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大条了
知道眼前这位身形高大的景府护卫不是只在嘴上说说,敢真动手砍了自己的脑袋,浑身发软的孙公公哪里还敢多说一句,任由两个小太监架着就是灰溜溜的朝着山下跑去。
只是在心中呐喊,与景府不死不休!
噗!
三人路过黛丽丝时,空气中传来一股怪味,黛丽丝皱了皱鼻子,回身望了一眼气味的来源,就见孙公公的裤子后边湿了大片,居然是给吓尿了,她来不及捂嘴就是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之后又陆续有站在路边观望的百姓发现,四周就是哄笑不已。
让得孙公公羞怒交加,恨不得脚下有个地缝,一头钻进去。
“老夫人,先前只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左右您也没有吃什么亏,不如这就请您移步入寺内上香,悼念归尘大师?”
直到见孙公公跑的没影了,萧径才松了口气,然后对着景老夫人拱手,客气的说道。
萧径没敢再提被砍掉头颅的禁军伍长。
看景老夫人的态度,是保定那位景府护卫了。
先前景老夫人可是什么话都敢说,一点不晓得忌讳,他不想再招惹什么麻烦,左右孙公公不会善罢干休,不如让他借太子的势和景府争斗好了。
他乐的看戏就行。
跟着萧径一起走出来的几个官员这半天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有的低头双手插进袖子里装驼鸟,有的假装没看到茫然四顾,还有人则是脸sè冰寒,作冷眼旁观状。
“也好。”这回景老夫人没有再为难,牵着林雅的小手踏进寺门。
好一个景府老夫人!
巾帼不让须眉!
林雅在心中一阵赞叹。
不过随即,便是一阵阵的发悚,林家给她的任务……她哪里是景老夫人的对手?
自从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内情后,江龙就是只在一旁看着,没想要再往上凑了,男人要有担当不假,但也要有脑子,懂得审时度势,该出手的时候再出手,不然他在不了解情形的情况下,贸然说出的话语与观点,反而会拖景老夫人的后腿。
这时见萧径低头,孙公公灰溜溜的逃离,他暗赞景老夫人果然不简单。
一字一句不离对方必须顾及的破绽。
针针见血,掌控全局,各种手段玩的是炉火纯青!
有同样想法的还有黛丽丝。
白发老妪似是看穿了黛丽丝的心思,冷不丁的开口,“你真以为上边派你遣进景府,只是看中了景府的银子?”
“难道还有别的?”黛丽丝诧异,她来执行任务之前,上边表露的就是这个意思。
“你太小,不清楚前尘往事,景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白发老妪轻声说了一句,就是又低下头,不再言语了。
景老夫人走出几步,突然停下,转身朝着江龙轻轻招了招手,就在江龙快步上前之时,萧径拱手道:“寺内有异国使节,本官还要进去在一旁陪同,就不再这里打扰老夫人领着后辈上香了。”
说罢,用眼角淡淡的瞄了一眼江龙,就是转身离开。
说到底,这个萧径宁愿得罪太子,也不愿和景老夫人结恨,是因为敬畏而不是和景家的关系有多好,才有所偏颇。
真要是有可能,萧径甚至也希望景府家破人亡!
景老夫人没有理会离开的萧径等人,待江龙走过来后,就是用另一只手拉住了江龙。
姚妈妈最是了解景老夫人,不用吩咐,就是立即让跟在后边的景府众人拉开距离。
黛丽丝也放缓了脚步,暗忖景老夫人有什么话要对景江龙与林雅说。
同时也是眼睛微眯,果然,在景老夫人眼中,景府名正言顺的少夫人林雅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而自己虽然代为打理景府全面事宜,但终归只是外人。
有什么重要知心的话,景老夫人并不会对自己说。
只是看自己颇有几分手段,借以利用么?
黛丽丝心中冷哼,迟早有一天,这景府会是自己的!
景府护卫们跟在最后边,待和景老夫人等人拉开了距离,便是凑在一起说笑了起来。
“世豪,刚才好样的。”
景府护卫的队长陈泰上前一步,拍了拍先前杀人护卫的肩膀。
刚才身上杀气十足,出手异常果断,吼声如炸雷的关世豪这时却是露出一张憨厚的笑脸,挠了挠头回道:“这不是轮到我了么?”
此语一出,刚刚还脸上都有笑容的景府护卫们似是想起了什么,尽皆沉默了下来。
好半晌,头发已经花白,但个头高大,看体形比刚近中年的关世豪还要壮硕几分,左手带有残疾的陈泰才重又开了口,“我们这些府中护卫,当年不是老侯爷的亲兵,便是小侯爷的亲随,都曾是受了景家大恩的。
许多人也许几十年前就应该是死人了,但却承蒙景家两位侯爷及时出手相救,才得已活到现在。
我们的命是两位侯爷给的,所以将来也要把命还给侯府!”
“是!”众护卫低声齐喝。
关世豪更是激动的说道:“当年在战场上,我被蛮人砍断了左手手筋,差点就交代在那里了,是老侯爷突然杀到,扯了我一把,才让我闪开了蛮人砍向我脑袋的大刀。
我这条命,是老侯爷给的。
因为伤残我退了伍,老侯爷又把我安排到了府中当护卫,这些年我娶妻生子,虽然过的不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但也着实荣光享受,比当年在老家时要好的不知多少倍。
所以陈泰老哥你放心,这回即是轮到了我,我便不会有半点退缩。
不就是掉脑袋么,咱们都是上过战场,不知见过多少死人的硬汉子,会怕这点事?
死就死了,十几年后,咱又是一条好汉!”
“说的好!”诸多景府护卫都是对着关世豪竖起了大拇指。
陈泰也是赞许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道:“现今的景家不比以往,虽然上边给赐了块牌子,但却也夺了景家的爵位,而且小少爷太过懦弱,即便现在老夫人仍能撑起整个景府家业,却也是非常艰难。
所以咱们必须要杀伐果断,不能让人给小瞧了去。
只有这样,景府的仇家才会有所顾忌,不敢找上门来寻仇。”
“陈泰老哥,这些咱们都懂。”有人出声应和。
“我知道大家都是不怕死讲义气的,不过我丑话也还是要说在前边,如果将来轮到谁了,却是个孬种,害的景府折了颜面,可别怪我刀下无情!”陈泰一声冷喝。
众人间的气氛就是有些凝重。
接着陈泰又补了一句,“而且大家也要记得,景府若是垮了,我们这些景家护卫也是必死无疑!包括你们的家人!”
“我关世豪绝对不会!”关世豪猛然拍了拍胸脯,打破氛围,“不过老哥你知道我没什么喜好,就是喜欢喝两口,若真的哪天我去了,到时你可要在坟前给我多倒上几碗酒才行。”
“你小子放心,逢年过节,都少不了你的。”陈泰哈哈一笑,在关世豪的肩膀上重重的捶了一下。
景府护卫间的气氛又是缓和了下来。
直到景府众人走远了,几个禁军军士才上前把死去伍长的尸体收敛起来。
连孙公公都不能把景家怎样,看来这个伍长是白死了。
有一个身份比那位伍长还高的禁军将领这时手捧着伍长的脑袋,眼神一片悲痛,良久之后,猛然抬头,望向景府众人背影的目光中,飙shè出无尽的杀意与怨毒!
宫廷禁军多是世袭,也就是说老子是禁军军士,那么后辈将来长大了,可以挑一个身手好的来继承老子的名额。
这个后辈不单指亲生儿子,族内的侄儿也是可以的。
又因为禁军不用上战场,还可以在京城耀武扬威,所以禁军是很吃香的。
于是很多熟识的禁军,如果对脾气,关系也是真的不错,便会联姻结成儿女亲家。
被杀死的伍长,便是这位将领几个女婿中的一个。
女婿死了,不但老友会悲伤痛哭,他的女儿也怕是要守一辈子活寡。
虽然他可以接回女儿,让女儿再嫁,但以两家的情份,却实在是磨不开面子。
想起这些种种,他怎能不恨那个护卫,不恨景家!
或许这个将领官职不高,对于景家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小虫子,但有时候一些小人物遇到合适的良机也是能给你带来大麻烦的!
“先前可被吓到?”
走出几步,景老夫人关切的看向了江龙。
江龙轻轻摇头,“孙儿只是担心得罪了那位孙公公,孙公公会在太子面前说咱家的坏话。”
又认真打量江龙的脸庞几眼,见江龙果然没有露出害怕的神sè,景老夫人才松了口气,她真怕刚才护卫出手,砍掉人头的场面太过血腥,会吓到自己的乖孙子。
不过松了口气的同时,她也是发现此时的江龙和以往有些个不同。
好似突然间长大了许多。
“这个倒是不怕。”
景老夫人淡笑,“左右太子一直瞧咱家不顺眼。”
嗯?
景家居然和太子一直不对付?
江龙心中猛的一跳!
那可是太子啊,未来的天子,皇上!
被此人瞧不顺眼,那等老皇上死了,景家岂不是随后就要被新皇帝抄家灭门!
如果说之前黑衣卫的出现让江龙提高了jǐng惕,暗自小心。
那么现在,则是发觉事情大条了。
第三十二章 莽撞
真的是大条了!
被当今太子视若眼中钉,景家前景堪忧!
江龙脸上尽量保持着淡然不变的神sè,心中则是暗自苦笑。
就说老天爷不会这么好心,自己前世并不是rì行一善的大好人,而是rì行最少一骗的坏家伙,凭什么让自己穿越到这里来享齐人之福?
出身豪门,身边有国sè天香的娇妻与天真可爱的丫环,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
江龙心中无力,止不住的升起浓浓的沮丧。
“不过你和雅儿也不用担心,太子虽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在还没有坐上皇帝宝座之前,咱们景府也不用太过惧怕他。”景老夫人察觉到林雅的小脸被吓的煞白,连忙安慰,“而且就算是他继了位,轻易间,也不敢把咱们景府怎么样。”
江龙听到这里,心中升起浓浓的好奇。
景家连侯爷爵位都被夺了,还有什么倚仗可以和太子抗衡?
感觉到景老夫人用力握了握自己的小手,林雅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
不过心中升起浓浓的苦涩,林家长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无知者无畏啊!
听听,景老夫人连太子都不怕,可林家长辈居然还想要让她在暗中掌控景府权柄,把家财划到林家名下。
这点心机和景老夫人的手段相比,真是幼稚的可笑!
林雅同时也是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景府了。
以前在未嫁入景府前,她还真的以为林家与景家是门当户对呢。
江龙与林雅被挑起了对景府浓浓的好奇心,但景老夫人偏偏担心讲出来的太多,会把他们二人给惊吓的,在景老夫人眼中二人仍是没长大的孩子,于是转换话题,不再说这方面的事情了,直把江龙与林雅勾的心痒难耐。
但又因为各种原因不好主动开口去询问。
寺门口一位禁军伍长被砍掉了脑袋,事情闹的颇大,不大功夫就是传入了很多人的耳朵,于是寺中其他人远远见到景府众人,就是立即避开。
此时能踏进寺门的都是贵族或者官员的家眷,隐隐之间,景府被孤立了。
不过景老夫人并不在乎,景家还是侯府的时候就不多和官宦来往,这些人避开一些,她反而觉得正好可以耳根清静一些。
不然一个个跑上来询问刚才杀人的详细情况,她一遍一遍的回答解释,还不累的口干舌燥?
没人上前打扰,景老夫人正好趁机教导自家的乖孙子。
至于林雅,在一旁听听也是无妨。
景老夫人步伐缓慢,走在寺庙内打扫的很干净的石板路上,“江龙,你刚才是否觉得关世豪有些个太过凶残了?
一出手,就取人xìng命!”
“这个……”江龙稍作沉吟,才开口回答,他前世没少杀人,倒不觉得关世豪有什么凶残不凶残的,“孙儿只是觉得他有些鲁莽,起先把刀架在孙公公的脖子上,之后又砍了禁军中一名伍长的脑袋,不管不顾只图着自己痛快。
而且瞧着他的架势,如果孙公公再嚣张一些,他怕是连孙公公也给就地斩杀了,这样会给景府带来麻烦的。”
林雅闻言暗自点头,与江龙的观点一致。
如果让她做事后处理,她会选择将关世豪踢出景府的护卫队。
这般莽撞的惹祸jīng如果不早些拿下,将来迟早有一天会给景家惹来滔天大祸!
景老夫人听出江龙言语中对关世豪有诸多不满,却是蓦然板正脸sè,沉声问道:“你真以为他杀了禁军伍长,甚至还敢对太子身边的红人孙公公动手,只是图一时痛快?”
听到景老夫人的反问,江龙品出了一丝不对劲。
就算关世豪再鲁莽,再没有长脑子,总也应该知道害怕吧?
杀禁军伍长,甚至还一再朝着孙公公亮刀,难道他真的不怕死?
人傻起来有多种多样,但却是没有傻成这样的。
仔细回想先前事情的经过,他蓦然发现,关世豪之所以变脸动刀,都是因为有人辱及景老夫人!
先是孙公公让景老夫人带上众人滚蛋。
关世豪把刀架在了孙公公了脖子上,之后禁军伍长先动手,关世豪才舞刀砍掉了其脑袋。
后一次是孙公公走出寺门,威胁景老夫人,还说要让景府家破人亡,关世豪再次拔刀。
见自己发问后江龙没有立即回话,而是凝眉沉思,景老夫人双眼微亮。
什么时候自己的乖孙子居然会动脑子了?
当然,这是好现象,所以景老夫人没有开口,任由江龙思考。
三人慢行,走出二十余步后,江龙突然对着景老夫人欠身弯腰,“先前孙儿见nǎinǎi受人轻慢,却没有立即挺身而出,是孙儿不孝!”
“你以前没有接触过府中事宜,不知晓得具体情况,不怪你。”
江龙虽然没有直接开口说出自己的发现,但这句道歉却也是点明了其中的要点,景老夫人笑着扶江龙起身,“你年龄还小,又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情,所以不晓得世家豪门的颜面有多么重要。
孙公公是太子身边的红人,他先前让我离开,为什么我没有选择退却?”
林雅出身豪门,亲生母亲去逝后,又经历了人情冷暖,对于豪门颜面的重要xìng却是比较了解的。
好比林家,这些年已经是大不如前了,不然也不会对景府家财生起贪念。
不过就算是生意亏空,府中银钱拮据紧张,林家cāo办起红白事,以及主人出门办事也都仍然是大手大脚,丝毫不在这方面节省银子。
要的就是一个体面!
而只有有了体面,才会被别人看的起。
不然一旦露出家道中落的迹象,别说是生意上的好友,就是往常走的极近的亲戚怕也是不会上门了。
那个时候,只有讨债的与仇家会上门,落井下石。
林雅年龄不大,却晓得世态炎凉。
江龙没有在豪门中生活的经验,原身又是个没长大的少年,其记忆对于这方面没多大帮助,最终江龙只能大体的品咂出一点味道。
那就是示弱丢了颜面,仇家便会觉得你好欺负,纷纷打上门来。
景老夫人嘴里问着,却没指望江龙回答,因为以前的景江龙太过稚嫩,她即便发现现在的江龙不一样,成熟了一些,但仍是习惯的把江龙看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现在讲这些,也不过是觉得该让江龙通晓一些事情了。
“是因为景家当年结下的仇家太多,所以我不能退,不然那些人得到消息便会以为强硬了一百多年的景家变的软弱好欺负了,个个都会杀上门来!”景老夫人沉声道:“你只看到了关世豪鲁莽,却不晓得他是为了杀一儆百,让人不敢小看我宁远县景家。”
江龙知道景老夫人这是在借机教导自己,而自己对这方面确实也是懂的不多,所以便沉默的听着。
“关世豪是当年你爷爷身边的亲兵,身手不弱,立过几次战功,xìng格倒也的确是有点莽撞,不过他再傻,会不知道杀了太子身边的红人孙公公,咱们景家再势大,也保不下他?
太子的颜面,不是那么好驳的,更何况是杀他身边的亲近之人!
所以你不但不能责怪他,反而要感谢他对咱们景府的一片忠心耿耿!”
宁愿舍掉了xìng命,也要维护景府的颜面,这份忠心,的确是让人惊叹。
江龙这时对关世豪的印象,彻底改观。
同时也是心生疑问,当年原身的爷爷对关世豪有多大的恩,才能让关世豪对景府一片忠心。
等有了空闲便去和这些护卫聊聊。
江龙暗中拿定主意。
终于,一行人来到了伽蓝寺的主庙堂,庙堂正厅供奉着一座高达两丈全身鎏金的佛像。
佛像宝相庄严,一双似睁似闭的双眼似乎在打量着庙堂内的所有人。
“江龙,雅儿,你们两个去上第一柱香。”
景老夫人一边吩咐,一边把林雅的小手递到了江龙的掌心。
一阵温热柔软的感觉自掌间传来,让得江龙心中一荡,不过却是面上不显。
林雅则是没想到景老夫人会来这么一出,先是紧张,怕江龙发怒,这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江龙喝骂,还不得羞死个她?
之后见江龙没有生气,又是一阵羞赧,白晰的俏脸上浮起一抹醉酡般的绯红。
江龙拉着林雅白玉般的小手,来到佛前,自有人将点燃的香递到他们手中。
二人弯膝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之上。
闭起双眼,各自念念有词。
江龙不知道林雅许了个什么愿,眼睛只是偷偷撑开一条细丝,看了林雅的侧脸一眼。
片刻后,二人起身。
这回江龙一个没忍住,主动伸出手掌,牵住了林雅柔若无骨的小手,退到了景老夫人身边。
景老夫人看到这一幕嘴角立马挑起一抹开心的弧度。
没人比她更想见到二人合好。
她的嫡重孙还要由林雅来生呢。
景老夫人接着也上了香,一众人退出庙堂,然后又走向悼念归尘大师的院落。
一众景府护卫不远不近的跟着。
却是都给忘了今天景长发也跟了过来。
~
原来麒麟也成了手残党。。
第三十三章 崇拜
景长发缩手缩脚的跟在景府众人的最后边,干瘦单薄的身体在山风的吹拂下,瑟瑟发抖。
胖男孩景铜钱则一直在扯着景长发的衣袖想要让爷爷走快点。
最好能加入前边众人的队伍,走到景老夫人的身边。
关世豪砍掉禁军伍长的脑袋时,因为隔的远,前边有人群挡着,景长发又及时的捂住了景铜钱的眼睛,所以景铜钱并没有看到那人头飞起脖颈喷血的血腥场面。
虽然事后也有被惊到,却是没有被吓破胆。
他随着景府众人走进伽蓝寺,在寺门口路过也只是看到地面上留有的几摊鲜红的血迹,没有见到禁军伍长断头的尸身。
甚至先前发生的事情,让景铜钱记忆最深的,是景老夫人的气派。
一个军士,一个锦衫白脸,小男孩还小不知道什么是太监。
另外还有一个穿着华丽官袍平rì里耀武扬威的大官,都不是景老夫人的对手。
此刻景铜钱对于景老夫人那是相当的敬仰与崇拜,并觉得身边的爷爷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如果能让他选的话,他宁愿选择当景老夫人的孙子,也不要景长发这个爷爷。
不过爷爷不止一次说过,迟早让自己当上景府的主人,到那时,他就是景老夫人的孙子了。
景铜钱的心中兴奋的想着。
景长发如果会读心术,知晓了胖孙子的想法怕是要气的吐血。
等景府众人在前边上过香,景长发拉起胖孙子的手,就是急匆匆的踏进庙堂内,双膝一软,连带也拉着景铜钱扑通一起跪在了宝相庄严全身鎏金的佛祖面前。
景铜钱一个不防,膝盖磕的生疼,不满的伸手拍打了一下景长发。
此时的景长发另有心事,没有注意。
这两天在景府中,他实在是给吓坏了。
那天晚上找他合作的老妇人,居然是个鬼!
俗话说的好,生平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但景长发早就在打霸占景府家财的坏主意,这心中有鬼,自然也就怕鬼了。
他先后找来好几个丫环旁引侧问,最终的结果都是说那个老妇人早就死去多年了。
他偷偷亲自溜去那个小院查看,也是看到了那个老妇人的遗像,高高悬挂在墙壁上。
人老了,上了年纪,身子骨渐渐虚弱,jīng神也是不济了,本来就是喜欢胡思乱想,也越发相信世上有鬼,所以现在的景长发是真的相信那个老妇人就是一个鬼魂。
今天跟着景府众人来伽蓝寺,他不是悼念什么归尘大师,而是希望佛祖能帮他镇压驱走那个老妇人,以后别再来缠着自己。
“佛祖保佑,阿弥陀佛……只要佛祖帮我镇杀了那个老鬼,我以后必定年年,不,是月月都来伽蓝寺施舍一份厚实的香油钱。”
景长发紧闭双眼,嘴唇翻动,一遍又一遍的默念着。
跪在他身边的景铜钱则是好奇的四下打量,片刻后,见爷爷还是唠唠叨叨的不起身,就是扯着景长发的衣袖左右乱晃,“爷爷,老夫人他们都走远了,咱们快点追上去吧。”
好半晌,景长发实在不堪孙子的烦扰,这才睁开眼睛,又恭敬的给佛祖上了香,按着景铜钱一起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拉着胖孙子肉乎乎的小手走出了大殿。
在大殿门口又转身,给佛像深深的鞠了一躬。
景铜钱不耐烦的拉着爷爷的手,强行拖着景长发走。
此时景老夫人还在和江龙一边走一边聊着。
林雅此时已经从先前的惊吓中回过劲来,伸出双手,掺扶着景老夫人。
“关世豪之前,已经有五个护卫因为维护景家的威严,舍去了xìng命。”
景老夫人一声长长的感叹,“你父亲当年战死杀场,咱们家便是失去了顶梁柱,又因为他与敌交战时,运用计谋不择手段,让得朝中以儒家学术为尊的大臣们纷纷都是对景家口诛笔伐。
当年皇上或许顾及和你爷爷的交情,没想要把景家怎么样,但无奈那些大臣们闹的太厉害,甚至有人在金銮殿外长跪不起,磕起头来血流如柱!
最终皇上仍是顶不住莫大压力,夺了咱们景家的侯爵。”
江龙竖起耳朵认真听着,尽量从景老夫人的话语中,品味并记下有用的信息。
这些往事林雅也是不知道,同样聚jīng会神的倾听。
“没有了侯爵,顶梁柱也战死北疆,一时之间景府在一些人眼中就像是没了爪牙的老虎,是那些府中护卫,不惜身死,将那些主动上门挑畔的贵族豪门给杀怕了!”
景老夫人说到这里,眼圈有些发红,“他们抽签决定景府遇到麻烦,由谁来动手杀人,你不知道,当年仅仅是在咱家府门口,就有三个护卫挺身而出砍掉了五个官家与贵族子弟的头颅!”
江龙听到这里心中惊疑,为什么这些事情原身居然一点都没有耳闻?
而且官员与贵族家的子弟是那么好杀的?
那些子弟的家人能轻易放过景府?
一定会告御状吧!
“是咱们景家没用啊!也是老身没本事,保不住他们的xìng命,眼睁睁看着官府来人将他们押走,秋后处斩!”
说到这里,景老夫人的声音已经是带上浓浓的悲腔,即便一向坚强,这时也是忍不住掉下几滴眼泪。
林雅见状连忙掏出丝帕,给景老夫人拭去泪水。
“是孙儿无用,从不知晓nǎinǎi身上背着这么重的担子,只会贪图玩乐。”江龙装出一副愧疚的模样。
心中则道,景老夫人,你的亲孙子太不成器,以后我这个赝品会帮你扛起这副担子的。
先是对着林雅点了点头,景老夫人才拍着江龙的手背道:“你自幼便身体不好,请来府中的大夫都说在二十岁之前,不可以让你费心劳力,因此,nǎinǎi以前才什么也没有对你说。
而且还特意吩咐你的nǎi娘与院中的婆子丫环封锁消息,不让你知道府中的困难,所以这不怪你。”
江龙这才了然,怪不得原身这个景府的主人,居然对自己的家都不了解。
“总之,咱们景家欠那些死去的护卫的,这辈子还不了,下辈子也要记得把恩情百倍还上。”景老夫人深吸了口气,接着道:“还有,你以后不可以再对府中那些护卫有偏见,而且还要把他们当作亲人看待,知道了么?”
“孙儿明白。”
江龙应了一句,才试探的问道:“不知道那些护卫是……”
“他们有的是你爷爷当年的亲兵,也有的是你父亲当年在军中挑选出来的亲随,因为在战场中受了伤,落下残疾,你爷爷与你父亲才把他们收拢在咱们家当护卫。
当年你爷爷与你父亲对他们是有大恩的,所以都是绝对值得信任。”
听到景老夫人的回答,江龙才明白那些景府护卫是什么来头,他们身上为什么会有浓浓的杀气。
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个禁军伍长为何不是关世豪的一合之敌。
禁军演练队形变化,做个仪仗队是很气派。
但要是动真格的,远不及上过战场,杀过人见过血的边疆军士。
“那不知咱们府上还有多少护卫?”江龙又好奇的询问。
“一百多个吧。”
景老夫人眼珠微动,佯装随意的说道。
这时江龙心中还有一个最大的疑问,那就是景府护卫杀了官员与贵族家的子弟,为什么还能无恙?
朝廷仅仅只是处决了动手杀人的护卫!
萧径和几个官员回到寺中,便来到了祭奠归尘大师的院落,院落中有几个穿着华丽衣衫的异国使节,大多扬着下巴,拿鼻孔看人,就算有几个态度貌似温谦的,也是眼珠转动,一副很有心机的模样。
认真仔细的观察,会发现这些人对于负责接待的朝廷官员,同样没有一丝敬意,眼底蕴藏着一丝不屑。
小院中还有几个品级较低的官员时刻陪从接待,一直留在这里没出去。
面对这些个外国使节时,这些官员都是赔着万分的小心。
“萧大人,外边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时有官员见萧径等人回来了,便是上前询问。
萧径随意的摆了摆手,不想多说,“没什么。”
“可下官闻听那边闹出的动静挺大啊。”又有一个官员开了口,这个官员比较年轻,察言观sè的本领还不够火候,声音刚刚落地,就见萧径不满的瞪过来一眼,年轻官员心中一惊,连忙低下头闭嘴不言。
“景府来人了,你们都避着些。”萧径想了想,觉得还是叮嘱一句好,省得待会景老夫人前来悼念归尘大师,又有人不知轻重主动挑衅。
景府?
宁远县景府?
几个上了年龄的官员就是立即猜出萧径说的是哪家。
心中一凛,这景府可是不能得罪!
而另外几个年轻些的官员,却是暗自挠头,不过见萧径脸sè不好看,他们又不敢开口仔细询问。
那些个异域使节都是通晓熟悉大齐语言文化的,不管是来自南边,还是来自北边,闻言后个个都是脸sè大变。
景小侯爷五年前战死杀场,唯一留下的男丁又是病弱怯懦,府上的名声便开始衰败,直到今rì王朝内只有那些上了年纪的老臣,以及南疆与北疆的将士们才晓得景家的厉害。
年轻的官员对于景家是不了解,也没有半点敬畏的。
不过这是王朝内,而在大齐王朝外,不论是南疆诸国,还是北边诸国,对于景家都是永远不会淡忘的。
有句话说的好,最熟悉并对你谨记在心的人,不是你的朋友与亲人,而是和你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敌人!
?
电脑出毛病,卡的要死,更晚了。
第三十四章 尘土
院落中,几个年轻的官员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围在一起低声谈论连萧径这个礼部左侍郎都不敢小瞧,并提醒众人要避着些的宁远县景府,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只是景家这些年衰败的厉害,爵位被夺,朝堂上与军队中也都已经没有了景府后人的身影,可以说是消声匿迹,没有了半点爆光率,再加上这些年轻些的官员不是当官不久,便是从外省地方上升迁到京城,所以互相之间打问来打问去,也是弄不出个所以然。
最终有年轻官员凑到一些上了年龄的官员好奇的询问。
老官员们却是不愿多提,只是说待会见了景家的人,别得罪挑衅,不然吃不了兜着走,就是萧大人也救不了他们。
当然,之后又说,景家在朝堂上的敌人很多,你们也别主动凑上去套近乎。
景家竖敌众多仍能无恙是因为手中有一块牌子。
可如果自家没什么庞大的势力,却和景家走的极近,那么景府的敌人就不会对这些人客气了。
轻了丢官去职回家种田。
重了就是满门抄斩也是有可能的。
而景家现在自保有余,却是护不住自家朋友的。
片刻后,景老夫人,江龙,还有林雅三人的身影出现在小院门口,这个小院不大,几间厢房破旧低矮,窗纸漏风,非常朴素,是归尘大师生前居住的地方。
此时小院中没有架起什么气派隆重的灵堂。
伽蓝寺的僧人们,听从归尘大师圆寂前的吩咐,搬来一大堆干柴,将归尘大师的遗体摆放在上边,说是七rì一过,便点火焚尸。
“人生百年,如朝露闪电,又如一场梦幻,火中涅槃,这具臭皮囊便尘归尘,土归土吧。”
这是归尘大师的原话。
院落中,所有的异国使节在听到景府众人会到来后,就时刻在注视着院门的方向,此时见景老夫人,江龙,还有林雅走了进来,便都是眯着眼睛仔细打量。
“景老夫人。”
萧径没有走过去,只是隔着老远拱手,就当打过招呼。
本来他是不想再理会景府众人的,不过那些年轻官员低声议论,他也隐隐听了一耳朵,晓得这些人并不认识景府众人,所以本意是提高点声音打声招呼叫出名字,让那些官员都避着些。
却是不想漏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院中的异国使节们尽皆和景府不对付。
使节们所在的国家,更是和景家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江龙刚刚踏进小院大门,就是立即敏锐的察觉到院中许多人投来不善的目光。
并且其中不乏带有浓浓杀意的。
江龙不笨,看了眼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再稍作思考,就明白了始因。
当年边疆诸国不知有多少族人死于原身的爷爷与父亲之手,这些人自然是恨不得扒了景府众人的皮,报仇血恨。
“nǎinǎi,小心脚下。”江龙担心这些异国人会忍不住冲上前来动手,上前扶住了景老夫人的左手小臂。
暗中,则是轻轻捏了捏一直藏在袖中抹了剧毒的匕首。
不论是谁,胆敢伤害自家人,他都不会客气!
当年景家是侯爷府邸,后宫中的皇后与贵妃时常召见景老夫人,而且景老侯爷要驻守南疆边界,景老夫人也是不止一次长途跋涉跟了去,景老侯爷脾xìng暴躁,动辄砍杀造反被抓的异族士兵,有时一声令下,几百颗头颅同时落地。
鲜血能染红整整一条街。
也正是因此,景老侯爷才被称作杀头将军!
所以景老夫人什么场面没见过?
异族使节们带着恨意的目光景老夫人自然也察觉到了,不过却是面sè淡然直接无视,一群跳梁小丑罢了!
这时见江龙紧紧凑到自己身前,她一愣神间,就是明白了江龙的心意,一阵温暖的热流,就是从心底涌出。
她眼中满含欣慰的对着江龙笑了笑,再次挺直了腰杆。
林雅这时有偷偷在四周打量,也是察觉到小院中的氛围有一丝不对劲。
不过面上不显,和景老夫人与江龙,三人径直走向摆放归尘大师遗体的地方。
十几个年轻的小和尚此时在两个年老僧人的带领下,盘腿坐在干柴堆的近前处,闭着双眼,嘴里念着经文。
这时后边的黛丽丝也终于来到院落门口,她的身影刚一出现,就是将院落中大部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那美艳xìng感的相貌如身材,还有极尽奢华与高贵的盛妆打扮,都是最能吸引人们的眼球。
“此女是谁家府上的家眷?”
“好美!”
“异域美人。”
一阵嗡嗡声随即响起,许多人还对着黛丽丝的方向指指点点。
黛丽丝似乎是没有听到,深蓝sè的眸子在小院中扫视了一圈后,又垂下眼眸。
在低头的瞬间,露出半截雪白的脖颈,压低了声音开口道:“我看到有几个熟悉的身影,嬷嬷,江龙这个时候还不能死。”
白发老妪耷拉着眼皮,“老婆子我虽然有两下子,但组织里却也是有不少的高人,我只能保住你不会受到伤害,至于江龙,我只能尽力。”
“可是……”
“我知道你的心思,但那是在玩火,和组织做对,你就不怕玩火**?”
“和牵线木偶般被人cāo纵的活着,不如死了!”
“唉,罢了。”
白发老妪一声轻叹,“我尽量保他不死便是。”
“谢谢嬷嬷。”
来到归尘大师的遗体前,江龙,景老夫人,还有林雅各自刚刚鞠躬上了一炷香,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异国使节突然踏前一步,大声喝道:“你就是景成雄那老贼的女人?”
声音浑厚如雷霆,一瞬间传出老远。
江龙立即看了过去,见对方手按腰间刀柄,便是浑身肌肉骤然紧绷。
随即准备应对紧急突发情况。
林雅则是本能的踏前半步,挡在了景老夫人的身前。
景老夫人眼角余光看到林雅吓的小脸苍白,上前一步,又将林雅护在了身后。
与此同时,小院门口呼啦啦就是冲进来一群人。
正是景府的众多护卫。
“谁人敢对我家老夫人不敬?”护卫队长陈泰一声厉喝,凶狠的目光在小院中扫视。
铿锵一声!
先前斩杀了禁军伍长的关世豪已经拔出腰间长刀。
一双满是杀意的虎眸则是在院中四下打量,只等有人应声,他便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杀人。
“住手!”
这时萧径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这异国使节们和景家有深仇大恨,是死对头啊!
自己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
萧径这时大为后悔,应该在景府众人来到之前先把异国使节们支开的。
他的声音虽然喊的极大,因为久居高位,也是颇具官威,但显然这时却是不怎么管用。
因为景府护卫与异国使节们都不怕他。
铿锵铿锵!
一片抽刀声响起,站在异国使节们身后的护从们也是拔出腰刀,与景府护卫对峙。
眼见对方人多,景府护卫们自然也是全部拔出腰刀。
“先前哪个对我家老夫人不敬?”关世豪面对十几个手拿武器的敌人,没有丝毫胆怯,舔着嘴唇大喝,“我要他的命!”
先前喊话的异国使节显然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景家的护卫居然直接拔刀相向。
他在大齐王朝待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接触到的大齐官员与百姓,见他是异国人,都隐隐带着点畏惧。
就算是朝中身居高位的大员重臣,对待他时也是非常的客气。
因此他平rì里是耀武扬威的。
这时突然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便是有点呆愣。
不过这位异族人也不失血xìng,回过神来后,就是唰的一声拔出腰间做工jīng致的大刀,“想要杀我,来啊!”
“找死!”
关世豪眼睛死死盯在对方的身上,欺身就是冲了上去。
当当!
异族人的两个护从舞刀冲上前来抵挡。
关世豪一人对战两个,却是气势十足,瞬间就占得上风,三人兵器在半空相撞,发出一阵响声。
“住手,都给本官住手!”
这时萧径挥舞双手,急的冒火。
也是直到此时,院内其他的官员们也才是回过神来。
个个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双方交战太快,所以不怪他们反应慢了一步。
而且大齐王朝除了在军队之中,都是不兴武风,自诩礼仪之邦,他们这些文官想不到景府的护卫居然这般彪悍,说动手就动手,而且浑身杀意十足,不是单做样子吓唬吓唬对方。
是真的要杀人!
这景府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难道他们不知道真若是杀了,不,只是伤到异国使节,都是了不得的大事么?
外国使节来到大齐,就不光是某个人,而是代表一个国家。
如果某个大使在大齐出了事,那么那个使节所在的国家肯定要讨个说法。
到时就变成邦交大事了!
而朝廷对于这种事,一般的做法都是处置自家百姓并赔上钱财,以平息对方怒火的。
现场的年轻官员们又过了一会,恢复了思考,暗中冷哼,景家众人真是不知死活。
但那些老臣们,却是个个满头大汗,和景径一般着急。
异国使节如果出事,的确是大事,朝廷到时也肯定会处置一批人来平息使节所在国家的怒火。
但被处置的人,却不会是景家。
第三十五章 金钱镖
上了年纪的老臣们与萧径此刻都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景府特殊,即便闯下大祸,顶多也只是由府中护卫顶缸。
可今天这里有如此多的异国使节,要真的伤亡几个,那么塞外边垂的诸国必然要讨个说法,到时只是公开处决几个景府护卫自然无法平息诸国国君们的怒火,到时皇上会怎么办?
自然是拿此时在场的官员们开刀了!
理由也很充足,使节由你们负责接待,现在死了人,你们便拿项上人头来抵吧。
萧径现任礼部左侍郎,官居正二品,位高权重,他的官大所要背负的责任自然也是最大。
不过皇上为了维护朝廷的颜面,到是不会杀这么大的官来平息诸国的怒火。
不然好像大齐怕了那些诸侯小国似的。
当然,到时降职罚薪是免不了的。
萧径的官太大杀不得,杀官职太小的则是会显得毫无诚意。
现场的年轻官员们大多官职不高,毕竟履历在那里摆着,他们才当了几年的官?
于是那些上了年纪官职不高不低的老臣们便会成为皇上的首选目标。
能在官场混几十年不倒,还可以慢慢的升迁,这些老臣们自然个个都是头脑灵活,八面玲珑的官油子。
这其中的轻重他们能在很短的时间内便看的很透彻,自然是格外着急了。
萧径在官场混迹二十余年,才当上礼部左侍郎,离礼部尚书只差一步,自然不甘愿被撸下去。
年轻的官员大多因为年轻少些担当。
当然,还有一些人则是头脑容易发热,比较冲动。
这时就有一个身材干瘦皮肤苍白的年轻官员跳将了出来,因为并不了解景府,所以吼的很大声,又因为头脑发热,所以就把先前萧径的嘱咐给忘到了脑袋后边,“住手!都给本官住手!
景家的,你们这是要造反么?居然在光天化rì之下,对诸位异国使节大人动手,他们这些人中,有许多是王子身份的,真要是伤到哪个,皇上绝对轻饶不了景家!”
不得不说这个年轻的官员胆子还真的是很大,一边跳脚,一边就是直接冲到了正在交战的关世豪这边。
关世豪已经豁出xìng命打算要斩杀那个胆敢侮辱景老夫人的使节,此时手中一柄钢刀舞的虎虎生风,把两个对手逼的手忙脚乱。
不过由于这个使节来自北方,护从也是都长的身高马大,力气不比关世豪弱多少,所以刀法凶狠但交战时多以力气压力的关世豪到是无法在短时间内迅速的解决掉这二人。
“小心!”
任谁也想不到一个身体干瘦,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员会这般胆大,冒冒失失的就是径直冲到激战的地方。
几个官员看到后就是连连惊呼。
与关世豪交手的两个使节随从见突然闯进来一个大齐官员,都是心生顾忌。
他们已经把大齐王朝上位者们的脾xìng摸透了,平rì里可以蔑视大齐的百姓与官员,但却不敢轻易伤到他们。
尤其是官员,朝廷好面子,你伤到官员,就是伤了朝廷的体面。
二人手下的动作就是一缓。
然而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关世豪却是不管那么多,那位辱没景老夫人的使节是他首要目标,胆敢挡在前边阻止的,不管是异国随从,还是大齐王朝的官员,他都是不会手软,照杀不误!
眼见对手的气势一弱,原本就占上风的他抡圆大刀,就是对着其中一个随从当头劈下。
唰!
这一刀势大力沉,速度更是快如闪电。
那个随从吓的亡魂皆冒,努力偏转身体向一侧躲避,但这一刀还是斩在了他的右肩之上。
关世豪的大刀锋利,如切豆腐般,直接将随从的右臂齐肩斩断!
啊!
随从一声惨呼,捂着伤口痛的满地打滚,鲜血染红了泥土。
年轻官员显然没想到景府的护卫居然根本就不拿他当回事,那把腰刀折shè着光芒从他身侧向下劈落,还没有回过神,一股热乎乎的液体就是喷了他满头满脸。
下意识的抬手一抹,手掌间便是一片刺目的鲜红。
血!
年轻官员瞪大一双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眸子深处升起浓浓的恐惧,随即眼珠上翻,就是华丽丽的呈大字形晕倒瘫软在地。
“啊,我要杀了你!”
眼见自己的护从被砍断一只手臂,那个使节大怒,挥舞手中如圆月般的弯刀,就要上前和关世豪拼命。
这时关世豪并没有停下手,一刀猛力震开另一个扑上来的护从,就要上前把受伤的那个给斩杀在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厉喝却是突然响起,“住手!”
随即半空中一点乌光直奔关世豪的后背。
关世豪虽然很久没有再上过战场了,但耳尖轻颤间,还是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破空的风声。
当年在战场上,是要躲避箭矢的。
赶紧弯腰,狼狈的向右边踏出一步,勉勉强强将乌光躲过。
那乌光穿过人群,噗的一下深深的嵌在木门上,原来是一枚金钱镖。
金钱镖是由铜钱磨平边缘而制成,使用此镖对于腕力臂力有着相当高的要求,不然只是打疼人,却是根本无法伤到人。
更别说致命了。
此时金钱镖几乎全部深入到木门之中,可见使用此镖的人力道极大。
同时也说明,此人下手不留情。
因为一旦打中,金钱镖必将穿过衣料与皮肉,穿入关世豪的体内,到时伤到五脏六腑之一,不能做手术取出,以这个年代的医学水平与条件,关世豪必死无疑。
瞪着满含怒火的眼睛猛然回过头,刚刚差点去地府报道的关世豪就见一队队身披银甲的禁军军士手握长枪,一股脑的从院门处涌进了院落当中。
而向他出手的那个则站在院门口,披着厚甲,戴着银盔,单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身上气势凌人,作禁军将军打扮。
萧径看到来人后,立即像是即将溺水的人抓到了一块木板,大力的挥舞着手臂,扯着嗓子叫叫嚷嚷,身上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文质彬彬与久居上位的气度和官威?
“程将军,快点派人把他们分开,绝不能在这个地方闹出人命!”
“是!”
来人虽然是禁军将领,但官阶并不能与堂堂正二品的礼部左侍郎萧径相比。
躬身领命后,这位三十余岁的将领就是立即下令让七八十名手下在人群中快速的左右前后穿插,把院中的人按照疏离远近,分割成一个又一个圈子。
这时江龙扶着景老夫人,小心翼翼的在混乱的人群中慢慢前进,与景府护卫们汇合一处。
林雅走在景老夫人的另一旁,紧紧跟着。
有这么多禁军碍事,那个禁军将领也是明显身手不弱,并且一直瞪大眼睛时刻关注着关世豪的一举一动,关世豪自问在这种情形下自己没能力砍下那个使节的狗头,也是退了回来。
黛丽丝这时盯着院落中的一个方向,扶着白发老妪的手,悄悄走到了江龙的身边站定。
一直等到完全控制住了小院,禁军将领才大步走向萧径,厚重的铁甲反shè着刺眼的阳光,在行走间,上下金属甲片摩擦,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响声,躬身问道:“萧大人,不知先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径连忙伸手虚扶,虽然他的品阶高,但他是文官,武将并不归他指挥。
再则这位又是宫中的禁军,是皇帝的私兵,甚得天子信任,遇到突发情况时,其实人家根本不用听他的指令。
可以自行做主。
正是因为禁军身份特殊,所以这位将军才敢在一进入小院,就见到关世豪要动手杀人时,直接对关世豪掷出金钱镖,并且没有丝毫的手下留情。
杀代异常果断!
同时也证明这位将军并不像普通的禁军军士与低阶将军那般没见过血,他的手上肯定有不少的人命。
“程大人快快请起。”
程武闻言直起了挺拔的身形。
“到是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事态平息下来,萧径不再慌张,只是伤了一个使节的护卫随从,这不算什么大事,开始斟词酌句的解释,“不过是来自北疆的一位异国使节和宁远县景府的人发生了点误会,稍有摩擦而已。”
只是稍有摩擦么?
程武皱眉,扫了眼痛的脸sè苍白,断了一臂的异国随从。
此时已经有人上前给那个随从敷上金创药,又想办法给其止住血。
程武见萧径想要压下这起事端,一双剑眉就是微微皱起,他知道景家昔rì的威名与往rì里的行事作风,也不想和景家为难,但先前景府护卫斩杀了一个伍长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这要是不讨个说法,他在禁军中的威信将会大失!
身为士兵,自然要保护自家将军。
而将军也是一样,必须要维护自己手下的军士。
对手下军士不管不顾的将军,在军中是不会有威信可言的,时间久了军心都要散掉。
程武有些个左右为难,就在这时,先前挑衅景老夫人的那个异国使节突然吼道:“什么叫作只是稍有摩擦?我护从的手臂都被齐肩砍断了,你们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不然我就要上金銮殿问一问大齐陛下,你们号称礼仪之邦的大齐王朝,就是这样对待到访宾客的么?”
此语一出,立即有其他的异国使节出声附和。
尤其是和这位使节交好的,私谊不错,以及两国关系还可以的使节,乱哄哄的就是叫嚷了起来。
第三十六章 威武
程武本来就是心中犹豫不决,担心不向景府追究手下伍长被杀一事,会导致自己rì后在禁军中威信大失。
这时异国使节们跳将出来大闹,还说要上金銮殿质问皇上,程武便是咬了咬牙,眸子微眯,朝着景府众人的方向望去。
景府是有块牌子,身份特殊,只要不造反,就一定是无事的。
但景府如此后继无人,声势颓微,只有一个身体病弱,甚至怕是活不了几年的男丁,这就导致景府将来没有翻身之rì。
有道是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就是说人老了没有了翻身的机会,你欺负他不怕其将来报复。
而少年现在虽然比较穷困,但谁能保证他rì后不会飞黄腾达呢?
正是因为有不确定xìng,所以莫欺少年穷。
现在在程武的眼中,景府就是一个没有了将来的迟暮老人。
再则,老皇上年老多病,熬不了几年了,而当今太子又视景府为眼中钉!
只要他今天摆明态度,再打压下景府的气势,说不定运气好就会映入太子的眼中,到时若是能得太子的赞赏与暗中拉拢,待得老皇上驾崩,太子顺势继位,他难道还怕rì后不会受到太子的重用么?
程武现在是禁军步兵衙门南大营的一名副统领,手下千人,也唤作千夫长。
正统领手下有三个副统领。
古往今来,对于臣子们来说,最大的功劳无非是从龙之功。
就是指辅佐新皇上继位,现在正值老皇上行将就木,程武自然不会放过辅佐太子登基这个大好良机。
虽然景府一向是行事彪悍,像土匪一样,但文臣与武将从本xìng上来讲就不一样。
文臣手无缚鸡之力,只斗嘴。
嘴仗的赢了,也能杀人。
武将则只有上阵杀敌,才能立功升迁。
虽然也有胆小的军队将领,但程武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从不缺乏胆量与气魄。
为了能投入太子麾下,搏一个飞黄腾达,程武眼中jīng芒闪烁,就是一瞬间拿定主意。
“先前是谁动手伤到使节随从?”
嘴上虽然是在问,但程武的目光已经定在关世豪的身上。
“是我!”关世豪胸脯一挺,丝毫不露怯,瞪着眼睛与程武对视,踏前一步吼道。
“来人,拿下!”
程武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大手一挥,下达命令。
小院内两支十人小队立即手握长枪,就是朝着关世豪逼去。
关世豪自然不会乖乖束手就缚,手握钢刀,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死死盯着逼过来的禁军。
景府护卫队长陈泰这时看了景老夫人一眼。
见景老夫人没有说话,就是手一挥,于是二十余名护卫立即拔出兵器,与关世豪并肩而立,与禁军对峙。
“大胆,本官乃是禁军步兵衙门南大营的副统领程武,你们还不立即退下!”
程武猛然踏前一步,对着景府护卫们放声大吼。
只是他的声音虽然叫的很响,但景府护卫们却根本不予理睬。
一名禁军副统领而已,他们可是连萧径这个堂堂正二品的礼部左侍郎都不怕。
景府众人的无动于衷,让程武的脸一下就黑了下来,“你们这是要造反么?”
“禁军的脾气就是大啊,动不动就说别人要造反。”
一直淡定从容的景老夫人终于开了口。
“这位想必就是景府的老夫人吧?”程武yīn霾的目光投放到景老夫人的身上,轻声哼道。
景老夫人淡淡的扫了程武一眼,点头道:“不错。”
“当年景家也曾是侯爷府邸,想来景老夫人不会是那没见过世面的无知妇人,现在贵府的这个护卫不但在寺门口时斩杀了禁军中的一名伍长,而且还在此间小院中砍断了异国使节一个随从的手臂,那么老夫人是不是应该把此人交给本官带回去处置呢?”
程武沉声反问。
“先前是那个禁军伍长先一步动手,才被老身府上的护卫斩首,所以应当属于自卫。”
景老夫人不紧不慢的道:“至于这个断臂的随从……”
说到这里,景老夫人环顾四周,眸光在众多异国使节的脸上一晃而过,突然冷笑道:“不过是个边疆异族罢了,别说只是断一臂,就是就地取了他的项上人头,又有什么打紧的?”
此语一出,小院内的众人尽皆变sè!
尤其是那些异国使节,纷纷就是叫嚷了起来。
这是没把他们当人看啊!
一些脾气暴躁的,更是直接又拔出了腰刀,想要朝着景府众人扑过去。
不过有手持长枪的禁军拦着,他们一时之间只能气的在原地跳脚。
江龙闻言后,却是眼睛大亮心中暗赞。
景老夫人还真是威武霸气!
大齐王朝和他穿越过来之前的古代华夏情形差不多,王朝版图极大,四周则分布着十数个小国。
因为资源匮乏,这些小国一旦遇到天灾**,没有了余粮,就会侵犯大齐的边疆,烧杀掳掠从百姓手中抢吃的,并且因为两国经常征战彼此仇视,这些异族对待大齐百姓极为残忍血腥。
往往血洗村庄与城池,一旦攻占便是鸡犬不留!
只要是在王朝边疆任过职上过战场的将士,对于异族都是大为恼恨。
景老夫人当年跟着老侯爷去过南疆,对于异族的狠辣与残忍自然是知之甚详,也知道正是因为如此,当年老侯爷才会用铁血手段镇压所有敢入侵王朝疆域又或者是胆敢造反的当地异族。
景老侯爷的脾xìng比较冲突鲁莽,但并不真傻。
但明明知道大肆杀戮异族,朝廷中的文臣必然会攻诘,但他为什么还是不改呢?
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俘虏当街斩首,血染长街,从而得到个杀头将军。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景老侯爷见无数大齐良善的无辜子民被杀害,对异族有着满腔的彻骨仇恨!
跟在景老侯爷身边久了,自然便影响到了景老夫人。
因此,景老夫人才会说出这般话来。
在景老夫人眼中,这些异族人命的确是不值钱。
程武同样是满含怒火,自然更不会这般轻易的就让景老夫人把那名护卫的罪给开脱掉,“府上那个护卫杀禁军伍长是不是自卫,要经过仔细调查才能弄清楚。
而这个随从虽然是异族人,但却是外国国主派遣到我大齐王朝出使的贵宾的心腹手下,岂能容你说杀便杀?
好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你只需把那个护卫交出来由本官带走。”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和老身这般说话?”
景老夫人却是挺直腰杆,望着程武的目光中满含不屑,“别说你一个小小的禁军副统领,就是南大营的将军见到老身,也不敢这般放肆!
想带走老身府上的人,你有这个本事么?”
此语一出,程武双目圆睁,肺差点给气炸了!
这是当着众多人,**裸的蔑视与打他的脸啊。
如果不能景府众人一个好看,他以后都没脸出门了。
不过他刚待下令,要让手下禁军动手,却被匆匆赶上前的萧径给拦了下来。
萧径用力扯着程武的衣袖,将之拉到了一边。
程武这时气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如果并非是脾xìng鲁莽的人,他一个武将怎么可能会被萧径拉走?
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他到要听听萧径能说些什么,如果没有充足让他罢手的理由,他今天必定要和景府火拼一场。
景径这时也是心中暗自叫苦,他先前已经在话语中暗示,不要找景府的麻烦了。
但却不知道程武是没有听出来,还是非要给死去的那个伍长讨个公道。
至于断了一臂的使节随从,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情。
毕竟身份在那里摆着,只要不是使节出事,就算这些人去金銮殿向皇上告状,皇上也不会重视,顶多斥责萧径待人几句再赔点汤药费就完事了。
这个年代不是人人平等,随从就是没有人权的奴隶,命如草芥。
“程大人,本官劝你还是退一步海阔天空。”萧径待拉着程武走出院门寻到个没人的地方后,就是没有绕圈子,直接开口道。
程武这时已经不管萧径的官阶比自己高了,板着脸反问,“为何?”
萧径没有直接解释,而是举出几个例子,直接把程武惊的脸sè苍白,脑门上直冒冷汗。
“当年北疆几大游牧部落联合三十余万大军犯我边境,景小侯爷在得知援军无法按时到达后,率领手下军士砍杀我大齐王朝万余颗边境百姓的人头,拿着血淋淋的头颅假装投诚。
在获得信任后,与赶来的援军里应外合,夜间偷袭,将三十余万来犯敌军斩杀大半!
我军也付出几万军士的代价。
那是真正的血流成河!
据说第二年那片战场的草丛异常茂盛。
景小侯爷当夜战死杀场,事后有军中将领调查得知,援军之所以没能按时到达边境支援,是因为有大臣在暗中动了手脚,拖了援军的后腿。”
“你知道是何人动的手脚么?”
景径开口发问。
程武皱眉,摇了摇头。
对于景小侯爷景贤,程武是听说过的,二人年龄相当,又同在军中任职。
不过和景贤相比较起来,程武就不算什么了。
当年景贤战死杀场的时候程武还没有升迁到副指挥,对于朝中一些秘辛自然是一无所知。
“是当年的太子太傅!”
程武心中一凛,有些急迫的问道:“那结果呢?”
“太子太傅被皇上一怒之下罢官为民,而后在归乡的路上,被一群蒙面人劫杀身亡!”
一滴一滴的冷汗,就是顺着程武的额头渗出,再汇聚成水流,顺着脸庞淌下。
第三十七章 免死
“那,那后来呢?”
程武有野心,也颇有几分头脑,从事件的始末不难猜出,杀害太子太傅的蒙面凶手必然是景家指派的,而现在景家仍然活的好好的,那就说明景家没有受到什么大的惩罚。
但仍然是颤着声音询问道。
那可是太子太傅啊!
朝廷位极人臣堂堂的正一品大员!
朝中有六部,但各部的领头人尚书只是从一品。
太子太傅从字面上来讲不难理解,便是太子的师傅。
这个官职不是哪一个部门的特定长官,多是重臣加衔,大多数时代表的是一种荣誉与超然的地位。
说是代表荣誉,但也不是说就真的没有权力。
反而因为地位超然,好比领头羊,没有特定的职位,却是可以对任何一个职位都有监察权。
六部的尚书只是从一品,而太子太傅却是正一品,从官阶上便可以说明了。
当然,具体事情也要具体分析,太子太傅固然可以万事一把抓,但也要看情况,比如太子太傅如果不得皇上与太子的信任,又或者是手下的官员很得皇上与太子的信任,致使他的威望不够高,那么太子太傅这个没有特意指定管理某一部门的大员,反而会被手下的官员掣肘。
不过当年的太子太傅,却是位高权重,是重臣加衔,之前自然也有自己的实际官位,并颇得太子信任。
其实说白了,就是皇上找来一个在朝中颇有威望与影响力的大臣塞到太子身边,为现在太子拉拢些官员凝聚些势力,在朝中竖些威望,等将来老皇上驾崩后可以顺利继位做准备。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堂堂正一品大员,却死在了景家人的手下,而且景家还没有受到什么大的惩罚!
“后来?后来当年太子太傅的儿子孙子重孙子,不论嫡庶,全部被蒙面人给杀个干干净净!”
“什么?”程武不由叫出声来,双眼中,也是升起浓浓的惊惧。
“不相信?”萧径一声长叹,“这还不止呢。”
程武满脸不敢相信,立即追问,“那还有什么?”
“自己的师傅与在朝中最大的倚仗先是被罢官,接着在回乡途中又被景家派人灭了满门,太子如何能够心甘?这是痛失了一只臂膀啊!要知道太子的位置虽然稳健,但并不是没有皇子窥视那天子宝座。
自然是要皇上严惩景家。
而朝中百官也是纷纷附和,还有一些重臣此时跳出来,说景贤杀害了大齐边境万余百姓,罪大恶极,凶狠残暴,即便其中另有原因且已经战死,也要追究景家的罪责。”
听到这里,程武虽然觉得景家仍能无事有些个不可思议,毕竟这是面对当今太子与朝中百官的责难,却也隐隐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
但哪里不对劲,程武又怎么也把握不住。
“但结果呢?”
“是啊,结果呢?”程武又问。
“结果是皇上当时顶不住百官的压力,下旨夺了景府的侯爵,让群情汹涌的百官稍有收敛,当时是有很多头发雪白的老臣重臣在金銮殿外长跪三天三夜磕头不起的。
可是刚等这些人回家养伤,第二天皇上就又颁下一道圣旨。
给景家赐了一块牌子!”
“免死金牌?”
“不错,景家的免死金牌就是这么得来的!”
程武闻言目瞪口呆!
杀了被贬的太子太傅满门,引的太子大怒发难,之后还有许多朝中官员在金銮殿外长跪不起,逼宫要处置景家,却只是被皇上夺了侯爵,反而得赐一块免死金牌!
现今大齐王朝也只有这一块免死金牌!
而且免死金牌不只是免死,它的作用可多了去了。
等等……想着想着,程武突然灵光一闪,逼宫?
而且是在太子向景家发难时,朝中很多大臣在金銮殿外长跪逼宫?
这一刻,程武终于抓住心头间那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萧径似是看穿了程武的心思,嘴边挂着淡笑,不言不语。
太子还没有登基呢,就在朝中有这般大的威望,看来皇上贬太子太傅的官职并非只是恼恨其暗中动手脚,拖了援军的后腿!
应该是皇上见太子声望太高,甚至有些个控制不住了,而且太子的势力居然开始往军中渗透,这才拿下了太子太傅,断太子一只臂膀,提醒太子不要太过份。
只是太子显然没有领悟,反而向景家大肆发难,后又引得很多官员逼宫。
皇上被逼的紧了,没办法,只能先是夺了景家侯爵,泄一下官员们群情鼎沸的气势。
但同时也是怒了并开始忌讳太子,然后才又给景家赐下免死金牌!
太子要拿景家试问,皇上却偏偏要维护,这算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打了太子的脸!
让太子威望大失。
程武脑子转动的飞快,抓住那一丝冒出的灵光,片刻后,将整个事件想的颇为透彻。
随后就是脑门上再次冒出冷汗。
幸亏先前有萧径把自己给拉了出来,不然真要是因为和景家做对而入了太子的眼,被太子拉拢,一旦被皇上知道……
从龙之功的确诱人,是可以让他飞黄腾达,但却也得有命去享才成。
从景家的事件中便可以得知,老皇上早就对太子升起了防备之心,并且有了忌惮。
现在哪个官员要是坚定的站在太子的身边,除非是得到了老皇上的允许与认可,不然都是不会有好下场。
而他偏偏是在禁军中任职,身份特殊。
以往历朝历代太子或者是皇子造反,大多是先渗透禁军,然后利用禁军控制皇宫,再弑君登基的!
“萧大人……”程武想通后,就是对着萧径深深一礼。
萧径拦下程武,之后又说出这番话来,并不是想要帮程武,与之交好,毕竟文臣与武将多是观念不同势同水火,而且皇上也是不允许朝中文臣与武将和好的。
他的官职又这么高,更不能和禁军将领有所勾搭。
他主要目的还是不希望程武领着禁军在这里闹出事来,不然真要是两方拼杀,他对于景老夫人的杀伐果断并不怀疑,再有异国使节趁着混乱加入,到时死伤太多,之后传到皇上耳朵里,他这个现场品级最高的官员,必受严惩!
轻轻摆了摆手,萧径直接打断程武的话语,道:“只要程大人想通了就好。”
说罢,萧径又留下一句话,便是转过身,施施然朝着小院门口走去,“当今皇上当年和景老侯爷的关系很不错,现在景家只剩下一个身体病弱的男丁,皇上应该会护着一二,不让景老侯爷这一脉断了香火传承。
所以以后再遇到有什么事情和景家有牵扯,你须得仔细思量一二才是。”
程武站在原地又思考了片刻,这才走进小院。
刚刚踏进院门,程武便大声喝道:“来人,请各国使节大人回厢房休息!”
小院中的禁军军士先是一愣,随即便是立即执行军令。
那些异国使节们反应过来,不满的大声叫嚷。
“我们不走!”
“对,定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我们一起去金銮殿向大齐皇帝告状!“
尤其是被伤了随从的那个使节,更是怒吼着想要冲向景府众人的方向。
不过被两杆交叉的长枪架在脖子上,生生逼回。
禁军人多,手中长枪的枪尖闪烁寒光,使节们又不敢真正的反抗,不大一会的功夫,就是被生生的关进了小院那一间间破败的厢房之中。
黛丽丝一直注意着一个角落,见那些人也是被推推搡搡的弄进一间低矮的厢房,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那些人和黛丽丝一样长着一双蓝眼睛,以一个身形高大年面英俊的青年男子为尊。
青年男子在踏进门槛前,朝着江龙的方向望过来一眼。
眸子里,含着浓浓的仇恨与杀意!
眼前人群混乱,江龙自然没有注意到远方人群中那个青年,他一直集中jīng神,防备近处有人会突然暴起,袭击景老夫人或者自己。
直到小院安静下来,只剩下景府众人,一些禁军军士,和那些盘坐在归尘大师遗体前念经的和尚僧人,他才放松了jǐng惕。
见异国使节们全被关进厢房,程武这才深吸一口气,大步朝着景老夫人走来。
关世豪手握钢刀,踏前一步挡在景老夫人身前,喝道:“你要干什么?”
“本官没有什么恶意。”
被自己先前想要拿下的景府护卫喝问,程武心中一阵气恼,但此时却只能是强自忍下,“本官只是想要向景老夫人表达下歉意。”
关世豪愣了愣,又仔细打量程武,见程武不像说谎,这才退后一步。
仍是站在景老夫人身侧,时刻保护。
“老夫人,先前是下官太过鲁莽,请您海涵!”程武走上前,低下头对着景老夫人躬身一礼。
然而景老夫人却是恍若未闻,任由程武躬身站在那里。
不一会,程武的脸庞就是涨的一片通红。
紧紧咬着牙关,望着地面的双眼中,更是喷出熊熊怒火!
欺人太甚!
程武自认自己好歹也是禁军中的一名副统领,手下有一千号人,景老夫人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只是先前得萧径提醒时,他对于景家敢灭前太子太傅满门一事太过震撼!
这时根本不敢再和景家翻脸。
有再大的怒火,今天也只能忍着,想要报仇,必须得等到老皇上驾崩,新帝继位才成。
院落中此时有很多禁军,个个都很好奇程武的举动。
先是向景府发难,但被萧大人拉出去一趟后,就是立即转变了态度。
这景家到底有什么来头?
一些禁军交头结耳,窃窃私语。
这嗡嗡声传入程武的耳中,程武以为手下是在议论他,更是羞愤的无地自容。
就在这时,正在念经的一个老和尚突然睁开眼睑,扶着地面缓缓起身,然后朝着景老夫人的方向走来。
第三十八章 死一和尚
老和尚穿着一身洗的已经有些泛白的僧袍,身躯干瘦,将原本就宽松些的袍子映衬的越发肥大,发须皆白,皮肤干瘪,布满皱纹的脸庞上,尽是岁月刻下的痕迹。
江龙一直注意着小院内的动静,第一个偏头望了过来。
随即上下打量老和尚,心中暗忖,伽蓝寺的风水还真不错,这个老和尚怕是也有八十岁高龄了吧!
在这个年代,人们的寿命普遍不高,能活六十岁就算是高寿了。
有个说法,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命,六十花甲,七十古来稀。
而这个伽蓝寺不但圆寂不久的归尘大师活到了八十三岁高龄,眼前这个老和尚也应该是和归尘大师的年龄相差无多。
老和尚行走间,僧袍被山风吹的猎猎作响,不过虽然步伐缓慢,却很稳健。
景老夫人这时也注意到了,不待老和尚走近,就是双手合十,恭敬的深深弯腰一礼,“阿弥陀佛,多rì不见,归林大师,别来无恙。”
“阿弥陀佛。”归林大师弯腰还了一礼,“女施主还似以前那般康健。”
江龙听到老和尚的法号,确定其和归尘大师都是归字辈的,应该是师兄弟。
归林大师又和景老夫人寒暄了几句,突然板正脸sè道:“佛门善地,女施主也是诚心信佛,我佛以慈悲为怀,但女施主为何一再在伽蓝寺挥动利器杀人见血?”
“阿弥陀佛!”景老夫人闭起双眼,一声长叹。
“女施主颇具慧恨,不如寻个清静地,出家为尼,百年后,也好登西天极乐世界。”
归林大师收了厉sè面sè诚恳,真心规劝。
“双手染血,身上背了无数条xìng命,恶事做尽,如何还能出的了家?”景老夫人一脸迷茫嘴里轻喃。
“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难!难!难!”
景老夫人先是神sè一怔,随即连连摇头,“红尘诸世虽然只是过往云烟,但老身却只是个俗人,比不得归尘大师与归林大师洒脱,大自在,困身在这云烟之中,放不下,丢不开。”
“阿弥陀佛!”
归林大师见劝不动,长长念了声佛号。
景老夫人立即双手合十回礼。
“这位将军站的久了,不如女施主发发慈悲,让他退下?”归林大师这时看了眼程武,又开口道。
景老夫人对佛祖的信仰异常虔诚,听归林大师如此说,便是对程武轻轻摆了摆手。
傻傻站在这里被人当木桩无视的程武见状,连忙转身退下。
原本一直注视着这边瞧热闹的禁军,在程武一动身的刹那间,就是连忙收回望过来的目光。
他们都知道这位副统领不但颇有心机,而且yīn狠,很是小心眼。
要是被其看到自己在瞧他的热闹,rì后定然会被报复。
程武这时自觉丢大了脸,脸皮臊的通红,好像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不想待在这里被属下围观,招手叫来一个平rì里得力信任的百夫长让其看住厢房内的异国使节,就是匆匆走出了小院。
直到踏出院门,他才长长松了口气。
随即双手紧紧握拳,咬着牙关恨声道:“景家老太婆,咱们走着瞧!”
“这位想必就是贵府的公子吧?”
这时归林大师的目光移到了江龙的身上。
江龙也看着他,只见归林大师的眸子昏黄,像快要熄灭的灯芯,身上并没有什么高人风范,孱弱单薄,只是嘴角的笑容非常慈祥和善。
“正是老身那不成器的孙子。”景老夫人见归林大师提起自己的孙子,嘴角就是瞬间露出一丝笑容。
“不成器?”
归林大师的眸子仍然昏黄,没有露出jīng芒,却是摇头道:“大勇若怯,大智若愚!许是我们都看走了眼。”
“嗯?”景老夫人露出疑惑的神sè。
江龙到是不以为意,能穿越到这里让他不确定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神有佛。
但得道高人却不是那般好遇到的。
上一世他是骗子,忽悠起人来也是这般貌似高深,让对方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真要是比口才,他还真不会输给归林大师。
“阿弥陀佛,归林大师好。”应有的礼节,江龙不会忘,人家年长,又主动提到他,他自然要主动的打声招呼,不过合十行礼的动作却很是随意。
归林大师却是慎重的回礼,不是对江龙有多尊重,而是对佛祖虔诚,起身后才笑道:“小友心中无佛,却是和寺庙无缘。”
“大师看的透彻,的确应该去渡那些有缘人,至于晚辈么……”
说到这里江龙一顿,眼底浮起一抹戏谑的笑意,摊了摊手道:“晚辈就当那冤大头,时常来给寺中的大师们布施香油钱好了,毕竟如果世间之人全都出了家,这寺中僧人岂不得全都饿死?”
此语一出,林雅便是噗哧一笑。
随后才意识到不妥,又连忙用小手捂嘴。
怕引来身旁人的目光,她赶紧低头,不过目光却也是本能的偷偷瞄了江龙一眼,清澈的美眸中,有一抹好奇。
黛丽丝也是颇觉好笑,同样看了江龙一眼,意外江龙好似不像印象中那般的木纳呆板。
“作怪!”
景老夫人则是瞪眼嗔怪,轻拍了一下江龙的肩膀,不过嘴上低斥,但双眼中却是满含宠溺与笑意,手下更是没有用半点力气,不疼不痒,“老身孙子缺乏管教,还请归林大师不要与这孩子计较。”
“无妨无妨。”归林大师苦笑着摇了摇头,“阿弥陀佛,小施主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见归林大师露出一副无奈吃瘪的模样,围在四周的景府众人,都是一阵嘻嘻哈哈笑出声来。
景老夫人过了一会摆了摆手,众人这才止住笑声。
“景公子才思敏捷,言谈善辩,应该读过书吧?”归尘大师又开了口,“先前皇上与太子各派宫中特使赐下亲笔所写的挽联追悼师兄,本该将挽联高悬以示皇上与太子对师兄及本寺的看重,但奈何师兄圆寂前曾有交代,死后之事不需要办的隆重。
只在生前院中架起一堆干柴,尸身罢于其上,七rì后火葬即可。
皇上与太子的墨宝乃贵重无价之物,岂可随意挂在院落中受风吹雨打?
若有破损,便是本寺的罪过。”
听到这里江龙已经是有些明白了,接口道:“皇上与太子的墨宝贵重损坏不得,所以大师想要让晚辈写一幅追悼归尘大师的挽联,放在大师遗体两侧悬挂?”
“景公子聪慧。”归林大师双手合十。
景老夫人闻言眸子瞬间一亮。
归尘大师乃是得道高僧,生前四方云游行善,名扬天下,jīng通佛理,更是大齐王朝佛道两界的翘楚,在其生前,不知有多少达官贵人想见其一面却没有机会。
在京城附近,其声望之高甚至到了无人不知的地步。
若是此时自家孙子能替归尘大师写一幅挽联,介时传将出去,还怕不能扬名京城?
到时景家又能出现在世人眼前。
这些年景府没落,声名不显,几乎被人遗忘,景老夫人也想要挽回府上昔rì威名。
只不过以前是没有好的机遇罢了。
并不是说她甘于平凡。
以景府的家财,平凡便代表着灭亡!
现在眼见有出头的机会,景老夫人自然心动。
不过稍一思量,她又是无奈摇头,自家的孙子虽然也读书,但天资只能说是不笨,平常,再大些勉强能守住家业而已,以前因为身体病弱对于读书也是从来没有下过苦功。
天赋一般般,也没有付出足够多的汗水,如何能作出一幅好的挽联?
归林大师刚才夸江龙才思敏捷,言谈善辩,还有聪慧,景老夫人只是认为归尘大师在说客气话而已。
如果能提前有准备,到是可以花费重金,买上一幅好的挽联,也让我这从来没有真正在人前风光过的孙子出出风头。
景老夫人心中轻叹,就要开口推辞掉这大好机会。
不过这时,江龙却是毫不怯场,大大咧咧的挽起一双衣袖,笑容阳光,“来人啊,笔墨伺候!”
景府众人也没想到江龙居然还真要写挽联,一时之间有些呆愣。
玉钗与宝瓶因为是女子,先前这里又很混乱,此时被保护站在人群中,回过神来后,不由的瞪大眼睛互相对望。
自家公子肚子里有多少墨水,虽然她们不识字,却也颇为了解。
“嗯?”
见无人应答,江龙不由的转身。
宝瓶眼珠一转,接口道:“小少爷稍等,奴婢这就去取来。”
说罢,一溜烟的就跑出了小院。
景府出门时,自然携带齐全了各种生活用品,笔墨纸砚一样不缺。
景老夫人这时有些为难,她也知道自家孙子诗词水平的高低,或许勉强能写出一幅平平常常的挽联,但这是在给归尘大师写啊,而且事后必然会被无数人知晓。
写的不行与普通平常,都要被人嘲笑,丢景府的脸。
只有写的足够好,才会被夸赞。
但现在江龙已经开了口,她又不好阻止,自家xìng格有些怯懦的孙子难得自信一回,她不想阻止打击。
罢了,如果写的不好便暗中请归林大师等我们走后,悄悄取下便是。
大不了今天多布施些香油钱。
景老夫人暗道。
不一会,宝瓶取来笔墨,还让人搬来车上的桌椅。
江龙上前坐下,任由玉钗摊开纸页,用镇纸压住宣纸的四角。
不知何时,黛丽丝凑到他的身边,一边磨墨,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你心中可有好联?”
“什么意思,不相信哥?”
江龙心中暗笑。
“如果没有想到,嫂嫂到是可以助你一二。”黛丽丝见江龙不答,又是说道。
这时因为离的太近,黛丽丝身上的一缕体香随风灌进江龙的鼻腔,让得江龙不由轻嗅。
“不过嫂嫂不能白帮你的忙。”
还要好处啊!
江龙哂然一笑。
“怎么样?”黛丽丝见江龙总是不说话,低声反问。
但得到的答案却是江龙戏谑的眼神。
“看我的!”
墨已经磨好,江龙提笔蘸墨,对着宣纸大笔挥洒,上联一蹴而就!
“伽蓝寺死个和尚!”
看到这几个字,黛丽丝差点栽个跟头。
第三十九章 香油钱
江龙先前不答话,一幅很是自信的模样,之后还作怪的对黛丽丝眨眼,抛了个戏谑的眼神,让黛丽丝还真以为江龙能写出个多好的挽联呢,却没有想到江龙居然会写出这么个上联来。
一时之间黛丽丝就是抬手扶额,差点崩溃。
“宝瓶,先将上联拿去悬挂起来。”
江龙却似是没有看到黛丽丝无语问苍天的模样,叫的声音还蛮洪亮,理直气壮。
宝瓶不识字,上前就是拿起挽联,听话的要去悬挂。
归林大师却是侧行一步挡在宝瓶身前,他还没有看到挽联,开口说道:“女施主小小年纪,别被老纳师兄的遗体给吓到,不如先交给老纳保管,等挽联写全了,再一起悬挂起来。”
宝瓶回头看向了江龙,用目光请示。
江龙一手托着长长的衣袖,一手握着笔杆,点了点头道:“还是归林大师心细,宝瓶,你把上联交给归林大师吧。”
“是。”宝瓶这才把上联交到了归林大师的手中。
归林大师小心翼翼的伸手接过,生怕与宝瓶的小手有所碰触,出家人是要戒女sè的,即便二人年龄相差太多也不能有肢体接触,接着本能的提起挽联观看,嘴里还轻声念出,“伽蓝寺院死个和尚。”
声音不大,但也足够这里的人都能听个清楚了。
噗!
还未走开的宝瓶第一个听个真切,没忍住就是笑出声来。
景老夫人也没有凑上前去观看江龙书写,不过注意力一直在关注着这个上联,在归林大师轻声念完的时候,她也是看了一遍,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神sè一僵。
这简直是胡闹!
归尘大师是何等身份,江龙居然……
景老夫人心生闷气,不是责怪江龙写的挽联不够好,而是暗责江龙居然在这个场合不分轻重,作耍嬉闹。
她到是不认为以江龙的水平连个普普通通的挽联都写不出来。
不过闷气刚刚在心底涌气,就是瞬间又消了。
罢了,只当今天不是来悼念归尘大师,而是来踏青游玩的。
不得不说景老夫人有些个太过宠溺原身,即便认定江龙不分场合居然在此时胡闹,但还是没有要斥责的意思。
反而还挺会找理由安慰自己。
景老夫人开始想待会多捐多少香油钱,让归林大师把此联藏下。
玉钗也听到了,本也是要像宝瓶般笑出声来,但想到后果,立马变的焦急紧张。
这幅挽联要是传出去,自家少爷还不被骂作草包?
林雅作为大家闺秀,即便亲母早逝,之后也是读过书的,看到这幅挽联没有笑,也没有焦急,只是目瞪口呆。
景府众护卫们则多都是没文化的大老粗,听到归林大师念出来,觉得这个上联实在是太有意思了,都是捧腹大笑!
“这,这上联很直白。”归林大师虽然名声不显,远不及师兄归尘大师,但涵养功夫却还真是修到了家。
即便也认定江龙是在胡闹,也是没有生气。
只不过憋了好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评定的话来。
不出意外,景府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景老夫人也是哭笑不得。
罢了,只当是一场闹剧而已,景老夫人想开了,便也没有阻止景府众人欢笑,自己同样图个乐子。
嘴角挑起,露出笑容。
不过这时站在桌前磨墨的黛丽丝却是渐渐变了脸sè。
江龙没有在意众人的嬉笑,只是稳稳的握紧笔杆,笔走龙蛇,将下联写了出来。
“这挽联虽然直白,却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归林大师的确是胸怀宽广,抛却对挽联字义的理解后,惊奇的说道:“大家来看,这几个字结构严谨,上下偏旁堆砌有致,左右偏旁对比起来则是大小相宜。
再看笔划,如铁戈银勾!
观小友身体单薄,却不想有如此强劲的腕力,倒是老纳着相了。
嗯,单只是这几个惊艳的好字,也足有资格悬挂在老纳师兄的灵堂前了。”
听到归林大师的点评与赞美,景府众人不管是识字的还是不识字的,都是收了笑容,瞪大眼睛放在了那幅上联之上。
想要看出个究竟来。
景老夫人刚经归林大师点醒,就是认真观看起了江龙的字。
这不瞧不要紧,一认真瞧还真是给惊到了。
什么时候自己的孙子居然能写出如此一笔好字了?
笔划流畅,构架坚实,落笔,回收,转折,皆是轻重恰到好处,可见江龙对笔法的驾驭十分老练,而且还隐隐露出一丝独有的风格。
这是书法即将大成的表现啊!
说不定再过几年,江龙就能成长为一代书法大家!
景老夫人是先惊后喜。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因为此时黛丽丝已经不等江龙放下笔杆,就已经读出了下联,“西天净土多一如来!”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
上联的确是不出彩,说是直白都是在照顾江龙的脸面了。
而且真要是细究的话,说伽蓝寺院死个和尚,隐隐是有调侃戏笑意味的。
这是对死者归尘大师的不尊重。
但下联就有意思了,西天净土多一如来。
仍然是直白,但却也有寓意,把归尘大师比作如来,这是对一个出家僧侣最高的评价!
如来佛祖,那是万佛之首!
“好,好,好联啊!”
终于归林大师第一个反应过来,却是再也无法保持出尘淡定的神sè,激动的连声叫好。
景老夫人这时也是忍不住开口赞道:“的确是好联!”
宝瓶,玉钗两个丫环不懂太多,闻听夸赞自家的小少爷,就是欢喜异常。
拉住江龙的左右衣袖,蹦跳了起来。
林雅偷偷望向江龙的侧脸,美眸中泛起异彩。
黛丽丝则是有些个不敢相信,印象中木纳平庸的少年,怎么可能能作出如此绝妙挽联?
难道是以前在某本书上看到过,此是偷来窃用?
应该是的!
黛丽丝决定回府后,在江龙的书房找找看,一定要找出证据。
江龙见众人都是神sè激动,心中却是颇感好笑。
其实认真说起来,这幅挽联并不是真有多么的好,只不过是取巧,比较有新意罢了。
前世马师傅告诉他,作为一个合格的骗子,一定要知识广博,言谈幽默。
某些东西不需要你专jīng,但你一定要有所了解。
这样骗起不同各sè的人来,你才能和对方有共同语言。
再加上言谈幽默,让对方产生好感,那你欺骗的成功率就会大大增高了。
因此,江龙虽然学习不咋地,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但一些妙趣传说,含有新意的诗词歌赋,大部分行业的知识,甚至是一些让人脸红耳赤的荤段子他也是知道不少。
这幅有趣的挽联只是其中一个。
实在算不得什么。
“虚名,你来把挽联挂上。”
归林大师此时拿着挽联心中很是不舍,一脸肉疼的吩咐,这样的妙联,这般的好字,如果真挂上去,在山风的吹拂与阳光的照shè下,估计不用两天就会搞的破损不堪。
真是可惜啊!
景老夫人这时已经是乐的合不拢嘴了。
只凭这幅挽联,她相信自家孙子足以名扬京城!
景家又能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
嗯……她又想到了香油钱。
如果不是归林大师提供这么个大好机会,江龙也出不了这个风头。
依照往例,加厚三成吧!
盘坐在地上念经的一个小和尚闻听到吩咐,立即起身,上前接过挽联,小心翼翼的挂在了柴堆之上,因为山上风大,不能让山风吹走,虚名小和尚甚至还刻意用柴枝刺破挽联,借以固定。
这一幕直看的归林大师心痛不已。
“回归林师叔祖,弟子挂好了。”虚名双手合十,上前回复。
归林大师正要摆手,让其退下继续念经,但这时小院的门口处却是传来一阵脚步声。
景会众人转身望去,就见两个异域僧侣打扮的出家人走了进来。
两个僧人一个身形高大,山风寒冷,身体单薄些的吹的久了,怕是就要得风寒,但此人却依然光着一边膀子,丝毫不觉冷意,裸露在外的胳膊上的肌肉非常结实,整个人看上去像铁塔一般。
另一个则很是矮小,不过一双眼睛却透着聪敏与机灵。
刚刚走进院门,矮小僧侣就是加快了脚步,径直来到归林大师身前,双手合十道:“归林大师,贫僧又来叨扰,还请莫要介意。”
“阿弥陀佛!”让人意外的是,心胸宽广,待人慈善的归林大师这时却是露出无奈与稍显不喜的神sè,只是冷淡的回了一礼之后,就不再说话。
年轻的小和尚虚名则没有那么好的涵养功夫,愤愤的瞪了矮小僧人一眼才重又走回去坐下念经。
矮小僧人显然脸皮极厚,对于归林大师的冷淡与小和尚虚名的气恼都视若不见。
仍然笑眯眯的。
不过此时那个高大僧人却是瞪大眼睛,气哄哄的。
因为他长的太雄壮,黑红sè的脸庞满是横肉,目光凶狠,实在不像好人。
于是景府护卫为了保护景老夫人与江龙等人的安全,直接上前将之给拦了下来。
“瞪什么瞪,小心我一刀砍了你的狗头!”虽然关世豪也长的很壮硕,但却比不得这个满脸横肉的僧侣身材高大,不过他却并不惧怕,见对方眼睛瞪的老大,想要动手,不由的亮了亮手中的钢刀,大声吼道。
那高大的异域僧人手中紧握着一柄手臂粗细的月牙形禅杖,闻言将禅杖一横就要动手。
不过这时,归林大师的声音却是响起,“这两位是从西贡国云游至敝寺的方外大师,还请诸位放这位大师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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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传播
景府众人闻言看向景老夫人,见景老夫人点头,这才让开路,放那高大如铁塔一般的僧人走进小院。
高大僧人收起禅杖,愤愤的怒瞪了景府众人一眼。
这才抬腿,走向了自己的同伴。
“这两位是西贡国的高僧。”归林大师给景府众人引见,先是侧身虚指矮小的僧人,介绍道:“这位是哈摩大师,对佛理甚是jīng通,老纳师兄圆寂,敝寺现今已是无人能辩的过哈摩大师。”
哈摩双手合十,态度非常虔诚,对着景府众人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景老夫人回了一礼。
其余众人没有信佛的,只是微微一笑。
归林大师又介绍那个如铁塔般的高大僧人,“这位是弥陀大师,从小在西贡国的护国寺月真寺长大,使的一手好禅杖,力大无穷,乃我佛门中如钢铁铸就的怒目金刚。”
“阿弥陀佛。”因为先前被景府众人拦下,弥陀心中有气,只是随意的道了声佛号。
景老夫人仍然还礼,动作标准,态度虔诚。
哈摩见状双眼就是一亮,立即上前几步开口道:“这位女施主心地清静,气质出尘,面相慈悲,目光清澈如佛祖座前莲花中的泉水,到是和我佛颇有几分渊源。”
“大师谬赞了,老身不过是尘世中一个普普通通的俗人。”
景老夫人面sè淡然,轻轻摇了摇头。
归林大师见状眉头微微皱起,这哈摩与弥陀二僧几天前来到伽蓝寺,经常提出要和寺中高僧辩证明晰佛理的要求,因为归尘大师刚刚圆寂,寺中事务繁忙,起初方丈没有在意。
却不起派去和二僧辩论的人都是没多久便灰头土脸的回来。
直到昨天,二僧接连辩败几位寺中的长老,连他也是被派去与二人机辩。
归林大师没有胜负之心,心地坦然,慈悲为怀,海纳百川,与二僧辩证倒是没有处于下风,不过因为言语间没有攻击力,自然也是没有能赢的了两位异位僧侣。
与二人接触后,归林大师还发现这二僧言谈间隐隐露出野心,来到大齐表面上说是想云游四方,与各地高僧求教,印证佛理,其实真实的目的却是想要在大齐传播教义发展香众。
归林大师虽然是方外之人,而且也的确是没有功利之心,但伽蓝寺被皇上亲封为护国神寺,这便使得伽蓝寺打上了皇族的印记,再想要无yù无求,只做个普普通通的和尚就难了。
他还好些,毕竟只是在寺中辈份高,声望高些。
而寺中的方丈,以及其他几个院堂的主事,则是早就被朝廷威逼拉拢。
幸亏归尘大师生前名望太高,是佛道两界的领袖人物之一,朝廷不敢来强的,不然怕是连归尘大师也会被朝廷威逼利用,成为控制京城众多百姓的一颗棋子。
现在有异国的僧人想要来大齐传教,发展香众,而且这两个僧人还颇为jīng通佛理,很可能会有所作为,归林大师自然不能等闲视之,已经是提醒过伽蓝寺的方丈大师了。
只不过对于异国僧侣朝廷不好亲自出手,只能还是让方外人应对,只要在辩经中赢了哈摩与弥陀,自然就能挫一挫二僧的野心与气势。
二僧将来就是翻不出浪花了。
朝廷已经在四处寻找名望极高的僧人大师,准备将这些人齐聚,在辩经中将哈摩与弥陀打败。
现在看到哈摩主动与景老夫人攀谈,归林大师就是皱眉,哈摩与弥陀已经是等不及了,还没有彻底打败伽蓝寺中的高僧,打出名头,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发展香众了么?
哈摩有一份急智,非常善辩,对于佛理也是有深放的研修。
而且口才极好,立即就是向景老夫人发动嘴上的功势,攀谈开来。
江龙站在一边听了几耳朵,就是明白了哈摩的意图,就是想要发展景老夫人为香众。
景老夫人睿智,且见多识广,不是一般人,如果不想理会哈摩,自然早就避开。
不过现在异域僧人自己送上门来,她自然没有不利用的道理。
又笑着和哈摩交谈几句,景老夫人突然抬手指着高悬半空,被山风吹的哗啦啦作响的挽联说道:“哈摩大师,这是老身那不成器的孙子先前所写,不知大师以为如何?”
利用哈摩干什么呢?
自然是传播自家孙子的声名了。
如果能把孙子的名号传到西贡国去,那就更好了!
哈摩抬眼望去,轻声念出。
随即双眼中就是闪过一抹诧异。
这挽联没有歌功颂德,也没有华丽的辞藻,更不像有些人那样一对挽联要写个上百字。
但却极有新意,一百人看过,起码有九十九个会眼前一亮,一直记在心里。
哈摩此时虽然不知道景老夫人的身份,但却可以推断出眼前这个老妇人来头不小。
眼珠转动间,就是开口笑道:“女施主的孙子非但不是不成器,反而极具才华,才思敏捷,且有慧根,不然作不出这般寓意深刻的挽联。”
说罢,哈摩转身望向江龙,双手合十一礼,“想必这位就是女施主家的公子吧?”
“大师好眼力。”江龙淡淡一笑。
在场众人中,男子里边他站的离景老夫人最近,而且衣衫打扮也最为鲜亮。
猜出他的身份并不难。
“公子对佛门可有兴趣?”哈摩又道。
江龙还没有答话,景老夫人已经是微微蹙眉,景家现在就只有乖孙子这么一个男丁,如何能让他去信佛出家?
立即就是开口插言道:“今天老身带孙儿来只是为了还愿,并悼念下归尘大师,他从小便对佛门不感兴趣。”
“那或许是以前没有接触过,所以对佛门不了解呢?”
哈摩并不死心。
也许有人会说哈摩表现的太过急切了一点,没有眼sè,其实这只是哈摩对自己非常自信。
从西贡过一路而来,他踏经无数寺庙,不知在辩经中战胜过多少声望威隆的高僧,所以他相信只要给他机会,他就能先让江龙对佛门感兴趣,然后再进一步说服江龙皈依佛门。
华夏历史上都曾有皇上被僧人说服想要出家,而且也不知有多少女子被忽悠的失了身,以供亵玩,且被洗脑沉迷其中不可自拔,所以千万不要小看僧人道士那上下两片嘴。
见哈摩仍不死心,景老夫人心生不喜,玉钗与宝瓶则是瞪大眼睛,怒视哈摩。
小少爷要是真的出家了,她们两个怎么办?
身旁众人紧张,江龙却是不以为意,开玩笑,现在他是豪门少爷,有娇妻有美貌的丫环,有财有势,怎么可能会出家?
那不成了傻子!
他可不是不远处躺在干柴上的那位归尘大师。
放着美好的生活不过,去过苦子rì清修。
归林大师也是些看不过眼,这时开口插言,“不知女施主要还什么愿?”
景老夫人情绪立即就是有些激动起来,断断续续讲了之前江龙病危,结果戴上念珠又活转过来的事情经过。
当然,把原身被逼圆房,结果给气的吐血一事给隐下了。
这可不是什么光彩长脸的事情。
“因为府中事忙,所以老身慢了一步才知晓归尘大师已经圆寂了。”景老夫人对着摆放归尘大师遗体的方向合十施礼,“今天趁着天气不错,便带着身体还没有恢复的孙儿来寺中还愿,再顺便悼念归尘大师。”
声音落地,姚妈妈就是迈步上前,将景府今天布施的钱粮册子交到归林大师手中。
归林大师道了声佛号伸手接过。
将册子打开来,即便心境古井无波,归林大师仍是眼皮一跳,这次景家布施的钱粮还真是不少!
铜钱二百贯。
菜籽油八百斤。
粟米一千担。
素sè布料五十匹。
下边还写有很多生活中用的小物品。
一千枚铜币为一贯,也就是一两银子。
一担等于一百斤。
不知何时,哈摩悄悄凑到近前,瞄了一眼,随即便自咂舌。
这户人家好大的手笔!
同时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和这户人家结下善缘。
如果真能说服这户人家的公子出家为僧,到时就能将这家的家财据为已有。
等有了钱,便可以招收些手下,再派弟子四处去传经讲佛,在大齐境内大肆发展香众。
“阿弥陀佛!这些年来女施主笃信我佛,定是女施主的诚心打动佛祖,佛祖才保佑景公子起死回生。”
归林大师双手合十说罢,竟然闭起双眼默念经文。
那虔诚庄严的态度引的信佛的景老夫人也是同样开始闭眼念经。
不得不说,宗教信仰在jīng神上,对于信众的颇有影响的。
好一会,二人才停了下来。
对望一眼,相视一笑。
既然是来悼念归尘大师,自然要瞻仰其遗容,在归林大师的带领下,景府众人走近柴堆。
众人对着柴堆上的归尘大师遗体弯腰施礼。
闭眼盘坐在地的和尚们,念经的声音猛然提高了一些。
嗡嗡嗡……
因为声音中带着和尚们的坚定与赤诚信念,居然不会让人觉得厌烦讨厌。
江龙起身后,好奇的抬眼望去,看清了归尘大师的相貌,和归林大师一般的干瘦,胡须稀疏霜白,脸上一道道的皱纹刻着深深的岁月痕迹,单薄苍老的身体上边,盖着一件半新不旧绣有金sè纹路的宽大袈裟。
悼念完毕,景老夫人就要带着众人离开。
然而这时哈摩却是踏前一步,挡住了众人的去路,也不管众人脸sè有些个不好看,就是低着头,看着脚下地面,自顾自的讲起了故事。
第四十一章 倒坐
被哈摩挡住去路,景府众人都是脸现不悦。
觉得这个和尚真是讨厌。
像嗡嗡嗡围着人不停打转的苍蝇一样。
不过对方毕竟是个出家人,而且听归林大师说此人jīng通佛理,现今连伽蓝寺中的和尚都与之辩论不过,所以景府众人没有上前将之推到一边去,也没有绕着走开。
景老夫人停下了脚步。
因为信佛,所以她对于出家人始终保持着一丝尊敬。
江龙则是显得饶有兴趣,想看看这个异域和尚能讲出个什么故事来,劝自己出家信佛。
宝瓶与玉钗则是气呼呼的瞪着哈摩,如果可以动手,她们早就上前去挠哈摩的脸了。
居然想要劝自家少爷出家当和尚!
真是可恶!
林雅有些担心。
黛丽丝则是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
如果江龙出家,或者被说动了想要带发清修,当个佛门俗家弟子,对于她来说到是件大好事。
“在西贡国一座千米的高山上,独居着一位高僧,这位高僧诚心修佛已达数十年,年轻时,这位高僧曾四方云游,寻找佛的足迹,如若在途中遇到方外高人,便会主动与之辩经,相互印证,明晰佛理,共同进步。
现今高僧已经是老迈体衰,觉得时rì无多,便想着在自己圆寂前,挑选出一个资质出众能继承自己衣钵的高徒。
高僧声望威隆,放出消息后,前来拜师者众多。
然而高僧面对前来拜师的众多佛门子弟,却是没有立即出题考试筛选。
只是让众人同手协力,在庙宇的大厅内塑起一座佛像。
这座佛像高两丈,通体金黄,散发佛光,只是却侧着头,而且是背对庙堂的大门。
许多弟子不解。
这时高僧就是开口询问,问佛祖为何倒坐?”
说罢,哈佛笑眯眯的看向江龙,眼中有询问之意。
同时也有显摆得意之sè。
哈摩一向自诩能言善辩学富五车。
他认为劝人出家,绝对不能太死板,也不可以总是说些因果报应,死后可以登极乐世界。
在没有挑起对方的好奇心与兴趣之前,那些话干巴巴的,没有什么说服力。
除非是对方情绪激动,大起大落,有所领悟,又或者是正值神经很脆弱之际,不然一般的劝说难起效果。
所以此时劝说,他先讲故事,想要先引起江龙的兴趣,然后在结尾提出个颇有意思与悬念的问题,留下个扣,让江龙去想,去猜,然后苦思不得,再来询问。
只要有了互动,不怕江龙rì后能逃的出他的手掌心。
归林大师也在一边听闻,皱眉想了想,突然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
虽然不喜哈摩的野心,但归林大师也是不得不承认哈摩见多识广,学识广博。
师兄归尘大师早年也曾劝他下山云游,开阔眼界。
但他却固执已见,认为远离尘世,在寺中一心清修才是正理。
以前一根筋,认死理,即便归尘师兄相劝,他也不曾改变,有时甚至偏见的认为师兄下山只是为了能闯出个虚名,直到现在见哈摩侃侃而谈,他才晓得四方云游,红尘历练的重要。
只是他今年已经是八十高龄,再想要去更改,怕是不可能了。
这才长道一声佛号,深深悔叹。
景老夫人也是被这个故事吸引住了,一时之间居然在想其中答案,都忘了戒备哈摩是在劝自己的宝贝孙子出家。
不是她耳根子软,不够冷静,而是她真的笃信佛教。
人们对于自己在乎,有兴趣的事物,总是更容易被挑起好奇与关注。
比如有很多人只有一个孩子,孩子便是命根子,但最近孩子经常会磕磕碰碰的,不是走路摔跤就是时不时的受点小伤,于是家长便会疑神疑鬼,如果这个时候有个道士或者和尚说你的孩子最近有灾祸,家长多半就是会相信了。
为此很多家长都被骗了不少钱财。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问问身边,上当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黛丽丝与林雅对于这个故事也是有些好奇,在想着,有没有年轻的和尚能够回答的上来呢?
玉钗与宝瓶则是冥思苦想,不时的还会敲敲自己的脑袋,如果自己能想出来,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到时自家少爷也就不会被哈摩的话吸引。
景府护卫们这时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低声询问,看谁猜到了答案。
但很显然,这个答案不是那么好猜的。
姚妈妈见景老夫人也是露出思考的神sè,心下有些焦急,她可不想自家小少爷被眼前的大和尚给诓骗了,不过等她看向江龙的时候,才发现江龙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容。
怎么说呢,这样的笑容姚妈妈从来没有在江龙的脸上见到过。
自信,那是绝对,不,是极度自信的笑容!
姚妈妈一时之间就是愣住了。
自家的小少爷从小到大,何曾自信过?
第一个发现江龙自信笑容的不是姚妈妈,而是一直关注着江龙的哈摩大师。
他不了解江龙,不知道以前的原身xìng格怯懦,论智慧也只是普通。
看到江龙那般的自信,心中就是有些发毛。
难道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能知道故事中高僧所问的答案?
不可能!
哈摩这几天可是用这个问题难住了整个伽蓝寺中的和尚。
“nǎinǎi,今rì天气晴朗,孙儿想在寺院四下走走,观摩瞻仰一下咱们大齐的护国神寺。”江龙上前掺扶住景老夫人的一只胳膊肘儿,笑嘻嘻的说道。
景老夫人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哈摩拐的走了神,不由的无奈一笑。
然后轻轻拍了拍江龙的手背,叮嘱道:“山上风大,不可久待,不然你又要病上一场,稍稍玩上一会就去山下乘马车回府,知道么?”
“孙儿晓得了。”
江龙扶着景老夫人,与哈摩擦肩而过。
哈摩顿时有些个傻眼,难道自己这么个好故事,都不能挑起眼前这位少年公子的兴趣?
等他回过神来,江龙已经是走到了院门口。
他将要出声询问,那背对着的少年朗朗的声音已经是传入耳畔,“幸好晚辈没有去那座山上拜师,不然岂不是要被那高僧选中,出家当个连肉都不能吃的和尚?
没有肉吃,岂不苦哉?”
说着,江龙还露出一副苦恼的神sè。
走在侧后边的宝瓶见状,就是咯咯的笑出声来。
“你真能猜到答案?”
哈摩见众人马上就要走出院子,不信邪的大声询问。
“叹众生不肯回头!”
江龙背着身子轻轻摆了摆手。
此语一出,除却哈摩与弥陀二位异域僧侣,其余众人都是猛的露出恍然大悟的神sè。
问佛祖为何倒坐?
叹众生不肯回头!
归林大师嘴里默念了一遍,最终长长的道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哈摩则是一脸呆滞,显然是想不到江龙居然真的能说出答案。
弥陀脸庞上露出凶狠的神sè,盯着江龙渐行渐远的背影,眸子里满是杀意。
他与哈摩是奉了国王的命令前来大齐传教,之前一直很顺利,即便是伽蓝寺的众多和尚也只有归林大师一人与他们辩经不落下风,但也赢不了二人,可现在一个少年居然能道出故事的答案。
而且这个故事还是他们为难众多和尚中,水准最高,为数不多的几个之一。
这个少年若是以后不出现则罢,但真要是跑来与二人辩经,岂不是要坏了他们二人的大事?
所以弥陀打定主意,如果江龙敢再跑来捣乱,他一定下狠手,除之后快。
景府众人的身影走远,小院中得程武吩咐的百夫长才命令手下把之前关起来的异国使节们给放出来。
并叮嘱他们不要去找景府众人的麻烦,不然别怪禁军不客气。
这些使节们自然是一阵叫嚣,以被伤了随从的那个异国使节为最。
不过跳脚归跳脚夫,这个使节却终是没有追上去。
从禁军处理事情的态度来看,明显是偏向了景府众人。
在使节们喧闹的时候,先前劝过程武之后回到小院,就领着众多官员从后门出去的萧径这时重又带着众多官员走了回来,他不想招惹景府,同样,也不想和景家有什么牵扯,所以索xìng躲了出去。
众多官员中,有一个的年轻的官员这时仍然是神sè恍惚,走在最后边。
正是先前被喷了满脸血的那个,可怜这个年轻官员上任不久,又是礼部的文官,从小到大只知道苦读诗书,没打过架,而且连只鸡都没有杀过,先前是被吓坏了,这个时候仍然没有恢复过来。
走进小院,萧径就是开始好言好语的安慰各国使节。
并派人把受伤的那个随从抬下山,去医馆疗伤。
先前景老夫人话中不留余地,根本不把这些异国人当作人看,所以这些使节自然是不会善罢干休,不过也知道在萧径面前喊几声没用,都是静下来,只打算回去之后,要上金銮殿向皇上讨个说法。
待小院重又平静下来,萧径才发现不知何时,归尘大师的遗体前,高挂起了一幅挽联。
不由的就是有些个不高兴,沉着脸质问道:“归林大师,先前本官见这灵堂布置的太过简朴,想要给归尘大师提上一幅挽联,你说归尘大师生前曾有交代,葬礼要一切从简。
实在用不着,本官也就作罢。
但为何现在却又挂起了别人提的挽联,莫不是你认为本官才疏学浅,写不出好的挽联来?”
听到萧径的话语,众人才望向那幅多出来的挽联。
就有人将之读了出来。
前半句让人诧异,这样的挽联也敢往归尘大师的灵堂上悬挂?
后半句一出,则全部都将之牢牢记在了心底。
并暗赞,好联!
萧径这时也是看完了,不由的有些脸红,这联的确是有新意,即便自己来作,也不会强出一分半分。
于是就有人好奇的询问,这幅挽联是谁所作。
“景府的小公子,景江龙所作。”归林大师声音落地,众异国使节便是纷纷变了脸sè。
尤其是其中一个身材高大,蓝眼睛的青年,更是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并暗中给身旁的一个仆从打了个手势。
那仆从趁着众人皆被那幅标新立异的挽联吸引,便是悄悄溜出了小院。
第四十二章 快感
蓝眼睛青年的仆从趁着众人不注意离开,虽然轻手轻脚,速度也是非常的快,不过仍然有人留意到了。
留意到的人纷纷向自家的主人禀报。
那几个异国使节闻言不动声sè,只是若有所思。
其中一个使节二十岁出头,长的又胖又圆,一直笑嘻嘻的,两只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显得很是滑稽。
闻听到手下汇报,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蓝眼睛青年所在的方向。
心中哼道,但愿你能成功杀掉景家的独苗苗,那样便省的本王子动手了。
有一个颇为傲气的使节带着随从大步来到哈摩与弥陀的身边,他们同是西贡国人,经过一番交流,二僧才知道先前一众人居然是当年杀头将军景老侯爷的家眷与随从,怪不得那些护卫的身上杀气那么重。
因为景老夫人轻视众多异国使节,也包括这位傲气的使节,所以使节愤愤的下令,要让二僧想办法除掉景老夫人与景江龙。
哈摩眯起眼睛,眼珠来回转动,想了半刻之后,小声道,“六王子,贫僧观察那景老夫人笃信佛教,贫僧可以借此去那景府中坐客,如果有机会,将之诓骗出来,便是下手的良机。”
“好,本王子静候你的好消息。”傲气王子哈哈大笑。
见王子心情大好,去和旁边的其它使节交流,弥陀突然压低声音,瓮声瓮气的开口道:“他虽然是王子,但却排行第六,母族也没有多大势力,咱们何必要听他的指派?”
“咱们现在手中无钱也没有什么人,想办什么事情难免施展不开,但六王子身边却有几个得力的随从。”哈摩小眼jīng亮,嘿嘿一笑。
弥陀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在场的官员闻听这幅挽联是景江龙所作,顿时交头结耳,议论纷纷。
大多数人诧异,这幅挽联颇具新意,乃是上乘之作,没有一定的文采与机敏很难写出,那么既然景江龙有才华,那么以前怎么就名声不显,从来没有听说过京城有这么一号人物呢?
宁远县在京城郊外,相隔不远,其实也算是在京城的管辖之内。
不过虽然众人心中不解,但却不妨碍回去之后,帮着景江龙传播才名。
毕竟这幅挽联的确是真的不错,而且是悬挂在归尘大师的灵堂之前。
等一会,待这些官员走了,还会有许多百姓前来悼念,到时底层的百姓间也会流传景江龙的大名。
可以预料,景江龙会因此挽联,在京城闯出一个才子的名号。
萧径手抚胡须,心中暗忖,以前传闻景江龙身体病弱,没几年好活了,大家都以为景家犯的杀孽太重,受到上天的惩罚,注定要后继无人,但先前看到景江龙,虽然身体单薄,但也不是早逝之相。
难道景家会再次崛起?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朝中一些人怕是要睡不好觉了。
萧径出身大家族,不然若是没有族中前辈照应,提拔,大力扶持,他不可能如此年轻就坐到礼部左侍郎的位置上,作为大家族的子弟自然比别人消息灵通广博,他知道当年景老侯爷和当今皇上是玩伴,一起长大。
二人之间虽然也有吵闹,但因为景老侯爷非常的忠心,且没有心机,直来直去,又有极高的武力威震南疆,所以皇上与景老侯爷的情份非同一般,且很是信任景老侯爷。
皇上对好友的孙子应该会颇为照顾。
萧径认为单凭这一点,如果景江龙胸中有真才实学,那么在皇上的偏袒下景家想要恢复往rì荣光并不是难事。
当然,景家在朝中竖敌太多,尤其是和当今太子不对盘,也是有莫大危机。
一旦皇上驾崩,太子登基,那么景家的末rì便要来临。
萧家与景家没什么仇怨,当然,也没有什么交情,萧径想了想,觉得还是和景家维持现状比较好,不宜结交与得罪,而且在萧家族内,大多数人都赞成站在太子一边,他便不再多想了。
离开小院,江龙转身在景府护卫中打量了一番,突然问道:“秦羽呢?”
“回小少爷,前锋上山后太过闹腾,不肯安静下来,秦羽只好带着它四处走走。”景府护卫队长陈泰上前一步,抱拳躬身,开口答道。
江龙点了点头,然后笑着对景老夫人道:“nǎinǎi,那我带几个人四下转转?”
“好,多带几个护卫。”景老夫人毕竟上了年纪,有些怕冷,不想待在这里吹带着寒意的山风,说到这里,本想转身离开,但看到身旁的人影,又是突然加了一句,“雅儿也留下,你是第一次来这里,便陪着江龙走走,也瞻仰一番这佛光普照的伽蓝寺吧。”
“是。”林雅轻咬红唇,微点纤首。
“陈泰,你多安排几个人手留下来保护江龙,剩下的都和老身一起打道回府。”景老夫人说罢就是扶着姚妈妈的手臂抬腿离开。
姚妈妈走时,回望了江龙一眼,目光是满是关切。
陈泰领命应声,等景老夫人走出一截,这才大声喝令众护卫。
今天跟出来二十余个护卫,陈泰留下大半,十八个,包括他自己,关世豪先前杀了人,仇恨度有点高,陈泰本想让关世豪跟着景老夫人回去,但关世豪却要留下。
理由是抽签时轮到他动手了,如果遇到有人找麻烦,他顶在前边。
陈泰想了想,觉得也有些道理,便也让关世豪留下保护江龙。
站在原地目送景老夫人一行人走远,江龙这才长吸一口气,四下打量,然后朝着不远处一座高大的殿宇走去。
林雅正要抬步跟上,右边的衣袖却被人轻轻扯了一扯。
杜娟刻意压低的声音也是传入耳畔,“小姐,奴婢有话说。”
“嗯。”林雅紧紧咬着嘴唇,故意放慢了脚步。
景家护卫都是人高马大的粗鲁汉子,但也知道避嫌,不可离林雅这个少夫人太近了,所以一大半跟上江龙的步伐贴身保护,另一小半则是拉开距离,护在林雅的周围。
“先前小少爷拉了你的手,而且看上去对你颇为动心的样子,待会你在示下好,想必今天晚上你就能和小少爷圆房了。”
见护卫们避开距离,水蓝就是迫不及待的小声道。
杜娟附和点头,眼中则是有些个嫉妒与怨毒,以前的景江龙病弱,怯懦且幼稚,脾气也不好,林雅与之圆房是倒霉,她自然是心中高兴,你就算是出身高贵又怎么样?
还不是被人cāo纵,是枚棋子。
连自己这个奴婢丫环都能开口喝斥。
但先前江龙突然作出一幅绝妙的挽联,之后又是道出非常有难度的故事答案,一句叹众生不肯回头,直让杜娟心生敬佩与仰慕。
现在再催促林雅与之圆房,杜娟就是心生不愤与怨怼了。
因为现在江龙已经是上升到才子的高度了。
林雅再嫁与他,便不在是倒霉,而是郎才女貌。
这让一直瞧不起林雅,时不时就要为难林雅,在林雅这个豪门千金面前一直很有优越感的杜娟心中就是不平了。
这个年代阶级分明,大多数人老实信命,对主人恭敬从命。
还有一些人,仍然信命,但却是会心灵扭曲。
作贱,把比自己命好人人踩在脚下,看着她们难过,受苦受难,被别人或者自己侮辱便会心生奇异的快感。
杜娟便是这一类人。
再次听到二女催自己与江龙圆房,林雅觉得难堪的同时,脑海中也是浮起了先前江龙自信潇洒的模样。
“说话啊。”水蓝见林雅有些个呆愣,低声催促。
杜娟则是眼尖的发现了林雅眸子里那一闪而过的钦慕。
不由的手下用力,把丝帕紧紧的绞成了麻花!
“哦,我试试看吧。”林雅低头掩饰。
水蓝见她答应,连忙又是出主意,献计策,只等林雅能成功爬上江龙的床。
杜娟则是冷哼一声,心中暗骂,平rì里装的有多么清纯高洁,现在看到人家是才子,就露出sāo媚的本xìng了!
不要脸的狐狸jīng!
暗骂后,她带着一丝痴迷的目光穿过前方人群,定在了即将走进殿宇的江龙的背影上。
要是自己能成为他的女人多好。
刚刚冒出这个念头,杜娟就是心中一惊,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不过心中另一个不同的声音接着响起,其实不是不可能,自己是林雅的陪嫁丫环,按理,本来就是要给景家小少爷做侍妾的。
江龙来到大殿,上前参拜佛像,这时才发现林雅没有跟进来。
回头看了看,他若有所思。
不一会,林雅领着两个丫环也走了进来。
“伽蓝寺是咱们大齐的护国神寺,这里的佛祖还是颇为灵验的,你也去上一炷香许个愿吧。”江龙主动和林雅搭话。
林雅轻点纤首,见江龙径直望着自己,连忙避开目光,俏脸微红,低着头走到佛像近前拜下。
闭上双眼,林雅心中默念许愿。
江龙在侧后方望着林雅美艳的脸庞,嘴角轻轻挑起一抹笑容。
这一幕正巧被杜娟看到,小手用力之下,将手中的丝帕绞的更紧了。
其实若是换在今天前,她巴不得江龙会被林雅勾引呢。
因为只要能辅助林雅能完成林家长辈交代的任务,她与水蓝就会得到莫大的好处!
伽蓝寺面积颇大,成片的庙宇占据了附近好几座山头。
有三门殿,天王殿,大雄宝殿,送子观音殿,地藏殿,伽蓝殿,祖师殿,罗汉堂,以及诸多的菩萨像。
其中大雄宝殿是寺院的正殿,最是高大,宏伟庄严。
江龙带着众人在寺中游览,却是不知道有一群黑衣人时刻关注着他的行踪。
第四十三章 遇袭
山脚下,白发老妪掀起车帘,黛丽丝回头望了一眼山顶的方向,无奈的踩着上马凳,低头钻进了车厢之中。
白发老妪随后上车。
“嬷嬷……”
黛丽丝刚刚坐下,就要急切的开口,她想要留下,借嬷嬷之手保护江龙。
但先前嬷嬷却是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就将她硬拖下了山。
“我知道你的意思。”这时又被白发老妪给开口出言打断,“但你却是太小看上边了。
组织中高手如云,就算是想要除掉嬷嬷我,也不在话下。”
“但他们准备的又不充足!”
黛丽丝辩驳,的确,景老夫人打算来伽蓝寺上香一事先是只有姚妈妈一个知道,第二天又只告诉了江龙,直到今天出门,消息才在府中传了出来,就算黛丽丝上边在景府众人出门的时候就得到了消息,也来不及调派足够的人手对付景府众人。
“难道你这么早就想要在明面上和组织翻脸?”白发老妪撩起眼皮,淡淡的看了黛丽丝一眼。
黛丽丝就是呼吸一滞。
上边今天的确是准备的不充分,她与嬷嬷留下来肯定能破坏组织的行动。
但组织人手众多,要杀江龙不会只派一个,很有可能是数十个,就算嬷嬷身手高强,也不可能把上边派来的人一网打尽。
到时走漏几个,上边就会知道是她破坏了此次行动。
现在,她还没有和上边直接翻脸的本钱与实力!
听天由命吧!
沉默了好一会,小车开始启动,道路不平,车身一晃一晃的。
黛丽丝掀起窗帘,脸sè复杂的望着山顶伽蓝寺的方向,久久没有挪开目光。
上次她像木偶一样被cāo纵,害的贾家家破人亡,一直没有寻找到合适的机会翻身,这次如果江龙与林雅被组织派人除掉,那这一切岂不是又全在组织的掌控之中?
而若是不能打乱上边的周密计划,并暗中积蓄实力,那么她就仍然是没有能力脱离组织。
但愿伽蓝寺供奉的佛祖真的灵验吧!
黛丽丝收回雪白的小手,窗帘轻轻落下。
马车行至半路,景老夫人轻轻皱起了眉头,“翠儿,不知为何,我这眼皮突然跳个不停。”
“要是您不放心,那我带几个护卫返回伽蓝寺,让小少爷早点回府?”姚妈妈正在给景老夫人揉捏肩膀,闻言小声说道。
姚妈妈知道景老夫人现今最在乎的就是府上的小少爷,能让她心神不宁的只有景江龙。
“也好。”
景老夫人点头。
车队停下,姚妈妈叮嘱丫环好好侍候景老夫人,然后下车,喊来四个护卫又折返伽蓝寺。
姚妈妈被景老夫人说的也是有点心慌,一个劲的催促车夫快一点。
在姚妈妈上了另一辆车折返伽蓝寺的时候,景长发面现惊慌,他以为自己撞鬼,现如今已经是被吓的jīng神恍惚,总喜欢疑神疑鬼,而且之前景老夫人在寺中时非常的强势,连朝中正二品大员都不怕,现在车队停下,莫名其妙的又分成两队,他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胡思乱想,难道景老夫人要在途中对自己不利么?
景长发今天去了一趟伽蓝寺之后,才蓦然发现自己对景府越来越不不了解。
只不过是景府中的一个护卫,就敢光明正大的砍掉一个禁军伍长的脑袋!
还是那个护卫,仍然是说动手就动手,众目睽睽下,断了一个异国人的右臂。
这也太凶悍残忍了!
还有最不可思议的是禁军中的一个副统领要抓护卫,但景老夫人寸步不让。
最终的结果是,那个副统领低头认错!
在老家,别说禁军了,就是衙门里的一个捕头也是他得罪不起的。
景长发打破脑袋也想不通,景家到底是凭借什么可以这般的嚣张霸气!
还有,要是景老夫人一个不高兴,或者瞧自己不顺眼,让那个护卫来杀自己,那自己蔫还能有命在?
连禁军伍长与外国人都是说杀便杀,半点不犹豫,自己要死在景老夫人的手中,怕也是白死。
他自己吓自己,摸摸脑袋看是否还在,不大一会的功夫,就是脸sè苍白,脑门上渗出一层虚汗。
“爷爷,我要去坐老夫人的马车。”景铜钱这时嘟嘴道。
因为崇拜,所以景铜钱想要往景老夫人身边凑。
但景长发却是神经质的猛然一把将景铜钱给紧紧的搂在怀里,“不行,你老实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
景铜钱被搂的死紧,叫不出声来,用力挣扎更是无用,不大功夫,就是小脸憋的发青。
就在这时,一个指甲盖大的纸团突然穿过窗帘飞了进来。
景长发分神,这才松开双手,上前一步,将纸团拣起,急匆匆的打开。
一行字,映入眼睑。
景江龙难逃一死,回府即刻威逼李香沁挑选族中孩童过继!
留言人的名字为合作者。
看到合作者三个字,景长发先是双手一抖,随即惊疑,难道那个老太婆不是鬼?
不然这大白天的怎么有人给自己丢纸团?
可是那天去小院查看,分明一个身影高悬在房梁上,而且那人的脸庞很像那天晚上给自己开院门的婆子。
景长发只是个没有什么见识,有点家财的且贪心的小地主而已,这时脑袋就是给搞懵了,晕晕乎乎的。
连连摇晃脑袋。
不过威逼景老夫人这种事,他是再也不敢做的。
景铜钱此时躲在车厢角落离景长发远远的,看向他的目光中夹杂着无尽的畏惧。
先前爷爷差点把他夹死!
江龙这时与林雅并肩走出祖师殿,他左右看看,见不远处一座山头上还立有一座殿宇,便是开口问道:“那是什么殿?”
“那是罗汉堂,建造的颇为宏伟,仅次于正殿大雄宝殿,里边供奉有五百尊罗汉像。”陈泰以前多次跟着景老夫人来这里上香祈福,对伽蓝寺的布局颇为熟悉,上前回道。
江龙一听里边居然有五百尊罗汉像,便是有了几分兴趣。
扭头对林雅道,“要不咱们过去瞧一瞧?”
“妾身都听小少爷的。”因为仍然猜不透江龙的心思,所以林雅言语间非常的小心,没有亲昵的称作相公。
江龙不以为意,右手虚引做了个请的手势,就是当先踏出脚步。
附近几座山头都离的较近,只有这座罗汉堂相隔较远,而且还要下山再爬山。
山间小路两旁是一根一根刚刚发芽但还没有抽枝的树木。
江龙与林雅并肩走在前边,景府护卫跟在后方,片刻后来到罗汉堂的大门前。
罗汉堂由东南四北四方殿宇组成,像极了四合院,小院比较空旷,只是摆放着一个一人高的三足青铜鼎。
江龙刚刚踏进门槛,就是眉头一皱。
这里太安静了,一点细微的声音都没有。
前世的他也算是一个功夫高手,对于危险的来临有种近乎野兽般的感知与直觉。
一瞬间他就肯定,这个小院中有古怪。
脚步立即停下。
林雅继续往前走,又踏出几步,突然见身旁的江龙停了下来,便是满脸疑惑的望向了江龙。
陈泰这时也是似有所觉,右手高举过肩,景府众护卫见状都是赶紧停下交谈,并收敛了笑容,右手按向腰间刀柄,绷紧神经。
“小少爷,这里有古怪,不如我们这便打道回府吧。”陈泰大步上前,将江龙挡在身后,压低了声音开口道。
江龙无声的点了点头,然后招手示意林雅回来。
林雅有些个摸不着头脑,先前江龙不是对罗汉堂很有兴趣么,怎么这都走到门口了,却又不打算进去瞧一瞧了?
但她还是听话的走了回来,站到江龙身边。
这时陈泰摆手,做了个下山的手势。
众多护卫立即上前,将江龙与林雅保护在中间,慢慢向后退却。
但还没有走出几步远,一道呜呜的响亮声蓦然响起,江龙顺着声音抬头望去,就见一只响箭从罗汉堂西殿的方向直冲云霄。
响箭腾空,罗汉堂东南西北四座大殿的房顶上齐唰唰蓦然站起十几个黑衣人。
黑衣人全部蒙着面纱,手中拿着制作jīng良的牛角弓。
上箭,箭矢对准江龙等人,蒙面人个个将牛角弓拉成满月,随即一阵箭雨带着破风声就是当头shè下。
“快躲开!”
陈泰一声大喝,左手拇指按下机簧,咔的一声,腰刀弹出半截。
随即他右手瞬间拔出长刀,快速舞动,将身前护的密不透风,水泼不进。
叮叮叮,一连三支箭矢被他用腰刀拦下,磕到了一旁。
虽然突然遇袭,但这些景府护卫都是上过战场的,所以即便一时有些吃惊却不慌乱。
几个护卫猛然上前立chéng rén墙,将江龙与林雅挡在身后,一起挥刀挡下箭雨。
然后又有几人有条不紊的护着江龙与林雅来到了墙壁一侧,躲避箭矢。
啊!
江龙与林雅刚刚藏好身形,景府护卫们的身后蓦然shè来一阵箭雨。
一个护卫不小心被shè中后背,一声痛呼,然后大叫,“山下也有埋伏,大家小心!”
江龙这时心中一沉,居然被包了饺子。
如果放在前世,别说有人保护,就算是只有他一个人,也是不惧。
而且说不定还能将敌方全部反杀。
但现在,这具身体太差了。
陈泰曾是景老侯爷的亲卫队长,当年面对数千乃至上万的敌军都不曾有半点畏惧,所以这时仍然非常镇定的指挥。
“队长,要不咱们冲进去,躲进殿堂里?”一个护卫大叫。
躲进殿堂里,可以藏在佛像后边,对方的箭矢就无用武之地了。
陈泰还没有说话,江龙就是立即开口,声音坚决,“不行!除非能肯定山上的禁军会立刻赶来支援,不然在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数与有多高的战斗力的情况下,我们不可冒然躲进殿堂!”
第四十四章 化整为零
听到江龙的命令,陈泰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附和道:“的确不能躲进殿堂!”
现在敌方的人数不明,战斗力不详,贸然躲进殿宇内,便是等于直接断了退路。
万一对方人手众多,不计伤亡一股脑的涌进去,那他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江龙这时护在林雅身前,皱着眉头四下打量。
只见来时的路上一群数十人的黑衣人已经挥舞钢刀冲杀了上来。
不说埋伏在罗汉堂内的敌人,单是这一批就比景府护卫多出一倍有余。
不过这群人应该背负有断了自己原路退回的重任,如此算来,殿宇内的黑衣人应该较少一些。
不过仍然是不可力敌。
就算景府护卫尽皆上过战场,很是凶悍,但这些黑衣人明显也不差,身上煞气很重。
陈泰这时突然道:“护着小少爷下山,退入树林中。”
山间树林杂乱,较为稠密,躲进树林中可以大大减弱敌方弓箭的杀伤力。
江龙点头,拉着林雅的手就是随着十几个护卫冲进山坡下的树林之中,地面倾斜不平,江龙顺带扶着林雅,免的她失足摔倒,又或者是伤到足踝,水蓝与杜娟这时给坏了,惊慌失措只懂得紧紧跟在林雅的身后。
结果没跑几步,因为裙摆太长,又是府中的大丫环娇养惯了,从没这般大步奔跑过,结果踩在裙摆一角,自己把自己绊倒,只是惊了一声,就是骨碌骨碌变成了滚地葫芦,顺着陡坡滚下。
虽然狼狈,但滚地球的速度却不慢,竟然超过了江龙等人。
如果不是怕这般滚有可能撞到石头或者树桩会摔晕了头,江龙也想像两个丫环般一路滚下去了。
滚到山坡中间二女被树木所阻,停了下来。
不出意料,二女腰身撞在树干上,直疼的满脸都是露出痛苦的神sè。
“小姐。”
不一会江龙拉着林雅的小手也跑了过来,水蓝与杜娟吃力的爬起身来,伸出手,想要让林雅拉她们一把。
林雅现在也是手忙脚乱,慌乱之急,哪里顾的上两个小丫环?
直接与二女擦肩而过。
而且就算林雅真的很冷静,这时也不会救水蓝与杜娟。
这二人是林家长辈派来监视她的,她一直苦恼摆脱不掉她们呢。
只有一小半的护卫这时由陈泰带领停下,阻挡蒙面黑衣人。
另外一大半护卫手握钢刀紧紧的跟在江龙身后,这时仍会有几支箭矢穿过树林shè过来,皆被护卫们用刀挡下。
又跑了几步,江龙喘着粗气开口吩咐,“你们两个受伤了,现在立即离队绕个圈去外边求救,其余的人跟我一起往山林里边跑!”
两个护卫一个后背中间,锋利的箭矢破入他的肩胛骨,鲜血流淌,浸湿了衣衫,奔跑间脸上皆是痛苦神sè,幸好他们曾上过战场,一旦出府时都会在衣衫内穿上软甲,不然由牛角弓shè出的箭矢,定能直接将他给shè穿了。
这个护卫闻言后立即摇头道:“不行,小的宁死也要守护在小少爷的身边!”
“小的也一样!”另一个护卫大腿中箭,刺目的血液顺着裤管流下,已经打湿了他的一只鞋,跑动时一瘸一拐的,右脚踩在地面上,还会留下一个红sè的脚印。
“胡闹!”
江龙突然一声厉喝,“对方人数众多,又有箭矢之利,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要尽快喊来救兵才行!
你二人受了伤,虽然仍然有勇气和对方拼命,但战斗力难免大降。
到时顶多只能拖一拖敌人的脚步罢了,白白丢掉一条xìng命。
不如听我的吩咐,现在绕个圈子去前边向禁军求援!
我则带着其余的护卫深入山林,利用复杂的地形与敌方周旋,只要援军来的及时,必然可以救下我们!”
这两个护卫中的一个曾在军队里当过斥候,懂得递送消息与求援的重要xìng,闻言狠狠的一咬牙,大吼道:“小的听从小少爷的命令!”
另一个闻言看了同伴一眼后,稍作犹豫,也是立即点头答应。
江龙松了口气,心道这果然是上过战场的,遇事果断,不会婆婆妈妈的优柔寡断,不然还要费尽口舌相劝,会误大事。
“那好,你们二人听我命令,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绕个大一点的圈子去前边求援,记得不要为了节省体力与赶时间便只绕个小圈子,那黑衣人早有准备,说不定会在路旁树林中留下人手切断求援的路线。”江龙快速的吩咐。
二人皆是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江龙却是又接着道:“到了前边记得要小心一些,那禁军和府上有些不对付,而且先前还有一个禁军伍长折在了我们手里!当然,只要你们在众目睽睽下跑去求援,他们不敢拿你们怎么样。
而且也不敢死拖着,不过来救援。”
“小的明白了!”
两个护卫不是傻子,听明白了江龙的意思,忍着身上伤口处传来的痛楚就是快速没入了左右两旁的树林之中。
“小少爷,我们往哪个方向走?”
因为江龙应对有度,身上散发出领袖的气质,所以在护卫队长陈泰没有跟来的情况下,一个身高体壮的护卫自然而然的就视他为主心骨,开口询问。
其余的几个护卫也是把目光放在了江龙的身上。
“深入山林!”江龙一边拉着林雅快速飞跑,一边匆匆解释,“敌方的人数占优,我们只能想办法让他们分散开来,才能求得一丝生机。”
这时众人身后已经传来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很显然,陈泰带领的护卫们无法将蒙面人全部拦下。
一个护卫跑动间回头望了一眼,急切的问道:“那深入山林后咱们怎么把蒙面人给分散开呢?”
“再往前跑一点,与敌人拉开距离,又或者是寻个小山坡挡住敌人们的视线,然后咱们就分成两队跑,到时敌人也只能分开追我们。”江龙此时虽然气喘吁吁,脑门上也渗出了一层热汗,但头脑却非常的冷静。
“分兵?”
这些护卫们瞬间明白了江龙的办法。
放在战场上,就叫做化整为零,多分几次兵,那么敌方就必须也得多分几股追兵才能保证不会跟丢江龙。
这在无形之中,就能减弱敌人在数量上的优弱。
比如已方有二十人,敌方有六十人,二十人与六十人战斗胜算不大。
而分上一次兵,江龙这一支还有十人,敌方则有三十人。
再分一次,江龙这一支有五人,敌方则有十五人。
等再分一次江龙这边有三人,敌方则只剩下了七八个人。
如果江龙身边留下的护卫身手足够高强,两个人对付七八个人的胜算远比二十人对付六十人要高的多。
再则,敌方如果只有七八个人,那么对于追击江龙就会显得力不从心,他们也无法分散成数股,进行大面积的搜索。
不过虽然明知江龙的办法是正确的,但这些护卫仍然很担心。
因为分兵次数越多,江龙身边的护卫就越少。
到时若是不小心碰到豺狼野兽,江龙也是没有自保之力。
只是担心归担心,现在情形危急,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应对之策。
众人尽量加快速度,又跑出十余丈后,前边地势高低起伏,正好可以遮挡住追兵的视线。
江龙立即下令,兵分两路。
“记得分开后不要想着加速甩脱了追兵,再折过来保护我,不然就白分兵了。”江龙叮嘱。
分到另一队的几个护卫闻言无奈点头。
在这里尽管能利用速度暂时甩脱身后的敌人,但因为地上会留下脚印,所以敌人迟早还是会追上来,他们如果折过来想要和江龙汇合,那么到时身后的追兵也会顺着脚印再跟上来。
那的确是白分兵了。
“小的们绕个圈子去前边,和前来救援的禁军汇合后,再一起来寻找小少爷。”一个护卫猛然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
“嗯。”江龙虚扶了一把,然后就是匆忙的摆手道:“不要耽搁时间,立即上路。”
说罢江龙就是拉着林雅的手,朝着右手边的方向跑去。
那个几个护卫深深的看了江龙的背影一眼,向着左手边飞快离开。
蒙面人跑到这里,发现面前的脚印分成了两拨,无奈之下,也只好平均分成两队追赶。
山间树枝茂密,阻挡了视线,超过十丈远就看到对方的人影了。
顶多只能隐隐听到对方脚步踩在枯枝烂叶上的跑步声。
又跑出十余丈,江龙这边再次分兵,直到这时身边只剩下两个护卫还有林雅与水蓝了。
杜娟也被分到了另一个队伍当中。
他们这一支还是向右手边跑。
跑出去几十丈后,身后虽然还是有杂乱的脚步声,但明显比之前要小很多。
很显然,对方不敢下赌,只追一路,所以也只能分兵追击。
“小少爷,咱们不能再分兵了。”
这时一个护卫出主意道:“您带着少夫人与水蓝姑娘先跑,我们两兄弟留下来设置陷阱,然后再躲在四周偷袭干扰追兵!”
原来这两个护卫是亲兄弟,一个叫林辉一个叫林涛,都曾在南疆跟着景老侯爷与南蛮士兵打过硬仗!
南疆气候湿热,多雨林,而现在也是在树林之中,正是他们的擅长。
江龙闻言双眼一亮,连忙点头,“好。”
其实他当年也曾跟着马姓师傅在山林中闯荡了大半年,马姓师傅说是要锻炼他独自一人的生存能力与随机应变危机的能力。
他也学习过架设简单的陷阱。
答应后,江龙不忘叮嘱,“记得,不要和他们硬碰硬,干扰下他们追赶的速度比杀几个人要更重要,明白么?”
“是!”林辉与林涛闻言抱拳应声。
第四十五章 破碎
林辉与林涛立即动手,开始制作简单的陷阱,不过由于时间紧迫,一时之间却是无法设下颇具杀伤力的陷阱,虽然他们二人妙手匠心,但没有锋利的箭矢或者是红樱枪的枪头,顶多也只能是惊吓一番追击的蒙面人。
他们二人也听从了江龙的吩咐,尽量不露面,躲在暗中拖慢蒙面人的步伐。
不过这些蒙面人也不是傻瓜,冲在最前边的被树枝扫面打脸,或者是被突然荡起的草藤绊脚摔个跟头,上过几次当,就发现这些陷阱实在是不入流,根本不必畏惧。
所以在小心暗中有人偷袭的同时,也是加快了步伐。
林辉与林涛兄弟俩一阵无奈。
没有好的工具与利器,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准备,他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如果真有箭矢或者枪头等利器,再给上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们甚至只是设下些陷阱就有信心在树林中将这些蒙面人全部歼灭!
不过刚开始受到惊吓,蒙面人的步伐总算是缓了一缓。
江龙拉着林雅的手在前边跑,水蓝气喘吁吁的紧跟其后,这时江龙闻听身后追兵的步伐明显渐远,心下稍稍松了口气。
jīng神稍有松懈,江龙才蓦然发现不知何时小腹内升腾起一股暖洋洋的热流。
这股热流缓缓流经全身各处,让的跑了半天的他,竟然没有疲累的感觉。
惊诧了半刻,他猛然想到一种可能。
难道是老院长师傅传下的那个古药方的功效?
一定是了!
那古药方中含有许多名贵的中药材,不但强身健体的效果奇佳,而且药力后劲十足,平rì里蕴藏在身体里,先前江龙疾跑了一会后,也是觉得很累,快要跑不动了。
等他快要到达身体的极限,药力的后劲立即化作了热流。
这时一阵如拉风箱般的声音从身旁传了过来,江龙偏头看去,就见林雅青丝早就散开,有一缕被汗水打湿沾在额前,衣衫凌乱,白晰的小脸早就一片通红,一边跑,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紧紧拧着眉头,脸庞上还有苦楚的神sè。
很显然,林雅的体力已经要到极限了。
“来,我背你!”江龙稍作犹豫,就是停下了,弯腰站在林雅身前。
林雅这时已经累的快要抬不起腿了,对于江龙背她,有一瞬间的诧异。
他不是很讨厌自己么?
不过为了不被身后的蒙面人追杀,为了能够继续活命,她顾不了许多一咬银牙,就是紧紧搂住江龙的脖颈,爬在了少年那不算宽阔的后背上。
水蓝也是跑的气喘吁吁,不过她不像林雅是千金小姐出身。
也不像杜娟,出生在府中颇有体面的管事的家庭里。
她的命比较苦,小时候父亲早亡,母亲改嫁,继父对她很不好,当时是在林家的农庄里生活,不但要带同母异父的弟弟,还要在田里帮忙,并且经常上山挖野菜。
所以脚力还是很不错的。
江龙双手托着林雅的双腿,把林雅往上颠了颠,又看了一眼水蓝,便再次向前奔跑。
“小心别被树枝给刮到眼睛。”
爬在江龙的背上,林雅明显要高出许多,这里树枝稠密,一不小心就会被低矮的树枝给刮到,江龙出声提醒。
“嗯。”虽然只是很平常的关心提醒,但林雅却是心头涌出一股暖流。
自继母嫁进府中,nǎi娘被调派到别处后,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被人关心了。
在林家,她时刻要提防被人下绊子,与人勾心斗角,在继母面前低声服软。
还要保护好幼弟。
活的真的很累!
粗粗的喘了一会气,江龙身上独有的体味冲入了林雅的鼻腔,林雅的目光移动江龙的后脑上,便是一阵呆滞。
小时候,亲生母亲告诉他,这个人是她将来的依靠。
在听闻家中长辈要她提前嫁进江龙时,她忐忑,恐慌,好奇,期待,还有憧憬,即便是虚与委蛇答应了家中长辈的条件,她也仍然有幻想当年那个小男孩,如今长成了什么模样。
这般的心情,直到在景江龙掀起红盖头的那一瞬,被彻底打碎!
因为当时她含羞抬起头时,满含期待的目光,看到的却是景江龙投过来的厌恶眼神!
**裸,丝毫不掩饰的厌恶!
然后这个男人像是完成了一件很不愿意做的麻烦事情,头也不回的直接离开了洞房。
当时她的心像是突然掉进了冰窑里,手脚也是一阵阵的发凉。
心很疼,像刀刮一般的疼!
然后这个亲生母亲当年嘴里所说的一辈子的依靠的态度,让她在景府丢尽了脸面,被下人指指点点,原本以为离开林家,终于可以过上好rì子,但谁曾想在景府,她的rì子过的更难堪,更艰难!
少女对于婚姻美梦的破碎,打击的她jīng神差点崩溃,心中更是不止一次冒出不如一死了之的想法。
但每当想要自尽时,弟弟那病态苍白的小脸,都会在眼前浮现。
自己到是可以一死百了,但弟弟怎么办?
弟弟是家中长子,虽然不得父亲喜爱,但却是自家这一支名正言顺的第一继承人。
只凭这一点,继母就不会甘心,必然是要将弟弟除之而后快!
她可以非常的肯定,自己前脚自杀,不出一个月,后脚弟弟就会意外死亡。
弟弟成了支撑她活下去的jīng神支柱,她绝对不可以死!
之后她尽量低调,有机会就尽可能的讨好景老夫人。
但谁能想到,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事情发生戏剧xìng的变化,景老夫人居然强逼着景江龙与她圆房,而最终的结果是景江龙看到她的身形之后,被气的吐血晕倒,差点死掉!
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活着太累太难,但想死却还有放不下的牵挂!
幸亏府上景老夫人虽然表面上待她冷淡,但却总是会若有若无的有意庇护,不然她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江龙背着林雅一路埋头奔跑,自然不晓得林雅想着心事。
他从来不是轻易放弃的人,这时大脑飞快转动,全部jīng神都放在思考如何才能躲过这一劫上,也没有jīng力分心去猜测林雅在想些什么。
“呜呜!”
然而就在他又跑出几步远后,一阵尖利的哨鸣声却是突然响起。
他闻声猛然回头,就见一个蒙面人嘴里吹着木哨,快速急掠了过来。
糟糕,此人应该擅长追踪,轻身功法也是极好!
摆脱了林辉与林涛,当先追了上来。
吹哨子,自然是提醒同伴们,他找到目标了。
相信附近的蒙面人顺着哨声指引,不一会就会赶过来。
“放我下来,我自己跑!”
林雅也意识到不妙,在江龙背上挣扎了一下。
原本已经快要跑不动了的水蓝回头看到了蒙面人的身影,吓的神情惊慌失措,手忙脚乱,本来落后几步,一瞬间速度加快,居然追上了江龙的步伐。
江龙矮下身子,把林雅放了下来。
没有再继续逃跑,而是皱眉看着越来越近的蒙面人,认真思考应对之策。
此时他感觉体内暖烘烘的,小腹处似乎有一个小火炉正在不停的散发热量,这让他体力很是充沛,周身舒泰,快速奔跑不会很累,不过他也知道,这具身体底子差,即便古药方神奇,药汤后劲十足,但也终归有个底线。
而且体力充沛,只是耐力好,不是变成了大力士。
如果此时手中能有一杆长枪就好了!
江龙轻叹。
虽然现在自己力量不大,但如果有枪在手,使出形意**枪法,利用枪法的技巧把马上就要跑到近前的这个蒙面人给解决掉,他还是颇有信心的。
现在他浑身上下,只有一件武器。
就是那把涂了剧毒的水果刀!
不过只要对方大意,也不是不可战胜。
想到这里,江龙立即拉起林雅的小手再次转身狂奔。
水蓝在二人停下的时候,已经跑出十几步,把二人给落下一截。
看了眼水蓝的背影,江龙若有所思。
这个丫环居然只顾着自己逃跑,对于林雅的安危不管不顾。
一点忠心都没有。
看来这个水蓝应该是林家长辈安排在林雅身边的监视者之一了。
“你放开我,自己跑吧!”
突然,林雅咬着嘴唇,用力甩了甩被江龙拉着的小手,想要挣脱。
江龙一愣,随即手掌再次用力,紧紧捏住了林雅皓白的手腕。
林雅这时又焦急的开了口,“你带着我,跑不掉的!”
江龙没有开口回话,只是拉着林雅快速的奔跑。
“你放开我吧,我会留下来帮你拖延一下蒙面人的脚步的,只是如果你能躲过此劫,希望你可以去林家把我弟弟接到景府生活!”林雅想起弟弟,嘴角露出一抹苦涩。
可怜的弟弟,姐姐再也不能保护你了。
“我有办法杀了这个蒙面人,你待会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不要被其看出破绽。”
终于,江龙开了口。
林雅闻言后却是有些个不敢相信,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江龙压低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我有把握杀掉这个蒙面人,等待会他追到身前的时候,我会佯装怕的要死,屁滚尿流,也会放开你,到时你也装作一幅害怕恐惧的模样,到时你与我分散,与我分开就好。”
江龙此时神情坚定,丝毫不见慌乱,声音更是平静没有起伏,不带丝毫焦急。
林雅一时之间就是给惊到了。
虽然嫁入景府时间不长,但经过自己的观察与打听,她对于这个名义上的相公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
稚嫩,任xìng,没有一丝担当,不管府上发生什么事情也都是由景老夫人出面处理。
好像与他无关。
根本就是一个无忧无虑,懵懂无知,没有长大的孩子。
于是江龙此时的表现,大大出乎她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