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七 劳动和平等(四)
柴庆国无疑指出了管理的要点,简单的自己管好自己或许可以造就出sè的个人,却绝对造就不了出sè的组织。柴庆国真心不讨厌顾璐,这个名字颇有些女孩子气的年轻同志有着一种令人信赖的气质,柴庆国从来没有听顾璐说过一句大话。一个人老实不老实,并不是出自本心的愿望,而是实际执行能力。顾璐缺乏领导经验,这的确是致命伤。资料证明,顾璐可以管好一个排。柴庆国见过不少有这种能力的同志,问题在于,当组织把一个营一个团的部队交给他们的时候,这些同志往往表现的并不出sè。
“如果陈主席一定要让顾璐同志负责这方面的工作,你有最终人事权,我就不再多说什么。如果陈主席希望在党委会议上讨论此事,我认为这个工程兵的工作应该由经验更丰富的同志来出任。”柴庆国给出了自己的看法。柴庆国的看法代表了大部分同志的心思,尽管工程兵是个非战斗兵种,如果能够就任一方面的总负责人,同志们还是很有兴趣的。
武星辰冷眼看着情绪颇为激动的军队干部,他心里面有些隐隐的感觉到了陈克的打算。很明显,陈克并不准备让现在已经身居高位的这些部队干部直接接掌新建设的工程兵与铁道兵。在新兵种建设上,陈克是准备大量起用新人,而不是让现有的部队干部按部就班的接掌指挥权。这么做的理由肯定很多,那些比较yīn暗的解释,担心出现派系山头是最容易被人想到的一条。不过武星辰真心不想这么去考虑陈克的打算。用人事斗争来猜测陈克的想法,就未免太小看了陈克。如果陈克决定干一件事,往往背后就蕴含着更多的计算。
听着军委的同志们对新建部门的讨论,仿佛已经能够把新建部门本来就该属于他们一样,武星辰心里面越来越觉得不安。就在此时,柴庆国已经冷着脸说道:“这次我负责这个云龙湖开挖工程,我觉得在座的不少同志根本不合适干这个工作。不少同志对工程兵的看法,还是拎着铲子就能干,我感觉完全不是这码事。工程兵首先就要懂机械,懂安排。这不是个单纯靠人力的工作。”
这话实在是太过出乎大家意料之外,柴庆国反对陈克轻易提拔年轻干部,不少人认为柴庆国希望自己能够出任工程兵的总指挥。而不少同志也觉得自己能够在柴庆国手下工作。没想到现在柴庆国有做出了一竹竿打翻一船人的发言。很多同志已经弄不明白柴庆国到底有什么打算。
“柴庆国同志,你的意思是这里面就你一个人合适这个工作么?”即便是与柴庆国都属于武星辰一派,庞梓依旧忍不住质问道。
面对庞梓的指责,柴庆国根本不为所动,“我只是反对直接任命大批年轻同志承担起工程兵的领导岗位,但是我不认为包括我在内的同志们能够承担这项工作。这个新兵种必须踏踏实实的从最基础开始建设,这是得学习的。陈主席要建设工程兵指挥学院,我觉得这很对。这是门学问,不是说谁去了就能当这个官的。”
庞梓和很多同志都愣住了,包括武星辰与陈克也都露出了讶异的神sè。柴庆国拿出一张工程施工图挂在黑板上。他简单的讲了一个计算题。云龙湖大概面积在七平方公里,如果挖掘一米深,就要掘出700万立方的泥土。如果按照平均挖15米左右的深度,就是一亿立方泥土。按照一人一天连挖带运两立方米泥土来计算,现在动用的十四万劳动力,需要大概400天才能完成这个工作量。
实际上这项工程不仅要挖坑,还要筑坝,东起云龙山,西至韩山,要建起一道全长4000余米的大坝,把每年从南向北的洪水横阻于大坝以南。
“这是咱们当前要面对的工程。”柴庆国说道。没等这些因为参与了工程,对此有着基本认识的同志插嘴说话,柴庆国用手指在工程地图上划了一道,“这仅仅是开始。我和那帮德国鬼子工程师讨论过,他们建议在这里开凿一条泄洪道。云龙湖蓄水量固然大,但是这么多水悬在徐州头顶上,万一哪年一直下大雨,大堤垮了,这对徐州就是灭顶之灾。所以必须开凿一条云龙山泄洪道,为徐州的安全做保证。德国鬼子设计的这条泄洪道东西长621米,宽7米,高6.5米,紧急情况下,开启泄洪闸,湖水通过隧道东泄三个小时就能把湖水放光。这个项目咱们这里头谁想到了?”
原本自以为对这个项目的认识超过柴庆国的同志们被这个泄洪项目给惊呆了,没人考虑过这个问题,甚至在柴庆国清楚明白的解释了泄洪道工程之后,不少同志脸上都露出了傻乎乎的神态。他们甚至还没有完全理解这个很重要的项目。
柴庆国并没有到此为止,他的手指又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圆圈,“泄洪道往东排水,这些水要注入到哪里去?肯定就是那几条河里面,大雨季节,这些地方本来就水满为患,再往里面泄洪会导致什么结果?这个又有人考虑了没有?工程兵不仅仅是要干活,还得进行整体设计。懂这行的现在基本都在安徽、湖北、江西,咱们山东没人懂这个。”
庞梓皱着眉头看了好一阵,这才问道:“柴庆国同志,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瞅了庞梓一眼,柴庆国大大方方的说道:“我的意思很简单。我觉得要是有同志想干这行,就从头开始学,从基层开始干。不要总想着平调过去就从领导岗位开始干起。”
武星辰扫视了一圈暂时处于震惊状态的军委同志,他很怀疑柴庆国是受陈克的命令做出以上发言的。不过这念头也仅仅存在了片刻,柴庆国可不是那种人云亦云的人,更不是那种会轻易就蹦出来唱红脸或者唱黑脸的家伙。他说的这么干脆,肯定是有他自己的想法。只是不知道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让柴庆国居然做出如此激烈的表态。
陈克有着与武星辰一样的疑惑,不过毕竟陈克见过柴庆国对待张处长的态度。那种对小人的深刻不满,陈克能够理解。对于陈克来说,他毕竟接受过更加系统的培训与教育,中国的俗话就是隔行如隔山,到了21世纪,各个行业之间的专业差距更大。陈克当年为了寻找能够“一夜暴富”的机会,参与过很多不同的行业。那些失败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如同陈克认识的一个开理发店的朋友闲聊的时候说过一句话,“给你个脑袋,你连摸都摸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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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现在不是进行这种反思的时候,柴庆国已经把矛盾给激化到了相当的程度。短暂的震惊之后,与会的同志们都陷入了恼怒的情绪里头。只是柴庆国的职位高,资历深。素来被认为是武星辰的铁杆。现在武星辰不吭声,陈克不吭声,大家尽管气恼,一时半会儿却想不出什么应对的话。
“那你……”庞梓只说了两个字就停住了。
柴庆国知道庞梓想说什么,他答道:“我只愿意打仗,我是绝对不会掺乎到工程兵建设的事情里头来。我干不了这个。”
武星辰一看事情不对头,连忙插话,“陈主席,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陈克的想法柴庆国都替他说了,陈克很在乎山头主义。山头主义的特点并不是某一群人试图长期把持某个方面的领域,山头主义的特点在于会出现一大批派系。各个派系之间会进行激烈的斗争,以争夺更多的职位。这种山头主义对于工作相当有害。现在部队里面的同志已经有了派系倾向,陈克不希望这帮人就这么水银泻地般的蔓延到新成立的部门里面去。
柴庆国对这个问题把握的非常到位,陈克原本还在考虑怎么用以“讲究工作方法”的模式把这个问题说清楚。却没想到柴庆国居然主动出来解决了这个问题。
既然武星辰有这么一问,陈克当然不能自己装好人,而把柴庆国给卖了,“我认为柴庆国同志的态度很端正,对待这个问题的切入点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工程兵与铁道兵是个非常专业的兵种,没有接受过技术培训,而直接平级调动,明显是不合理的。”
到了现在,武星辰自然明白陈克的意思,他也立刻表态,“如果在座的同志们有到工程兵部队工作的打算,我觉得可以提出转换专业,在这个新部门从头干起。天华同志怎么看?”
陈天华没想到武星辰居然把自己也给拉进来,他负责政治部的工作,主管的就是思想问题。柴庆国反对“平级调动”,陈天华深以为然。根据地扩张的规模如此之快,为了有效管理这么广大的根据地,相应的部门也纷纷建立起来。即便有人民内务委员会这强力部门的监督,各个部门还有党委会议的讨论,这些飞速提拔起来的干部们依旧闹出了不少问题。如果平级调动再成了惯例,那可是真的要出更多问题。
想到这里,陈天华也旗帜鲜明的说道:“我觉得柴庆国同志的发言很好,术业有专攻,每个同志都有自己的特点。如果不是从基层一步步的干起来,肯定要闹出问题的。我支持柴庆国同志的看法。”
党政军三方面的负责人都表了态,提出这个看法的还是地位颇高的柴庆国。其他同志即便是完全不同意柴庆国的观点,他们也知道至少在现在,这件事上是不可能有所松动的。没人提出反对意见,于是以柴庆国的建议为基础,关于工程兵与铁道兵建立的基本纲要也最终确立下来。
会议结束之后,陈克专门与柴庆国一起回工地指挥部。
“老柴,你对顾璐这个同志到底怎么看?”陈克问道。
柴庆国稍微愣了愣,他本以为陈克会询问关于组建工程兵的问题,“陈主席,谁向你推荐的顾璐同志?”
陈克沉吟了片刻,他原本就很信任柴庆国,经过方才的会议,陈克对柴庆国的信赖更深化了不少,“齐会深推荐的。要知道,能在人民内务委员会的调查里面几进几出,可真是不容易。”
柴庆国被这话逗乐了,“哎,也是啊。齐阎王的那里可不是好相与的。”
听到“齐阎王”这个称呼,陈克也忍不住笑了。
柴庆国很快把思路拉回到工作上面来,“顾璐同志真的是个好同志,谦虚、谨慎、不畏劳苦。齐会深的眼光相当的高。不过我觉得顾璐同志有一个极大的优点,他根本不在乎名利。别人在乎的是升官,掌权。顾璐同志对此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能不能全心全意把工作干好。他能受委屈。但是在工作上,这又是个缺点。说白了,如果没有人在顾璐同志背后坚定的支持他,顾璐同志就会在很多斗争上吃亏。我现在最大感觉就是,真的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些同志不是不能干,但是他们的心思啊,就是不够正。到了很多关键时候,顾璐同志能跟歪风邪气作斗争,但是让他争着去坐上那个位置,他不行。”
“看来你给过他机会啊。”陈克问道。
“机会我可是给了不止一次两次。可是顾璐同志心思太正,我觉得他应该去当政委。让他从事这些事务xìng工作,他斗不过张处长那种人。”柴庆国说完,忍不住摇头叹气。
“老柴,如果我们在制度上让所有人不得不像顾璐同志这样工作,会不会……,得罪一些人?很多同志会不理解?”陈克的话难得的有些吞吞吐吐。
柴庆国听完之后皱起了眉头,他盯着陈克看了一阵才说道:“那可就不是得罪一些人,那可得得罪好大一批人,相当一批人就得翻身下马了。我也这么想过,也试过。但是我发觉一旦这么干,不仅那些被挤掉的人满心怨言,甚至不少工作不错的同志也不能理解接受这种做法。一说这个,我又想起顾璐同志了。他倒是能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干,但是你让他想尽办法和那些人作斗争,他拿不出千方百计的态度。”
“千方百计么……,哈哈!”陈克被这个jīng妙的用词逗得捧腹大笑。柴庆国对此的形容实在是太jīng妙了。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想对付小人,那就得拿出“千方百计”的态度来。但是对于那些优秀的干部来说,千方百计的去工作尚且感觉力不从心,哪里有那么多心思放在与小人的计较上呢?
柴庆国对陈克的这种幽默实在是理解不能,他是满心的为了工作犯难。陈克反倒如此没心没肺的放声大笑。用厌恶的眼光瞪了陈克一阵,柴庆国逐渐被陈克的这种乐观的表现感染,终于忍不住苦笑起来。
陈克终于收住了笑意,他拍了拍柴庆国的肩头,“老柴,在这个时候,再不整顿要出事的。咱们得站出来,旗帜鲜明的反对一些事情。我一个人肯定是不行,今天如果没有你,而是我说了那番话,大家的想法肯定是大不相同的。”
柴庆国看了陈克一阵,这次他突然爽朗的笑了起来,“只要陈主席你能下定决心,有些得罪人的话,的确该我们来说。”
对柴庆国这种态度,陈克忍不住连连点头,他很想说些什么,不过最后他什么都没说。
一六八 劳动和平等(五)
冬天白天短,到了晚上6点多,工地上就已经一盏盏的亮起煤气灯。挑灯夜战这种演义小说里面的场面在工地上变成了现实。
一切都需要准备,例如挖土这个简单的工序,硬生生的从泥地里面挖,和从松软的土地上掘土,这是完全不同的效率问题。人民党自然没有搞蒸汽拖拉机和蒸汽坦克的想法,不过充分利用蒸汽车头的动力来犁地,以提高白天的工作效率,这个尝试也是有的。
经过研究实验,在车体上系上好多粗缆绳,每根绳子的另一头绑上大钢犁,在cāo作人员的小心cāo作,以及火车慢慢开动提供的动力牵引下,每天晚上能在地上犁出上百道深沟。有了这么多沟,挖土的效率自然是大大提高。
徐州的冬天可一点都不暖和。之所以晚上要如此重视犁地,不仅仅是因为牵扯一个提高挖土效率的问题,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防止地面太硬。工地不取土的地方每天被上万人来回践踏,地面就是本来比较松软,也能给踩的非常致密。加上天冷,给挖土平添很多麻烦。进入冬天之后,再这么一降温,相当的麻烦。例如为了从工地挖掘的大坑里面把土给运上来,专门留了几十道斜坡,头一两天斜坡上的泥土还有些松软,现在地面硬的得拿铁锹用力砸,都很只能砸出几个小坑。
顾璐身为联络参谋,实际上有些类似办公厅主任。这大大小小的事情一旦遇到任何问题,或者有了什么最新的变动,都需要他负责指挥联络科来及时传达。这么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的工地,顾璐可是有的忙。
陈克主席白天来视察,顾璐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么大的工程,若是没有人视察,倒是奇怪的事情。这些rì子以来,晚饭之后顾璐就会立刻躺倒就睡,睡上四五个小时,然后在12点左右醒来继续开始工作,如果没有特别的情况,干到早上四点再睡一会儿。睡到六点半早饭的时候起床,中午午饭后还会再打个盹。一天在工作不是特别忙的时候睡三次,总是能很好的保证jīng力。
当然,这是指没有特殊情况发生的时候。陈克主席视察的当晚,顾璐突然接到了负责第二天白班的部队干部的通知,希望晚上加大犁地人员的投入,晚上多干一阵。让顾璐与相关部门进行联络。晚上工作的相关部门并不多,主要是后勤部门。要向部队提供夜宵,以及手套等相应的劳动保护装备。白天还好,大冬天在大半夜如果不带个手套,那可是真心冷。
以顾璐的经验,后勤处有一种天然的遇事往后拖的倾向。顾璐从柴庆国那里听过解释,这倒不是后勤处怠惰,分发后勤物资是个手续繁琐的工作,如果光听前线部门的申请要求,那多少物资都不够用。所以后勤部门自己也得根据库存进行一些研究。遇到这种问题的话,最好办法莫过于让这两家亲自见面,单靠联络处联络,完全是自讨苦吃。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工地上构架了一个简单的电话网。连络科有一个电话组,顾璐稍稍有些奇怪,为什么这帮人原本可以直接给后勤部门打电话,却偏偏要让自己转达。
“给我接吕团长。”顾璐对接线员说道。看着接线员面对密密麻麻的那堆接线架,准确的把线头插入接线孔,顾璐就感到有种遏制不住的好奇感。电话即便是对与部队来说,也是个非常新奇的装备。更别说这种120门的电话接线装置。
“已经接好了。”女xìng电话员说道。顾璐不太想到电话组里面来,现在在文职人员中,就业采取政策倾斜,能用女xìng的就尽量用女xìng。例如通讯部门里面,从事非体力劳动的,大多数都是女xìng。甚至非战斗部门的拉线工作,女xìng也如同陈主席所说过的“妇女能顶半边天”。甚至根据地在1910年制定了属于劳动女xìng的节rì,规定每年三月八rì为“劳动女xìng节”。在这一天,根据地要挂出祝贺女xìng劳动者节rì的标语,并且要对工作出sè的劳动女xìng进行表彰。
自己在一群女xìng旁边,顾璐感到浑身不自在。只是此时也不能想的太多,他拿起电话,很快对面就接通了。“唯,请问吕团长在么?我是联络参谋顾璐。”顾璐说道。
关闭听筒里面顿了顿,对面的人说道:“吕团长现在不在。”
顾璐一听那人的语气就感到这是瞎话,如果吕团长真的不在,他就不用顿那么一顿。不过这时候揭穿这瞎话毫无意义,顾璐按照柴庆国所教的说道:“那你告诉吕团长,关于他申请的装备还需要最后确定些问题。如果联系不上,我这边就没办法给他准备。最好快点,后勤部门那边值班的人员没权限分配物资。”
接电话的人听到这个消息,看来是被吓住了,“顾参谋,你等等。我去找找吕团长。”
很快,听筒里面就传来一口安徽话,“喂我是吕凯文,”这位吕团长名叫吕凯文,计划里面,他所属的团是明天白天的工作。
“吕团长,你为什么不直接联系后勤处的同志?”顾璐开门见山的问道。
“呃?”吕凯文明显没有弄明白顾璐的意思,挺了片刻他才明白这话的意思是,顾璐很可能就没有和后勤处联系,吕凯文试探着问道:“顾参谋,后勤处说了什么?”
“我们都没有接到这方面的安排通告,你觉得后勤处会说什么?”顾璐按照柴庆国所教的问道。
“这个……”吕凯文有些语塞。这次工程里面,工作安排是早就定下来的,每支部队每天的工作时间都有安排。如果吕凯文的工作要求是指挥部的安排,那么也该是柴庆国,至少也是负责工程进度的干部来通知顾璐。怎么都轮不到吕凯文主动请缨。
听到吕凯文这反应,顾璐更是觉得事情不对。柴庆国在工程会议上交代的很清楚,“到了战时,为了工程进度,几天几夜不睡也得完成。但是在平常的时候,一定要服从指挥。”
顾璐问道:“吕团长,你这次要求加班,是指挥部的命令,还是你自己的安排?”
“这个……,是我自己的安排。”吕凯文不得不承认了。
顾璐追问道。“指挥部要求,每天的工作量,每天战士们的休息都要保证。你们部队为什么要加班?”
“这个的确是为了工程进度。”吕凯文语气生硬的答道。
“如果是工程进度,吕团长你让指挥部给我下命令。我肯定去联系后勤部门。如果是你自己的决定,那我就不能给你联系。”顾璐答道,“你要是真的需要加班,就赶紧和指挥部联系吧。”说完,顾璐就把电话给挂了。
放下电话后,顾璐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瞎胡闹!”
吕凯文的想法顾璐大概有了判断。自打亲自到了工地之后,尽管柴庆国曾经专门给顾璐讲过职权范围,以及相应的规定。顾璐依旧犯了几次错误,所有错误的原因都是顾璐参与了本不该他参与的事情。
最初顾璐以为自己作为联络参谋,就是一个负责传话的工作。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这个理解是大大的错误。联络参谋不是通讯员,这个职位负责的是各处联络的畅通,他自己实际上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要做的就是保证发生问题的时候,各负责人能够以最快速度得到消息,由于负责部门不止一个,需要根据情况,让能够解决问题的负责人迅速碰头。
但是有些人就想钻这个空子,他们解决不了的事情,就通过顾璐的“联络”来误导。例如这位吕团长,如果按照规定,他别说私自组织加班,连把部队带出营地只怕都难。即便是到了工地上,工地上的工具管理都是有安排的。晚上点这么多煤气灯,不仅是要给工地照明,还牵扯到设备检修,以及设备安全管理的工作。
部队战士可以带着铁锹,可从坑里面把泥土运到铁轨旁边的装卸点,靠的是架子车。架子车是很贵重的军用物资,没有指挥部的命令,不到工作时间,吕凯文团长根本就别想交接这些架子车。
如果是顾璐和以前几次犯过的错一样,不注意职权范围,只是把自己当了个“传声筒”。那这可就是大玩笑了,后勤部门很可能认为顾璐传达的是指挥部的想法。如果后勤部门向指挥部询问,顾璐作为“假传圣旨”的家伙,肯定是要担责任的。
如果后勤部门没有向指挥部询问,那可就更糟。吕凯文就打乱了指挥部的安排。以柴庆国的个xìng,这位吕凯文团长定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这真的是瞎胡闹!”想到这里,顾璐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声。
“噗哧!”顾璐旁边的女接线员忍不住笑出了声。顾璐奇怪的抬头看过去,只见那位女接线员一脸忍不住的笑意。
“怎么了?”顾璐奇怪的问道。
一六九 劳动和平等(六)
身为联络参谋,顾璐也算是相当有见识的。不过当女生“说瞎话”的时候,年轻的联络参谋顾璐就觉得难以应付了。那位接线员女同志因为听到了顾璐的话忍不住笑出声的时候,顾璐下意识住问了句“怎么了”。接下来这位女xìng接线员同志答让顾璐完全理解不能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要笑。”
这个答案摆明了不是实话,因为接线员肯定知道为什么“不很清楚为什么要笑”,到底是追问还是对此置之不理,这个界限颇难把握。顾璐现在心情不好,所以不愿意分心去考虑这么多,他说道:“给我接总指挥部。”
接线员答道:“已经接好了。”
顾璐感到颇为意外,他拿起听筒摇动话机,很快听筒里面就传出总指挥部徐参谋的声音,“喂,是哪位?”
稍带讶异的看了接线员一眼,顾璐才对着话筒说道:“请问柴总指挥在么?”
柴庆国听了顾璐的汇报之后,沉默了一阵才说道:“我听说你平常这会儿都在睡觉?”
“是的。”从没人当面提及此事,顾璐更想不到自己的这个作息安排连柴庆国都知道了。
“你这会儿别睡了,马上给我赶过来。”柴庆国命令道。
放下听筒,顾璐又瞅了接线员一眼,虽然他的办公室就在接线班旁边,但是顾璐还真的很少来这里。搜索着记忆里面的信息,除了知道接线员可能姓林之外,其他的则是一片空白。只是此时也不是追究发笑的原因。柴庆国自己做事干净利落,也绝不喜欢其他人拖拖拉拉。带着被女xìng笑的耿耿感觉,顾璐大踏步的离开了接线班。
一踏进柴庆国的办公室,顾璐就感到一种肃然。在工农革命军的指挥官中,陈克的地位是神一般的存在。总政委何足道与总司令华雄茂距离大家比较远。作为排长偶尔能够接触到的则是第一线的中高级指挥官。在这些人里面,章瑜被称为yīn冷。蒲观水则是讲规矩。柴庆国的风评则是太厉害。很少有人见柴庆国笑过。当然,也很少有人见他发怒。顾璐虽然不怕柴庆国,但是面对这位指挥官的时候,他总是不由自主的就打起了jīng神。现在也是如此,当柴庆国面无表情的让顾璐坐下的时候,顾璐立刻端端正正的坐了下来。
“你去吕凯文团长那里,把他为什么调动部队给我弄清楚。”柴庆国说道。
面对这个要求,顾璐有些迟疑的答道“这是政治保卫部的工作吧?”
在路上他考虑过吕凯文这么做的问题,没有组织上的安排是不允许私自调动部队的。如果上纲上线的话,这牵扯到政治保卫工作。调动部队意yù如何?这可是个大问题。说完这些,顾璐看着柴庆国,却见柴庆国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顾璐心里面就打起了小鼓,他有点怀疑自己这么说是不是没找对在这件事情上要出面的部门。
就这么对视了一阵,顾璐听柴庆国说道:“顾璐同志,如果我现在要求你暂时把这个团的工作接掌起来,你觉得有多大把握?”
“呃……”顾璐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无论柴庆国说什么,都不会让顾璐更惊讶了。好不容易稳定住了心神,顾璐答道:“我……,我会努力完成组织上的安排。”
“嗯。那你就去准备一下,估计明天就能上任。”柴庆国说道。
“柴总指挥,吕团长到底怎么回事?”顾璐问道。
“私自调动部队,不用问理由,首先就要撤职查办。你现在只是暂时代理一下,以后的安排,以后再说。”柴庆国答道。
顾璐当然知道私自调动部队的xìng质有多严重,特别是在这么多部队云集徐州的当下,各部队更要严守纪律。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就这么一件事居然就让吕凯文落到撤职查办的程度。而自己在这件事情中充当的这个角sè就有点令人意外了。
“你有什么顾虑么?”柴庆国问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现在我的想法,我是在想我能不能把工作干好。”顾璐答道。刚说完,他突然觉得这话有些熟悉。一转念,就想起自己下意识的模仿了林接线员的话。
柴庆国不管顾璐的想法,他冷冷的说道:“有顾虑是正常的。部队现在扩大到这种规模,首先就是讲纪律。接下来就是讲能不能把工作干好。至于别的你就完全不要考虑。能不能把工作承担起来,大家都看的很清楚。不光我们在看,同志们也在看。今天是吕凯文同志撤职查办,那么现在就让你来担起这个工作,如果你工作干的不好。明天就可能把你撤职查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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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冷静的态度没有让顾璐感到畏惧,相反,柴庆国所说的极大的刺激了顾璐的jīng神,他答道:“是。我会努力完成任务。”
这态度很明显出乎柴庆国的意料之外,他又看了顾璐片刻,这才问道:“你有什么想法,现在说。别上了任之后你再觉得后悔。”
“柴总指挥,我没什么想法。干不好就把我撤了呗。我努力工作就是了。”顾璐答道。
“你不害怕有人说闲话么?”柴庆国问道。
“……,没想过别人是不是说闲话的事情。我只想着自己专心工作。”顾璐答道。
“如果有同志表示对你的质疑,你准备怎么办?”柴庆国接着问道。
“那也得让同志说话啊。”顾璐回答的很干脆。
听到这个回答,柴庆国没有再说话,又过了一阵,柴庆国才挥了挥手,“现在你赶紧去忙你的吧。等待组织上的通知。”
吕凯文以及团政委,副团长被一起撤职的消息很快就震动了根据地。而关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也很快被全军通报。陈克本来是准备视察吕凯文所在的团,吕凯文事先得到了消息之后,就伙同政委与副团长一起,准备在陈克主席面前表现一下,他们打算头天晚上先把地刨得更松些,以便第二天能够有上佳的挖土表现。
对自己的所做所为,吕凯文以及政委和副团长全部承认。既然他们表现的比较老实,组织上的定xìng也做的很快,“私自调动部队,违反军队安全纪律。不遵守工程安排,弄虚作假,邀功请赏。吕凯文等同志被免去一切职务,送去培训班接受教育。”
顾璐也在两天后以代理政委的身份接掌了部队的指挥权。工作岗位变动,工作也得立刻交接。顾璐告别了联络科的同志,准备去上任。上任前,顾璐还是忍不住心里头的疑惑,找到林接线员询问了当时她为什么要笑。
林接线员实在是没想到顾璐会问这个问题,不过这次她到没有继续发笑,“我是觉得你在这件事上处理的很果断。想起来一开始你遇到这些问题的时候,皱着眉,看着那么为难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笑。”
“我刚开始的时候就看着那么为难么?”顾璐对这个回答感到相当的意外。
“刚开始的时候,你满心都是想把工作干好。可是明显不知道该怎么做,那种着急的样子很有趣。”林接线员说完这些,还是忍不住笑起来。她的相貌很普通,很难给人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可眼睛虽然不大,却异乎寻常的又黑又亮,在露出笑容的时候,让人格外的注意。一面看着这双黑亮的眼睛,顾璐一面回忆着当时自己的感受。他全然想不起自己到底有没有林接线员说的那么为难。
不过解开了心里面的疑惑,顾璐倒也没有想继续追究下去的打算,他大大方方的伸出手,“林同志,谢谢你说的这么直白。”
林接线员也大大方方的伸出手,“不客气。”
和连络科的同志们告别之后,顾璐就前去赴任。部队驻地根本没有多远,在组织部的同志带领下,顾璐召开了第一次会议。团级干部因为参与了这次弄虚作假的事情,已经被一扫而空。一营长高智生暂时代理团长,二营的营长担当了代理副团长。尽管有组织部的同志参与会议,在突然遭受了这么大的“耻辱”之后,团里面的干部们一个个都如同霜打过的茄子般蔫了。
这事情的确是很丢人,团长吕凯文本来是想拍马屁的,没想到拍马屁成了拍马脚。柴庆国对这种行动反应实在是过激,而据说陈克主席对此也相当的生气。经过这么一番事,现在的团干部都感觉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哪里还能在会议上有什么jīng神。
顾璐对此很能理解,他对着同志们说道:“大家现在的想法,我大概知道。我以前在排里面工作的时候,连里面的军需同志手脚不干净,结果被抓走了。出了这种事,走到哪里,都会有人说你们连怎么怎么的。我觉得大家对这种事情不用在意。”
不用在意这话,组织部的同志也说过。可是这并没有让同志们感到有什么好受的。顾璐看着垂头丧气的一群同志们,啪的一声,他猛然见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这么激烈的动作让同志们下意识的都抬起头看向顾璐。
顾璐大声喝道:“吕团长他们不该弄虚作假,这没错。可是为什么陈主席要视察咱们团?不就是因为咱们团工作表现出sè么?吕团长他们是想的太多。干革命想那么多干什么,组织上分配啥工作,咱们就就干啥工作。丢人的是吕团长,咱们同志们有什么丢人的。往后谁敢对咱们团说三道四,告诉我,我来训他们。”
这么一番表态,虽然没能驱散同志们的郁闷,好歹也让大家振奋了一点jīng神。
“顾政委,你也不能见人就骂吧?”代理团长高智生闷声闷气的说道。
“我当然不可能见人就骂,不过谁说道咱们脸上,我当然要骂他。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抓住些陈年烂谷子的事情不放,这是什么心思?我们绝对不能助长了这歪风邪气。”顾璐斩钉截铁的说道。
其他同志听了这话,也有了点jīng神。尽管还是有些蔫,但是顾璐开始安排工作的时候,大家至少也能够有条理的开始参与进来。
顾璐又猛拍了一下桌子,“大家不要觉得自己干了什么错事。如果大家干了什么错事,组织上早就把大家给撤了。既然组织上没有撤了咱们,那就是说组织上希望咱们能够继续好好工作。如果不想好好工作的早些说,组织部的同志就在这里呢。受不了就申请走人。不想走人的,就打起jīng神好好干!”
一七零 劳动和平等(七)
“放你的狗屁。”顾璐声如洪钟般的吼了一嗓子。所有参加会议的同志都愣住了,要知道,参加会议最低也是个团长。而师长军长在这里坐了好些位,还没有人敢如此放肆的来一嗓子的。
顾璐所呵斥的对象是他对面的一位团长,方才这位楚德力团长话里面夹枪带棒的嘲讽了顾璐所在团。大概意思就是说顾璐的团干活努力,是为了表现。代理团长高智生又羞又恼,没等他说话,顾璐已经拍案而起。一句“放你的狗屁。”就脱口而出。
楚德力没想到顾璐这个不久前还是个参谋的干部居然如此火爆,他正在得意洋洋的发言,被这么一句怒骂。竟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顾璐可没有给楚德力思考的时间,他说话语速很快,就跟机枪一样突突的连续不停,“我们团工作干的最快,挖的土最多。凭什么我们团不能凭先进。这次评先进比的是劳动成果。吕团长就是被撤职了,也不是因为他工作干的不好。你刚才说的全都是狗屁话。”
其他团长师长和政委们并不真心赞同楚德力方才的发言,这是年前的评功会,评定的是部队的工作成绩。从吕凯文团长在职的时候,他指挥的44072团的工作表现就相当出sè。如果工作不够出sè,是不可能被推荐给陈克视察的。只是吕凯文这么一出事,大家总觉得没办法对44072团实施与其他团相同的评功标准。
只是大家心里面这么想,却没人敢这么说。跳出来说话的44063团工作表现也相当出sè,团长楚德力的立场大家都很清楚,如果能把44072团给排除在评功范围外,他的团就有可能拿到最佳劳动团的荣誉。这不仅仅是荣誉,这还包括了做多奖励。例如第一名的团,每个干部战士都能够得到四条新出品的肥皂。至于搪瓷缸什么的奖励,据说每个人也有一个。而且第一名的荣誉,对于部队来说更加珍贵。所以每个干部对这场冲突的原因心里面都有数。大家感情上未必支持楚德力,但是理智上也未必支持顾璐。
“你怎么能骂人呢?”楚德力终于反击了,只是这反击未免有点无力。
被人指责骂人,顾璐根本不为所动,他高声说道:“团长出错,自然有组织上来处置他。可是不能因为团长一个人的错,就把一个团的劳动都无视了。团长该为团里面的工作负责,没理由让团里面的全部同志给团长他们几个人负责。”
楚德力觉得自己揪住顾璐“骂人”的这个小辫子未免太软弱无力了,听顾璐说的有理有据,楚德力终于想出了应对的法子,“私自调动部队,那党委监督去哪里了?”
“调查结果很明白,吕团长和政委根本没有召开党委会。这是他们私自商量后下的决定。你说党委监督去哪里了,党委都没开会,这怎么监督?”顾璐针锋相对的与楚德力吵了起来。
“评先进不仅仅是你干了多少,这还有个思想问题。评先进是个全面的事情,团里面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当了先进,这是个什么榜样?”楚德力终于切中了要点。
这话倒是切中了要点,已经有干部微微点头。无论如何,44072团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都不能当作模范来宣传。顾璐却没有丝毫畏惧,他大声说道:“你这么说,可以,那就把评先进的规矩改了。这次评先进的规矩比的就是劳动,谁干的多,谁组织劳动组织的好,谁就是先进。”
听顾璐的回答相当的明确,同志们的视线就落到了工程总指挥柴庆国的脸上。柴庆国神sè平静,他说道:“很好,咱们就把这次评先进的规矩再讨论一次,定下一个党委决议。以后平定工作,就按照这个新规矩来办。”
这么一说,同志们都觉得能够接受。现在部队评先进,或者说在这次工程里面,评先进还用的是军功评定的方式。如果在战场上敢私自调动部队,且不说吕凯文立刻就要掉脑袋,44072团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战功。评先进根本就轮不到他们。但这次的评定标准制定前完全没有想到会有吕凯文这种事情发生,评定标准完全是以劳动成果来安排的。所以44072团到底怎么一个评定法,就显得极为尴尬了。
“我建议,凡是团级干部出了问题的,该团就没有资格评任何先进。”楚德力率先说道。
他话音刚落,4407师师长钟秀林冷冷的问了一句,“我作为师长,团长出了问题,我有责任。这种师级的评定怎么办?现在我们军长也在这里,我问问,我们军级的评定怎么办?”
楚德力原本没有想那么多,被4407师师长开口一问,他登时不敢再接腔。如果真的按他所说的,一人犯错株连一片,向下能株连,向上也能株连,这问题可就大了。而且4407师师长开口之后,除了顾璐之外的其他三个团的团长与政委都对楚德力怒目而视,尽管楚德力胆子颇大,心里面也是有点发毛。
“不妨这次就把二团排除在评定之外好了。”庞梓说道。
钟秀林根本不给这个问题讨论的时间,他立刻答道:“那我们师就少了这么一个团不成?别的师四个团干活,我们师三个团干活。你干脆就把我们师直接排除在外好了。”
庞梓被这话抢白的颇为难受,他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那钟师长你觉得该怎么样?”
“责任得分清,干了活就白干了?如果这样评定,我觉得不公平。”钟秀林盯着庞梓大声说道。
会议室里面陷入了沉默,钟秀林的话很有道理,干活当然不能白干。可这么一个突发事件实在是太难以分清责任。不是说事情的责任人无法分清,而是作为部队干部与部队之间的责任问题。战场上这种责任是极好处理的,可现在不是在打仗……
沉默啊沉默,沉默了好一阵。其间不少人想说话,却都生生忍住了。如果是说些上纲上线的道理,那就是谁来负责的问题。吕凯文等人已经为他们的行动付出了代价,但是这些没有出问题的人,却要承担什么样的结果。若是把责任某种程度的扩大,那么包括工程总指挥柴庆国在内都跑不了责任。而山东军区又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呢?
大家都无法确定该如何定xìng责任范畴的时候,钟秀林又开口将了庞梓一军。“庞师长,你有什么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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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同志们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庞梓脸sè忍不住难看起来。他是真心厌恶顾璐,在庞梓看来,因为陈克想启用顾璐,结果导致了其他干部根本无法插手工程兵的工作。这种另起炉灶的做法很是让庞梓失望。偏偏武星辰和柴庆国旗帜鲜明的支持陈克,这让庞梓完全失去了机会。所以他是希望狠狠打击一下顾璐所在的团。只是他原先没有想过矛盾居然在评功上爆发了。如果顾璐所在的团因为劳动成绩评上了优秀,庞梓是会非常非常不高兴的。
庞梓是师长,钟秀林同样是师长。即便是骑兵师比步兵师更加风光些,那也仅仅是在战场上,在党委会上庞梓可没有任何优势。不仅仅是对钟秀林这个师长没有优势,就连对顾璐这个团政委,两人也是一人一票,庞梓并没有理论上压倒顾璐的资格。
“柴总指挥,你怎么看。”庞梓无奈之下把这个皮球踢给了柴庆国。
柴庆国在听大家争论的时候始终神sè平静,一言不发。庞梓这么一说,柴庆国开口了,“这次定规矩,不是光这么一件事临时处理。那是以后要当作部队评定的新章程。我没什么看法,新规定一旦确定,牵扯的是所有部队。应该是同志们来讨论这个问题才对。”
听完这话,庞梓心里面更别扭了。他本以为顾璐一个年轻同志也没什么特别了不起的,没想到顾璐会提出修改评定规定。如果是临时讨论对待44072团的处理,那事情就好办的很,党委一商量,这次想捏顾璐他们团是圆的,就能捏他们团是圆的。想捏他们团是方的,就能捏他们团是方的。毕竟是临时决定。可顾璐上来就直奔整体评功规定而去,若是在整体规定中不公平不平等,损害的可是整体的利益。与会的所有的干部可都不敢胡来。
想到这里,庞梓瞅了顾璐一眼,又瞅了柴庆国一眼。心里相当的懊悔。如果自己一开始能够把这个规定引导临时决定就好了。庞梓想。
柴庆国却不管庞梓怎么想,他几年前和陈克在běi jīng相识的时候,就被běi jīng那个“党小组”给整过。组织斗争可是非常残酷的一件事,如果有立场不同的利益集团存在于同一个组织里面,除非一派彻底失败,被清除出组织。否则的话那斗争就是不死不休。当时陈克没有支持柴庆国,柴庆国可是极为愤慨的。直到一年多之后,柴庆国才明白陈克当时的确有不得不那么做的理由。陈克暂时还需要běi jīng那帮人的支持。当陈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他自己就主动离开了běi jīng。如果一定要给出一个总结,大概可以用“统一战线”来形容吧。
在现在的人民党里面,同样已经有了明显的路线斗争问题。而且斗争的复杂程度根本不是běi jīng那时候可以比拟的。就如同眼前的这场斗争,其矛盾的根源,根本没人说出来。或者说,根本没人敢说出口。所以柴庆国只能采用“全面修订规则”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对于顾璐能够把话题引到这个方向上来,柴庆国是相当满意的。党组织内部必须平等,这是组织的底线。今天能对44072团动手脚,明天就能对柴庆国动手脚。最为工程负责人,柴庆国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组织制度的良好运行。
楚德力实在是没想到自己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他最初的想法很简单,排除44072团这个竞争者,按照原先的评定规则,就是他所在的44063团夺得第一名。可他没想到,想如何有理有据的将44072团排除在评定范围之外居然是如此棘手的问题。
部队加强文化教育,教育部除了推出《新华字典》之外,还编写了《现代汉语词典》以及《成语词典》这两本工具书。楚德力看过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用语。当时楚德力还觉得这个比喻很可笑。揪根头发,顶多把头发拽下来。能有多大点事啊?现在他突然觉得用“牵一发而动全身”来形容眼前的局面,实在是再形象不过。
同志们都不吭声,柴庆国也不能任由此事就这么拖下去。“这样吧,评功的事情现往后放,眼前咱们先讨论工作的事情。但是新的评功标准定不出来,这个功就不能往下评。”
这话说完,楚德力只觉得同志们纷纷向自己投来很不友好的视线。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不评功就没奖励。部队里面固然辛苦,待遇则是相当不错。在根据地合作社没有能够普及的rì用工业品都是优先供应部队。部队的同志们则省吃俭用,把很多用品寄回家里面。例如解放鞋,搪瓷缸,肥皂,这可都是大受欢迎的rì用品。据说有些住在与其他省交界处的部队家属,把寄回来的这些工业品私自卖去外省,立刻就能挣到一小笔钱来贴补家用。如果过年了还不能按照计划分发奖励,同志们可绝对不会高兴。
只是当前局面到了这么一个地步,楚德力想收回原来的话都办不到。不管同志们的眼神多么不友好,楚德力也只能认命。至于顾璐一开始骂楚德力“放狗屁”的事情,楚德力甚至忘得干干净净。
会议后面开的就相当的沉闷,工作安排完,确定两天后再商量评功规定,大家默默的起身散会。柴庆国让书记员赶紧整理会议记录,自己起身赶往陈克那里。
听了柴庆国的介绍,陈克问道:“就没有一个同志分析一下矛盾在哪里?分析一下为什么制定不了评功标准?”
“谁敢说?”柴庆国也很无奈。这次的矛盾是内部分配的矛盾,而不是敌我矛盾。如果在战场上,只用干掉敌人就行。评功很简单,谁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就可以按照任务完成来评功。现在各个部队都完成了自己的工作,那就牵扯一个分配问题。在这个矛盾上,几乎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零和游戏”。别的部队分得多,自己的部队就分得少。这矛盾在爆发关头的实际激烈程度,几乎可以媲美敌我矛盾了。
“落后的生产力与先进的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么?”陈克仿佛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他不太相信什么人民rì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力之间的矛盾。只要“人民”眼见到的东西,大家都希望拥有。就如陈克以前也曾经尝试放纵过自己的想象,到底什么才能让自己满足。大概的结果是陈克认为自己能够成为一个无所不能的至高存在。至于这个“物质文化”需求能否兑现,那只是现实的物质条件决定其“不能”,而不是陈克自己“不想”。
抄袭自陈克所见过的历史上的制度,科技,乃至组织模式,这依旧是抄袭出来的东西。想让这些似是而非的玩意真正营运起来,需要的还是这个组织和体制本身的内部完善。党在历史上时时刻刻处于随时都可能覆灭的局面,所以个人的需求必须彻底压制。如果个人需求影响了组织的运作,在组织覆灭的同时,个人也就要完蛋。即便是陈克当前某种程度的解决了根据地大批饿死人的情况,却不等于组织会因此更强大。
“要开会把这件事说明么?”柴庆国没有陈克想的这么多,他倒是直入主题。
陈克吁了口气,慢悠悠的答道:“说了,也得看大家到底怎么理解。如果大家不能认识到眼前的局面,把这个当chéng rén事斗争,那就是南辕北辙。反倒不如不要明着说。”
柴庆国对陈克的态度很是赞成,“要不了几天就要过年,咱们不赶紧把东西发下去,部队的情绪会受到影响。想来同志们也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这次讨论的要点该在哪里?”
“劳动和平等。”陈克给了答案。如果想表面上平息纷争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采取一刀切的方式,所有部队发放的东西统统一致就可以了。不过这种“平等”甚至比“不平等”更可怕。对于劳动热情来说,这种做法将导致毁灭xìng的打击。
“既然讨论评功标准,那就得公平,得平等。平等不是一刀切,而是平等的给与劳动机会。在这个平等的劳动机会上每个人的表现定然是不同的。但是归根结底,判断标准只能是劳动。”
“大家貌似对吕凯文同志这种组织行动上的错误很想抓住不放……”柴庆国提醒道。
“那就让大家先讨论这次评的到底什么功劳。这才是矛盾焦点。”
柴庆国听了陈克的回答,迟疑了片刻才接着问道:“陈主席,如果这次大胆使用顾璐同志,会不会让其他同志感到不公平。”
“这个世上从来没有绝对的公平,顾璐同志当时被调查的时候,对他来说就很公平么?肯定不是。但是我们就因为有可能会让顾璐同志受委屈就不去调查他么?这肯定不行。只要确定一点,我们使用顾璐同志绝不是为了给他补偿,而是经过考验之后,证明顾璐同志的确有可取之处,而且他很上进。这就够了。至于同志们的疑虑,这只能通过时间来证明。”
一七一 劳动和平等(八)
“当家的,你怎么不高兴了?”庞梓的老婆拉着庞梓的手,温言问道。人民党干部里面成亲的不多,庞梓是其中之一。驻地离工地近,庞梓还是偶尔回家和老婆吃饭的。
“没什么。”庞梓虽然心里面觉得好受些,但是心里面有气,他回答的很是生硬。
庞梓的老婆仔细的看着庞梓黑着脸吃饭,过了一会儿,她才有试探着问道:“当家的,是不是你和武大哥闹意气了?”
一听这话,庞梓啪的把筷子拍在桌子上,“谁说我和武司令闹矛盾了?你个女人家知道什么,没事就别说话。”
如果庞梓不否认,他老婆还不太能确定,庞梓这么一发怒,他老婆已经大概猜到一部分事情,她陪着笑说道:“当家的,上头说啥咱们听不就好了。胳膊拧不过大腿,你这么生气,别气坏了自己。”
庞梓大怒,他冲着老婆就吼了起来,“什么胳膊拧不过大腿!你不说话人家会把你当哑巴?”
如果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庞梓也就认了。但是眼下居然是他这个师长拧不过一个团政委,他老婆的话不仅没能开解庞梓,反倒让庞梓的怒气勃然而发。看着老婆低着头不敢吭声,庞梓怒火中烧。他腾的站起身,披上军大衣,大踏步的走出了自家。
屋外的冷空气让庞梓觉得一阵清凉,但是心中的怒火并没有为之熄灭,反倒更旺起来。军委最近的态度令庞梓极为不满。以陈克为首的这些人对待功臣们太不够意思。庞梓自己并不想去工程兵或者铁道兵,他不懂这些,更不喜欢这些挖土的工作。但是庞梓想把几个人给安插到工程兵去。庞梓扪心自问,这还真不是出于私心。跟着庞梓从太行山来的几个兄弟自认为是庞梓的亲信,借着庞梓的名声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功劳倒是立了那么一点,可想当官的胃口却大的很。这些家伙现在是连长,一个个觉得屈了自己的材料,好多次对胖子软磨硬求,居然想当团长。现在纪律抓的严,这几个家伙被政委训了好几次,在骑兵部队里面已经是人嫌狗不待见。庞梓对这些人早就忍耐到了极限,早早把他们给撵出去,反倒心静。
不管别人想去工程兵是为了什么,庞梓纯粹是为了摆脱麻烦。不过想把他们给送去工程兵部队,总得做的漂亮点,给他们升一级,再送去工程兵部队,庞梓也算是仁至义尽。至于工程兵部队怎么管理收拾他们,只要那几个家伙不是骑兵部队的人,那就不是庞梓的责任了。
但是现在的局面大大超出了庞梓的控制,新建的工程兵部队根本不接受平级调动。要是按连长平调,那几个亲信肯定不会同意。更别说降级使用。
而且今天白天,顾璐那坚定的态度,以及巧妙的应对方法,更是大大超出庞梓意料之外。庞梓觉得自己以前是小看了顾璐。这个不久前的“小排长”远不是一个容易拿捏的家伙,庞梓不得不懊恼的承认,能被陈克看上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下功夫对待顾璐,庞梓并没有这个打算。一来他自己也不待见那种背后耍yīn谋的家伙,二来没有武星辰的支持,庞梓的确也不敢对顾璐下手。这也是为什么听到老婆说“胳膊拧不过大腿”之后,庞梓勃然大怒的真正原因。并不是他老婆说错了什么,正因为说的对,让庞梓清楚明白的认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反倒更大的刺激了庞梓的神经。
想着到底怎么办,庞梓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师部。一进门,庞梓就见到楚德力居然在等着庞梓。“庞师长,你回来了?我可是在这里好等啊。”楚德力热情的迎了上来。
“楚团长,有啥事。”庞梓的态度一点也不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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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师长,我今天白天的时候其实想说的是,既然吕团长出了那么大的事情,44072团能不能就不参与评功。结果我没说清楚,我看庞师长的意思和我差不多,不知道庞师长有没有什么想法。这不是要对4407师做什么,我回去想了一阵,师级评定,44072团干了多少,还是该计算到师的统计里面去。不知道庞师长什么意思?”
对于楚德力的这番话,庞梓一阵厌烦,“你该找你们师长说这个事情,找我有什么用啊?我们骑兵师本来人就少。怎么评我们部队,这还是个问题。”
“我已经找过我们周师长,我们周师长说让我们也到处和兄弟部队商量一下,看看大家的意思。”楚德力连忙解释道。
庞梓听了这个话心里头更是腻味,他本来想说几句难听话,这种事情不是明摆着么,陈克主席很器重顾璐,而柴庆国瞅准机会就提拔了顾璐。什么叫做代理,那就是工作一段时间后,如果顾璐表现出sè,就可以正式任命。顾璐既然到现在没有任何问题,要求重新制定评功标准也很有道理。庞梓根本没有理由对付顾璐。
但是转念一想,庞梓又觉得这未免不是一个机会。既然楚德力,以及楚德力的师长周镇涛还是想这么干,那不妨让他们在前头。庞梓随即笑道:“既然你们说看看其他部队的看法,你要问我有什么看法,我的看法就是听柴总指挥的。柴总指挥做什么决定,我就支持什么决定,你们有什么看法呢?”
楚德力听了这话之后盯着庞梓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是这么想的。既然要定规矩,不可能每次都出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可能说以后绝对不出这种事情。不管如何,就先取消这个团的评奖资格。没出事的团先评。我们当然也不能说这个团的战士们劳动了就不奖励。我们可以专门再讨论这个团的奖励。庞师长觉得如何?”
听了楚德力的建议,庞梓能够确信这主意绝对不是楚德力自己想出来的。就白天所见,楚德力不会有这般见识,4406师的师长周镇涛,师政委杨得水绝对在里面出谋划策了。这个建议倒是合情合理,既解决了评先进的问题,又摆脱了对待战士不公的问题。如果白天的时候楚德力拿出的是这个方案,只怕当时就能通过。原本庞梓是想听听楚德力有什么“诡计”,现在庞梓甚至觉得这个方案有点与yīn谋挨不上边。
庞梓也不想直接表态,他应付着说道:“我知道了,等到讨论会上再说吧。”
等楚德力走后,庞梓把楚德力带来的方案反复想了几遍,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骑兵部队素来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庞梓平素里与周镇涛也不是太亲近,现在他突然觉得如果周镇涛能够给自己出点主意,只怕还能把几个烫手山芋给扔进工程兵部队里面去。不过这种事情现在说也不合适,两人平素也不亲近,好歹得等顾璐的事情办完,庞梓旗帜鲜明的支持周镇涛,周镇涛欠了他这个人情之后再说这件事。
第二天的会议召开之后,令庞梓有些意外的是,出来说话的不是楚德力,而是周镇涛。他把特事特办的建议一提出,立刻得到了不少的支持。这也算是一种制度的完善,通过增加特别条款把事情单独提出来讨论,既照顾了现有的评定标准,也照顾了突发事件。
在同志们议论纷纷,局面对周镇涛非常有利的时候,周镇涛也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对于44072团战士们的工作,我觉得不应该予以否定。在特别讨论的时候,我认为应该予以考虑。不能亏待了战士。”
庞梓认为事情几乎就要确定了,在这样的局面下顾璐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机会。现在只要有人表示支持,再经过一次表决,最后的党组织决议就能达成。庞梓很想立刻表示支持,昨天既然已经想与周镇涛拉近关系,如果不能立刻支持,那怎么都说不过去。但是庞梓毕竟见识过很多事情,他留了一个心眼。顾璐还没有说话呢,谁知道在最后的关头,顾璐会有什么表示?而且无论如何柴庆国也没有说话,作为这次党委会议的主持人,柴庆国才是过程的控制者。果然,在周镇涛说完之后,顾璐已经起身发言了。
“我反对这么做。”顾璐开门见山,“我想问的是,到底这次评功活动是评的战士们的功,还是评的指挥员的功。如果是在战场上,有指挥员临阵脱逃,那不用说,部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的战功。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指挥员犯了再大的错,他也没有临阵脱逃。吕团长甚至想把工作干的更好。如果咱们评功评的是指挥员的功,那不用说,我们团什么都不说。但是这次评功评的是部队的功劳。我觉得你这样说是完全不对的。”
顾璐的话说完,会议上的同志们立刻鸦雀无声了。这个问题实在是够尖锐,一般来说,部队评功就是指挥员的功劳。而顾璐的意思完全超越了这个概念,以顾璐的意思,部队的功劳是参与劳动的战士的功劳,指挥员在其中的影响就大大降低。这已经不是评功的问题,而是关于部队中指挥员和战士谁低谁高的问题。
没人立刻接腔,因为没人敢在这个问题上轻易发言。
一七二 劳动和平等(九)
“同志们,我觉得在这种集体行动中,指挥员应该统统不参与评功,这能解决所有关于评功的问题……”
“指挥员的功劳是同志们一起干出来的。如果参与评功,那要不要参与评过?所有的责任他都先分上一份……”
“成绩决定指挥员的考评,做出成绩这本来就该是指挥员的本份。有了成绩都是指挥员的,出了问题下面的同志一起承担。一人做事一人当,谁的责任就谁来负责,这才是公平……”
同志们盯着顾璐,看着这位刚上任不久的团政委在那里大声说着自己的想法。这份触动相当的大。顾璐说的话也谈不上多么新意,陈克说过与这些相类似的话。但是陈克说这些的时候,大家听,却没有太把这些听到心里面去。这倒不是同志们对陈克有什么轻视,而是这话实在是很不合大家的心思。
柴庆国也在静静的听,顾璐的话很合他的胃口,军队这种组织里面讲的是按功行赏,但是工农革命军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军队,这支军队的意义并非是各级干部的军队,更不是陈克的军队。这支军队是人民的军队,因为这支军队的每个成员都是广大劳动人民的一份子,这支军队的存在目的就是为了保卫包括军队在内的广大劳动人民的利益。
从这个角度来看待的话,各级干部们的评功就显得很可笑。能成为各级干部,本身就是对其能力与功劳的承认,貌似并不需要单独对指挥员进行评功。所以柴庆国静静的观察着,有一些人看来已经完全不适合继续待在领导岗位上了。各种革命思想教育都教育过,他们的当下的表现就完全是他们自己对待革命的看法。
不少同志也观察着柴庆国的神sè,这种沉默在其他同志看来像是一种沉默的反对。至少不少同志心里面把这个沉默当成反对的意思。
能坐到这个位置上,其间的辛苦远非普通战士能够比拟的。这些干部是真心认为新制度的确比旧制度好的多,老百姓对部队的支持与贡献,大家也都觉得很重要。不过把所有的功劳都给了基层官兵,给了老百姓,那么这些中高级干部的辛劳怎么算?爬到这个位置上,难道就只是为了把自己的功劳一笔勾销么?如果要讲平等,这些同志们觉得这种做法很谈不上平等。以前的局面艰难,大家可以忍,现在艰苦的rì子总算是过去了。北洋被打老实了,满清覆灭了,德国鬼子也揍过了,其他的洋鬼子现在都很合作。到了这个时候,总得说说大家的功劳了吧。
“顾政委,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跟要造反一样。”第一个反对者跳出来了。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4406师师长周镇涛身上。周镇涛的话态度明确,就是要彻底反对顾璐的主张。
顾璐没想到自己居然被扣上了一个造反的帽子,他的心脏忍不住跳动的更激烈起来。“我……造谁的反?”顾璐惊愕的问道。
“你说的这些,到底是想说谁领导谁?”周镇涛冷冷的问道,“这到底是干部领导下面的同志,还是同志领导上面的干部。这还有规矩没了?”
周镇涛的话很明显得到了相当的支持,有些同志的脸上露出了以为然的表情。但是柴庆国也发现,不少同志,特别是政委们的脸sè颇为不安,有几名政委脸sè已经变得很是不满。
顾璐皱起了眉头,“规矩?基层同志们学习的就是怎么安排自己的工作,干部们都是从那些学会安排自己工作的同志里面提拔上来的,他们不仅要安排好自己的工作,还要能够安排好其他同志们的工作。我们的目标就是完成组织上定下的工作,往大了说这是要解放劳动人民,让劳动人民当家做主人。领导干部也是劳动人民的一份子,你这是要把领导干部和劳动人民对立起来啊。”
这话可是够尖锐,周镇涛的脸sè顷刻就变得很难看,他大声质问道:“顾政委,你这话什么意思?”
顾璐更加疑惑了,他问道:“我这话什么意思?党一直就是这么教育的,党怎么教育的,我就怎么办么。党怎么教育的,我就怎么说。”
看着周镇涛与顾璐针锋相对,柴庆国很想笑,可是他怎么都笑不出来。就柴庆国的理解来说,顾璐没说错。人民党一直宣传的人民革命理论中的确只有作为统治阶级的广大劳动人民,以及其他存在这样的二分法。在统治阶级中处于领导以及先锋队地位的则是人民党。
在人民党,或者说陈克主导的新制度中,决定个人社会地位的标准仅仅是劳动。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顾璐不仅仅是没说错,而是牢牢的抓住了人民党政治纲领的核心要点。顾璐这样同志的存在实在是让柴庆国大开眼界。
周镇涛和柴庆国所想的明显不同,他冷冷的说道:“顾璐同志,你这是在歪曲党的理论。我们要有钢铁一样的纪律,党反复强调这点。按你这么说,这叫做什么纪律?”
“党强调纪律是为了更好的完成工作,而不是定出一个纪律来,让工作服从纪律。周师长你说的还不是纪律,你说的只是你想要的规矩。”顾璐依旧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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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梓看着这两个同志激烈的争论着,他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完全两难的地步。从心里面来说,庞梓是支持周镇涛的。可是顾璐所说的话与武星辰平常爱说的很是想象。仿佛是一种习惯,庞梓觉得自己应该支持与武星辰相类似的立场。平rì里庞梓没少与武星辰争论,争执的原因是武星辰在很多地方上没有能够顺了庞梓的想法。不过平心而论,庞梓认为自己是愿意听武星辰的话。
仔细看着柴庆国的神sè,看到尽管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不过以庞梓对柴庆国的了解,柴庆国是想让这场争论继续下去。到底该支持谁呢?庞梓感到很苦恼。
争论没有完全进行到底就被4406师政委杨得水打断了,“这次咱们说的是评功的问题,怎么跑题说到了纪律上了?”
这摆明了是要平息事态的发言,可柴庆国偏偏没有让事态平息的打算,“我觉得这个讨论很有道理。到底是谁领导谁,评功到底在评什么。如果连这些都说不明白,这种争论以后还会发生么。如果能把这个事情讨论清楚,就能从根子上解决很多事情。大家继续说。”
杨得水是师政委,在理论方面他比周镇涛更有敏感xìng。当顾璐提到谁当家做主的时候,他就知道周镇涛落了下风。人民党的政治理念中,人民党固然是根据地统治阶级的先锋队,却不是根据地的统治者。不管在实践层面上到底有什么样的问题,理论上根据地的权力归广大劳动人民所有。在部队中,干部也没有特别的权力。陈克旗帜鲜明的反对以各级干部地位高低来构架一套权力体系的想法。尽管这种想法是千百年来的传统。
到了此时,杨得水也不能任由这种争论进行下去,他毕竟是和周镇涛在同一个师里面。吕凯文前车之鉴,因为同意吕凯文的安排,团政委同样被撤职查办。如果周镇涛在政治思想上出了大错,杨得水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柴总指挥,这不是咱们会议的安排。我觉得咱们还是先解决眼前的具体问题。陈主席也说过,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么。顾璐同志说的有道理,咱们是以劳动为中心来评定功劳的。既然44072团工作成绩很好,咱们就没有理由把他们排除在集体评功之外。集体功是集体功,在集体中占大多数的还是这些基层的同志。不过党组织建设方面,44072团也能参与评定。功是功,过是过,这不能混淆。”
周镇涛能够当上师长,也绝对不是白给的。尽管不确定自己到底有什么问题,不过政委杨得水这么一说,他就强忍怒气坐回了位置上。就算不是给顾璐面子,好歹也得给政委杨得水一个面子。
“大家怎么看?”柴庆国虽然感到极为遗憾,他的工作是主持党会,而不是无意义的挑起争论。虽然心里面对周镇涛极为不满,可是柴庆国绝不能诱惑周镇涛说出“反革命”的话来。那就是另外一个xìng质的问题了。
顾璐的目的也不是要把周镇涛给打成反革命,他就是要说清楚道理,既然杨得水已经提出了意见,顾璐也没想过要穷追到底。“那就是说,以后评功部队的功劳与党组织建设要分开评定了?部队工作做得好,不等于部队的组织建设搞的好?”
周镇涛原本就是强压着自己的不满沉默下来的。这心里面的气恼就别提了,被一个团政委逼迫到不得不闭嘴的地步,连师政委都被迫采取了妥协的姿态,这种情况是周镇涛从未想过的。在周镇涛看来,周围不少人的目光里面都是嘲笑。看顾璐不仅没有见好就收,反倒和师政委杨得水“较劲”,周镇涛腾的站起身来,“部队里面的组织建设都没能搞好,部队的功劳却上去了,这说明了什么?难道要证明组织不管用?纪律不管用?”
这个问题一提出来,杨得水的脸sè也变得不怎么好看了。他对周镇涛很有些不高兴,刚才讨论的事情只是敷衍过去了,远没有到过去的地步。而且即便是与周镇涛在同一个师,杨得水也不支持周镇涛的观点,只是碍于面子不能在会议上当众与周镇涛争论起来。现在周镇涛又掺乎进新的争论,而且摆明是带着怨气来的。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如果这次讨论再证明周镇涛的想法是错的,这就是真正的思想错误。
柴庆国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这件事上他向陈克请教过,到底争论会变成什么样。陈克的回答让柴庆国很是意外,“争论如果是有水平的争论,最后都会归结于两点,科学与mín zhǔ。科学关乎世界的物质xìng本质。mín zhǔ关乎于所隶属的阶级利益。有背叛阶级的个人,但是从没有背叛利益的阶级。”
周镇涛提出的问题看似是气话,其实倒也是真正的问题。在团里面几个高级干部出了问题的时候,整个团工作上的优秀表现能证明什么?在周镇涛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柴庆国已经找到了答案。这让柴庆国觉得心头一阵透亮,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庞梓见柴庆国露出了笑容,他觉得很是讶异。会议室里面气氛凝重,争论是针锋相对,虽然庞梓其实没有完全弄明白争论的焦点,只是知道自己认为自己当了这个师长,下面的同志就得服从庞梓的命令。不过庞梓也能感觉到,事情远没有自己想的这么简单。又见到柴庆国居然微笑起来,他感到了一种极大的不解。庞梓忍不住问道:“柴总指挥,你笑什么?”
经庞梓这么一提醒,所有人都瞅向了柴庆国。果然,柴庆国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褪。柴庆国也不藏着,“同志们,这次讨论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问题。陈主席说过科学与mín zhǔ。科学么,就是工作方法。吕团长他们在普及工作方法上肯定干的很好,所以他们团的工作成绩就大。同样,在mín zhǔ上,吕团长肯定没干好。如果他开了全团的mín zhǔ会议,把他想邀功请赏的打算给同志一说,大家觉得全团的同志会支持他么?”
柴庆国这么一说,庞梓倒是听懂了,没想到吕凯文在被撤职之后还能得到相当高的评价,庞梓妒忌心大起,他忍不住说道:“这也未必吧。如果全团的同志都认为能在陈主席面前露脸,露脸的话能够得到更多的好评价,他们只怕也不会反对。”
同志们中间爆出一阵笑声,庞梓这么实在的话的确描述的很形象。如果吕凯文能向全团同志证明这种表现能够成功,只怕还真的能够得到全团的支持。
“所以我们就要把吕凯文同志等人撤职查办。党组织让他这么领导,公然弄虚作假邀功请赏,这是要干什么呢?”柴庆国笑道。
庞梓听了这话微微一怔,对吕凯文等人被如此严厉的处理,他还觉得有些过于生硬,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为了给顾璐铺路才这么做的。经过柴庆国这么一说,庞梓突然真心觉得吕凯文等人果然是罪有应得。如果这种头一开,别的部队辛辛苦苦工作,还顶不上一番弄虚作假。这可是真的不公平。庞梓的骑兵师人数比其他步兵师少,他对于评功的事情颇为头痛。有了这个想法,他看向顾璐的目光里面敌意大减。
“那这么说的话,我还有一个问题。我们骑兵师的人数少,该怎么评功?既然一定要公平,这得对骑兵师的同志同样公平才行”。庞梓大声说道。
一七三 劳动和平等(十)
评功的规则最终还是变了,陈克拿到新修改的规则只看完了开头一部分理由论述就露出了笑容。他把规则递给了旁边的武星辰。
柴庆国有些意外,“陈主席,是不是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陈克答道:“没有问题,我觉得写的非常好。一开始就把科学与mín zhǔ写清楚了。”
这样极高的评价让柴庆国有些意外,“那你为什么不看下去?”
“我没有具体参与这个工作,细节部分看了也是白看。我再指手画脚的说起来,那只怕就是添乱。这种具体的管理内容,要很长时间才能完善。这次制定之后,下次还得有新问题。还得继续修改。”
柴庆国微微点头,“的确还得修改。很多细节我自己都觉得不太合理。”
武星辰很快看完了稿子,又把东西交给旁边的政治部主任陈天华。“陈主席,这么说来以后的所有评功都会这么干了?”
“对,就这么干。劳动技能是科学方面的工作,而组织建设是mín zhǔ方面的工作。两者都得抓,两手都得硬。特别是把各级干部归于管理岗位的这部分,我极为赞成。劳动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岗位的不同。我们不管外面是怎么一回事,在我们这里,受尊重的只能是劳动模范,以个人品质以及能力受到大家的尊重。这与出身和有多少钱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的理想就是建立一个只有平等的劳动者的社会。”
“噗哧”陈天华笑了,他放下手中的文件抬起头,“这也是我的理想。”
“我也这么认为。”武星辰连连点头。
“我不想欺负别人,也不想让别人欺负我。我也看不惯那些欺负别人的家伙。”柴庆国大声说道,“打打杀杀这么多年,这些破事我看够了。我现在只想把这旧社会给埋葬了。”
陈克没有应和同志们的表态,他轻轻敲了敲桌面,“这次是个好机会,这份评功标准的核心要点,让所有同志都学习。什么是新制度,这就是新制度。”
“中间出的问题……”武星辰对此还是有点担心。
“肯定会出问题,就是因为出了问题,所以一定要全体讨论这个标准。制度不仅是光对下面的同志们,对咱们也一样。同志们不参与讨论,不让大家发言,咱们怎么知道同志们的利益诉求。不经过争论,同志们怎么可能理解这个制度真正要干什么。”说到这里,陈克突然笑了,“不要怕出事,这件事到现在才刚开始。”
44063团团长楚德力作为引发这次风波的主要人物,这几天心情有些忐忑。他的行动直接让师长与师政委在党会上败给了顾璐,师长和政委没说啥,他总感觉很是难受。不过马上就要过年了,部队今年的chūn节是要在工地上渡过的。部队的干部战士纷纷把得到的奖励与积攒的补贴金寄回家去。运输和银行部门可是忙活起来了。身为团长,楚德力也加紧催办这些事情。如果不忙碌起来,他就觉得心里面一阵阵发虚。
等组织上要求专门腾出两天时间进行评功标准的宣传下来,楚德力很想逃避,但是组织上要求各级指挥员必须亲自与战士一起讨论评功标准。他不得不参加这次讨论。不可能全团两千多号人一起讨论,各个部队依照支部建到连队上的模式,以连为单位分开讨论。楚德力就到了二营三连参与讨论。
评功标准分为四部分,四部分之间有联系,却不是隶属关系。分为劳动量,劳动技能,生产组织建设,党组织建设。
功劳分为四部分,劳动量是以平均劳动量来核算的。任何一个部队,无论规模大小,在普通劳动上的平均劳动只要能够达标,就有相应的等级评定。楚德力知道,在庞梓提出骑兵师人数少之后,原本以工作总量评定的标准不得不进行了修改。
在这条上,干部战士都觉得很对头。多捞多得,少劳少得,同志们对此很是赞成。而集体达成了一定标准之后,每个人无论从事任何工作,都有基本的奖励,在保证工作优秀的同志拿到最多报酬的局面下,也顺利通过了大家的讨论。
“工兵连负责修架子车,还有修工具。下次能不能修的好点。”
“铲子多磨磨,用半天就不利了。”
“那是你用铲子用的不对。不能用铲子尖硬戳。”
有些觉得自己劳动量完成不足的同志开始讨论工具的责任。
“四连的同志负责守卫架子车,这天寒地冻的,整夜不能睡。该给人家分。”
“是啊。这还抓了不少小偷呢。”
“最后那些小偷怎么处理了?”
“为首的好像给枪毙了吧?”
也有一部分同志则对发生的各种意外比较在意。
任何讨论都是这样,如果没有引导很容易就偏题。人越多,话题就越容易岔开。
“同志们,这些以后再讨论。接着说劳动技能。”连指导员姓吴,和绝大多数干部一样,今年不过二十刚出头,见讨论成了聊天,吴指导员赶紧打断了这些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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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动技能则是技术含量。不仅包括如何工作,还有如何休息,怎么恢复体力,怎么能够减少工伤。这是要交给大家学会怎么管理自己。楚德力自认为自己团还是做的不错的,不过同志们的想法貌似和他有些不同。
“指导员,劳动技能说的是怎么能够干的又快又好?”有同志疑惑的问道。
“对。”
得到了指导员的认同之后,立刻就有同志批评道:“我觉得你给大家讲的不够。”
“你光催着干活,我们问起来的时候,你态度也不高兴。”
“一开始就先讲这些,一问你,你就说干得多了就知道了。我干了那么多也没太弄明白为什么别的同志总是比我干的快。”
听着同志们当着团长的面对自己展开了批评,吴指导员当时就有些懵了,他连忙说道:“这不是让在班里面讨论么?难道没有讨论?”
“累成这样,回去吃完饭就睡着了。讨论什么啊。”
“每天晕着头干活,哪里能想起这档子事情来?”
“我们这里没有讨论过。”
楚德力本以为自己的团干的不错,没想到在这个环节上居然大大不是这码事。指导员当然知道连里面的情况,听大家抱怨起来,他也不吭声了。楚德力本来心情就不怎么好,一见这个局面,立刻板着脸问道:“吴指导员,这怎么回事?该教的也得教啊。”
“这……,当时的确是有困难。”指导员答道。
指导员的解释不仅没有平息楚德力的情绪,反倒让他激动起来,他指着指导员训斥道:“什么困难?有困难你就不干工作了?”
指导员没想到楚德力就这么突然发起火来,一时怔住了。
这样的表现让楚德力更加恼火,“你身为指导员,就是负责教给同志们怎么工作的。不然你整天在工地上晃悠干什么?”
吴指导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听楚德力当着同志们的面训斥自己“整天在工地上晃悠”,他感到了极大的委屈,顷刻间吴指导员的眼眶就红了。“楚团长,我……,我每天除了安排工作,同志们干多少,我也干多少。你这话不对。”
对于吴指导员的抵抗,楚德力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放你娘的屁,你的工作是什么?是管好大家,你光自己干活这算什么?当战士去吧。有这个规定,你就得按照规定来。”
吴指导员被楚德力骂的眼泪汪汪的,看着他这样子,楚德力突然觉得心情愉快不少。正在他有点觉得是不是过于严厉的时候,却听到吴指导员带着哭腔说道:“楚团长,你欺负人。”
“我欺负人?我怎么欺负你了?”楚德力怒道。
吴指导员哽咽了几句,终于压住悲声大声说道:“这个新的评定标准是昨天才给我的,你把这个套到以前的工作上,你这就是欺负人。”
这话倒是实话,吴指导员是昨天拿到的新标准,而且这次讨论的目的是推广新评功标准。可楚德力是亲自参与了这次评功标准制定的,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在这件事情上与吴指导员的不同。听吴指导员这么一说,楚德力不仅没有冷静下来,反倒勃然大怒,“滚你娘的蛋,我让你干你就干,就知道给自己找理由。你这个指导员不用干了,先反省你自己的错误再说。”
在楚德力这么强势的态度逼迫下,吴指导员几乎说不出话来,最后他带着一脸反抗的神sè憋出一句话来,“部队里面不许骂人!”
楚德力再也忍不住,他上去一把抓住吴指导员的衣领,“不许骂人?我还要揍你呢。”
连里面的同志原本看着团长和指导员的冲突,有些是被惊呆了,有些则是看热闹。没想到却见到楚团长居然要和指导员动起手来,已经有机灵的赶紧想上去拉开。楚德力的jǐng卫员离的最近,反应最快,他连忙插在两人之间,“楚团长,部队里面不许打骂。”
见自己的jǐng卫员也不支持自己,楚德力更是恼火了,他大声质问道:“你这是听谁的?”
jǐng卫员不仅没有被这话吓住,他说道:“团长,你这么做违反纪律。”
楚德力见jǐng卫员还是在阻止自己,他大声问道,“你到底听谁的?听我的,还是听这个指导员的?”
jǐng卫员被这话逼急了,他忍不住答道:“我听政治保卫部的。”
“滚!”楚德力放开了吴指导员,对着自己的jǐng卫员猛推了一把。
楚德力与连指导员的冲突很快就通过各种渠道反映到了上面。工农革命军的基本纪律之一就是官兵一致,绝对不允许有大骂部下的军阀风气。更别说这次的学习内容之一就是平等。而楚德力与jǐng卫员的问题更是惊动了政治保卫部。各级jǐng卫员统统是由政治保卫部来安排的。这是陈克下达的死命令。包括陈克的jǐng卫员在内,无一不是如此。jǐng卫员们的工作之一就是阻止干部在一些大事上犯错。另外还有一个谈不上多秘密的工作,如果干部有背叛行为,jǐng卫员要立刻向政治保卫部举报。所以jǐng卫员们固然要保卫干部的安全,却绝对不是干部的私人部下。楚德力的行动让政治保卫部对此事相当在意。政治保卫部直属政治部,陈天华都被惊动了。
类似楚德力的这种事情并不是只发生了一件两件,这次评功讨论中,干部与战士之间的关系远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官兵一体。与同志们一起拿起工具就劳动并不等于就是官兵一体,以身作则。即便是楚德力做错了,吴指导员同样有自己的不足。类似吴指导员这样的干部和政治委员数量也绝对不少。
事情果然如陈克所讲,原本上层的路线争论虽然激烈,中高级干部之间好歹还有一个自制的问题。干部面对战士的时候,这种自制力摆明就弱化了很多。甚至不仅仅是弱化,不少干部在思想上并不算合格,他们的确是认为,我是领导,下面的人就该无条件听我的。
陈天华身为政治部主任,觉得真是脸上无光,他哀叹道:“这次的问题怎么会这么大?”
柴庆国心里头相当高兴,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意。“这次的问题可不光是这些,事情多。除了不够科学不够mín zhǔ之外,军阀风气,提拔的时候不公平,领导干部的作风不贴近战士。当然了,也不全是干部的问题。部队里面很多战士工作的时候娇气重,有点成绩就翘尾巴。待遇上要求绝对平均,什么都得一样。都有问题。”
陈天华毕竟是有着相当的工作经验,面对这些问题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我亲自下去抓政委的工作。这些问题的确需要整顿。”说完,陈天华看向陈克,“陈主席,你有什么意见?”
陈克其实也挺开心,掀开盖子从来都是好事。这些问题如果没有机会掀开,那就只会一直败坏下去。“我们不要光看到问题,天华同志,既然问题开始暴露出来了,那么我们恰恰可以从同志们中间看到很多非常优秀的同志。原本我们很可能没有机会看到他们。整顿固然是一方面,把这些优秀的同志提拔出来,以他们为主要力量构建起更有力的组织核心,我认为同样重要。革命工作么,总是要大浪淘沙的。”
一七四 冲突的前奏(一)
评功工作不仅仅是部队,在徐州开设的干校也参与了挖掘工程。干校中有十几名rì本同志,还有一个货真价值的编外人员。他就是来“考察”的北一辉。
到了chūn节前评功结束,北一辉也得到了自己的那份奖品。两条针织毛巾,两个牙刷,一个引着镰刀斧头标志的搪瓷茶缸,还有四块颜sè是浅黄sè,质地细腻,看上去就让人喜欢的肥皂。北一辉躺在自己的铺位上,把肥皂凑到鼻子边深深的闻了一下,那股混合着一种刺鼻味道的香气令人jīng神一震。放下手中的肥皂,北一辉稍显烦躁的坐起身来。
最近的消息实在是令北一辉心烦意乱。他刚到消息,就在不久前的1912年1月24rì,幸德秋水等12人被施以绞刑。在rì本轰动一时的“大逆事件”终于划上了句号。
1910年5月下旬,rì本长野县明科锯木厂的一工人携带炸弹到厂,被查出。rì本桂太郎内阁以此为借口镇压rì本的社会主义运动。同年6月,rì本当局开始对全国的社会主义者进行大肆逮捕,并封闭了所有的工会,禁止出版一切左翼书刊。从1910年底到1911年1月,对被捕的数百名社会主义者进行秘密审判,诬陷rì本社会主义先驱幸德秋水等26人“大逆不道,图谋暗杀天皇,制造bao乱,犯了暗杀天皇未遂罪”。经大审院一审即终审的特别判决后,于1911年1月18rì宣判幸德秋水等24人为死刑,另外两人为有期徒刑。
在这个时代,处决政治犯被公认为是一种政治恶行。在巴黎、伦敦、旧金山、纽约等地,左翼群众召开了抗议集会,并向rì本驻外使馆写信抗议。在rì本本国和世界舆论的谴责和压力之下,大审院被迫以天皇的名义将死刑中的十二人减为无期徒刑。但幸德秋水等另外十二人却维持原判。
美国方面对rì本的这个做法相当的反对,rì本不敢得罪自己最大的出口对象,所以rì本zhèng fǔ还玩弄了一个yīn谋,故意拖了一年。美国人的注意力总不可能持续不断的放在rì本政治犯身上,等外界风浪平息之后,rì本zhèng fǔ悄无声息的对幸德秋水等十二人施以绞刑。
北一辉也是rì本zhèng fǔ里面挂名的“异议份子”,与社会主义者关系也不是特别亲密,加上他当时不在rì本国内,算是躲过了这一劫。但是在rì本zhèng fǔ和这些社会主义者之间,北一辉无疑是支持社会主义者的。得知幸德秋水等人被杀,北一辉的情绪十分低落。
“一定要让这些人偿还血债!”他恨恨的想道。
可光在这里发狠是没有用处的,北一辉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中国革命之上。对rì本明治维新彻底失去信心之后,北一辉期待中国革命能够开创出一条全新的道路。在中国革命取得全面胜利之后,北一辉身为“dai路党”,引导这股强大的革命力量推翻rì本当前腐朽的门阀统治,创立一个真正公平正义的rì本国。为此,北一辉坚定的支持同盟会的革命,希望完成中国革命之后,进而解放rì本,构筑对抗欧洲人的亚洲联盟。
即便是最早看重的同盟会已经没有前途,北一辉也没有失去信心。他试图在更加强大的人民党这里学习革命道路。到现在,北一辉并不能说失望,他只是感到一种焦虑。
人民党的革命理念中有着北一辉即为赞同的“反帝反封建”的核心纲领,有着追求社会公正的坚定路线。这都没错,但是在实践层面上,人民党有一种说一套做一套的风格。根据北一辉的观察,人民党的所有jīng力,至少是绝大多数jīng力都在建设更强大根据地的实践层面上。身为中国革命的旗手,人民党重实践,轻言辞。对外表现出的是强烈的功利主义,而不是强烈的革命态度。这让北一辉极为讶异。
更大的刺激则是人民党的内部教育,“国家是阶级统治的工具”“法律是统治阶级意志的体现”“根据地中的统治阶级是广大劳动者”,在北一辉看来,这些洗脑般反复强调的理念,不是要推翻一个**的zhèng fǔ,而是要用一个更加**的zhèng fǔ对现在存在的**zhèng fǔ取而代之。这令他十分不能接受。
心情纷乱之下,北一辉又拿起肥皂凑在鼻子下面深深吸了一下,碱xìng物质的刺鼻味道让北一辉jīng神振奋了一点。他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根据地的生活绝对不能称为恶劣。这些奖励品以及每rì里堪比rì本大门阀的饭菜,不谈薪酬的话,即便是rì本海军军官生活也不过如此而已。
不过这与北一辉的希望大相径庭。他想在人民党这里学到的是如何建立一个强大的革命政党,可是几个月以来,他学到的最多的则是如何从事实际工作。对已经建立起政权的根据地来说,这或许是可行的。人民党对于“唤醒广大劳动群众”可以说花费了极大的心思。陈克坚定的认为,统治阶级本身的特点之一,就是学会如何管理自己,学会认清社会本质。
干部学校培训之一,首先就是让干部们能够认清社会现状,学会如何组织劳动生产。在这次挖湖工程中,干校全部上阵。北一辉本以为学习组织劳动生产是学习怎么“组织群众去劳动生产”,他万万没想到,这是让干校学员们自己通过劳动来学习怎么组织学员们搞生产。
搞生产有多累,北一辉以前并不知道。他当年决定参加革命,为了筹集资金,北一辉可没有去投身劳动生产,而是参加了帮会,靠收保护费,勒索有钱人,弄到了启动资金。人民党搞生产的做法,北一辉倒也想过,不过这种来钱慢的思路,他当时就给否决了。
既然想学习人民党的组织,北一辉只好学着劳动。所谓劳动根本不是一群人在一起商量怎么能干的更好,而是一群人先拎起工具,埋头下去刨坑挖土。手会磨破,解放鞋的橡胶底再把滑,天冷也会冻出冻疮来。
很多问题的解决之道让北一辉觉得简直“不人道”。例如想解决手上摸出的血泡,唯一办法就是等血泡破了之后磨起茧子,这就能解决问题。血泡刚破的时候,刺刺的痛感让北一辉极为不快。人民党的同志们之间则以“互相鼓励”作为解决方案。
更神还在后头,所谓学会组织,并不是中国的明尊卑,定上下,更不是rì本的那种森严的等级制度。组织化的第一条居然是让大家平等,是批评与自我批评。每个人都要“说实话”。或者更通俗的用中国老话来讲,就是“知道自己吃几个馍喝几碗汤”。
北一辉懂些中国文化,例如论语里面的孔子谈起“士”的时候说过,“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
人民党的教育并不是以培养能够推翻旧制度的革命者,也不是能够指挥一方的大人物。居然是这种“硁硁然小人”,实在是令北一辉感到讶异。
不过孔子好歹把这种“硁硁然小人”列为最低一级的“士”。《论语》里面记载,子路问孔子:“今之从政者何如?”孔子答道:“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
连孔子都认为,“硁硁然小人”比眼下当政的人强太多。在北一辉看来,这个评价倒也是能够切中rì本的现状。
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始,党校的学员们现在劳动中学会“知道自己吃几个馍喝几碗汤”,接着就是劳动安排。根据每个人报出的工作量,开始计算每天的集体工作量。这可是要了命,包括北一辉在内的很多同志熬过了头几天之后,本以为自己可以完成某个程度的工作量。大家没想到的是,这工作可不是十天半个月,而是连续几个月,过了半个月之后,很多人把吃nǎi的劲都给用出来,因为身体积累的疲劳甚至伤处,体力jīng力和意志力都呈现无以为继的迹象。大家原本制定的计划无法完成。
干校学员所组成的队伍每次都要询问同志们到底能不能坚持,有些同志早早的就承认坚持不下去,有些同志连着几天完不成任务,被迫承认了自己的无能。北一辉也是好面子的人,咬着牙硬撑了四个礼拜,最后也向自己的身体屈服了。
干校学员在连续不断的高强度工作中,铁打的汉子也撑不住。
干校学员所组成的队伍每次都要询问同志们到底能不能坚持,有些同志早早的就承认坚持不下去,有些同志连着几天完不成任务,被迫承认了自己的无能。北一辉也是好面子的人,咬着牙硬撑了四个礼拜,最后也向自己的身体屈服了。
干校学员在连续不断的高强度工作中,铁打的汉子也撑不住。
一七五 冲突的前奏(二)
在北一辉沉浸在自己的想法当中的时候,同为干校学院的梅川上义兴冲冲的进了寝室,“北君,晚上要开新年文艺晚会,赶紧准备一下出发吧。”
“呃?”北一辉被这话和这股子热情给弄得很不适应,他有些嗔怪的问道:“梅川君,幸德先生遇害,你就没有哀悼之情么?”
“幸德先生之前还有赤报队,咱们人民党里面赤报队的后裔也是有的。不要这么扭捏作态,该吃吃,该喝喝,该劳动就专心劳动。要是按照你这么个哀悼法,我们天天不用干别的了。”在根据地待了这么几年,梅川上义说话行事的风格越来越远离rì本拘谨的风俗。
面对这些,北一辉不得不承认人民党的同化能力是可怕的。包括梅川上义在内的大部分人民党rì本党员再也不会习惯xìng的在点头同时说“嗨咦”,也不会恭谨的垂下眼神。他们现在都挺胸抬头,双眼正视对方的眼睛,既不挑衅,也不避让。
“我还是不太想去。”北一辉说道。
“纪律规定大家要集体行动,不能因为个人情绪影响整个集体。”梅川上义说道。
既然梅川上义搬出纪律来,北一辉也不好拒绝了。组织纪律不容破坏,如果他一个人留在宿舍,那就得有人陪他一起留下来。即便不谈人民党的纪律,rì本文化中是不允许个人游离在组织之外的。rì本文化特制对善恶感觉不很强烈,对别人的评价反倒极为重视。在“千夫所指无疾而终”方面,rì本远在中国之上。北一辉成为革命者之前,首先也是个rì本人。被梅川上义这么一说,他怏怏不快的起身跟着梅川上义走了。
晚饭是年夜饭,主食当然是饺子,以班为单位,每个班都有一套八sè扣碗。就是最普通的鸡鸭鱼肉炸了之后放在扣碗里面蒸了,当然,大白菜这种方便储存的青菜也没有少。如果想再来某种菜sè,那就得自己掏钱购买。几口油腻香浓的菜咽下肚,北一辉觉得郁闷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食堂里面热闹非凡,大家见面之后都笑呵呵的互质“新年好”的问候,然后各自在饭桌前坐下开开心心的吃饭。人民党就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朝气蓬勃,同样也保持着严格的纪律。
吃完了饭,大家洗了自己的碗筷,就集合去看文艺晚会。说是文艺晚会,却没有戏班子,上演的是话剧。这次没上《白毛女》和《放下你的鞭子》等传统剧目,大家从舞台布景上就能看出不同来,开场前播报员告诉大家,要上演的是《兄妹开荒》这出新排演的歌舞话剧。
话剧内容很贴近生活,一家兄妹分到了土地,由于原先他们家庭穷困,是租地主的土地来种,在沉重的生活逼迫下,哥哥逐渐失去了对生活的信心。而根据地土改之后,哥哥虽然高兴,却不知怎么安排生活。话剧共分四幕,先是哥哥埋头苦干,妹妹也与哥哥在一起辛苦劳动。第一幕里面,由于分到了新式农具,妹妹也能干力气活。不过毕竟没有哥哥有经验,遇到了很多问题。在哥哥的帮助下,妹妹克服了娇气与任xìng,开始认真向哥哥学习,终于成为了劳动能手。
这戏剧里面都是劳动中再平凡不过的事情,手上磨泡,崴了脚,因为过于劳累导致的做饭不及时。哥哥爱护妹妹,一面多承担工作,一面教给妹妹怎么能够干的更好。台下的同志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只觉得这兄妹之间的感情让自己也心里头也暖暖的。
而第二幕,则是哥哥完全把心思放在自己的土地上,不肯去学习根据地新推出的农业技术。而妹妹不仅向哥哥学习,也愿意想农业技术部门的同志学习去和交流。哥哥很是不满,认为妹妹不该这么抛头露面和生人说话。对于妹妹希望哥哥能够学习的农业技术,哥哥也抱着相当的疑惑。只是在妹妹的软磨硬求之下,勉强同意在三小片地上尝试了新的农业技术。
第三幕中,三小片地的表现有好有坏。哥哥就认为这些技术不靠谱,兄妹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妹妹认为是自己干的不够,哥哥认为农业技术真的有问题。面对当地一个常见的农业问题,哥哥认为是这地方“就是这个命,不可能解决的”。而妹妹坚持从夜校学来的“学科学用科学”的理念。在妹妹百般劝说下,哥哥勉强与妹妹一起参加了农业技术培训。经过了学习,哥哥认识到果然是自己的方法不够科学。而农业部门的两个干部中一个就表现的有些得意洋洋,一个则诚恳的要求同志们实事求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最后兄妹、农业干部,一面向老农请教,一面科学研究,最后解决了一个当地常见的农业问题。
第四幕,哥哥愿意主动去参加农会,也加入了夜校。不仅种好了自己的地,更在农闲时分在乡里面的工厂中劳动。收入多了,rì子也过的好起来了。
《兄妹开荒》里面没有丑角,更没有什么男女之情,有的都是对更好生活的渴望,以及对如何才能过上更好生活的争论。语言通俗,讲述的都是大家经常遇到的事情,同志们完全被这歌舞话剧给吸引住了。就连心情一度低沉的北一辉也完全被这幕剧给抓住了心思。落幕时,同志们抱以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北一辉与同志们一起热烈鼓掌叫好。
等回到宿舍,同志们对此议论纷纷。搞民政的认为要从中学习怎么与百姓沟通,搞农业的则是对紧密结合群众极为赞赏。梅川上义是搞农业的,他认为剧里面对同志们有了成绩就开始翘尾巴的举动描述的极为形象。
北一辉其实对这些民间的具体生活并不关心,也并不有关心的打算。直到看了这出剧之后,又听了同志们如此热情的讨论,他也忍不住赞道:“若是真能如此,这就是王道乐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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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和王道乐土有什么关系?”立刻有人反驳了,“幸福生活哪里来,要靠劳动来创造。”
“根据地社会主义制度的基础就是科学与mín zhǔ。”
北一辉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句充满了rì本风格的感叹居然会遭到这般反驳,他也觉得有些讪讪的。不过北一辉也是年轻人,他忍不住反驳道:“社会主义制度当可称得上是王道。”
这个辩解更引发了激烈的反对,“陈主席反复强调,用词一定要正确。广大劳动群众是根据地的统治阶级。哪里来的王道之说,谁当这个王爷啊。王爷是腐朽剥削阶级的玩意,在咱们根据地干部里面,绝对不能用这种话。”
梅川上义看北一辉的脸sè被抨击的越来越难看,他连忙上来打圆场,“北同志也是习惯用法,他会注意的。”
北一辉也很聪明,知道此时该进行“批评和自我批评”了,他连忙保证自己以后会注意,尽量不要再用这种容易引发误解的词汇。既然北一辉做了自我批评,同志们也没有穷追不舍,干校里面没有守年夜的计划,因为参加了新年晚会,休息时间比平rì里晚了不少,同志们已经有些困倦的感觉。洗脸洗脚之后没多久就听见了熄灯号,大家纷纷躺下就睡。北一辉尽管想多思考一阵,倦意很快就把他拖入了梦乡,根本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陈克没有睡,这次部队里面推行平等教育,不少同志提出了已婚高级军官和老婆同住的问题。尽管最后这个问题也没有讨论出什么特别的结果来,人民党干部,特别是军队干部里面光棍数量极大,已婚者实在是太扎眼。平rì里部队的同志们在宿舍睡,已婚的干部回家搂着老婆睡,这实在是说不过去。虽然没人敢有丝毫指向陈克的批评。但是陈克自己也不能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回家。最近还牵扯过年,他干脆就搬到军营来住。
最近各地的情况倒还好些,只是来自rì本的情报比较多。处决幸德秋水等人的“大逆事件”让陈克有些明白为什么rì本国内的**运动始终没有成气候的原因。rì本国内对**的敌视极为强烈,在杀戮**者,打击工人运动方面,rì本绝不是从军国主义时代才开始。
陈克知道,rì本马上就要进入“大正天佑”时代,这个时代可是公认的rì本政治比较开明的时期。即便是这个rì本政坛相对比较政党mín zhǔ的时期,rì本zhèng fǔ杀戮社会主义者居然如此毫不留情。
不过这都是些小事,陈克对另外几个消息非常在意。rì本正在与袁世凯zhèng fǔ接洽,希望在焦炭换矿石协议问题上达成协议。原本在1899年,张之洞与rì本签订“煤焦铁矿石互售合同”。行业钢铁厂的一部分矿石销售到rì本,作为当时亚洲最大的煤炭与焦炭出售国rì本,则向汉阳钢铁厂出售焦炭。
人民党夺取了汉阳钢铁厂的时候,正是汉阳钢铁厂经营极为艰难的时期。陈克对这份“煤焦铁矿石互售合同”完全是理解不能。不过他后来也理解了,汉阳钢铁厂用的是大冶的铁矿与江西萍乡煤矿的煤。这都得出钱购买,人民党之所以对江西用兵,煤矿也是原因之一。
既然有更加便宜的原材料来源,这份“煤焦铁矿石互售合同”自然就终止了。这对rì本的影响颇大。想搞工业没有钢铁自然不行,即便是人民党大规模进口机械设备,在钢铁开发上同样是投注了巨大的力量。汉阳钢铁集团,合肥钢铁集团,枣庄钢铁集团,以及正在兴建的马鞍山钢铁集团,在1911年,这四大集团钢铁年产量已经到了45万吨。这比1949年中国全部钢铁产量还要高。而且预计在1912年,钢铁产量将达到60万吨的水平。
陈克对此到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这个产量不过是100年后的千分之一。而且这些钢铁品种单一,质量很不稳定。人民党试图扩大合成氨生产能力,不仅作为核心部件的高温高压反应釜根据地无法生产,就连高温高压管道也无法生产。根据地的钢管只能用在一些非常普通的常温常压设备上。
技术进步需要积累,不过经济问题就更加现实。陈克在论坛上参与过一次讨论,当时有“黑民国”的妹子拿出了打脸的数据,rì本1911年生铁产量只有不到七万吨,钢产量只有1万吨多一点,结果到了1912年,中国钢铁产量大幅度萎缩,而rì本生铁产量暴增至24万吨。比1911年多了三倍有余。当时的结论就是中国大量矿石进入了rì本,成了rì本生铁的来源。
这不过是个推论,陈克对此并不太认同。从情报中,1910年签订了《rì韩合并条约》后,rì本加大了在朝鲜的开发,也许是rì本大量开发了朝鲜北部的矿山,从而得到了大量的铁矿石。人民党现在无力解决朝鲜问题,陈克只能最大限度的控制住当前,让中国的矿石不流入rì本。
陈克一直是这么布局的,没想到rì本在参与“袁克定刺杀案”,大大的得罪了袁世凯之后,居然还有脸向袁世凯要求在钢铁方面合作。陈克不得不佩服rì本人的脸皮。可是,佩服归佩服,陈克对袁世凯的脸皮也从来很佩服的。即便是闹了极大矛盾,袁世凯对rì本人充满了愤怒。可是面对眼前就能到手的钱财,袁世凯不是没有可能拉下脸皮于rì本合作的。
rì本人敌视社会主义,袁世凯或许不理解什么是社会主义制度,不过袁世凯对陈克的态度也是绝对的敌视。袁世凯现在不动手,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暂时办不到。
陈克不指望短期内插手东北,所以鞍山钢铁厂是不用指望了。不过陈克计划里面的四个真正的钢铁集团并不包括合肥钢铁集团,第四个名额是给邯郸钢铁集团的。河南这个地方是陈克的故乡,他很清楚河南这片沃土到底有着多大的农业潜力。河南的粮食能够养活一亿多人口,单以小麦而言,河南就达到了全国40%的产量。每年国务院夏粮工作,第一站肯定要到河南来,河南夏粮丰收,国务院心里面就有底了。既然人民党占据了黄淮平原徐州这一块,那就不如直接解放河南,控制了这jīng华的大平原地区,那就是要粮有粮,要人有人。
另外河南有煤矿,铁矿,三门峡的黄金,南阳盆地有油田,濮阳地区的油田,即便以现在的技术能力无法开采,那也是先占据之后心里头踏实。而且河南地处中原,从守势来讲,乃是四战之地。同样,如果从河南出发,往西越过潼关就是陕西,从三门峡也可以得到进入山西的通道。至于往北过了黄河就是河北,往东则是山东。
大学一年级的时候,军事教育的中校就是郑州人,谈及河南,他的评价是,“这地方真心适合打仗。”
陈克很想把河南拿到手中。
一七六 冲突的前奏(三)
“小李,把白朗的文件再给我看一下。”陈克对秘书说道。白朗起义是清末之后河南的一件大事,除此之外,大概能够与之相匹配的,恐怕就是蒋光头炸开了花园口,让黄河南部变成了黄泛区这件事。1942年河南大饥荒,那已经黄泛区之后不可避免的事情。
人民党关于白朗的记载并不多,陈克也不想刻意让同志们对白朗过于关注。首先,白朗不过是河南诸多地方武装里面的一支。几年前袁世凯与人民党对峙的时候,把河南的税收到比天高。即便是袁世凯带部队回到běi jīng夺权,河南的税收依旧没有降下来。这已经闹出了与根据地接壤的县整个造反,要求加入根据地的事情。河南各地的地方武装都在反抗袁世凯的统制,人民党情报机构收集的比较有名的势力资料垒起来有半人多高。如果陈克不知道“白朗”这个名字的话,白朗的资料在这厚厚一摞资料中根本不起眼。
陈克在同志们中已经有着一种“多智近妖”的形象了,他不愿意再表现什么“未卜先知”的作风。而且现在局面与历史上大不相同,白朗能不能和历史上一样在河南与陕西掀起滔天巨浪,还是两可的事情。
虽然这样反复告诫自己,陈克依旧摆脱不了历史给他留下的深刻印象。“白朗”谐音“白狼”,陈克也是看rì本动画好多年的家伙,对这个名字怎么都无法做到置之不理。
文件入手后,陈克翻看封皮就发现有心报告添加到里面来。翻到附加的报告中,陈克微微一怔。情报部门的调查工作相当到位,新情报中提到,白朗的队伍里面加入了一个南方人。白朗称其为“汪先生”,还说汪先生是海外回来的留学生,是同盟会的人。这么几个信息与陈克知道的汪jīng卫的信息一结合,陈克很是怀疑这位汪先生就是从běi jīng逃出来的汪jīng卫。
“很有意思。”陈克喃喃的说道。汪jīng卫是得罪过陈克的家伙,得知汪jīng卫有可能与白朗勾结在一起,陈克不仅没有生气,反倒对这么个组合有着一定的期待。在现阶段,汪jīng卫也算是个热血实干派,如果在白朗身边的这个人真的是汪jīng卫,白朗倒是极有可能如同历史上一般对北洋发动进攻。人民党现在还没到直接与袁世凯撕破脸的程度,不过一旦河南陷入大乱,人民党就有挥军进入河南的理由。
占据河南之后,人民党更可以要求在邯郸建设钢铁集团。河南安阳与邯郸只隔了一条漳河,以武力为背景的话,袁世凯愿意不愿意已经不再重要。
“小李,把与白朗最近有关的情报找出来。”陈克命道。
“是。”李秘书简单明了的答道。
陈克靠在椅子上,由于穿的比较厚,**的椅背反倒感觉很舒服。陈克的手指轻盈灵动的凭空敲击着。秘书们多次见过这个动作,但是完全理解不了这动作的含义,所以就视而不见了。如果秘书们jīng通计算机键盘的话,或许就可以看明白了。陈克敲击的是数据库查询的基本命令之一,"Select*From"。
没有网络,没有共享数据库,想得到最新情报的难度极大。哪怕是有了电话的现在,想得到一份十几里地外的情报最少也需要耗时十几分钟。而信息分享速度更是缓慢。这就是陈克对人民党当前情报工作的最大遗憾。
汪jīng卫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陈克的算计目标,在这个除夕夜,汪jīng卫即便穿着厚厚的棉袄,依旧被冻的够呛。在夜晚寒风中吹了几个小时,他只觉得整个脸都冻木了。鼻涕不停的往外留,汪jīng卫再也没有翩翩美少年的风度,每感到鼻涕快流到了嘴唇上的时候,他就用棉袄袖子用力擦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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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汪jīng卫身边的一个瘦高的汉子也不吭声,随手递过来一块布,汪jīng卫连忙用布蒙住脸。一般来说,强盗们喜欢蒙面作案。汪jīng卫对此有着莫名的抵触,不过在这天寒地冻的野地里面待了这么半宿,他终于发现强盗们带面巾很可能不仅仅为了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容貌。
只捂了片刻,汪jīng卫就感觉脸上好了不少,他低声问道:“白朗大哥,准备动手了么?”
汪jīng卫旁边的汉子没有吭声,只是静静的盯着远处灯火通明,偶尔有着鞭炮声的庄子。正以为还要继续等下去,汪jīng卫却听到旁边的白朗开口了,“兄弟们,抄家伙准备上。”
白朗旁边的好汉们原本一群群蹲在地上,听白朗下了命令,他们一面低声对旁边的兄弟说道:“动手了,快起来。”一面挺身站起。片刻之后,土坎里面就黑压压聚起百多号人。
“兄弟们,别的我不多说了。今天是年夜,何家收的租子,抢来的不义之财都在仓里面屯着。多的我也不说,我只说一句。打破何家堡,快活大半年。”白朗对这帮好汉们喝道。
“打破何家堡,快活大半年!”众家好汉齐声应和。白朗随即迈开步伐,率先向着庄子方向奔去。汪jīng卫也不停留,他紧紧握住发给他的火铳,跟着好汉们向前快步奔去。
何家的庄子与普通的村落并无区别,外围是穷苦人家的房子,在中间地势较高的地方,修建了一座颇为坚固的大院。砖石院墙,四角都有望楼。平素里何家堡就门卫谨慎,过年的时候更是如此,大门早早的就关上了。这么百多号人蜂拥而来,院子里面立刻是人声鼎沸。护院的狗更是汪汪叫个不停。
汪jīng卫拎着打猎用的火铳,紧跟大队直奔大门而去。这火铳也不知道是什么年月制造的,与汪jīng卫习惯的步枪大不相同,奔跑的时候拿着这玩意感觉极为不方便。看着其他好汉拎着大刀长矛奔行如飞,汪jīng卫加快了步伐跑了起来。
外围的庄户人家早早的就睡了,所以茅草屋上的木门紧闭。听到这么闹哄哄的喊杀声,更没人敢开门。一路上毫无阻碍,众人就冲到了何家堡大门前面。白朗本来就冲在最前面,此时已经站定了身形。只见他左手擎着火把,右手高高举起,不用命令,好汉们就停在白朗背后。
院子里面继续乱作一团,过了好一阵,才有人从墙头喊道:“外头是哪路好汉,报个名上来。”
“我是你家白朗爷爷。”白朗高声喊道。
听到“白朗”的称号,院子中立刻穿来一阵惊叫。汪jīng卫隐约听到有人呵斥着,“都他妈不准喊。谁喊我就打了。”过了一阵,院子里面才勉强恢复了安静。汪jīng卫正不知道下面要怎么做的时候,确定院子里面又有人喊道:“白朗,我们平rì里无冤无仇,你怎么就到了我们这里?”
听了这话,白朗喝道:“无冤无仇?你们何家这保长当的可是好。张镇芳让收七成税,你们给加到九成。黑心也不能黑成这样。交不上税的,你们就给抓走。这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啊。”
汪jīng卫知道张镇芳是河南总督,也是袁世凯的手下。袁世凯走后他镇守河南,可以说是强取豪夺。何家堡的首领何诚葛是这地方上的保长。他家原本就是税吏出身,乃是地方一霸。袁世凯在的时候,他靠疯狂收税得到了赏识。满清一倒,何诚葛在宝丰地方上势力更大。现在已经是宝丰地方上的议员,河南省的议会议员。
里头的人对白朗的话并不太在意的样子,他喊道:“白朗,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俺们走俺们的独木桥。大家不是吃一路饭的,何必斗气呢。大过年的,你们兄弟来一趟不容易,这样,给你们五十石粮食,五百块大洋,兄弟们就散了吧。”
白朗听了之后哈哈大笑,“你们的粮仓里面现在别说五十石粮食,一千石粮食只怕都不拉倒。钱就跟不用说有多少。我知道你家主不在,你们何必给他们卖命。你们要是识趣,就乖乖的把门开了。我们走的时候也给你们分上一份。若是不开门,等我们进去了,你们只怕都得掉脑袋了。”
原本对白朗那套义正词严的话毫无反应的家伙,听了白朗的这番话却沉默下来。虽然不知道里面到底什么情况,汪jīng卫明显感觉到里头的人是紧张起来。
里面不吭声,白朗却没有再等下去,他往后挥了挥手,好汉们至少也是跟着白朗好几个月的兄弟,大家不用说话就往后退了下去。白朗把火把往何家堡前面一丢,也慢慢的往后退开。
这么一个举动让大院里头的人紧张起来,“白朗,我们再给你加一倍。你们走吧。惹了我们老爷,官军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番话连哀求带恐吓。白朗对此根本没有反应,他拍了拍身边的汪jīng卫,汪jīng卫知道自己的任务,看着何家堡大门前那支火把渐渐熄灭,他和十几个拿着火铳的兄弟没有跟着后退,而是向前走去。到了火铳大概的shè程内,汪jīng卫用广东腔的蹩脚河南话高喊道:“打。”
一七七 冲突的前奏(四)
中国古时候对弓箭兵有一个评价“临敌不过三发”。这是指从敌人开始冲锋到进入无法继续shè击的时间,弓箭手们的平均水平就是shè三箭。汪jīng卫好读书,也曾经看过这个。那时候汪jīng卫对此是极为鄙视的,在他看来,平均三发的水平未免太差。如果专心的话,好歹也得能shè五六支箭才对吧。
在这个除夕的深夜,端了一杆火铳站在河南农村大户门外的汪jīng卫,再也没有这种想法。按理说,他手里头的前装火铳比起弓箭应该是“先进”很多。可实际上却远不是这么一码事。
黑黢黢的何家堡墙头上根本就没有可以瞄准的目标,夜sè完全隐藏了双方的身影,在一片漆黑中,装填火药同样变得极为困难。这好歹是除夕,空气寒冷把汪jīng卫懂得鼻涕横流。但是枪管在放了一枪之后依旧烫的难以握紧。汪jīng卫咬着牙忍耐着温度,鼻子几乎凑在枪口上,拎着火药的药囊,往枪口里面倒火药。
没人敢举火把,这大晚上的,举着火把的唯一效果就是成为墙头shè击的目标。天冷,手也冻得冰凉,又是这么黑灯瞎火的,汪jīng卫甚至不敢确定自己到底往枪里面倒了多少药。前装枪装药太多可是要炸膛的。汪jīng卫心里面打着小鼓,希望自己平rì里的练习在眼前能够起到作用。
外面这么一轮火铳shè击之后,何家堡里面的人一看白朗等人真的开始攻打庄子,院子里面的已经乱成一团。惊叫声,尖叫声,在院墙外面就能听的清楚。在这么多声音里面,汪jīng卫就听清楚了一句,“都上墙!开一枪赏五十文钱。”
“撤!撤!”汪jīng卫大声喊道。如果对方真的上了墙,居高临下对着外面乱放一通枪,外面的兄弟谁中弹可就是靠天意了。大家若是面对面真刀真枪的对砍,大家也就不怕了大不了是个死,只要死的明白就行。但是这黑灯瞎火的,天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一枪打中。为止的恐惧比已知的恐惧更令人畏惧。
这命令其实很多余,听到这话的并不仅仅是汪jīng卫,其他兄弟也听的很清楚,由于更jīng通本地化,这些兄弟反应比汪jīng卫还快。他们也不管到底装没有装药,也不管装了多少。在汪jīng卫发出命令之前,一群人已经撒丫子向着好几个方向跑去。
汪jīng卫强压住自己的恐惧,大声喊道:“往这边!”他其实也想赶紧脱离围墙的shè击范围。放枪打人是一回事,在黑暗中等着被别人打又是另外一码事。这些兄弟们都没有接受过什么专业训练,一说撤,下意识的就往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去。如果想让他们不乱跑,只怕得用绳子把他们给捆起来才行。不过好歹这些人都是选拔出来的,墙头上还没有开枪,汪jīng卫这么一喊,众人拎着火铳就跟了过来。
白朗的命令是这帮拎火铳的至少要放五轮枪,第一轮放过,第二轮这半中腰被打断。汪jīng卫看到右边不远处有个不太小的房子,就决定把出发地就设在这里。带着兄弟们绕到了房子后面,土坯墙上的破木门随手就给打开了。“进屋!”汪jīng卫喊道。
两个兄弟们熟练的到了门口,低声喊了句“一二三”,然后一起抬脚踹门。这是汪jīng卫教给大家的法子,多人合作的时候没有共同信号,如果用交谈的方式来交流,那就可劲说吧。要是两人语言不通,例如一个河南人和一个广东人,这连靠语言沟通都困难。大眼瞪小眼的说半天也没用。所以汪jīng卫就把自己知道的一些基本技巧教给了白朗部下的这群兄弟们。
没有废话,没有唠叨。就这么简单的喊了声“一二三”,就一起开始踹门,汪jīng卫对眼前的“工作成绩”相当满意。两个壮小伙同时踹门,不管什么门闩都是要踹开的。可现实中,两个壮小伙的踹门竟然根本没有起到作用。木门只是发出了一声响,根本就没有开。反倒是两个踹门的青年被反作用力震的站立不稳,竟然一起摔了个屁股墩。
虽然现在局面紧张,有些人被这意外弄的愣住了,有些则被两人滑稽的样子给逗乐了。
“他娘的,里头的人把门给堵了!”摔倒的年轻人听到有人嘲笑,还没有起身就开始大骂起来。
汪jīng卫是想在这间房子里面设下阵地,先在房子里面装药,然后带队出去shè击。没想到这房子的主人竟然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把房门给堵上了。这时候再花力气劝说房主开门时间要耗费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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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住窗户。”汪jīng卫喊道。他掏出火柴,又取下腰间的一盏玻璃马灯。这都是人民党向全国销售的产品。玻璃马灯价格比较贵,普通人家用的还少,可这火柴是rì用品。人民党的火柴还便宜,火柴俗称“洋火”,整个河南的“洋火”市场再也不“洋”。卖的都是人民党的国产火柴。由于有过刺杀陈克的打算,所以每次用到与人民党有关的玩意,汪jīng卫心里头都会有一种别扭。可是在现在的中国,除非完全不用什么工业品,否则就根本避不开人民党的存在。
马灯里面用的是蜡烛,这也是人民党的产品。人民党的蜡烛沿着京广线一路贩卖,哪怕是运了这么远,价钱依旧比当地蜡烛便宜,质量也比当地蜡烛要好很多。人民党的蜡烛烛芯很细,烧了之后会自动化成灰,根本不像本地蜡烛一样,烛芯又粗,过一段时间还需要人来剪。而且蜡烛虽然细,却耐用,也比当地蜡烛要亮。大量用着人民党根据地的上屏,汪jīng卫对此很是不舒服。
心里面不管怎么不舒服,烛光亮起,众人立刻感觉好多了。大家凑在灯前开始有条不紊的装药,装铅子。“快点!快点!”汪jīng卫连声催促。一等装完火药,汪jīng卫立刻吹熄了玻璃灯罩里面的蜡烛。留下三个人守住门前,护好马灯。
一众兄弟在夜sè里面又抹黑到了何家堡大门前,不久前的火药味还没散尽,闻着这味道,汪jīng卫觉得jīng神一爽,鼻涕忍不住哗哗的往外流。也不管嘴角感到的咸咸的味道,汪jīng卫一声大喊,“打!”
伴随着闷响,火铳纷纷向着墙上开始喷吐火焰。
有了阵地,有了方才的经验。这第二轮枪放完,火铳队立刻撤回房子后面,点灯,装药。灭灯,再回来放枪。墙头上倒也示威xìng的进行了还击,不过这黑灯瞎火的,也就完全是示威xìng放枪而已。就汪jīng卫看来,这示威还不如不示威。好歹跟着汪jīng卫的有二十多人,声音响,气势足。这通枪放过,院子里面总会有惊呼。墙上不过是三四个人在放枪,根本就不是同一级别的对shè。
不过这份情绪没能维持太久,墙头放枪的人慢慢多起来,从原先的三四个人逐渐到了十几个人。嘭嘭的火铳声中,夹杂着步枪砰砰的声音。对方既然上了步枪,说明里面的装备可不算差,看来何家堡里面的人已经把主力调上了墙头。
敌人火力猛烈,受伤就不可避免了。汪jīng卫和他带的这队兄弟在出发地和shè击地之间来回奔行,激烈的运动中热血涌动,甚至驱散了最初的恐惧。不过随着惨叫声响起,有兄弟中了枪,大家的这股子的锐气立刻就消褪下去。火铳不可能连放,打出去一枪之后只能跑回去出发阵地再填装。幸好受伤的兄弟不是什么致命伤,不用人抬,“cāo你娘!”他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跟着大队撤了回去。
汪jīng卫突然想起了早先五次排枪的约定。在何家堡墙头的枪声中,他有点气喘嘘嘘嘘问道:“放了几枪了?”
“怎么也得有七八枪吧?”旁边的兄弟们答道。
“七八枪?这大当家有没有派人来说什么?”汪jīng卫发现自己忙昏了头,居然忘记了事先的约定。
“是啊,白大哥让咱们放五枪,这都七八枪了。”其他兄弟们连声附和。
“要不咱们等等?”有人说道。
“枪管这要烫死人,咱们等枪管晾凉再说。”也有人建议考虑一下武器装备的保养问题。
“那咱们就等等吧。”汪jīng卫同意了兄弟们的意见。
刚才放枪的时候没人来管,这到了对shè的激烈时分,汪jīng卫他们刚歇了没多久,就有人跑来。黑乎乎的也没看清是谁,就听来人喝道:“你们赶紧去放枪!”
众位兄弟一听就不高兴了,也不管来人是谁,立刻有人说道:“我们放了这好一通枪,就是我们不歇,这枪管也得晾晾吧。”
来人明显被这话给激怒了,“这都晾多久了。就是烧红的铁也放凉了吧?赶紧去。”
大伙听这来人的意思是逼着大家冒着墙头上的密集shè击去放枪,这谁肯去做。“你是谁啊!”立刻有人问道。
“你是谁啊。”来人一定更加恼怒起来。
汪jīng卫已经听了出来,来人是现在队伍里面的二当家丁万松。丁万松是带着自己的队伍来投奔白朗的。汪jīng卫不愿意起冲突,他连忙说道:“是丁王松大哥吧。”
“就是我。”丁万松没好气的说道。
跟着汪jīng卫的兄弟们都是白朗的人,他们并不怎么认丁万松,现在墙头火力这么猛,立刻有人质问道:“你怎么不去打!”
尽管夜sè中看不清丁万松的脸,汪jīng卫也知道事情不对了。如果是白朗来命令这些兄弟们和墙上的人对shè,大伙不管心里头怎么想,也就只能听了。或者汪jīng卫和兄弟们冲在最前面一起放枪,他作为带队的,要是领头,只怕也会有一半以上的跟着他上。
可丁万松既不是直接的头领,更没有与大家出生入死,他就这么蹦出来让大家去放枪,大家肯定不认。不过丁万松的身份不低,亲自跑来却被这么抢白,他的脸肯定也拉不下来。事情这么下去可就要不对头了。
一七八 冲突的前奏(五)
关于白朗除夕夜的攻坚行动,直到初六才传到陈克秘书手里。此时陈克正在召开工作会议,商讨2012年的全年工作。陈克翻看着资料,同时听武星辰的发言。
“同志们对整风运动还完全不理解,不少同志们还觉得组织上是不是冤枉了这些被拿下的同志。我觉得党组织是不是要向同志们解释清楚。”武星辰问道。
与会的是五个人,武星辰,陈天华,陈克,尚远,柴庆国。淮海省党政军一把手都聚集在这里。
“解释什么?难道要一个个把理由解释清楚?”陈天华主管党务,他对武星辰的话很是不以为然,“向同志们解释是没用的,我们必须让同志们理解到,党组织为什么要这么办。党组织的要点是基层组织,服从纪律并不是说这个组织的权力结构是从上到下,各级党组织是从基层里面选拔出来的。基层的同志们如果还觉得党组织是从上到下来安排的,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党组织就变了封建官僚体系。这就成了权力分封,而不是mín zhǔ集中。”
人民党明确提出反对党内的权力分封已经两年了,但是两年的时间根本不足以改变几千年在中国形成的政治套路。“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因为帝王家掌握着权力的基础,想成为权力者,就得靠权力分封来完成政治的cāo作。这种想法在中国的百姓心中根深蒂固。
陈天华已经理解到了这个问题,所以他也完全理解了陈克的想法。“武星辰同志,当下的要点不是解释为什么要撤了这些同志,而是得让基层同志认识到咱们人民党的组织模式到底是什么样的。如果理解不了这些,很多同志会认为咱们和封建皇帝一样,在找借口杀大臣。实际上是这回事么?根本不是这回事。”
武星辰皱起了眉头,“天华同志,你说的很对,现在不少同志就是觉得咱们在杀大臣。不知道你那里如何,到我这里讲情的同志可是多的很。我是费尽口舌,可是越解释,很多同志越觉得我这是在找理由。甚至有人拍着胸脯告诉我,愿意拿他的人头为某某同志担保。我不是说不该让基层同志们理解党的组织,而是觉得眼前得先稳定住大家的想法。总不能把所有的工作都放下,彻底来次整风把。”
“为什么不可以?”陈天华问道。
“你……”武星辰能够感受到陈天华的对抗意识,但是这次整风本来就是陈克主导的,武星辰并不愿意与陈克直接冲突。
柴庆国一看这样子连忙插话进来,“求情的事情我这里也遇到了不少,现在同志们情绪很不稳定,咱们不能什么都不说。陈主席,你得出来说话。”
陈克出生的时候,党就转变了路线,原本“阶级斗争为纲”的路线被彻底摒弃,他知道严打,也知道反腐,却对整风没什么了解。直到他自己亲自搞起来整风,才知道整风的艰难到底在哪里。
拍着胸脯用xìng命担保其他同志,希望能够让这些被撤掉的同志官复原职,到陈克这里来讲情绝非一个两个。不仅有人直接找到陈克,甚至有人直接找到陈克的老婆何颖那里。这让陈克相当诧异。从本心而言,陈克一丁点整人的意思都没有。但是同志们的话让陈克心里面一阵阵的发冷。
“陈主席,XX同志就是有千般错,他还是忠于陈主席,忠于革命的。”
“XX同志是被冤枉的,他当时只是气糊涂了,所以才胡说话的。”
“陈主席,XX的确是得罪了一些战士,可他完全是好心,没有别的意思。”
“陈主席,我也立下这么多战功,我不求别的,就是求你能放过XX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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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陈克觉得人民党好歹是以比较先进的革命理念组织的政党,他实在没想到,自己有些错的离谱。陈克看过不少描述关于整风肃反这种“红sè革命恐怖”的真相文。不能不说,这种文章倒是真的给陈克提供了很好的视角。在这些真相文里面都认为争风肃反是一场“人事斗争”,陈克现在才算是明白,在争风肃反中,相当一部分同志的确是这么认为的。而绝对有过半的同志担心整风肃反以“人事斗争”的方式牵连到自己身上。
历史上争风肃反的确杀了很不少的人,可是就现在看,绝不能说争风肃反的发动者是没有理由的。中国的封建权力分封意识,传统的功臣思想,给陈克的压力之大远远超过陈克自己的想象。当然,陈克也逐渐理解到在肃反中有过惨痛经历的毛爷爷,为什么在整风运动中提出“一个不杀,大部不抓”的运动纲要。丢了官职,还能用革命理念来进行教育,一旦开了杀戒,那就不是说要杀那么几个人。整风干部杀的人头滚滚,最后整风干部也掉了脑袋,这并不是极为罕见的个案。
陈克真心感谢毛爷爷的伟大,他不敢自比牛顿,牛顿也只敢说自己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陈克认为自己至多不过是追随在毛爷爷身后的一个后辈,不过仅仅看着这些伟人的足迹,陈克也觉得自己得到了太多的知识与力量,柴庆国既然问了陈克,陈克也就回答到:“我也觉的要向广大同志们解释,必须给广大同志一个交代。”陈克开口了,“不过咱们要解释的不是为什么要撤了这些同志,而是要向同志们解释咱们人民党,工农革命军的组织纪律。咱们为什么要建立这样的一套组织纪律,建立这套组织纪律的原则到底是什么。”
武星辰听了这话,脸sè有些变得yīn沉起来,他当然能够听出,陈克是支持陈天华的。
陈克缓和了一下表情,这才继续说道:“有理行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现在的关键是同志们到底认的是什么理。我相信,经过这么久,人民革命的到底大家也是知道一些的,传统的封建权力分封的道理,大家也是知道一些的。现在的关键是大家不认为这两个道理之间是水火不容的,不认为这是根本截然相反的两种道理。既然遇到了眼前的情况,咱们就得让同志们彻底理解这两种道理之间的关系。不然的话,什么都是白搭。”
柴庆国没有瞻前顾后,他继续问道:“现在同志们根本认识不到这么多,就我看大家现在就面临一个选择,到底是兄弟战友重要,还是组织纪律重要。就我看,相当的同志认为,还是兄弟战友重要。这咱们怎么解释?”
“是兄弟战友重要,还是兄弟战友的官位重要,我觉得这才是关键之一吧?”陈克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反问道。
听了这话,其他四名干部都不再说什么。陈克在相当程度上已经指出了事实和真实,大家也不是没考虑到这些,只是不好意思直说罢了。
“这件事咱们再议。不过我现在想说的是,今年和可能会对湖南或者河南动兵,扩大根据地。虽然未必很着急,不过总得先判断一下战略方向,让参谋部做相关的计划。”
能先不讨论整风问题,武星辰感到一阵轻松,他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率先说道:“到底是湖南还是河南,我们总得先确定一个目标。如果咱们进军河南,就会和袁世凯撕破脸。在这个时候,我觉得尤其不合适。”
出于战争的考虑,武星辰基本上不同意这么快就对河南用兵。
尚远是河南人,对于回到家乡倒是极有兴趣。“夺取河南的好处太多,从袁世凯的角度来看,河南是被咱们三面包围。但是从咱们的角度来看,河南就是顶在咱们腰眼上的一把刀。拿下河南,这个局面就完全不同。在战略上这是必须完成的步骤。”
柴庆国不同意尚远的意见,“有那功夫打河南,还不如拿下山东。好歹也把青岛和根据地连在一起。不然的话,铁路运输卡在北洋手里,青岛这个工业中心被北洋包围着,这未免太难受。”
尚远自然坚持自己的看法,“河南现在已经是遍地烽火的姿态,情报部门得到了消息,因为税收问题,河南各地都有自发的起义。不光是河南的百姓们受不了,现在河南的地主们也受不了这么高的税。”
“尚书记和家里面联络过了?”柴庆国有点不怀好意的问道。尚远家是商丘的大地主,这大家都知道。
尚远跟没有听出柴庆国话里意思一样,“有一部分消息是通过渠道得来的,不过到了土改的时候不用cāo心我家。该怎么土改就怎么土改。我不会因为家里的事情就阻挠土改。”
“现在没这么多干部投入到河南与湖南。根据地里面整风的事情尚且没有解决,再扩大根据地不过是自讨苦吃。到时候那些干部要求戴罪立功怎么办?”身为政治部主任,陈天华考虑的角度又不相同。
陈克此时已经翻完了资料,他放下文件说道:“如果河南大乱,咱们就该进军河南。维持秩序,平复局面,理由多的是。但是这两个省一定要尽快拿下,战争准备一点都不能落下。”
“这个消息是谁的?”武星辰问。能在开会时候让陈克分心的消息,应该不是一般。
陈克把文件递给武星辰,“这是河南本地的一个农民起义消息。我这次开会想讨论的是,如果河南当地起义军请求咱们介入,咱们怎么办?”
一七九 冲突的前奏(六)
一年之计在于chūn,很多事情必须在年头上要开始策划。会议开到了第二天,陈克发现柴庆国的脸sè有点不好看,像是在生什么人的气。
“怎么了?被人上门求情,也不用气成这样吧。”陈克笑着问道。
温和的慰问语言并没有让柴庆国有丝毫放松的迹象,他稍稍别过脸,脸sè更难看了。其他四名同志知道事情不太对头,想来柴庆国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有话直说。”武星辰最先开口询问,最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麻烦,武星辰已经不能再承担什么突然的意外。
武星辰这么一问,柴庆国满脸怒容的开口了,“这次咱们计划对河南用兵,我能保证我一个字都没有向别人说过,我也不记得有人在我面前提起过这件事。但是,昨天有人来找我求情,居然就说起了咱们有可能向河南用兵,希望我能给某某人一个机会。陈主席,几位领导,这件事你们若是觉得我说了什么,就大可调查我。但是这样的会议内容,居然有人敢把内容给泄漏出去,这得查。”
其他四个同志同时变了脸sè,人民党要保密的事情其实不是太多。政策,制度,党对这些内容只怕宣传的不到位,根本不存在保密的问题。要保密的则是对敌斗争方案,至少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泄密的事情。更没有出现过这么高级别的会议泄密的问题。
稍稍沉默了片刻,陈天华问道:“是谁来找你的。”
柴庆国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sè,“他没这么心眼,肯定是被别人给骗了。”
听柴庆国这么一说,大家脑海第一个冒出来的名字就是“庞梓”。
武星辰板着脸问道:“那人是不是庞梓?”
柴庆国也知道这事情是瞒不住的,如果是旁人他早就把那人给扣下了。可庞梓是自己的老兄弟,他还是个师长,柴庆国是个军长,他也把不准是不是就这么直接把庞梓给扣下。武星辰一问,柴庆国点头称是,“人家说求情是事后来求情,我这事先来求个情,庞梓毛病很多,很多认识也不高。但是我不相信庞梓会刻意打听这么机密的问题。他懒得很。”
这话要是换别人说,武星辰只怕立刻就开始训人了。柴庆国这么一说,武星辰气的冷笑起来,“你要真心担心庞梓的错误越犯越大,你当时就该把他给扣下。你这是让他出去继续胡说八道么?”
“武大哥,你不是不知道庞梓那个脾气。我把他一扣,再给他说了这个道理。你觉得他会说老实话?到时候咱们就光和他一起纠缠吧。”
“你……”武星辰被柴庆国这么直白的话给噎住了。对庞梓的个xìng武星辰是真领教过的,所以他能理解柴庆国的做法。一定要说的话,庞梓就是那种顺毛驴,自己总是要把自己当棵葱。完全一个“让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笨蛋。也不能说他不聪明,但是这家伙怎么都聪明不到自己身上去。庞梓很清楚武星辰和柴庆国其实不想把他怎么样,所以庞梓就觉得自己在别人面前应该“有担当”。这种个xìng经常把武星辰气的牙根痒痒。
“唉!”武星辰咬牙切齿的从嗓子里头憋出一声。原本好好的战略工作会议到此已经开不下去了,都闹出了泄密的问题,还怎么开会。武星辰冷下脸问道:“柴庆国同志,你昨天晚上怎么和庞梓说的?”
柴庆国回答的很利索,“我说,庞梓同志,这个消息你怎么知道的?这是高级别的秘密会议内容,你现在知道了就是泄密。我让庞梓立刻找武星辰同志汇报此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武星辰脸上,武星辰的脸sè涨的通红,如果庞梓当天晚上就来找武星辰汇报此事,或者今天一早就找武星辰汇报。泄密的事自然就能和庞梓摆脱关系。可庞梓到现在都没出现,怪不得连柴庆国都不敢再替庞梓担待此事。
原本对柴庆国隐隐的怨怼之情已经在武星辰心里头消散的干干净净,无论从组织制度上还是从兄弟情谊上,柴庆国已经仁至义尽了。
就在此时,陈克恰到好处的插话,“同志们,我们不要因为庞梓同志是个师长就把问题看的太严重。只要不是他故意探听和泄漏消息,这个错误很常见。倒是咱们几个,消息肯定是从咱们周围泄漏出去的。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是直接泄漏还是间接泄漏,咱们几个肯定有责任。现在咱们就先回忆一下,泄漏消息的环节在哪里。我先说,我的嫌疑最大。”
经过一番讨论与回忆,大家都认为自己没有直接提及任何与战略设想有关的内容。柴庆国、尚远,都先排除了泄密的可能,他两个人根本不直接参与这次军事计划之中。只要嘴上没有提及,应该不可能泄密。武星辰也大概被排除在外,在黑板上列了会议之后的行程,武星辰仔细回忆了每一个细节,应该是没有提及任何相关情况。不过武星辰记得自己对参谋长随口问了问河南方面有没有什么异常动向。如果参谋长有心的话,或许能够发掘一些端倪。
陈天华认为自己如果有泄密可能的话,那就是和政治保卫部的干部提及了当前干部问题这么大,这么多,现在真的不是扩大根据地的好时机。
等四位同志说完,陈克则说起了自己的情况。最近他收集河南情报比较多,所以从情报部门,到他的秘书,jǐng卫员,都能够看到这些情况,消息很可能是从这两个环节泄漏的。
陈天华脸sè已经变得极为难看,管理秘书和jǐng卫员是政治保卫部的工作,绝对不允许泄漏任何消息,这是最基本的纪律之一,他满脸怒容的说道。“我马上派人去查这件事。”
陈克挥挥手,“别着急,先把庞梓同志叫过来,问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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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星辰低下了视线,讨论了这么久,庞梓居然还没有出现。这不能说陈克没有给庞梓机会,按时间这都快到中午了,就算庞梓昨晚上什么都没干,白天追查这件事也得有个结果出来。抬起头,武星辰说道:“我下命令。”
庞梓在jǐng卫员的带领下出现在屋门口的时候怔住了,看来庞梓完全没想到居然被带到如此高级别的会议里面来。武星辰专门交代jǐng卫员,如果庞梓问去哪里,jǐng卫员只能回答武星辰司令请庞梓过去。
很快,庞梓的目光落在柴庆国身上,只见庞梓的脸颊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带着一副知道自己错了的畏惧表情,庞梓跨进了屋门。
“庞梓同志,知道我们要问你什么么?”武星辰开口了。
庞梓是yù言又止,大有不想承认的意思。等了三分钟,庞梓还是张口结舌的。
武星辰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温和的说道:“庞梓同志,我以淮海省军区司令员的身份正式通知你,你现在被停职了。你跟着jǐng卫员去把停职手续办了,老老实实的接受调查。”
“为……为什么?”庞梓被惊呆了。
武星辰根本不想再多说什么,他依旧平静的说道:“没有什么。我身为军区司令,我有这个权限。我就用了这个权限。你现在走吧。”
庞梓先是盯着武星辰看,又看了看旁边的柴庆国与陈克,他嘴唇哆嗦着说道:“武司令,我是说了些话,不过总不能让我卖兄弟吧。”
武星辰无可奈何的摆了摆手,他用一种几乎绝望的口气说道:“你现在什么都不用说了,调查的时候自然有人问你。你要是真想说,那时候说去。”
庞梓眼圈都有些发红,“武大哥,这什么时候了,总不能让我在背后卖兄弟吧?”
武星辰别过脸不再看庞梓,“jǐng卫员,把庞梓同志带下去。”
从庞梓被带来,到庞梓被带走,其他四个人都一声不吭。没有任何人主动给庞梓台阶,让他在会议上解释。等庞梓饱含悲愤的背影消失在院门之外,陈天华试探着问道:“这次要不要让人民内务委员会的同志也参与进来?”
陈克脸上也是完全的平静,“现在这不是敌我矛盾,属于组织纪律问题范畴,先把纪律问题调查清楚。”
听陈克这么一说,陈天华松了口气,他的语气里满是无奈,“那对同志们怎么解释庞梓同志的问题呢?我认为大家会觉得这件事里面会有什么背景。”
陈克依旧平静的答道:“实话实说就行了。固然现在会有很多同志认为整风里面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是,也会有很多同志相信党组织的决议并不是搞什么人事斗争。”
“很多同志是对革命有功的。”陈天华还是没忍住,非常含蓄的提醒着陈克。
“谁在否定他们的功绩?”陈克反问。
陈天华被这话给噎住了,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倒是尚远接过了话头,“我是有些担心,这么大规模的人事变动,一些有野心的同志肯定会跳出来。试图把这些同志给一杆子彻底打倒,这不可不防。”
“咱们不是要给这些同志盖棺定论,他们现在被撤职,是因为他们犯了错误。他们能够成为领导干部,是因为他们有相对应的功绩。这是两码事。这次整风要让组织确定一个基本理念,不管是晋升还是撤职,都只是就事论事,既不翻旧帐,也不抹灭功绩。我们党反复讲实事求是,这些同志的功绩是历史,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实,相对于现在来说,是已经存在的历史。同样,他们的错误也是事实存在的事情。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不可能让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变得不存在,那是掩耳盗铃。闭上眼睛天黑不了。”陈克回答的斩钉截铁。
“那就是说,不追究那些求情者的责任了么?”柴庆国问。
陈克苦笑了,“柴庆国同志,你刚才不想让大家对庞梓同志有先入为主的想法,我还是挺感动的,觉得心里头挺温暖的。谁都不愿意让身边的朋友,亲人,战友出问题。不想让他们遭受任何不公平待遇。这是人之常情,我认为这无可厚非。”
柴庆国微微叹了口气,“陈主席,看来你还是不肯放过那些说情者。”
陈克答道:“因为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来说情的。所以我对此没有评价。我们对这些同志也不能有先入为主的想法。实事求是就行了。”
讨论进行了好一阵子才散会。临了前,武星辰申请亲自向庞梓问话。“庞梓这个师长我看是得停职一阵子,让谁来接替这个师长的职位呢?”
陈克毫不犹豫的答道:“这是军委的职权,由军委会议来决定吧。暂时由政委来兼任师长的工作。”
武星辰回想着陈克所说的内容,意气消沉的向骑兵师师部走去。他真的不想去面对庞梓,倒不是因为觉得庞梓是大家公认的武星辰派,所以庞梓出事之后感到丢人。武星辰是觉得很难让庞梓理解武星辰自己的心情。就庞梓这个样子,他绝对会把整风看成整人的。
果然如同武星辰所想,当他面对庞梓,要求庞梓说出是谁告诉庞梓根据地要对河南用兵的消息,庞梓带着一脸“铁肩担道义”的神sè说道:“武司令,现在我如果说了是谁说的,你们还不把这位兄弟整死?你们要处置谁,就去处置吧。我不参与这等事。”
事前武星辰就料到庞梓会这么说,他耐心的说道:“庞梓,你不是对袁世凯恨之入骨,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么?你现在不说这个人的名字,如果这个消息继续走漏,最终被袁世凯知道了。那我就只能说,你庞梓就是袁世凯的帮凶。你一点都不恨袁世凯么。”
庞梓万万没想到武星辰这么说,他的脸很快就被憋红了。沉默了片刻,庞梓粗声粗气的说道:“我相信这位同志绝对不会把消息告诉袁世凯。”
武星辰身材极高,哪怕是坐在那里,也比庞梓高出去大半头,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庞梓,缓缓的问道:“庞梓同志,咱们抓了多少北洋的探子。包括你们骑兵师里头,也是抓过探子的吧。你怎么保证咱们部队里面就没有北洋的探子了?你怎么保证这消息不会被北洋的探子知道。”
庞梓对这个问题沉默不语。
武星辰等了片刻继续问道:“庞梓同志,你别不吭声啊。你怎么想的,就怎么给我说么。你不说话是不是你默认了你其实不恨袁世凯?”
庞梓紧紧绷着嘴,脸上的神sè越来越委屈,过了一阵,庞梓眼圈红了,他瘪了瘪嘴,好不容易把眼泪憋回去,这才开口说道:“武司令,你要整人你就直接说么。你也不用找这么多借口。也不用给我安上这么多罪名。我去见柴庆国,就是想给一些人担保,他们不是坏人。你看现在弄的成什么样子了,部队里面到处是风声,一说就是谁谁谁是个大坏蛋。武司令,这些同志是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他们不是坏人。”
一八零 冲突的前奏(七)
庞梓拒不回答到底是谁泄漏的消息,武星辰也没办法。这次整风运动中,军队里面不少干部就是因为有打骂战士的军阀作风,所以才被撤除了职务。作为军区司令,武星辰自己不能带头犯这个错误。更何况,他也不认为打骂能起到作用。
武星辰耐心的说道:“庞梓同志,你认为我们调查不清楚是谁找过你么?这次从会议结束,到你找柴庆国谈及此事,这中间的时间没多久。找到泄密者一点都不难。”
“哼!”庞梓冷笑一声,却不接话。
武星辰心里面咯噔一下,陈克自己就坦然承认,从他这边泄密的可能最大。与会的同志们也这么认为。大家都觉得,最好的情况莫过于有人在会议召开的时候得到了情报,然后出现泄密事件。这样的事情固然严重,却还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完全属于纪律问题,牵扯面也不大。
棘手的事情在于,如果是有人根据陈克的行动推断出了未来的战略方向,从而出现了泄密问题。这可就不是单纯的找出“泄密者”这么简单。那就说明整个组织构架上面有问题,必须对整个组织构架进行整顿。在整风运动的大背景下,再对情报和保密工作进行全面整顿,整风运动的局面会大到让人畏惧的程度。武星辰知道一部分同志能够认清整风,他同样知道更多的同志会产生错误的理解。
武星辰很了解庞梓,他看得出庞梓这冷笑极大可能是因为泄密者并不是在会议上得到的情报,而是通过自己总结情报得出人民党有可能要对河南用兵的推论。
“庞梓,你是真的认为泄密不重要?咱们的情报安全不重要?如果这个情报被袁世凯得到,他们事先做出相应部署。咱们对河南的军事行动就会遭到很多不必要的损失。这不是钱或者物资的问题,这将是很多同志们的生命!这点你可不要想错。”
“袁世凯算个球!”庞梓冷笑着答道,“别说现在,就是前年我带兵去河北的时候,咱们真的两路夹击,袁世凯能渡过黄河退回běi jīng么?现在咱们打外国人也就打了,青岛的时候,德国人大炮多得很,地堡群连绵不断。咱们不照样给打下来了。如果说让我的骑兵师全歼北洋,那是说大话。我们一个师绝对能扫平山东或者河南。他们根本就不经打。”
武星辰早就知道庞梓肯定会来这么一通,他冷笑一声,“哼!庞梓同志,我听你这话,觉得你带的不是工农革命军。你这带的明显是你自己的响马。”
在武星辰这般嘲笑之下,庞梓的脸立刻就涨红了,“我在河北杀得满清不敢出běi jīng城。我打青岛也有战功。武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武星辰大大的冷笑一声,接着他脸sè顷刻就变得严肃,甚至有点狰狞起来,他腾的站起身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武星辰指着庞梓的鼻子问道:“庞梓,你他妈算老几啊。你为建立骑兵师出过一分钱?你自己也拉过杆子,你能不知道建立几千人的骑兵师要花费多少。和天华同志在南宫县拉杆子的时候,你霸占了整个南宫县押镖的活,你才养了多少人?有五百人么?!你们吃的鸡鸭鱼肉从哪里来的,你是庞梓买的?不都是天华同志办的农场给你供的么?你自己能造一粒子弹么?你现在说起来,你骑兵师如何如何。没有人民党,没有根据地,你还组建骑兵师?你没睡醒吧?”
这番抨击跟刀子一样,庞梓的脸登时就白了。若是别人说这话,庞梓还能装作不在乎,可是被自己的大哥武星辰这么一通毫不留情的抢白,庞梓完全无法接受。
武星辰都快气疯了,他再也不想照顾庞梓的什么“体面”。现在武星辰胸中满是无法遏制的愤怒,他一面拍着桌子一面大声喝道:“庞梓,你也是条汉子,你自己拍拍胸脯问问你自己,骑兵师没了你就不能打仗了?我且不说你自己想单独拉队伍,你一个人都带不走。就算是你们整个骑兵师出去了,没有参谋部,没有后勤处,在外头你除了能当土匪之外你还能干什么?你要是真的这么觉得你庞梓了不起,好啊,那我现在就可以让骑兵师集合,你庞梓可以骑着高头大马告诉同志们,你自己想拉杆子,从此再也不是人民党的人了。我武星辰可以用淮海军区司令员的名义保证,谁愿意走,我们军区欢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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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梓听着这话,不仅脸sè惨白,浑身都开始打颤。
武星辰这么一通发泄,也算是平息了些情绪,“庞梓同志,你今天把这件事给后面问话的同志交代清楚。你不交代也可以,你就可以走了。”
也不管庞梓有什么反应,武星辰转身离开了骑兵师师部。
陈克听了武星辰的汇报,微微皱起了眉头。武星辰低下头,“陈主席,我一直觉得庞梓是个好兄弟,当师长的时候也很能干。这点上我是太纵容他了。我愿意承担责任。”
陈克冲武星辰摆摆手,“这个不着急。我觉得庞梓同志说的好人坏人这个问题很好啊。”
对于21世纪的青年来说,在反传统的这个年轻浮躁的氛围下,好人坏人已经不是评价人的标准了。如果有谁说“XX是个坏人”,那往往会被人认为见识太差。如果某人拍着胸脯说,我是个坏人。大家其实不觉得他是坏人,而是觉得这人未免“太二”。
不过一百年前的中国,这个好人坏人还是评价一个人的标准,甚至是最重要的标准。这个标准的问题在于,一个人如果是个公认的“坏人”,如果被打死了……,那也就被打死了。没人会在意。陈克从来不是一个注重“犯罪者权益”的人,不过他也不认为“道德法庭”可以随意决定人的生死。
陈克请武星辰坐下,这才说道:“武星辰同志,庞梓同志这么一说,我觉得他的心态很是能代表一部分同志的想法么。他们应该不畏惧惩罚,不过他们可一点都不愿意当坏人。”
武星辰的思路一时跟不上陈克的想法,沉吟了一阵之后,武星辰才惊讶的问道:“陈主席的意思是,一事归一事。绝不牵连么?”
“一个人的想法都不是孤立的。任何想法都是他整个思想体系的表现。但是,我们现在不可能完全解决思想问题。因为我们当下的很多物质条件不具备。脱离了物质条件,单纯的强调思想境界,那就只可能有极少数人能够过关。所以,我觉得这次庞梓同志说的很好啊。我们要向根据地干部群众说明,任何一件事都有始有终。我们不会揪住别人的小辫子不撒手,也不会翻旧帐,更不会秋后算账。我们不提及好人坏人这个说法,因为现在群众们都认为好人是不会犯错的,犯错的都是坏人。不管他们自己怎么要求自己,他们是这么要求别人的。所以不要牵扯好人坏人,我们只要要求当前的事情必须有说法,有交代。你觉得如何?”
陈克这么一大通话说下来,武星辰一时半会没有能够消化完。这时代的确是一个“好人”与“坏人”进行斗争的时代。根据地里面大杀反革命,很多干部除了要按照规定解释清楚之外,还得给这些家伙扣上“大坏蛋”的帽子,以证明根据地杀他们是极为有道理的。人民群众对人民党歌颂劳动群众的宣传很满意,因为这些宣传承认老百姓是好人,老百姓自然喜欢。
现在很多同志之所以对整风运动很抵触,庞梓那句话很对头,因为这些错误很可能就把他们给直接划到了“坏人”的行列。好人可以杀坏人,在这个时代可是个公理。哪怕是为了自己,也没人想沦落到可以“被好人任意屠戮”的坏人行列中。
“这个我觉得很好!”武星辰想通了关节后连连点头,“但是陈主席,如果这么一来,我们用什么道理向同志们和群众解释呢?”
武星辰所指的道理,就是根据地的政治与社会理念的基本概念。陈克笑道:“就用社会主义理念来解释。推动人类社会进步的是生产力,而革命是为了最大限度的解放生产力。归根结底,就是劳动二字。”
两人在这个方面上谈了好一阵,武星辰很久没有和陈克如此推心置腹的讲过理念问题,听着听着,他感到自己对社会主义制度的认识是颇有误区的。
劳动是创造财富的唯一方式,如果以这个角度来看,社会自然就是分为剥削阶级与被剥削阶级两大对立阶级。中国传统的好人坏人的划分方法,在这么旗帜鲜明的划分方式下就没了存在基础。
在人民党中,犯错误,只要不是成了剥削阶级,把矛盾上升到“敌我矛盾”,那么就与好人坏人无关,这是“人民内部矛盾”。在《矛盾论》里面说的清楚,人民大众和封建制度的矛盾,用mín zhǔ革命的方法去解决;**内的矛盾,用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方法去解决。只要不从干部直接沦为“坏人”,沦为“敌人”。这矛盾就能被相当一部分在整风被撤职的同志所接受。
得到了陈克的明确指示后,武星辰兴奋的说道:“我现在就去和陈天华同志讨论此事。”
“好,”陈克答道,“不过武星辰同志,我是真心希望以后同志们能够先就问题拿出看法来,因为要遵循基本政治理念的不仅仅是同志们,我也要遵循这些基本政治理念。”
武星辰突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感动,他向陈克认真的敬了个军礼,大声答道:“是!”
一八一 冲突的前奏(八)
“我本来就不是坏人。”吕凯文高声说道。他完全没想到和他谈话的同志居然提起了这个话题。自打弄虚作假被撤职之后,吕凯文是如坐针毡。响当当一个团长,尽管没有沦为阶下囚,可突然间职务全部撤销,被迫接受调查与批评,最痛苦的莫过于还得进行“自我批评”。
在吕凯文看来,能让所有同志共同尊敬的陈克主席感到高兴,这本该是极大的功绩才对。可在政治部的同志眼中,这偏偏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过了。
刚被抓的时候,吕凯文一开始还试图争辩,激烈的冲突就爆发了。
“我想让陈主席高兴有什么不对?只要稍微准备一下,我们就能够在一天里面完成极大的工作量。我觉得这连弄虚作假都不算,我们是真的能够办到啊!”吕凯文认为自己没错。
政治部的同志答道:“每天的工作量都有安排,你打乱了工作安排,后面的工作会不会受到影响?肯定会受到影响。一个团的同志们休息不好,大家能真心高兴么?大家不高兴,陈主席会高兴么?你这么胡搞一番,就算是一时蒙骗了陈主席,其他部队的同志能高兴么?吕凯文同志,你要的甚至不是陈主席一个人高兴。你要的是陈主席高兴之后的赞美和奖励。你一个人的荣誉和高兴,这是建立在很多人不高兴基础之上的,甚至是建立在参与工程的所有同志不高兴之上的。你觉得你这么做对么?”
被如此迎头痛击,吕凯文很快就换了说法:“我们团本来就干的很好,我只是想干的更好。马上就要过年了,马上也要休息。一时的疲惫很快就可以歇过来。”
“工程进度的安排是指挥部统一规划的,不是你一个人想怎么办就可以怎么办?你现在这么说,那为什么不早早的把工作进度调整递交给指挥部?为什么突然就自作主张?吕凯文同志,你这是不老实啊。你前面犯了错,你不说赶紧去认识这个错误,现在还继续编织理由,你这是继续在犯错。你如果还是想继续证明你所作所为是正确的,那你不要再说下去了。我们不让你继续说,不是说不听你解释,而是让你继续说下去,对你没好处。”
既然话说到了这里,激烈的交锋暂时中止。
在之后的数次谈话中,吕凯文先是坚持认为自己没错,后来看拧不过政治部的同志,只好勉强承认自己有些事情做得不足。但是即便如此,吕凯文依旧强调自己是有功的,在整个工程中表现很出sè。而且他的本意不是想欺骗陈克主席,只是想让陈克主席高兴。
既然吕凯文依旧无法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讨论就办法继续进行下去。每次谈话都有记录,政治部主任陈天华看了吕凯文的约谈记录,忍不住在上面批示了一句话,“不老实!”
政治部的同志当然觉得吕凯文不老实,只是同志们原先觉得吕凯文好歹是个团长,怎么都不可能不老实到这个地步。只是一次次越谈,吕凯文面对问题根本拒绝承认错误的做法,不仅让同志们感到气愤,甚至让同志们有种恶心的感觉。
政治部主任陈天华安排同志们要向接受整风的同志们讲述“组织上没有吧同志们当坏人”这种概念,负责与吕凯文谈话的同志们心里面就感觉没底。果然,没有把吕凯文当坏人的话一说,吕凯文立刻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来了jīng神。
“我本来就不是坏人。我所做的本来也没有坏心……”吕凯文高声说道。
“吕凯文同志!你先冷静一下!”政治部同志立刻打断了吕凯文的话,“组织上不认为同志们是坏人。可是组织上也不认为不是坏人就是好人。我们谈的是问题,我们不管你是好坏人!不可能因为你是好人,你就没有错误。你要认识到你所犯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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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几天的拉锯战,吕凯文也不太敢坚持自己没有错,他有些嘟嘟囔囔的说道:“我做的事情的确让陈主席生气了,也让兄弟部队的同志不高兴。这点我的确做的不对。”
政治部的同志看到吕凯文总算有了点进步,承认自己有不对了。只是这么点进步实在是距离深刻认识相差太远,有同志稍微不耐烦的说道:“什么不对?你这摆明了是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负责越谈吕凯文的政治部同志等先说话的同志说完,这才开口,“吕凯文同志,我想知道,你到底在乎什么?是在乎你这团长的职务?觉得承认了错误之后这团长的职位就保不住了么?”
政治部的同志并不是只与吕凯文谈话,他们要和很多同志越谈,这些约谈不管丰富了政治部的见识,吕凯文这类同志并不是少数,在一部分已经彻底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真心承认了错误的同志们讲述自己的思想变化的时候,相当一部分都坦承,“担心承认了错误之后官位不保,觉得自己要是能把自己的错误给敷衍过去,还是能够官复原职的。”
越谈吕凯文的同志认为吕凯文也是这种心思。已经有同志认为干脆直截了当的告诉吕凯文,他是别想再保住团长的职务了。但是政治部并不想做的这么狠,如果把这个讲清楚,吕凯文很可能承认错误的时候只是自暴自弃。吕凯文可以自暴自弃,政治部的同志还是想挽救吕凯文的。只要他能认识到自己错了,真正的承认错误,不把官位放在心里面,而是深挖思想根源,与政治部的同志一起去理解为什么会犯下这种错误。
能够做到这点,那说明吕凯文还是一个合格的革命同志。这世上谁不犯错?如果犯了错就给一棍子打死,人民党就可以先把自己给杀光。连陈克主席也不可能幸免。
不过吕凯文的表现越来越让政治部的同志感觉,他真属于的无可救药的范畴。即便如此,政治部的同志还是不愿意过分刺激吕凯文。“觉得承认了错误之后这团长的职位就保不住了么?”这是非常含蓄的说法了。
吕凯文听到这话,先是怔住了。接着脸sè变得极为难看,过了好一阵,他挣扎着说道:“我给组织立下过大功。我跟着陈主席当兵,打仗从没有怕过死。我也关心同志们,从来不贪污,这个团长是我一刀一枪拼出来的。”
政治部的同志温言说道:“吕凯文同志,组织上就是认同了你的指挥能力,认同了你以前的出sè表现,认同你的模范带头作用。所以才让你担任了团长的职务。你以前的那些工作,组织上不是没有看到。所以,你以前努力工作的结果的就是成为了团长。可是这件事到此已经结束了。你有没有这么觉得?”
吕凯文脸sè变得有些发白,他低下头沉默了好一阵,这才抬起头问道:“那我的功劳就只值这么一个团长?我以前的功劳就一笔勾销了?”
看吕凯文总算是说了真心话,政治部的同志心里面松了口气,他的态度更加温和起来了,“吕凯文同志,组织上这次要我们对同志们说清楚,你们的功绩绝不会被抹杀。因为正是有千千万万党员干部同志战士的努力,才有人民党和根据地的现在。你们参与创造了人民党的历史,你们也参与创造了中国的历史。闭上眼睛不是天黑。你们曾经做过的一切,我们不仅记得,我们也有专门的文史办公室。都记在咱们人民党记载的史书里面。”
吕凯文听着这话,脸sè稍微好看了点。
“但是,历史为什么叫做历史。因为他已经结束了,谁都不可能回到昨天,把昨天重来一遍。我们现在谈的不是你那光荣的历史,我们谈的是你犯下的错误。你到现在为止,要么说些个人想法,要么说些与之无关的历史,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这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组织上撤了你的职务,我们来和你谈话,谈的是你弄虚作假的错误。而且本着批评与自我批评的原则。组织上希望能够你弄清你的错误,找到思想根源,以后不再犯这种错误。”
吕凯文的脸sè又变的难看起来,他沉默了好一阵才说道:“那么我这个团长已经被撤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了?”
政治部的同志忍不住叹了口气,“当时就已经宣布中止你团长职务的命令,这就是说你早就不是团长了。”
“那……,那有些同志来见我,怎么还称呼我吕团长?”吕凯文嘴唇哆嗦着问道。
看着吕凯文的惨状,政治部的同志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应对,他只能温和的说道:“来探望你的同志为什么这么叫你,那是同志们自己的选择。但是从组织关系上,你早就不是团长了。这点还请你弄清楚。”
吕凯文嘴唇猛地哆嗦了一下,他愣了半晌,突然呜呜的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