怒了”。桂太郎提出的“介入中国内战,确保rì本对中国东北实际控制”的建议很快就得到了rì本国内的相当支持。桂太郎对政治风向感到相当满意。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股东民间情绪的借口。然而天上掉馅饼一般,借口很快就出现了。
人民党终于向běi jīng各国公使馆提供电报服务之后,特别是封锁了rì本驻华军队军营,却放开了这支军队的电报服务后,rì本公使馆就开始向人民党的“běi jīng占领军”强烈抗议。桂太郎立刻命令rì本报纸大肆宣传此事,rì本民间的相当一部分人被激怒了!作为rì本手下败将的中国竟然敢如此威胁伤害rì本军队的生命?!
从9月6rì开始,先是rì本爱国青年“自发上街”,接着就是背后有人指示煽动的各股势力上街游行,并且在稿纸以及舆论上鼓吹战争。9月9rì,rì本就出现了“惩膺暴支,恢复和平”的口号。
在rì本开始进入战争前的准备阶段,人民党代表已经在9月4rì正式与英法公使进行接触。双方从坐在谈判桌边开始,就进行了坦率交谈,充分交换了意见。英国自然是要求人民党承认满清的所有条约,人民党则要求恢复中国的全部主权。
当然,这种谈判开头都是如此。英国人不在乎,章瑜也不在乎。章瑜选出来的几名代表都很年轻,这帮年轻人即便知道这是必然经历的过程,不过英国代表按照常规,把di国主义的威胁恐吓统统来了一遍,年轻同志们一个个都被英国代表气的不轻。
章瑜乐呵呵的说道:“这不太正常了,不要生气。还是我先前说过的那话,不要听他们说什么,而是要看他们要做什么。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英国人根本就没有提及贸易问题?”
年轻同志们记xìng都不错,不过这等事他们又害怕自己没注意,于是把会议记录重新看了一遍。果然,除了空洞无物的威胁,还有其他一堆毫无意义的废话,英国代表根本没有提及贸易一个字,更别说以中断贸易为要挟条件。
章瑜严肃的说道:“同志们,我们既然有着自己的爱国心,那么我们就不能蔑视乃至否认别人的爱国心。从英国公使的角度,为英国谋取最大利益是他的义务。除了立场不同之外,我们和英国公使没有任何区别。”
第二天,也就是9月5rì,谈判继续进行。英国公使就跟昨天根本没有提出过各种要求一样,他的立场没变,谈论的内容却大不相同。英国询问人民党代表,人民党可否愿意接受袁世凯与协约国签署的条约。章瑜也跟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用爽朗的态度表示,“我们同意加入协约国,但是我们无法在军事上提供军队。我们只能提供两万名的军医与护士。”
英国公使对这个答复倒是愣了愣,谈判前,英国公使就考虑过人民党挟对北洋的胜利,很可能提出各种不合理的要求,甚至以加入同盟国为要挟。他恰恰没有想到人民党的外交理念竟然颇为成熟理xìng,但是英国公使与北洋签署的协议中,北洋同意提供超过五十万的军队。到了人民党这里,五十万军队就变成了两万军医护士。这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
当然,军医护士也是很重要的。为了战争,协约国把大量的医生征集入伍,就英国公示得到的消息,这对英国本土的医疗产生了相当负面的影响。
人民党的表现过于出人意料,英国代表提议暂时休会。章瑜也同意了。
“欧洲战争是di国主义国家之间的不义战争,我们为何要加入协约国?”年轻同志们对此很是不解。
章瑜答道:“这次战争的胜利一方必将主导世界局势,中国的未来再也不可能闭关锁国,所以我们必须参加。当然,我们没有理由为di国主义的不义战争葬送中**人的生命。我们也只能提供医疗帮助。”
“章部长,rì本作为协约国成员,我们为什么还要继续刺激他们?如果我们加入了协约国,就完全没有机会与rì本开战。”李润石问道。
章瑜笑了笑,“不证明我们比rì本更能打,协约国根本不会重视我们。打了rì本,才能让协约国少了帮手。这对我们加入协约国更有力。所以我们只有打倒rì本,才能证明我们能够在远东给协约国制造更大的问题。”
李润石并没有因为章瑜的这个回答而满意,他追问道:“协约国即便是放弃了远东,对整个欧洲战事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而我们中国如果彻底和协约国敌对,欧洲战争结束之后,我们就会处于一个极为不利的地步。除非有什么让协约国能够无视我们与rì本战争的一个契机。章部长,这个契机到底在哪里?”
章瑜欣慰的点点头,“陈主席对此有自己的打算,但是具体的契机,zhōng yāng现在也只能观望。不过对rì本开战是zhōng yāng的决定,这件事就不用再讨论。我们只需要完成当下的工作。”
一百二十二章 崩溃(十)
随着对běi jīng各国公使馆的情报管制逐渐放开,rì本国内对华态度越来越强硬的消息也传到了běi jīng驻华协约国公使哪里。英国公使馆内部对这个新动向的度颇为微妙。
“人民党是否已经考虑到了这件事,所以他们根本没有讨论英国zhèng fǔ承认人民党zhèng fǔ的事情?”汉弗莱爵士说话比较直接,他问道。
“不承认现在也不是坏事。”英国公使本人倒是真有破罐子破摔的勇气。反正局面并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就与人民党的会谈结果而言,当下的局面极有可能是人民党接掌了中国政权,并且加入协约国。唯一的问题在于,英国zhèng fǔ很可能收不回所有对北洋的投资,也得不到人民党的军队支援。军医以及护士属于技术兵种,人民党释放过大批的北洋俘虏,英国也私下对这些俘虏进行过调查。就英国的考察结果,人民党军医的医疗水平绝对不能称为恶劣。比起英国的顶级外科大夫有差距,与英国的平均水平相比,也在及格线之上。更不用说人民党主席陈克也是一个化学家兼药物学家。
中国政权更迭之后也不会成为同盟国成员,好歹算是给英国驻华公使兜住了底。现在英国公使馆要做的只是尽可能通过讨价还价来减少损失。这时候,rì本对人民党作战,就显得很是个问题了。根据协约国的协议,如果rì本对人民党宣战,英国也有义务对人民党宣战。不过这等时候英国还有一个空子可钻。人民党不是被世界各国承认的中国合法zhèng fǔ,协约国是针对同盟国的军事联盟,这个联盟没有义务对一个非zhèng fǔ组织宣战。
“如果rì本战败的话?我们应该怎么办?那时候rì本一定会让我们支持rì本。”汉弗莱爵士有些为难。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们就支持rì本的要求好了。”英国公使果断的答道,“我们继续斡旋此事已经没有意义。更何况,即便是我们斡旋此事,rì本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我们到时候干净利落的支持rì本,反倒没了那么多麻烦。更何况最终决定这件事的是国内那帮人。”
汉弗莱爵士本来还想再劝说点什么,听了公使的话,他也干脆利落的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rì本对人民党的态度不仅让各国以及各个势力有着自己的想法,在rì本的一小群人对此也有着激烈的争论。同盟会现在的总部重回rì本东京。与以前不同的是,现在的动东京有什么中国留学生,连中国人都已经不多。十年前,也就是1905年孙中山抵达东京的时候,欢迎的人群挤满了街道。留学生们欢呼着,努力亲眼看看大名鼎鼎的革命家,被满清通缉打击的孙文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现在经过一系列的革命,孙文这样的“革命前辈”根本没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不仅如此,由蔡元培发动的光复会清党,从光复会清到了民间,从浙江一地到了福建广东。同盟会在清党中惨遭重创。逃到孙中山这里的南方同盟会成员哭着说道:“十不存一!咱们同盟会在广东成员十不存一。”
当然,孙中山现在的身份也与以前不同。在袁世凯那里,孙中山好歹成了国会议员,还成为了铁道部副部长。虽然袁世凯给孙中山用来勘测铁路路线的钱,被孙中山都给用到了同盟会党务上,不过同盟会现在在rì本的成员不足一百,孙中山手中的钱还能坚持住。
汪jīng卫一度跟着河南白朗闹起义,人民党占据河南之后立刻实施土改,白朗的部下大部分跑回家分地种地去了,汪jīng卫与白朗在人民党接下来的剿匪行动中不得不逃去了陕西。白朗是道上有名的人物,很快就成为陕西哥老会里面的人物。汪jīng卫并不懂怎么与这些绿林人物打交道。不得已,他就跑回广东。又到rì本暂时避祸。等孙中山因为侵吞铁路勘测资金不得不跑来rì本“考察”的时候,两人才重新相逢了。
而rì本对华战略的改变让汪jīng卫看到了绝大的机会,“孙会长,rì本朋友说到一件事,现在北洋文人zhèng fǔ已经被人民党抓获了。现在部长级别的人物,只有您一位了。所以有些rì本朋友认为您有必要重建共和国zhèng fǔ。您现在就是共和国还在的最高级别zhèng fǔ长官,现在只有您才有这个资格重建中华共和国zhèng fǔ。”
周围的胡汉民等人都是孙中山的坚定支持者,听到汪jīng卫的话后都是眼睛一亮,虽然这个提议怎么听怎么滑稽。作为反清的革命先行者,孙中山与袁世凯一直处于敌对姿态。后来袁世凯始终在刁难孙中山。即便袁世凯最后对孙中山网开一面,让孙中山当了国会议员,当了铁道部副部长。那也不是袁世凯对孙中山本人有什么善意,这行动一来是千金马股,用来收拢其他党派的样板。二来对孙中山个人来说,甚至是一种轻蔑的施舍。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因为孙中山在北洋zhèng fǔ中部级干部的官职,他反倒成了“最合法”的北洋zhèng fǔ的继承者。这其间的滑稽可笑实在是让人不得不用“造化弄人”来形容。
孙中山没有吭声,周围的人都看得出,孙中山的确是在很认真的考虑此事。在坐的都是同盟会的真正铁杆,汪jīng卫、胡汉民、陈其美、王柏龄、戴季陶,都是孙中山的铁杆支持者。不过这些人对孙中山的支持也是希望孙中山能够在政治上不断更上层楼。现在汪jīng卫带回的这个消息让他们激动万分。要知道,孙中山一直希望得到rì本zhèng fǔ的明确支持,但是rì本zhèng fǔ对孙中山从来没有明确的支持。现在看,rì本的态度是要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了。
“中山公,既然rì本有这个意思,我觉得我们不妨就和rì本商量一下此事。”胡汉民劝道,“很多机会都是稍纵即逝,袁世凯上台靠的不是戊戌变法。陈克上台的时候却是靠了徐锡麟的引荐。这等机会在当时看起来都不甚好,没有机会的话却是万万不能。陈克在上海先是拜在严复门下,到了běi jīng,又让袁世凯做了媒人。陈克手下的人里面,倒是有一大半是他在上海和běi jīng时候招揽的。这却不等于陈克现在没有打倒北洋zhèng fǔ。”
这话一出,其他人都连连点头。尽管大家都知道孙中山和北洋zhèng fǔ根本不是一路人,但是此时却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见孙中山还是沉默不语,众人心中都是着急。陈其美上前又要说话,却被孙中山挥手打断了。“rì本人说话从来不算数,以往都是我们求他们,现在既然rì本先找到我们,我们不妨等他们把话说明白。”
这下众人才算是明白孙中山的意思,孙中山根本没有考虑愿意不愿意与rì本合作,他的想法早就跳过了这个关口,现在孙中山考虑的是如何确保这次合作的成功xìng。
陈其美立刻转了话锋,“诸位,我说个事情。既然rì本的德xìng大家早就知道,这次切不可私下与rì本联系。袁世凯素来以严厉著称,人民党的陈克干脆喊出铁的纪律。这次的事情我们绝对不可重蹈覆辙。若是人人都去与rì本人联系,只会让rì本人小看了我们。”
这话真的很在理,孙中山周围这圈人都点头称是。汪jīng卫一面点头一面用一种含着恶意的眼神瞟了陈其美一眼。这次是rì本人先找到汪jīng卫谈及此事的。大家都知道陈其美是孙中山的真正心腹,陈其美嘴上说的好听,不过真的cāo办此事的时候,陈其美不让别人插手,他自己却定然要插手,甚至有可能把汪jīng卫给排挤在外。到论功的时候,陈其美自然可以用促成此事的最大功臣自居。
想到这里,汪jīng卫已经下了决心,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陈其美抢了这份功劳。而汪jīng卫又有些后悔,自己如果没有因为过于激动,以至于幼稚的当众说出此事就好了。先与rì本人好好的沟通,等到完全掌握了这件事的主动权,等事情走到最后一步的时候,汪jīng卫再把rì本人要与孙中山直接谈判的消息告诉众人。陈其美就算是再想怎么抢功,汪jīng卫却已经掌握了全部的筹码。陈其美再说什么都不管用。
陈其美到没有立刻抢功的行动,他先是要求今天与会的人绝对不要把这消息传播出去,接着要求众人都不要有任何行动,只是等rì本下一步的行动。与会的同盟会成员心里面怎么想且不说,但是口头上都答应了。
汪jīng卫心里面百感交集,一直到后半夜都没有睡着。他参加革命的时候光想着推翻满清,1911年满清倒台,汪jīng卫却没有任何高兴。同盟会作为革命发起者,并没有享受到革命成果。北方有袁世凯,中部有人民党,连从同盟会中叛变出去的光复会甚至在浙江也有了极大的发言权。作为革命发起者的孙中山以及孙中山的追随者,却落得有家不能回的局面,居然被彻底边缘化了。
然而谁也想不到,上天突然送了这么一个天大的机会给同盟会。如果能够在rì本的支持下成立以孙中山为大总统的中国合法zhèng fǔ,这个zhèng fǔ肯定能够被各国承认。rì本国内上下已经形成了出兵干涉中国事物的声浪。想来其他国家也会支持同为列强的rì本。北洋现在已经垮了,只要能够消灭人民党,那时候同盟会就能够成为中国的统治者。这种峰回路转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奇迹。但是这奇迹竟然就发生了。
翻来覆去的想着这未来,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汪jīng卫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结果睡的正香,却被人一阵猛推。耳边传来了呼唤声,“汪先生!汪先生!”
汪jīng卫费力的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个留着超短头发的面孔。仔细辨认,却是陈其美的小弟蒋志清。
蒋志清是陈其美的得力干将,在同盟会的敌人榜单上,或者说陈其美的榜单上,排名第一的敌人既不是袁世凯,更不是陈克。而是带头反叛出同盟会的陶成章。陶成章与同盟会的恩怨从争夺同盟会领导权的时候就开始了。袁世凯与陈克各自靠了自己发展,与同盟会没什么瓜葛。即便是人民党弄走了陈天华,这反倒没有让孙中山的追随者有什么不满。陈天华在留rì学生中影响很大,他离开同盟会转投人民党,只是消除了孙中山的一个有力竞争者。
令孙中山支持者最感到敌视的就是这个始终与孙中山争夺同盟会领导权,后来干脆领着同盟会反叛出同盟的陶成章。而且陶成章与同盟会旗下的岳王会同时与人民党合作。岳王会覆灭之后,光复会反倒风生水起。这更加深了孙中山支持者的敌意。
蒋志清投奔了陈其美之后,因为塌实肯干,加上忠心耿耿,就受命刺杀陶成章。同盟会里面也有些江浙出身的成员。陈其美是上海青帮的大头目,如果能够干掉陶成章这些对同盟会有极大敌意的家伙,光复会的会长蔡元培很可能就会与同盟会再次合作。蒋志清很好的完成了任务。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想到同盟会内部的清党居然在广东把同盟会成员给清理了个干干净净。
汪jīng卫在同盟会里面的地位可是要比蒋志清高出去不知道多少,他一面起身,一面冷冷的问道:“你有何事。”
蒋志清一点都没有生气,他平静的答道:“孙先生请您去开会。”
“知道了。”汪jīng卫应了一声,又毫不客气的对蒋志清说,“你先出去!”
换衣服的时候,汪jīng卫心里面很是不满,昨天陈其美就开始试着主导局面,现在就急着开会。他到底想怎么样?
然而到了会议室,陈其美就发现事情不对头。屋里面没几个人,已经等在里面的只有胡汉民,王柏龄、戴季陶等人根本就不在。孙中山yīn沉着脸坐在主位上,胡汉民脸上是又不安又生气。
刚坐下,却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陈其美大步走进屋里面。“孙先生,王柏龄、戴季陶两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而且和他们在一起的那些人也都不在。想来只怕他们自己活动去了。”
听了这话,汪jīng卫有恍然大悟的感觉。这些人都不是北洋zhèng fǔ的高官,自然不可能取代孙中山的地位。不过这些人现在如果能够参与到打探消息,联络rì本人的行动里面去,那么很可能得到rì本人的赏识与支持。而rì本人只要发句话,那么在一些未来“中华共和国”的“关键职位”上,这帮人就能够确定自己的位置。
虽然到现在为止,汪jīng卫认为陈其美还是要抢功,要夺取仅次于孙中山的地位。不过陈其美昨天晚上的发言却很是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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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三章 崩溃(十一)
“孙先生,要不要在多派些人去把他们找回来?”陈其美低声对孙中山说道。
孙中山原本已经极为yīn沉的脸sè稍微抽搐了一下,变得更难看了。“到这个时候了,他们还要自行其是!”孙中山说完这话,忍不住在榻榻米上用力拍了一掌。
“志清,你现在去守住门。那些出去的人,不管谁回来了,都让他们在门外等着!”孙中山用威严的声音对侍立在旁边的蒋志清说道。
“是!”蒋志清也不多话,听到孙中山的命令后应了一声,就大步向门口走去。
汪jīng卫连忙劝道:“孙先生,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他们就算是出去了,也未必是自行其是。更多的只怕是去打探消息而已。”
孙中山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着汪jīng卫,“昨天其美已经说过,大家不要自行其是。今天出去这些人昨天可都是答应了的。他们若是去打探消息,为何不先告诉我?难道我就真的不会相信大家?逼得大家这么偷偷摸摸做事才行?昨天晚上说过的话,今天早上就能忘得一干二净?大家的记xìng就这么差?”
汪jīng卫不吭声了,他的确无法反驳孙中山这番义正词严的指责。但是同盟会向来是这么行事的,组织松散,纪律涣散。做事全凭一时冲动,而且无论做对做错,只要一句“我这是为了革命!”就能对抗所有的指责。汪jīng卫自己对同盟会这方面的表现也感到无可奈何。
胡汉民此时也插话进来,“jīng卫,孙先生早就想整顿党务。苦于没有机会,若是以前的话,大家对革命道路还是没有盼头。若是贸然整顿起来,反倒伤了大家的心。但是当下局面已经不同,rì本方面肯定要支持我们。此时若是再不整顿,同志们以后还这么做起事来,岂不是要出大乱子?”
汪jīng卫基本赞同胡汉民的话,不过他对这个“大乱子”还是有些没搞明白。
陈其美看汪jīng卫一脸迷惑,他干脆就把话给挑明,“现在新的zhèng fǔ没有建立,也就是孙先生有这个资格。但是以后zhèng fǔ建立,有些人得到了zhèng fǔ的官职,那时候他们闹起来,我们怎么处置?若是rì本人在背后搞了什么手脚,那可是真正的大乱子!”
听了陈其美的话,汪jīng卫这才恍然大悟。陈其美与胡汉民所指的“大乱子”,是指有些人成为新的“北洋zhèng fǔ”官员之后,趁机在rì本人的支持下夺了孙中山的权。虽然觉得这个担心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汪jīng卫总算是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陈其美能够成为孙中山的真正心腹,而自己比陈其美总是差了那么一些。
想明白了这个关节,汪jīng卫连忙声明自己的立场,“我坚决支持孙先生出任大总统,而且我也只支持孙先生当大总统。谁若是反对,我就和那人势不两立!”
陈其美满意的拍了拍汪jīng卫的肩头,孙中山听了汪jīng卫的表白,脸sè也好看了不少。
这次以孙中山以及同盟会为核心组建新一届“中华共和国”zhèng fǔ的推手是桂太郎。桂太郎当然不会傻到相信张作霖会真心与rì本合作。所以rì本绝对不能推举张作霖为合作对象。所以rì本必须扶植一个地位比张作霖更高,但是没有实权的“中华共和国”zhèng fǔ。这样rì本可以充分利用这两者之间的矛盾来玩弄各种把戏。
孙中山因为贪污铁路勘测资金,被迫以考察的名义出走rì本,rì本方面本来也是不在意的。让孙中山欠过钱的人不找孙中山的麻烦,rì本zhèng fǔ就已经仁至义尽了。不过随着局面的变化,孙中山很快就变得奇货可居起来。
不过就桂太郎收集到的情报,孙中山并不是什么太杀伐果断的人。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孙中山对此的反应速度倒是格外的快。经过一场激烈但是短暂的内部斗争。孙中山竟然整顿了部下,把他们编成了类似准军事组织的编制,进行各种准军事训练。其结果是暂时没有人离开大队单独行动。
不过这样的模式也根本对抗不了rì本陆军部的情报系统,至多是让情报部门稍稍增加了一点繁琐而已。两天后,关于孙中山这次内部整顿的资料就相当详尽的送到了桂太郎面前。
首先就是组织上的变更。同盟会更改为中华革命党。新的党章写明,中华革命党以巩固共和,实行minmín zhǔ义为宗旨。同时,新党章放宽了入党条件,规定凡赞成党的宗旨,经党员两人介绍,交纳党费10元者即可入党。
在组织纪律上,中华革命党所规定的入党须按指模,并宣誓服从孙中山个人。孙中山个人拥有对中华革命党党员的处分权力,还设有专门的刑部来负责对违反中华革命党纪律的党员进行处罚。
新党章第四条规定:“凡同盟会会员,皆得为本党党员,以同盟会会员证书,领取本党证书”。
看完这些,桂太郎把报告扔回桌子上。他知道孙中山的rì本老婆大月薰现在与孙中山住在一起,不知为何,桂太郎脑海里面浮现出画面来,孙中山坐在厅堂主位上,怀里搂着大月薰。而一众原先的同盟会会员按顺序排好,依次举起短刀什么的,向中华革命党现在的党首孙中山个人效忠。
尽管知道这画面其实是rì本帮会入会仪式,但是桂太郎怎么都没办法从脑海里面轻易消除这样的想象。
“桂先生!对孙中山还有他的手下,我们要采取什么行动么?”情报部门的军官问道。
“随他们去吧。”桂太郎平静的答道。这等变化对rì本方面根本没有任何影响,而且rì本方面甚至真心欢迎这样的变动,如果孙中山这些人不能紧密的团结起来,等到他们和张作霖唱起对台戏的时候,反倒会让rì本方面比较麻烦。
9月17rì,经过rì本与孙中山等人进行了多轮协商交涉,rì本方面正式承认了中华共和国铁道部副部长孙中山为首的请求,承认了以孙中山为首的中华共和国流亡zhèng fǔ。孙中山随即出任流亡zhèng fǔ的大总统一职,汪jīng卫出任国务总理,胡汉民出任议会议长,陈其美出任三军总司令。
很快,流亡zhèng fǔ就与rì本zhèng fǔ进行了《中rì互助友好条约》签署仪式。在条约中,孙中山大笔一挥,就把从来没有属于过他的各项中国利益承诺给了rì本。这份条约被后世称为《中rì盟约》。
新的“北洋zhèng fǔ”在rì本成立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běi jīng,各国驻华公使们对次有些目瞪口呆的感觉。英国公使和法国公使在一起喝下午茶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这倒是个聪明的选择。英法不可能向人民党宣战,在这种情况下,rì本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扶植一个亲近rì本的“北洋zhèng fǔ”。有了这个新的“北洋zhèng fǔ”之后,rì本一来可以向英法要求支持这个新zhèng fǔ,二来完全可以借恢复这个zhèng fǔ的统治而全面介入中国事务。
法国公使不怀好意的对英国公使说道:“看来rì本的确是要抛开英国zhèng fǔ单干了。”
英国公使对这样的挑唆并没有任何反应,rì本方面已经秘密向英国公使通报了此事。在通报中,rì本方面表示,人民党有夺取朝鲜的打算,所以rì本不得不采取这样的应对措施。而且rì本方面还指出,人民党很可能对安南也有自己的图谋。
这些rì子以来,英国公使对人民党的态度有了较大的变化,他已经不再把人民党当作一个普通的地方势力,而是把人民党作为一个中国合法zhèng fǔ,特别是一个非常能干的中国合法zhèng fǔ来考虑。从这个角度来看,朝鲜与安南是中国的战略两翼,朝鲜插入rì本海,对远东的影响至关重要。而安南则深深的插入南中国海,是东南亚的战略要地。如果说一个能干的中国合法zhèng fǔ不想重新夺回这两个地区,英国公使是绝对不相信的。而且当下也是夺回这两个地区的最好机会。
当然,如果人民党真的能够重夺这两个地区的话,那么就完全得罪了rì本与法国。即便是能够获得胜利,欧洲战争结束之后,人民党也必将只付出更大的代价。以人民党主席陈克的聪明,他到底会怎么选择?这是英国公使颇感兴趣的一件事。
这当然不会是英国公使的烦恼,英国公使现在认为自己已经基本掌握了人民党的底牌,人民党是不会加入同盟国的。那么在未来的局势发展中,人民党肯定会跪下向英国哀求。英国公使只用等到那个时候就行了。
而且还有另外两件事让英国公使感兴趣。第一件事情是,人民党在占领běi jīng之后并没有进行大规模作战,而是开始进行大规模整编。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到现在英国公使都没有弄明白。
第二件事情则是rì本到底准备怎么样介入中国事务,通过这种介入手段,英国公使也能够了解rì本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除了这两件事之外,还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英国国内电令要求英国驻华的军队回国,而法国也在差不多的时间里面提出了同样的要求。在这个时候居然要把海外的兵力全部抽调会国,而且对中国的变化,以及人民党愿意加入协约国的表示,英国国内并没有把驻华公使撤职,而是让驻华公使加紧说服人民党快速加入协约国。这足以说明欧洲战场的形势完全不容乐观。
而英国公使已经很本能的感受到,在中rì之间这场较量结束之前,人民党并不可能加入协约国。但是这场较量结束之后,协约国对人民党的态度到底会如何,可就极为难讲了。
在各国公使中,美国方面的rì子是最好过的。美国与人民党的贸易进行的相当顺利,战争并没有让贸易遭受任何损失,而且人民党战胜了北洋zhèng fǔ之后,美国zhèng fǔ感到自己对人民党的投资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美国在华没什么驻军,而其人民党与美国公使馆的粮食交易是平价交易,所以生活上没有任何困难。美国公使甚至能够拿到人民党特批的路条,行动上也没有任何障碍。由于美国并没有加入协约国与同盟国,两大盟国之间的斗争也与美国无关。所以美国公使接到国内的密电之后,干脆就偷偷前往武汉与人民党主席陈克会面去了。
9月16rì,也就是“流亡北洋zhèng fǔ”成立的前一天,美国公使见到了陈克。两方高高兴兴的进行着相当美国式的外交谈判。
美国在1913年开始的经济危机中与人民党达成了贸易信贷协议,人民党生丝换机器,加上其他的采购,对美国经济大有裨益。1915年协议初步完成的时候,欧洲雪片般飞来的订单让美国彻底走出了经济危机。国力与影响力大增。但是这并不能满足美国的胃口,作为新兴的大国,美国也在追求着更高的国际地位以及国际主导权。
在当今的世界,一个真正的大国除了有自身的强大实力之外,有没有数量庞大,而且拥有相当力量的盟国,或者更准确的说,“拥有多少能打的小弟”,这是一个大国的证明。人民党在中国内战中打垮了英国的小弟北洋,这不能让美国高看了人民党一眼。
“我们美国方面想与贵方达成更加紧密的合作关系。”美国公使说话开门见山。
“那么贵国zhèng fǔ希望我们做到什么呢?”陈克也很直率。di国主义国家的好处不是不能拿,不过这都是有条件的。陈克对此再了解不过。
“我们对贵方收回中国主权的要求是完全能够理解的。我们甚至很欣赏贵国争取民族dú lì解放的努力。但是贵方也要清楚,在中国问题上,我们美国的态度是门户开放。”美国代表的发言充满了美国风格。
陈克从来不反对全球化,他反对的是损害中国利益的全球化。但是现在的局面下,中国开始艰难但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迈向第二次工业革命。与外国的技术以及工业实力的差距比较有限。这时候从外国进口技术设备对中国工业发展大大有利。更不用说生丝贸易还没有遇到合成丝的挑战,至少能够继续红火十几年。
所以陈克坦然答道:“我们人民党一直强调,我们绝对不会拒绝正当贸易。而且我们希望把贸易做的越来越大,越来越红火。从几年前我们就这么说,这么做。到现在我们依旧是如此。当然,我们没有硬通货,所以只能采取贸易平衡的方法。我想公使先生是能够确定这点的。”
美国公使当然能够确定这点,现在驻华使馆的官位价格一年多来已经涨了超过30%,比美国股市涨的都快。人民党的确在贸易平衡的基础上不断扩大贸易额度。
“当然,在这种局面下,我们也不希望采取高关税政策。”陈克继续说道,“所以我不认为5%的关税需要做什么调整。但是,我方也认为,关税必须是相互的。单独一方采取低关税政策,既不合理,也不合适。您觉得呢?”
美国公使微微点头,他根本不在乎这个关税问题,贸易额的不断扩大足以让美国挣到数倍乃至数十倍的利润。更重要的是,陈克的发言中明确透露出一个信息,人民党夺回中国主权之后,中国市场将对美国更加开放。这才是美国最需要的东西。
一百二十四章 崩溃(十二)
“陈主席,既然您有这样的打算,那么我们能否在这个问题上签署备忘录呢?”美国公使问道。什么谈话都比不上成文协议更加有效。当然,美国公使也认为一纸协议在现实面前也毫无意义。不过有了这份备忘录,就能向美国政府表明美国公使的外交功绩,这是非常重要的政绩。
只要不是出卖中国利益的正当贸易协议,签署多少份陈克都不会害怕。就如同21世纪的中国,是绝对不会害怕和美国签署《中美友好通商航海条约》一样。
所以这份备忘录上,美国公使承诺,在中国收回主权方面,美国善意中立,并且同意交还在中国的租界,取消特权。而人民党方面则明确承诺,将通过法律保证所有外国人在华的正当权益。在贸易方面,人民党承诺在定额贸易,以及双方签署的各种信用贷款协议条件下,对美国贸易不采取任何歧视性态度。在这份文件中,中美第一次提出了在贸易上互相提供“最惠国待遇”的名词。也就是说,中美之间对第三国的任何贸易优惠待遇,都会自动适用中美两国。
美国公使对这份备忘录相当满意,他已经知道英国与北洋签署的协议。英国都肯承诺放弃在华特权,美国的在华特权根本无法与英国相比。抛弃了这点东西,却能换取更大的贸易利益,傻子才不这么做。
更重要的是,人民党方面并没有提及任何军事承诺。“善意中立”这个词是非常宽泛的用语。极端点说,只要美国没有加入对华作战的联军,那就可以称为善意中立。
而且这份文件是一份“备忘录”,正式协议尚可以找到各种借口撕毁,更不用说是一份“备忘录”了。人民党若是顶不住其他国家的攻击,美国完全不介意与其他国家一起对人民党插一刀。
与美国签署备忘录的消息传到了北京,章瑜就把同志们给召集起来通告此事。不少同志表现出相当遗憾的反应,认为这种外交工作还是能够自己解决最好。还有些同志对中央能够完成这样的大工程表示了强烈的羡慕。观察着年轻同志们的表现,又有几个人被划进了需要继续教育培养的行列。
一个人的气度,大部分表现在他对自己的定位之上。团体就像是机器,任何一个部件都是重要的,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螺丝钉都是必须的。能准确的定位自己,并且专心完成自己的工作,同时不去毫无意义的羡慕嫉妒别人的成绩。这才是能够担当重任的素质。在这方面,章瑜也听陈克说过教育问题,不过他更觉得这东西或许和天性更有关系。
就如同李润石同志,他好像就根本没有妒忌心这种玩意。他的所有精力与注意力都放到了工作本身上。更让章瑜欣赏的是,李润石还从来不多事,绝对不去插手干涉别人的工作。不过章瑜清楚的很,李润石绝非对其他同志的工作一窍不通。
在心里面反复判断了几次,章瑜说道:“李润石同志,河北省宣传部门最近缺人缺的厉害。我现在都不敢见柴庆国司令,见了面他就问我要人。咱们从来都是向军队要人,哪里有军队反过来向我们要人这么一说。但是我现在也扛不过他,所以我只能把你派去了。”
李润石稍微有些愕然,这个调令来的实在是莫名其妙。不过片刻之后,李润石就从容的答道,“我服从组织上的命令。”
见到李润石被调离外交谈判团,有些年轻同志脸上就露出了按捺不住的欣喜。章瑜不得不开始反思自己行事是不是还不够自然。很明显,有些人已经看出自己很欣赏李润石。而把李润石调离外交谈判团,本身就意味着他们减少了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不过章瑜也不得不这么做,人民党完成了对美国的拉拢之后,外交谈判的使命也就基本完成。接下来就得先由当下局面继续发展一段。把李润石从北京带回武汉之后再分配任务,实在是一个浪费。河北宣传口现在任务重,工作难。恰恰给了李润石极大的锻炼机会。
而当天晚上,代表团里面与李润石关系一直很好的习碧梧找到了章瑜。“章部长,我也想留在河北工作。我家就是河北的,我想留在河北工作。”
习碧梧是司法系统的年轻同志,这次谈判团里面各方面的年轻干部都有,习碧梧是从徐电的司法系统里面选出来的精英。
章瑜笑道:“想家了?”
习碧梧知道章瑜在开玩笑,他也礼貌性的笑了笑,“我觉得我不适合外交工作,我还是想做些国内的司法工作。”
“工作会很辛苦。”章瑜说。
“我就是干这行的,该怎么干怎么干。”习碧梧答道。
章瑜本想再考察习碧梧一阵,不过见他已经主动请缨,章瑜笑道:“你要是下了决心,就给我写一份报告。”
“是!”习碧梧答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去写报告了。”
安排完人事调动,章瑜第二天就带着两位同志前去找蒲观水。驻地中可谓热闹非凡,各个部队要么列队训练,要么就在进行各种工作准备。
人民党已经知道日本要干涉中国事物,试图抢占东北。柴庆国现在已经就任河北军区司令,蒲观水则出任新组建的第八集团军司令。第八集团军下辖十个军,因为整编时间不够充分,每个军直接由山东军区以及河南军区的一个师改编而成。事情果然如柴庆国所料,新编的部队编制变小,但是自动武器的配置数量大大提升。
章瑜没有先去见柴庆国,而是去找了蒲观水。对两位年轻同志来说,多见见人是很重要的事情。虽然蒲观水本人只怕见了这两位就会忘记。不过有没有见过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性质。
一进蒲观水办公室,就见到蒲观水面前站了两位同志。若是别的时候,章瑜本该避一避的,这次他却没有避开的意思。蒲观水当然知道章瑜这么做是有理由的。所以他也没有询问,而是继续自己的工作。“曹宇清同志,我想问你个问题,你到处说现在的军长也就是个师长。这到底什么意思?”
曹宇清是38军军长,旁边的穆虎三是第18军军长。这几天曹宇清不止一次的说过“现在的军长也就是个师长,有些连师长都不算。”自然有人把这话到处乱传,而其中的原因也很清楚,曹宇清对穆虎三很是看不上眼。
从看到穆虎三也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曹宇清就不敢吭声了,被蒲观水这么询问,他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蒲观水当然不会放过曹宇清,“是,穆虎三同志晋升的的确比较快,半年前他不过是个团级干部,你就已经是副军长了。师长见了你也得先敬礼。现在你们两个同为军长,不分高下了。你心里面有想法,我能理解。”
这话说完之后,蒲观水就忍不住拍了桌子,“但是,我们选择额军事干部是因为军事干部能够打胜仗!能够减少同志们的牺牲!军长也是战士的一员,你当了军长就不是你了?!你到处胡说八道,你这是准备干什么?”
章瑜一听就明白了,不仅自己在努力提拔优秀的年轻干部,部队里面也在通过这次大整编完成同样的工作。蒲观水后面的批评内容章瑜几乎是听而不闻。他忍不住想到现在工程兵部队的副政委顾璐。他也是陈克与齐会深提拔起来的年轻同志,谁能想到他几年前不过是一位小排长。但是这种提拔的副作用到底有多大,章瑜心里面也很是没底。组织规模越大,内部人事斗争就越激烈。虽然斗争才能促进进步,不过大部分时候,对人性还是少报些美好的想象才是现实。
事情的最后肯定是以批评和自我批评为解决方案,这件事并不牵扯任何路线问题。不过蒲观水并没有让曹宇清对穆虎三个人道歉,而是要求曹宇清对自己行为的恶劣影响向全军做出自己批评。这个处置让章瑜很赞同。
章瑜对曹宇清并没有什么在意,他好好观察了一下穆虎三的表现。自始至终,穆虎三都很平静,仿佛曹宇清针对的对象根本不是他穆虎三一样。这份气度让章瑜很是满意。若是穆虎三觉得自己被人小看,所以心中生出了不平之气。那这样的同志就只能让章瑜感到失望了。
让曹宇清与穆虎三走了之后,蒲观水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一面起身给章瑜等人倒水,一面问道:“这两位同志是……”
“这是我给柴司令提供的人手。柴司令就是与众不同,居然能从民事部门往军队要人。我觉得这件事得写到咱们军史里面去。他可是开了先例的。”说完这些,章瑜和蒲观水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蒲观水边笑边说,“章部长,反正你已经给人了,干脆把这两位同志给我算了。这样也能让我在军史上留下一笔恶名。反正都是出名,好名声坏名声我也不在乎。”
“那你得找老柴去说,或者现在给我一笔大大的贿赂才行。”章瑜也笑道。
蒲观水知道章瑜肯定不是为了开玩笑才来找自己的,而且章瑜不来,蒲观水也会找章瑜沟通一下外交情况。日本的动向让工农革命军相当在意。既然肯定要与日本打,准备自然是越早越好。
当然,蒲观水肯定是先向章瑜介绍了情况。山东军区与河南军区的四个军打散重组,由于部队加强了火力,机枪手几乎全部编给了蒲观水。
“柴庆国同志挺惨的,剩下的部队还要分成三份,先以架子部队的形势交给河南、山东、以及留在河北。不过柴庆国同志肯定会高兴,新组建的大军区,河南军分区与山东军分区都归属济南军区,济南军区司令则是由武星辰同志出任。有这位老大哥在后面支持,柴庆国放心,我也放心。”蒲观水很巧妙的向章瑜介绍了如何堵住柴庆国埋怨的方法。
等蒲观水介绍完了情况,章瑜也把外交的形势告诉了蒲观水,“日本扶植了同盟会,组建了什么流亡政府。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处理和张作霖的关系。张作霖土匪出身,对自己的利益看得比天还高,是绝对不会轻易屈服的。不过咱们和张作霖从来没有打过交道。却不知道到了最后关头,这个人会做什么选择。”
蒲观水知道章瑜回到武汉要向政治局以及军委汇报情况,他索性直言不讳的说道:“我们肯定是希望彻底消灭这种地方力量。东北这些人与日本和俄国都有着不浅的关系。就我所知,张作霖是在日俄战争时期靠着日本人开始发迹,我对这个人是不乐观。逃到山西的吴佩孚也是靠了给日本人效力,得到了很多好处。”
“什么时候进山西,这个只怕短期内不用考虑。东北的情况我们都不了解,你何不多问问徐世昌?他应该对这个熟悉。”章瑜答道。
蒲观水冷笑一声,“这帮人可是顽固的很,到了现在还不倒那个臭架子。我也去见过那些人,王士珍还算好,人家好歹也有起码的礼貌。徐世昌大总统么,见到我这个后生晚辈,就吆喝着我们某朝篡位,又大骂我背叛北洋。你让他提供消息,现在是不用指望了。”
又交流了一阵情报,章瑜看暂时没什么要继续了解的,就起身告辞了。
分手的时候蒲观水追问道:“有什么最新情报,我应该找谁去询问?”
这个问题问的好,在北方还没有建立起联合情报机构,几乎是军队掌控了全部的情报。但是军队恰恰没办法搞外交,蒲观水倒是问道了点子上。
“我会向中央专门打个报告,有消息就会通知你。”章瑜答道。
而章瑜也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他低声问蒲观水,“咱们会不会在冬天出兵?”
蒲观水认真的瞅着章瑜,也低声说道:“很难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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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五章 崩溃(十三)
1915年9月23日是中秋节,日本人在这个中国传统节日里面给张作霖送了一份“大礼”。驻奉天的日本领事馆告诉张作霖,现在中国合法政府已经是孙中山政府,要求张作霖认清形势,服从新政府的命令。
而在更早的时候,张作霖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日本驻朝鲜的军队云集在中朝边界,随时有可能突破边界杀进东北。
“妈了个巴子!”刚送走日本领事,张作霖就在屋里面破口大骂起来。最近的局面让张作霖备受煎熬,北洋的覆灭其实也谈不上是太糟糕的事情。如果没有其他势力步步进逼的话,没有袁世凯这个强势人物的压制,张作霖就能总揽东北大权。可是人民党根本没有停手的打算,他们在山海关消灭了张作霖派去的部队之后,摆出一副要不断进军的姿态。
但是只骂了几句,张作霖就对门外战战兢兢的仆人吆喝了一句,“去,都把人给叫来议事!”
1915年的张作霖虽然还没到历史上1925年威风八面的光辉时刻,不过他也现在也是奉天督军兼巡按使,掌管了黑吉辽三省的军政大权。不过张作霖毕竟立足未稳,东北本来人口就不多,大多还是逃荒或者满清覆灭后跑来的满人。这帮人若是肯当兵,早就去当兵了。东三省本来人口就不多,经历过袁世凯大扩军的现在,张作霖手下的部队数量也不到十万。至于将领们,大多数都是前清的那些官,真正的军校生数量非常有限。
先向这帮文臣武将们阐述了最新情况,张作霖问众人有什么想法。众人当然有想法,日本人的消息并非来的最早的。9月初,逃去山西的段祺瑞以陆军部副部长的名义送命令到东北,要求奉天提督张作霖接受段祺瑞的统御。对于这位仓皇逃去山西的陆军部副部长,东北这帮人是极为不屑的。他们乐观的认为人民党必然要与外国势力发生冲突,段祺瑞之所以这么快的丢弃北京,逃去山西,不就是希望外国势力在北京痛击人民党么?
然而接下来的消息让他们都失望了,人民党不仅没有和外国人打仗,还兵出山海关,做出了进攻东北的姿态。正当这帮人感到惶恐之时。日本人逼迫东北承认孙中山“合法政府”。东北的文臣武将是又恐惧又觉得可笑。
“孙中山算是个什么东西?袁大总统抬举他,给他封了个铁道部副部长的头衔。他现在就敢自称大总统,真是给他三分颜色,他就敢开染坊啊!”张作霖的铁哥们汤玉麟大声说道。
张作霖的哥哥张作向却没有这么乐观,他说道:“现在这孙中山投靠了日本人,这事已经不是孙中山要干什么,而是日本人要干什么。我看日本人这态势,是想打进东北。”
汤玉麟没有直接回话,只是不怎么热情的看了张作向一眼。作为张作霖的救命恩人兼八拜结交的老兄弟、老战友,汤玉麟一直认为张作霖当了东北督军之后肯定要重用自己。没想到张作霖反倒对自己多有掣肘。原本汤玉麟认为自己作为奉系元老应该顺理成章的当上27jun军长,没想到张作霖竟然让他另一位盟兄张作向当了27jun军长。又让王永江为全省警备处长,却没有擢升老大哥汤玉麟。对于张作向,汤玉麟一直是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若是我们对日本人置之不理,他们会怎么样?”警备处长王永江问道。
“日本人既然敢提出这个条件,定然是不会对我们善罢甘休的。大家都知道,日本驻朝鲜的部队已经到了边界,咱们的部队现在已经开始组织防御。他们肯定不是这么简单的吓唬一下。”张作霖早就知道日本想吞并满蒙,甚至搞了一个什么“满蒙du立运动”。
王永江听了这话稍微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道:“那人民党和日本人是联手要对付我们么?”
这话倒是很有启发性,东北的文臣武将本来觉得人民党与日本都是抱着吞并东北的心思。前门来虎后门有狼,局势的动荡让他们都慌了神。王永江的话提醒了众人。即便是同样的两股威胁,东北方面只怕单独抵抗不了任何一方。不过这两股力量之间是否有矛盾,却是有文章可做的。但是这个乐观想法也没有能够维持太久,日本人的态度是非常明确的。张作霖这批人与日本也有比较顺畅的表面沟通渠道。人民党却没有与张作霖建立任何外交关系或者外交渠道。
即便是想试探人民党的意图,东北也完全没有办法实现这个目的。鉴于当前局面的艰难,所有东北大员们都眉头紧皱。完全看不到最初嘲笑孙中山时的轻松。
“要我看,咱们还是打吧。谁进东北咱们就打谁!”汤玉麟沉声说道。
“袁大总统的百万大军打了一个多月就成了那样子,咱们东北才多少兵?怎么打才能赢呢?”王永江明显反对这个直率的想法。
“袁大总统也未必打不过人民党,只是袁大总统死的早而已。”汤玉麟不服气的说道。人民党严密封锁消息,所以河北战役的情报,也是最近才传回东北的,“河北的军队远比人民党多,若是袁大总统没死,人民党攻到北京城下就完全打不动了。”
“你说陈克是不是懂妖法?他写了东西之后,太后和大总统……”张作向比较迷信,更重要的是传消息回来的人极力渲染了人民党从天上往下大撒传单的事情。
这年头的人不迷信的可不多,越是有身份地位的,遇到艰难局面的时候越是对未知的力量感到畏惧。张作向这么一说,所有人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
汤玉麟被这沉重的压力弄的浑身不自在,他干脆梗着脖子说道:“陈克懂妖法又能如何?咱们找几个有法术的萨满喇嘛,让他们做法施咒,我就不信陈克一个人能顶得住这么多人?”
张作霖听汤玉麟是越说越邪乎,忍不住呵斥道:“你这瞎说什么,越说越离谱了!”
也不管汤玉麟一脸的不服气,张作霖对众人说道:“人民党打进来无外乎是要夺了东北。但是咱们的兵就这么多,而且当时征兵时候还有袁大总统给拨饷。现在咱们手头的钱光给这些部队按照以前那般发饷,也撑不了几个月。我的意思是,咱们总得图一头。先弄明白人民党到底怎么想的。而且这马上就要入冬,好歹今年冬天是不可能打起来的。先稳住人民党,拖到明年再说。”
这个意见没有人反对,实际上东北的文臣武将也拿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最后决定先派人去与人民党接洽,看看人民党到底要对东北做什么。
第二天,谈判代表人选还没选定。日本领事馆就继续找到张作霖门上,询问张作霖对于孙中山政府的态度。心里面已经把日本人和孙中山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一遍,张作霖还是笑呵呵的说道:“这在日本的到底是不是孙中山,我们还不能确定。若真的是孙先生,我觉得不妨请他来我们这里一叙。毕竟我们这里面也有人见过孙先生的。我们若是被人骗了倒也没什么,万一是有人冒名顶替把日本方面给骗了,岂不是闹笑话。”
日本方面早就料到张作霖会千方百计的推脱,不过他没想到张作霖居然找出这么一个理由。若是张作霖所谓那些“见过孙中山的人”一口否定孙中山是本人,日本也没办法证明是张作霖错了。
“张君!您这是想对抗我们大日本帝国不成?”日本恩领事用极具威胁的口吻质问道。
张作霖嘿嘿笑道:“我这绝对是为了日本好。现在大总统刚去世,浑水摸鱼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大家都得小心才行。”
说完这些,张作霖突然一拍脑门,“对了,其实江南的冯国璋督军那里见过孙中山的人多的是,我觉得贵国不如让那个孙先生先去江南,若是冯国璋督军说那是孙中山先生,而且愿意接受孙先生的政府,我自然坚决拥护。”
听着张作霖这么一番极力把麻烦推倒外面的言语,日本领事嘿嘿冷笑一声,“张君!你不管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作为中国的友邦,我们日本有义务支持孙中山先生的政府恢复对中国的管理。我觉得你还是应该顺应形势,而不是逆势而动。那对谁都不好!”
张作霖心中的怒火几乎要把头发都给点燃了,不过他脸上依旧是笑嘻嘻的,“这可是大事,需要慎重!”
“那么张君需要多久才能给我们回复?”
“这也快过年了,你觉得明年如何?”张作霖给了答复。
日本领事被这话给气乐了,他哈哈一笑,“三天,最多给你三天时间。”
说完,日本领事就起身告辞。
张作霖周围的人一个个气的或者吓得脸色发白,张作霖毫无气恼的样子,他只是陷入了沉思中。
“大帅!”王永江在张作霖身边轻声喊道,“日本人这是真的要动手了么?”
张作霖转过头,语气沉重的说道:“只怕就是如此。”
一百二十六章 崩溃(十四)
“这次的事情,你对谁都不要说!”送走了日本领事之后,张作霖对王永江说道。
“是!大帅!”王永江连忙答道。但是停了片刻,王永江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帅,日本人是不是在吓唬咱们?”
张作霖没有说话,他是真心希望日本人只是吓唬自己一下。不过日本人这架势,张作霖明显感到不像是吓唬。9月底,东北已经根本谈不上热,但是张作霖却觉得背上有些发粘,那是在惊吓后出的汗水。这种感受大大刺激了张作霖的自尊心。他转头对王永江骂道:“妈了个巴子!小日本来了又能如何,大不了老子和他们拼了!”
话的内容虽然听着悲壮,语气倒不如说是绝望。张作霖一个苦出身,好不容易爬到了今天的地位。奉天督军的椅子都没坐热几天,就面临这样的绝境。张作霖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委屈,“我他妈到底招惹谁了?”
整个东北上下没有不害怕日本人的,日本人这次根本没有藏着掖着,他们不仅派人联络张作霖,在东北各地的日本人都大力向东北方面的头面人物打招呼,提出了要东北接受孙中山政府的要求。
等到张作霖再次开会的时候,东北文武大员先是沉默不语。原先嗓门最大的汤玉麟一改不久前大肆嘲笑孙中山的态度,他战战兢兢的提出了看法,“大帅,要么咱们先糊弄日本人一下,假意承认孙中山那兔崽子好了。”
东北文武大员们不敢吭声,他们没人敢反对,却也不敢支持。
张作霖现在最厌恶的就是有人提出这样的要求,日本人贪得无厌的德行张作霖比谁都清楚。请了孙中山进来,日本人绝对不会就此罢手。张作霖也没有发怒,而是用平静的语气问:“咱们先糊弄了日本人之后,接下来怎么办?”
汤玉麟一听这话,自以为说服了张作霖,他急匆匆的说了下去,“我们把孙中山好吃好喝好招待的放到城里,把他软禁起来不就行了。”
张作霖本以为汤玉麟会有什么高明的主意,听了这话之后他实在忍不住,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其他人听了之后有些觉得有理,有些则是皱起了眉头。
张作霖气恼的说道:“玉麟!你以为日本只是要这孙中山当总统么?没有孙中山,他们会找个孙西山,没有孙西山,他们会再找个孙南山。现在日本人是要打进东北来。若是日本能不进东北,别说把孙中山好吃好喝好招待。我把他供起来又能如何?!”
张作向见其他人都不敢对日本人打进东北有什么办法,他忍不住说道:“大帅!若是咱们抵挡不住,或者先回辽西去?好歹那是咱们的老地盘,日本人怎么都动不了咱们!”
张作霖看了看张作向,又瞅了瞅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下的东北文物大员,终于无奈的说道:“作向哥哥,咱们退到辽西又能如何?现在这些部队都是靠着军饷强撑。不少人觉得自己现在有家有业,谁肯再去辽西吃苦?咱们一退,日本人打着孙中山的幌子,就能招揽大批的人。那时候咱们就真不行了!”
听了这话,东北的那些大员们跟被鞭子抽了一下,王永江连忙起身说道:“大帅!我是您一手提拔的,我绝对死心塌地给大帅效力!”
有王永江带头,东北的大员们立刻纷纷向张作霖效忠。张作霖看得出,有些人的效忠倒是真心真意,同样相当一部分人在得知日本人一定要打进来的消息之后心念浮动。当然,还有一些人原本就不是张作霖这一派的,只是在这风云变幻的时代中成了张作霖的手下。他们是否发誓效忠完全没有意义。
不过不管是不是有意义,这个凝聚人心的举动都是要搞的。现在东北两面受敌,人民党在南边虎视眈眈,日本干脆就这么直截了当的表示了意图。当下打也打不过,那就只有屈服了。但是张作霖不得不给自己找寻后路,往老家搬运钱财,把老婆孩子往外疏散。而张作霖自己也在确定万一出现问题的时候撤退的路线。
1915年9月28日,日本领事果然守时,到了约定的三天后,日本领事果然再次登门。“张君,您这次考虑的如何了?”
张作霖还是嘿嘿一乐,“我们自然不会信不过日本朋友,不过这事情该怎么做,还是要怎么做的。您总得让我先见见这位孙先生。若真的是孙先生,我们也不是说完全不同意孙先生当了这个大总统。”
日本领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想见见孙先生当然可以,不过我们既然支持孙先生,自然要护得孙先生的安全。作为护卫,我们将派两个师团护送孙先生到奉天来。既然张君深明大义,那么还请张君在通行方面给与协助!”
听了日本的要求,张作霖终于笑不出来了,两个师团的日军进了奉天,那已经不是要护送孙中山,而是要夺权了。现在的底牌已经完全掀开,张作霖就没必要装傻了。他冷笑道:“有些事情我觉得大家还是不要开玩笑才好。”
日本领事正色说道:“我们是真心支持孙中山孙大总统的政府恢复在中国的地位,这件事情上我们绝对没有开什么玩笑。方才张君既然已经答应服从新政府,那么何不表现出诚意来呢?我可以说,孙先生已经说的明白,绝对不会调动张君您的官位。这点孙先生可是深明大义的。”
这安抚的话在张作霖听来完全是屁话,他经过那么多阿谀我诈才夺取了今天的位置。大家一开始嘴上说的都是极好,到了行动中什么时候都不把人整死不罢休。当年张作霖刚当上统带(团长)的时候,为了消灭他的老对手杜立三,张作霖用封官假劝降的方法,多方诱导,终于抓到了杜立三,将他枪毙。
若是日本人不说封官许愿的话,张作霖还觉得日本人只是想进军东北,把自己从奉天赶走。听了这话,张作霖只感到了更大的危险。日本人试图稳住张作霖的时候,那只怕是要背后下黑手了。
到了这时,张作霖反倒做出了一副认命的表情,“若是这样,那我就在奉天恭候孙大总统了。”又谈了双方军事交接的具体事情,张作霖送走了日本领事。
等送走了人,张作霖立刻派人把张作向找来。“大哥,你上次说的那话很对。我们只能带着部队赶紧回到辽西去。越快越好!”
张作向反倒被张作霖这话给吓了一跳,“兄弟,这怎么了?”
“当下的情形可是不对,我们若是继续在这里和日本人硬抗,肯定是要死无葬身之地的。不若就把奉天让给日本人。日本人当下不仅要打我们,我看他们的意思还是想和人民党争这东北的地盘。我们让出奉天,就让他们两家去争吧。”
张作向跟着张作霖出生入死,对这里面的风险自然清楚的很。不用张作霖再交待,他就说道:“我会先把咱们可靠的部队调去辽西,其他的部队我抓紧调动。”
与张作霖商量完毕,张作向急匆匆的就出门去了。
张作霖立刻命家里面赶紧收拾东西,准备撤退。
古董、字画、金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塞进各种箱子里面。然而这东西刚开始收拾一点,外面突然响起了枪声。张作霖打了个哆嗦,而片刻之后,枪声是越来越密。又过了一阵,王永江着急上火的冲进了张作霖家,“大帅!城里面满铁的人里应外合,开始去夺取城门了!兄弟们现在顶不住了!大帅赶紧下决断!”
“汤玉麟呢?他不是管密探么!”张作霖厉声问道,这日本人的行动如此仓促,张作霖竟然事前竟然毫无发觉。
“没见到他!”王永江焦急的答道。
“我日他奶奶啊!”张作霖大声骂道。
“大帅,咱们赶紧调兵打日本人吧!”王永江赶紧提醒道。
“打什么啊!赶紧扯胡,先撤出去再说!”张作霖情急之下,连当土匪时候的行话都喊出来了。
一百二十七章 崩溃(十五)
1915年9月28日,日军驻朝鲜军从新义州杀入东北。在边界的东北守军对日本极为畏惧,当日军向他们开炮的时候,东北守军就一哄而散。日本驻朝鲜军随即直奔沈阳。此时日本收买了张作霖的部下汤玉麟,作为密探司令的汤玉麟隐瞒了日本“满铁”掩护下的人员调动。近千日军先是化妆潜入沈阳,随即换上日本军装,抄起早就运送到位的武器,对沈阳守军发动了攻击。
沈阳守军同样畏敌如虎,除了警备司令部的属下尚且进行微弱抵抗之外,沈阳的正规守军面对身穿日本军服的敌人一触即溃。张作霖原本想逃回辽西,不过出城的时候却改了主意。带领着亲卫队与败兵向长春方向撤退。到9月29日上午,日军已经占领了整个沈阳。
工农革命军的情报机构数个站点的情报员们接力传送情报,经过日夜兼程,终于在9月30日赶到了锦州附近。路上有不少逃难的百姓,情报员知道工农革命军正在向东北推进,却不知道战况如何,只能放慢速度缓缓前行。直到看见飘着安全标志的客栈,他才催动几乎口吐白沫的马匹,急驰而去。
刚跳下马匹,客栈里面的同志已经迎了出来。“我们正准备派人通知你们呢!没想到你们就来了。”
“到底怎么样?”从沈阳方向来的同志问道。
锦州这边的同志喜道:“咱们的部队两日攻下锦州。锦州的四千多敌人全部覆灭。沈阳那边有什么新情况么?”
沈阳方向来的同志苦笑起来,“日本人一日内攻克沈阳,三万多守军全部溃散。”
这下轮到锦州这边的同志目瞪口呆起来,呆了半晌他才用完全不敢相信的声音说道:“你没开玩笑吧?这他妈就是三万头猪,也能抵抗两天吧!”
局势变化如此之大,情报员也不敢停留,直接进了锦州城去向负责进攻的部队指挥官汇报。工农革命军攻打锦州的是14、18两个军。主攻部队是14军,而留守部队也是14军。18军仅仅负责协助任务,他们的任务是从锦州出发,向盘锦地区进军。
但是从沈阳来的情报员及时赶到锦州,让18军暂时停止进军。
14军军长王佐民是柴庆国的老兄弟,义和拳出身。今年已经快四十岁了。而18军军长穆虎三不过二十六岁,情报员今年已经三十出头,看着王佐民倒也罢了,可面对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年轻军长,一时颇不习惯。
听情报员叙述完了沈阳失守的情况,王佐民与穆虎三对视了一眼。王佐民是震惊,而穆虎三整个人却露出一种钢刀出窍般的锐利感觉。
只对视了一眼,王佐民与穆虎三的视线都落在了地图上。人民党当下要攻占的盘锦是个很重要的地区。它辽河三角洲的中心地带,东、东北邻鞍山市,东南隔大辽河与营口市相望,西、西北邻锦州市,南临渤海辽东湾。只要拿下这个地区,就可以控制辽南广大地区。也是下一步进攻辽阳的重要基地。
但是日本人的出现打乱了工农革命军的计划。原本的计划中,工农革命军认为如果能够在冬天之前攻下沈阳,然后就封锁中朝边界,明年春天再进行战斗的。
“要不要继续进攻?”王佐民心中极为犹豫。
穆虎三没有直接回答,他向情报员又问了几个问题,全部是日军的人数番号的消息。
“我们尽力逃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去调查这个问题。不过出发前,我们确定日军已经占领了沈阳。”情报员一五一十的答道。
看问不出什么新情况,穆虎三对情报员说道:“你先下去休息吧。”
等情报员离开之后,穆虎三翻出了另外一份地形图。这才是人民党地图中的机密部分。陈克那几本精装版驴友地图册现在已经全部烧了,但是这些地图却描下来发给全军。在战斗方面,这些地形图起到极大的作用。山川河流布局更多的是需要确定以及进一步详细勘测,却不用制作粗略地图。
王佐民与穆虎三凑在地形图前,有了地形,这局面就更加清晰了。工农革命军顺着渤海边的平地,从秦皇岛附近一路北上攻占了出关的要地锦州。如果继续按照原先的军事计划,18军攻击盘锦,那么就要考虑日军南下的可能性。虽然日本是侵略者,不过日本人在东北毕竟经营了十几年,比起工农革命军更熟悉东北的情况。工农革命军的法宝是依靠群众,内线作战。内线作战的最大优势就是补给优势,现在与日军相比,工农革命军绝对称不上内线作战。
“打还是守?”王佐民再次问道。
穆虎三指着几个要地说道:“怎么守也是个问题,你看这个地图。日军海军随时可以攻击秦皇岛、与葫芦岛。也能随时从营口等地登陆。后路被切断的话,防守起来很困难。”
王佐民很认同穆虎三的观点,不过他也指着地图说道:“但是到了这里就不能撤退了。若是撤退,被日本人占据了这几个要地,我们想再攻下这几个地方就要付出太大的代价。”
穆虎三点点头,“确保后勤,发动群众。部队自己也得搞建设与生产,已经占据的地盘是不能放手的。”
王佐民刚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就听到穆虎三继续说道:“但是我认为盘锦还是要打。如果现在不打,我们能够活动的范围就只有锦州这么一小片。攻击了盘锦之后,至少日本人知道我们能够在更广阔的地区进行活动。”
同为军长,王佐民是不能指挥穆虎三的。而且原本的军事计划中,穆虎三的任务就是进攻盘锦。但是局面变化太大,即便工农革命军是一支进攻性的部队,却绝对不是一支莽撞的部队。“我会守好后路。”王佐民说道。
“情况不对的话,我就会退回来。”穆虎三也说道。
工农革命军18军的出发只延迟了不到半天,两万部队就向着盘锦方向前进了。
孙中山一行人是9月30日赶到东北的,此时的沈阳已经基本恢复了平静,日本军管下的平静。在街头到处是日本军人,为了给孙中山涨脸面,他和几名“新北洋政府”的“官员”是乘坐汽车进入沈阳城的。
与孙中山同车的是陈其美与汪精卫,两人见孙中山的情绪颇为激动,他们也有些心潮澎湃。从事革命也有十几年,他们是第一次这么风光的进入一座中国城市。
街头有些被“组织起来”的沈阳当地代表,他们打着“欢迎孙中山大总统”的横幅,不管脸上是什么神色,好歹也摇着小旗表示欢迎。
到了张作霖的督军府,门口一众投靠了日本人或者没能逃走的东北文武官员列队迎接。这些人都是经历了至少两次政权变更的家伙,即便是迎来了新主子也不怎么刺激他们的羞耻心。为首的是信任奉天警备司令汤玉麟,这位张作霖的把兄弟热情的迎上去给孙中山拉开车门,“孙大总统好!我们奉天全体政府军队同仁,等您好久了。”
孙中山两撇小胡子修理的整整齐齐,他用一种威严中带着亲切的态度上前与汤玉麟握手。然后笑道:“进去说话吧。”
1915年9月31日,孙中山在奉天正式宣布就任中华民国第二任大总统。并且以民国总统的身份,通过日本的通讯渠道,向南方的冯国璋、山西的段祺瑞,发出了总统公函。要求他们服从新政府的政令军令。
1915年10月1日,工农革命军18军抵达盘锦。在一片混乱的局面下,轻松占领了这座城市。
一百二十八章 崩溃(十六)
“中**队占领了盘锦?”日本接到这个消息后也吓了一跳。与工农革命军一样,日军同样有着迟早要与对方交战的心理准备,却没有做好短期内与对方交手的打算。
经过简短的讨论,日军大胜之余做了一个让自己日后悔之不及的决定,“派一支部队去试探一下。”
“日本人来了一个联队?”穆虎三对这个情报的真实性颇为质疑。如果穆虎三不是工农革命军的军官,只怕还会觉得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工农革命军里面整天强调“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如果是穆虎三,他要么就是派遣小部队,要么就是重兵歼灭战。现在的他实在是干不出弄几千人搞试探的把戏。
参谋部的态度与司令官一模一样,“怎么歼灭这支敌军?”日本一个联队相当于中国的团级。工农革命军军制变化成三三制之后,一个团的兵力低于日本一个联队,一个师的兵力又高于一个联队。
“只要日军进入平原地区,就用两个师的兵力在野战中歼灭他们。”穆虎三很快就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要不要围点打援?”参谋长倒是希望能够更大的扩大战果。
“不用,盘锦我们已经来过了,就算是下次再来也是轻车熟路。不用追求更大的作战结果。这才十月,天就已经冷成这样。怎么过这个冬天可不是玩笑。”穆虎三身为南方人,对北方的天气极为敏感。而且军校里面也有介绍,在寒冷地区,有时候一个小伤口就能要人命。
“要打日本人了!”部队对与这个突然的情况兴奋不已。作为中国的军队,保卫国家就要和外国人打。虽然反动派也是中国人的事实并没有对部队的情绪以及战斗意志造成任何不良影响,不过真的和外国人打仗,部队上下兴奋中也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感受。
然而战斗前期乏善可陈,工农革命军两个师采用快速行军的方式试图左右夹击,日军正常前进。双方的哨兵先是发现了对方的哨兵,然后短促交战,接着从敌人撤退的方向来判断对方的所在。没有空军侦查的情况下,双方花了一整天才进入了战斗临界状态。
抓获的日本俘虏被从阵列中带过,日军的黑色军装,筒帽。倒是让那些从未见过日本军人的革命军战士开了眼。彩色图片总是有些走形,照片又显示不出真实的色彩。明天就要和穿这样军服的敌人作战,让同志们觉得心里面有了些底。
“这仗到底怎么打?”这是部队里面战士们询问最多的问题。
“不用想那么多,把他们往死里打就行。能打死就不打伤。能打死就不俘虏。”几乎各级指挥员都这么对战士们说道。这要是换了和国内其他军队的战斗,指挥员是绝对不会发出这么凶残的命令。倒不是这些指挥员们充满了军国主义思想,更不存指挥员煽动民族主义和报复主义倾向。而是大家真心觉得,如果国内反动派是敌人的话,外国侵略者就更加敌人。加上完全不明白怎么与这些人打交道,所以大家只能更依靠手中的武器,以及每日里操练的战斗技巧。
兵力是敌人的将近四倍,战斗自然就以围歼战模式展开。经过一夜的运动,天亮之后各个部队就开始进军了。
日军作为防守一方,自然有其优势。进入工农革命军视野的是一个很标准的野战阵地。阵地上看不到敌人,倒是能够看到战壕。日军在这方面远比北洋强的多。不过工农革命军对此倒也没有太在意。
与北洋相比,日军更能沉得住气,即便被围,日军也派出骑兵向沈阳的大部队发出了求救。只要日军能够守住一天,救援的部队就能够赶来。日军静静的等待着人数占优势的工农革命军以常规的波状冲击,甚至是集团冲击的方式发动进攻。在这等进攻发动之前,任何射击都是毫无意义的。
然而工农革命军却派出了小部队,向着日军靠近。这些穿着古怪花色军服的战士们,充分利用了地形向前靠近。他们同样没有开枪,只是默默的缩短了与日军的距离。
联队长原本还比较镇定的神色开始变的焦急起来,如果让对面的工农革命军以小部队的方式这么不停歇的靠近,要不了多久,双方的前线就会让工农革命军占据兵力上的优势。
“打!”联队长终于下了命令。
日军的射击有点打乱了工农革命军进攻的方式,原本如同行云流水般的前进暂时被中断了。然而还击的却不是步兵,而是居后的炮兵,50山炮以及大口径迫击炮向着日军火力点开始射击。几次试射后就在日军的阵地上制造出大量的伤亡。
“炮兵还击!”联队长吼道。即便知道自己的炮兵数量以及口径上都居于劣势,联队长却也拿不出别的办法。
炮战开始后,联队长的注意力更加集中起来,在这个时候,恰恰最要防备那些已经极为靠近日军阵线的工农革命军步兵冒着炮火发动冲锋。
这样糟糕的局面并没有发生,工农革命军的部队还在向前运动。却始终没有出现大量士兵冲锋的局面。然而没过多久,从工农革命军的后方突然飞起十几道火龙,一些怪怪的东西尾部喷涂着火焰与浓烟,向着日军阵地告诉撞来。
剧烈的爆炸让地面开始晃动起来,日本联队长甚至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根本不知道那种从未见过的武器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人民党的重炮,还是天知道的什么鬼玩意!他只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巨大的声浪以及气浪,还有高高腾起的烟柱。飞散的尘土已经浓烟背后,响起冲锋呐喊的时候,日本联队长有些昏昏沉沉的脑海中甚至没有立刻明白工农革命军的步兵们终于开始了冲锋。
在轻机枪的掩护下,工农革命军的战士们没有全线冲击,而是按照火箭炮射击前就观察计划好的路线采取了纵队进攻的模式。撕开敌人的防线,以轻机枪控制突破口,部队继续向里面冲杀。这种一战末期才由德国人完成的战术,在面对日本人的堑壕防御体系,呈现出极高的作战效率。
由于战壕挖成了直通的,轻机枪手甚至不用瞄准星,直接以战壕两边的土壁为参照物就能对几十米内的敌人实施有效打击。大部分被打死的日本人根本没有来得及用手中的武器进行反击。他们就如同堵在死胡同里的老鼠,前面的战友没有被打死的时候,堵住了后面日本军人射击的可能性,后面的日军根本看不到前面发生了什么。当前面的战友被打死后倒下,他们就茫然失措的暴露在呼啸而来的轻机枪子弹面前。
军曹横路敬二带着他的班负责一个的重机枪阵地,阵地位于第三条战壕,地形位置很好,可以俯览工农革命军的进攻方向。不过等横路敬二军曹从火箭炮的冲击下清醒过来,并且可以比较清晰看到工农革命军的时候,他发现敌人已经越过前面的三道战壕,正在向第四道战壕发动冲击。那古怪的花色军服与烟尘乱飞的阵地十分搭调。横路敬二竟然发觉自己数不清那些或者匍匐前进,或猫着腰低头快跑的敌人到底有多少。
不过这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横路敬二军曹本该防守的正面始终没有出现敌人,他连忙连喊带叫的命令部下调转机枪枪口。机枪假设在战壕边上,想挪动就得直起身体,片刻之后,这些努力搬运的日军就成了轻机枪的靶子,工农革命军至少有三挺轻机枪开始向这个火力点开始射击。五六个士兵转眼就被放倒在地。
或许是横路敬二军曹始终佩戴在身上的护身符起了作用,在这样的攒射中他居然毫发无伤。也管不了那么多,横路敬二扣动了已经调转方向的重机枪扳机。位置没有完全调整好,所以机枪如同不受控制的劣马般开始疯狂跳动,天知道到底打中了多少中**队。剧烈的震动很快就让横路敬二军曹的手臂感到极大的痛楚,等一梭子子弹打完,横路敬二军曹觉得自己的双手已经麻木,甚至没办法有效的放开紧握在手中的机枪。
就在这短暂的空隙中,横路敬二军曹看到几个东西飞了过来,有些砸在战壕外面,弹向了别的方向。然而有一个却直直落在了横路军曹的胯下。然后被一名日军的尸体给卡住了。
冲击最初的感受中是没有痛感的,横路敬二的强大的冲击力下不由自主的向后仰去。这一瞬,他看到了蓝天。虽然被硝烟污染,但是硝烟背后是仿佛能够把人吸进去一般的,有着湛蓝色彩的无垠蓝天。
日军的各个火力点是工农革命军机枪手们的重点打击对象,机枪消灭不了,就用手雷。手雷也解决不了,那就机枪与手雷并用。无论如何都要消灭敌人最具威力的火力支撑。冲进战场上的战士们在这巨大而残酷的环境中,完全是依靠平日训练的习惯来战斗。
日军阵地先是在很短的时间内被一分为二,又在更短的时间内被一分为四,每个区域的战壕都成了死亡胡同,两头被堵住的日军在机枪步枪的攒射下,如同老鼠般被打死。有些日军好歹守住了战壕入口。而工农革命军的战士们则把手雷扔进了人数十分密集的日军战壕里面。
有些被这地狱般景象吓得胆战心惊的日军忍不住手脚并用爬出战壕,这些日军则被工农革命军已经控制的阵地上布置的各个火力点纷纷击杀,指挥系统不复存在的散兵们或许能够靠个人勇武和运气打死打伤工农革命军的一两个战士。接着他们就遭到十倍乃至几十倍的火力报复,片刻之后就死于非命。
从工农革命军的步兵正式进攻开始算起,从双方的战斗局面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即便是从阵地运动开始计算,战斗发展到这个阶段也不到五个小时。
彻底摧毁敌人的抵抗,歼灭残敌,打扫战场反倒花去了工农革命军六七个小时。
战斗中,从指挥员到战士都秉持了“能打死不打伤,能打死不俘虏”的态度。日军这个联队三千多人,被打死一千多,受伤一千多。而这一千多伤员里面,还有超过一半没有救治的必要了。被工农革命军攻到指挥部的时候,日军联队长带着警卫参谋什么的来了一次板载冲锋。从未遇到这样凶悍敌人的工农革命军战士用先是一通机枪、步枪、手枪的攒射,接下来他们几乎是本能的冲上去用刺刀和子弹对这些凶猛的敌人补刀补枪。
什么骑士精神,什么对勇敢敌人的尊重,那都是远离战场的家伙才能想出来的幺蛾子。在战场上,彻底死透的敌人才是大家真正需要的。
中日双方语言不通,日军无论用日语吆喝什么,在工农革命军的战士听来都是毫无意义的“鸟叫”。哪怕是日军高喊投降,起到的作用也仅仅是引起了工农革命军官兵们的注意。在战场上,没有什么比引起敌人注意更糟糕的事情了。
战斗结束之后,战士们终于确定了自己的胜利。在欢呼之余,很多战斗中根本没空去想的问题现在总算是有了余暇。战士们战胜了死亡,消灭了敌人。看着满地黑色军服的尸体,不少人感到后怕。日军是一支很有战斗意志的军队,至少在战斗中他们不止一次的试图用刺刀来解决问题。不过兵力优势带来的火力优势,让这些勇敢的日军被打成了筛子。工农革命军极为重视刺刀战,不少战士在猜测,如果真的有刺刀战,战斗会打成什么模样。
指挥员们考虑的就更多些,不少指挥员感到相当奇怪,如果把这支日军的战斗力当作日本平均水平的话,这样一支军队居然能够一天攻下沈阳。东北军到底得废物到什么程度才行呢?工农革命军可是花了两天才攻克了锦州城的。
不过政委们肯定没有这么单纯,“同志们,反动军队都是这样。打外国人,他们未必敢。可是真的到杀中国人的时候,他们可未必会胆小如鼠。我们一定不能对他们报以幻想。狗咬起人来的时候,也是很凶猛的。”
这支工农革命军消灭的日军是日本驻朝鲜军第二十师团的部队,他们被围后立刻派人向在奉天的第二十师团求援。第二十师团自然立刻起兵救援。日后,这个决定在日本军史上被称为极其错误的决定。
一百二十九章 崩溃(十七)
10月6日清晨,长春城头上的张作霖带着悲壮的神色用望远镜看着远处不断逼近的日军。逃到长春之后,张作霖带的人居然有四五千。守城部队还有三千多人。凑起了这七八千人,好歹算是在长春站住脚跟。
此时的气温已经很低,张作霖呵了口白气,又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如果现在能下大雪就好了,东北的大雪下起来能堆积起半人多高,那样的话,日本就没办法攻打长春。
回头看了看城头的部下,其中大部分都是奉天的败兵,张作霖沿途之上让自己亲卫队尽可能把这帮丧家之犬般逃窜的家伙给收拢起来。这帮家伙虽然人数不算少,却没多少人带着枪,尽管他们走投无路之下还是跟着张作霖跑来长春,可长春也没有多少库存的武器。张作霖也不敢再给这些败兵发放宝贵的步枪。除了王永江警备司令部的部下拎着步枪之外,其他很多人都只是空着手在城头而已。
张作霖看到,不少人还没等日军到城下,就已经吓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只要有进一步的惊动,他们只怕就敢逃走。其实张作霖心里面同样畏惧的要命,他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偷偷杀过些日本人,但是那可是偷偷的杀。绝对不能让日本人知道的,若是日本人知道了,他们就会为了那些被杀的日本人报仇。这也是张作霖与东北军不敢与日本开战的根本原因,日本对站在他们敌人立场上的人是绝不会留情的。日俄战争就证明了这点,为了攻克旅顺要塞,日军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然而最终还是攻克了旅顺要塞。而张作霖以及他手下的东北军根本没有勇气站出来当日本的敌人。只要有可能逃走,他们一定会选择逃走。
但是张作霖现在连逃走的勇气都没有了,千辛万苦的爬上奉天督军的地位,当上了“东北王”,让他再跑回辽西当了土匪,张作霖是死都不愿意。
“大帅!开炮轰击吧!”张作霖身边的王永江低声说道。
“这……,再等等!”张作霖故作镇定的说道。向日本人开炮之后就意味着正式向日本人宣布,张作霖公开站到了日本人的敌人立场上。正因为知道日本鬼子对敌人不死不休的态度,张作霖绝对不敢当日本的敌人。
“大帅!不能再等了!”王永江的声音焦急中带着一种威胁的味道,“再不开炮就真来不及了!”
张作霖此时心中正在激烈交战,听王永江的声音里面竟然有了斥责的味道,张作霖恼羞成怒,忍不住骂道:“妈了个巴子!你个文人懂个屁啊!”
王永江脸色登时也难看起来,他的确是张作霖手下少见的文人。王永江年轻时便博览群书,才学过人.为人头脑敏捷,又善医道,在辽阳警政供职期间,深得袁金铠赏识。民国初年。王永江任奉天省城税捐局长时,始见张作霖。由于张出身草莽,只读过三年私塾,没把王永江放在眼里。自命清高的王永江心中不悦,又不好发作。后来,由于张作霖执政初期,东北金融紊乱,财政收入拮据,日本人利用金票、钞票与奉票争夺市场,加之奉军兵源复杂,军纪不整,多出身绿林,无法无天。张作霖很上火,开始招贤纳士,对下属说:“吾辈中谁有治国安邦之能人,我将高薪启用之!”袁金铠趁机推荐了王永江。张作霖忌他盛气凌人,不愿启用。袁金铠说;“岷源年轻时就出人头地,被金州人誉为‘二陆双丁’,连锡良总督大人都夸他为‘奉省办警政的第一人’,此人可委以重任!”
王永江出任奉天省督军署高级顾问,旋即为全省警务处处长兼奉天警察厅厅长,始得张作霖信任。
这次日本人进攻奉天,王永江是唯一能够组织部队进行反击的东北军指挥官。在护送张作霖逃跑的途中,王永江的部下也是唯一保持编制的。现在眼瞅着日本人步步进逼,而号称打仗起家的张作霖居然连炮击都不敢做,王永江的失望是无以复加。他突然明白,自己真的找错了效忠的对象。
不过张作霖毕竟是张作霖,一时失态之后他也明白王永江的话并没有错,周围的那些东北军官兵们一个个紧张的要死。不仅张作霖知道日本人报复起敌人来是绝对往死里打,这些东北军军人自然也是知道的。若是让日本人逼到城下,甚至不用放几枪,这帮东北军就敢和守奉天那些东北军一样四散奔逃。
“往城前打一炮。”张作霖喝道,喊完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别打太远!”
王永江心中这叫一个生气!吓唬日本人还不敢打伤日本人,张作霖这到底是想做什么。
过了一阵,城内的炮兵阵地终于孤零零的开了一炮。炮弹越过城墙上方,在城外五十几米的地面上炸出一个小坑来。
然而远处的日军却好像被这一炮给吓住了,他们的行动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又过了一阵,日军竟然先停下来,没过太久,日军居然开始撤退了。
长春城头的东北军目瞪口呆的看着日军的变化,“日本人要干什么?”这样的窃窃私语在东北军中不断扩散。
“难道日本人准备弄什么新玩意?”相当一部分人认为日本人这是要来什么狠动作。
直到日军彻底从长春城头东北军的视野中,从望远镜的视野中完全消失,长春城头上依旧很安静,没人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直到有人突然发出一声高喊,“张大帅一炮吓走了日本人!”接着城头上下立刻欢声雷动!
“张大帅一炮吓走了日本人!”“张大帅一炮吓走了日本人!!”
“张大帅万岁!”“张大帅万万岁!!”
各种激动的呼喊透露出东北军上下发自内心的想法——终于不用和日本人打仗了!
张作霖也是激动的呵呵直笑,听到各种开始变得有些荒诞的马匹,张作霖笑的更开心了。其实他到不是真的信这些屁话,能够不公开当日本人的敌人,这是让张作霖最高兴的一件事。
王永江盯着城外一言不发,他自然不可能相信什么“张大帅一炮吓走了日本人”这种荒诞无稽的屁话,他更没有参与到这种愚不可及的“劫后余生”的欢庆中去的想法。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日本人不得不这样匆忙的撤退?”王永江对此十分不解。
“大帅,咱们赶紧派人去打探消息吧。”王永江低声对张作霖说道。
张作霖一面呵呵笑着,一面连连点头,“呵呵,好好,马上派人去打探!”
进攻长春的是日本驻朝鲜军的第十九师团,他们根本不认为长春能够挡住日本军队的步伐,稳住了奉天局面之后,十九师团就向长春出发了。但是就在进攻准备开始的时候,从奉天来的传令官带了司令部命令,要求十九师团马上赶回奉天。十九师团师团长大为不解,眼瞅着就要攻打长春,而张作霖被吓的只敢示威性的放了一炮,可偏偏这时候命令他不要再管长春,马上赶回奉天。
“出什么事情了?!”十九师团师团长厉声问道。
传令官也不敢大声说话,他凑到十九师团师团长面前低声说道:“二十师团全军覆没,现在奉天完全空虚。”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十九师团师团长瞪着传令官问道。这消息在师团长听来只能用滑稽形容,东北军在日军面前一触即溃,人民党也是中国人,怎么可能出现日军一个师团被人民党彻底消灭的事情?
但是传令官带来的公文上印章、签名都没有任何问题。司令部命令十九师团立刻抛下长春赶回奉天,这绝对不是谁在试图作弄师团长的玩笑。
恶狠狠的盯着马上就能到手的长春看了好一阵,十九师团师团长极为愤慨的下达了撤退命令。
这不是玩笑,日军第二十师团得到了自己联队遭围攻的消息,立刻就出发援救。由于日军联队长在请援报告中叙述了自己准备了一个五道战壕的防御体系,有把握撑上两天。所以第二十师团认为这是一个里应外合重创工农革命军的好机会。
由于双方都是野战,根本没有携带大口径火炮的可能。一个联队的五道战壕,足够抵挡数倍的敌人围攻。尽管曾经在山东出现过一个师团覆灭的事情。不过日本方面认为那是因为日军贸然进入了人民党的控制区,轻敌大意。然而东北几乎是日本半个主场,二十师团不认为作为客军的工农革命军能有在山东一样的战斗能力。
于是二十师团就遭到了工农革命军两个师的夹击。战斗从开始到结束只持续了一天,师团长在师团部被进攻的工农革命军乱枪打死。死前连师团的军旗都没来得及焚烧。
工农革命军虽然没有围点打援的计划,却很意外的打出了围点打援的结果。
“穆军长,接下来怎么办?要进攻沈阳么?”参谋长激动的说道。在整编之前,他还对战斗力能保持何等水平感到深深的担忧。现在参谋长对部队战斗力有着充分的信心。
“打下来沈阳又能如何?”穆虎三平静的反问道。
“打下来沈阳,就封锁中朝边界!”面对穆虎三的问题,参谋长下意识的叙述着最初的作战计划。
“那可不行,那计划的基础是日本没有准备进军东北。现在局面已经变了。”穆虎三答道。
“如果计划变更,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参谋长问。
“蒲司令曾经对我们说过一件事,军委谈到进军东北的计划时,陈克主席说,日本的满铁成员,如果抓到一个枪毙一个,肯定有那么一两个人是冤枉的。如果隔一个枪毙一个,没枪毙的那一半绝对都是漏网的。现在满铁是日本在东北的眼睛与耳朵。既然日本人已经进了东北,我们有必要把他们的眼睛和耳朵都给挖出来。”穆虎三的语气听着轻松,但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森森杀气。
一百三十章 崩溃(十八)
坡度不大的斜坡上,东北军的青sè军服在身穿黑sè军服的rì军尸体以及迷彩sè的工农革命军中十分显眼。
“快点!把这边几个rì本人抬出来!挡道了!”负责监视这些东北军劳动的工农革命军战士喊着。
若是平时,这些东北军只怕早就想着逃跑,但是满地rì军尸体的景象实在是把他们给吓坏了。有些胆小的吓得话都不敢说,一些胆大的则一边搬运rì军尸体以及重伤员,一边与同伴窃窃私语。
“我的老天爷,人民党到底打死了多少rì本人?”
“得有好几万吧?”
提问者与说话者都把声音压的很低。
“这些人到底是不是rì本人?”也有人问道。话音刚落,他们身边就传出了rì军伤员用rì语发出的断断续续的叫骂声。
问出这个愚蠢问题的家伙遭到了同伴们的白眼,“到了这疙瘩,到处都是说rì本话的,你说他们是不是rì军?”
“那这么说人民党打咱们的时候,还真手下留情了。你瞅,这满地的死尸,咱们才死了几个人啊。”也有东北军怀着极大的庆幸说道。
的确,歼灭rì军第二十师团的主战场上,黑压压的铺满了rì军的尸体。rì军遭到突然出现的攻击时,表现的相当出sè。充分利用了地形,二十师团师团部在高地上建立了指挥部,前锋部队立刻向工农革命军发动了攻击。
特别是在一片开阔地上,堆满了rì军的尸体。那是rì军数次冲锋的主要方向。工农革命军迅速挖掘的单兵掩体与机枪掩体之前,rì军先是被撂倒了三百多人。而凭借了一股子凶悍之气,残余的rì军还是挺着刺刀冲上了工农革命军的阵地。不过这些rì军很快就在手枪等武器攻击下一命呜呼。除了担心他们没死透,步兵又用刺刀戳了他们几刀,之外,战斗的血腥度有余,残酷度并不太足。
这些收拢尸体的东北军是在盘锦被俘的,穆虎三不认为有闲工夫养着这些家伙,同样也没有必要轻易放过这些家伙。最后政委想出了一个办法,凡是愿意打扫战场的这些东北军,打扫完战场之后就可以得到释放。这对与东北军来说实在是难以形容的事情。
一般来讲,打扫战场的人可以顺路搜索尸体上值钱的物件,特别是这些尸体还是rì本人的尸体。想来值钱的玩意更多。不过东北军绝对不相信工农革命军居然能够这么快就打败rì本人。更别提这次盘锦的东北军俘虏高达两千多人,这得多大的战场才能动用两千多人去打扫?
不少东北军担心工农革命军是在玩什么鬼把戏,也有些胆小的怀疑工农革命军这是要杀俘虏,所以坚决不肯参加这种充满yīn谋气息的事情里面去。
不得已,部队用刺刀逼着这帮家伙到了战场附近,看到铺遍了整个平原的rì军尸体,这些东北军才相信工农革命军没有开玩笑。即便如此,打扫中也有东北军的士兵不断询问身边的工农革命军战士,“这位老总,打扫完战场之后,真的会放我们走么?”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东北军都是如此,有极少数东北军的军官们却在观察着战场,猜测战斗的经过。例如盘锦守军里面的一个营长,就不时站起身打量着周围的尸体分部,以及各种炮弹炸出的坑。他的眉头紧皱,脸上有着不理解的神sè。
战场不是那种双方散兵线对拼的模样,工农革命军进攻盘锦的部队只有两万人,但是rì军的伤亡却是四面八方的。他看向附近的坡顶,rì军的指挥部大概就设在这里,仔细看起来,大概就是如此。rì本人当然不会傻到把指挥部设在坡顶,这从坡顶靠向下一点的位置上出现了不少碎纸片就能证明。而在这周围,也出现了激烈的肉搏战的痕迹。地上不少rì军尸体都是开膛破肚的,而且血痕的量数倍于其他地区。
工农革命军的确在这片地区与rì军展开了惨烈的刺刀战。靠了轻机枪与手雷不断消灭rì军的冲锋之后,rì军暂且采取了守势。工农革命军随即就彻底包围了rì军,并且不断压缩蚕食rì军rì军阵地。
占据了有利地形后,先是十几发火箭弹打乱了rì军的部署,接着就是冲锋部队对南北两个方向展开了凌厉的向心攻势。
rì军二十师团编制中有三个联队。尽管损失了一个联队,投入这场战斗的兵力也有七千多人。冲锋进行了不过十几分钟,敌人还没有混乱的两个大队的兵力就挺着刺刀分别迎着工农革命军两支进攻部队冲杀上来。机枪步枪打光了子弹之后,最可靠的就剩了刺刀。工农革命军的战士们毫不犹豫的挺着刺刀就与rì军展开了搏杀。
这场战斗rì后写进了工农革命军的战史,作为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规模刺刀战。虽然最后的结果并不令人满意,但是工农革命军依旧获取了最后的胜利。陈克不懂刺刀战,知道几个例如三人掩护之类的起码名词。不过人民党本身有着科学的态度,从山东抓获的红枪会,沧州请来的刀客,少林寺俘虏的武僧,以及从武当山请来的道士们,与军医学院的医生们几年来进行了科学的杀人研究。
从人体学到各种传统武术结合在刺刀战上,加上部队的训练,特别是这几年部队充足的伙食,特别是肉类与脂肪供应,刺刀战中工农革命军并不落下风,而班排长们的手枪更是近距离的利器。
rì军一直认为刺刀战可以像以前对付中**队一样,能够轻易的冲垮中**队。不仅rì本师团部派出的最大两支尚有组织的部队意志坚定,其他rì本散兵们也几乎是跟着本能上了刺刀与工农革命军展开了肉搏战。锋利的刺刀刺穿身体,切断血管,割下肢体。疯狂的呐喊与歇斯底里的吼叫顷刻就成了战场的主流声音。
结果更加科学的工农革命军杀人技术赢得了胜利,而这决死的战斗方式导致了rì军的失败。他们所有兵力都给派了出去,一旦这些兵力遭到毁灭。rì本师团部就完全暴露在工农革命军进攻路线之上。
东北十月的天已经很凉,看着那大片大片的血污,以及血污中死相悲惨可怖的rì军尸体,东北军的营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没有亲眼见到这样的局面前,他绝对不会相信在中国居然能有比rì军更善战,更勇敢,能够勇敢到与rì军进行大规模肉搏战的军队。而眼前的一切证明了工农革命军是一支能够战胜rì军的军队,这位营长感到自己的腿都有些发软了。
再次看着战场,打扫战场的东北军们在工农革命军不注意的时候,努力掏着rì本战死者的口袋,也有些人解下rì本人的皮带勒在自己腰间,又赶紧用上衣把皮带盖住。有些干脆脱下rì军的军靴换下自己的破布鞋。而工农革命军也没有太追究。除了几个干的太过分的家伙,例如一个腰上勒了七八条皮带的家伙,工农革命军让他只留下一条皮带,其他的都给交出来。还有几个口袋鼓的都快撑破的家伙,也被训斥之后,只让他们交出了大部分收集的玩意。
而rì本人是绝对不会对东北军如此宽容的,东北军平素敢动rì军一丁点东西,那都是要用自己的生命作为偿还代价。
东北军的营长突然放下手中的活,他跑到旁边一位与战士与东北军战俘们一起打扫战场的工农革命军指挥员面前,大声喊道:“长官,我想投靠咱们人民党。”
指挥员一愣,周围的所有东北军俘虏也都愣住了。看工农革命军指挥官那不解的神sè,营长继续喊道:“长官,我也恨rì本人!我愿意给人民党效力!我……我是本地人,你们总是需要本地人吧。”
工农革命军当然需要本地人,尤其是东北军这些地头蛇。指挥员很快就明白过来面前这个身材高大的东北军战俘什么意思,他连忙说道:“这位同志,你愿意弃暗投明这很好,不过我们现在是来打扫战场的,咱们先一起打扫完战场如何?”
第二天,穆虎三得到了情报,经过打扫战场,有两百多名东北军官兵明确表示愿意加入工农革命军。而原本被俘后惊魂未定的东北军官兵情绪明显稳定住了。
有些人选择了离开,有些则返回了战俘营,表示“再想想”。
原本让东北军参加这次打扫战场本来就有立威的意思,这些人即便愿意离开的话,对于工农革命军也不是什么损失。他们作为“义务宣传员”,可以把工农革命军的战斗力在沿途宣传。毕竟工农革命军不可能组织东北人民参观这些战场,东北本地人说话,更容易得到东北本地人的信赖。而且穆虎三为了口大影响力,焚烧rì本战死者尸体的事情,他是准备雇佣盘锦本地百姓来完成的。
有了这些东北本地军队的投诚者,工农革命军就等于多了很多比较可靠的情报来源。命令政委赶紧对这些投诚士兵尽心那个甄别改造。穆虎三剩下工作就是把rì本在东北的眼睛与耳朵给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