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破罐破摔
河道顺利挖掘,成功引水,意义实在重大!
可以说震惊了无数人!
即便何焕是武将,初闻消息后,也一样张大了嘴巴。
何焕说,江龙的功绩,已经是足以媲美当年开元立国前四处征战,为大齐开疆裂土的大将了,这话一点也不夸张。
而此时京城,老皇上也因为这份丰厚的功绩,仔细思量着。
起先收到庞成安递上来的折子,皇上觉得实在没办法,想要让大齐多出数百万亩的良田,又不让江龙出上风头,只能是在荒野即将改良成农田前,把江龙给调走。
提拔一级或者平调,都可以。
但是之后随着经常思考,就是想到,还有另外的办法。
当初景贤战死,因为之前砍杀了万余颗百姓人头,所以虽然那一场规模宏大的战役最终大齐获得了胜利,老皇上也是借着朝中百官死谏的机会,拿下了景府的侯爵。
放在北疆,这个经常会死人,时常能看到战火的地方,而且是在异族数十万大军压境的情况下,景贤的做法,使用的计谋,大多数人,包括百姓与军士以及将领,都是可以理解的。
但在文官眼中,却是不择手段了。
百官的连连指责,让得老皇上如了意。
只是没想到,景府手中捏着免死金牌居然比以前有侯爵时还强势。
接连打死许多上门找事,或者是惹到了景府的豪门纨绔子弟,最终推出几个护卫来抵命。
而那些豪门世家出于各方面的考虑,虽然恨景府恨的咬牙切齿,却是没敢径直报复。
论及原因,便是那块免死金牌。
拿了景府的侯爵,是老皇上的本意。
再给块免死金牌,则是用来安抚北疆的军中*将领。
再怎么说,景贤也是为了大齐才战死杀场,即便方法不对,但总不能夺了爵位,后人以后没了倚仗。
而没了倚仗,景府以前又有许多的仇家,那么最终的下场肯定凄惨。
景府如果落得这样的结果,那么军中*将领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武将带兵上战场,保卫国家与敌人拼命厮杀,舍身取义,马革裹尸,悍不畏死寸土必争,为的是什么?
除了民族自豪感之外,不就是想要功成名就荣华富贵,再为子孙后代搏个未来么?
如果景府因此而衰败没落,后人遭劫,甚至断了香火传承,那么不知道会有多少军中*将领寒心。
这样的话,以后将领们征战时顾忌这顾忌那,谁还敢奋不顾身,不择手段的为大齐守卫万里江山?
别看当时文官闹的凶,老皇上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
拿景府侯爵,是别有用心。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景老夫人手段了得,而且异常的果断。
眼见有人欺上了门来,知道若是退缩后果不堪设想,到时那么多仇家还不得把景府给生吞了?
于是直接让景府护卫当街砍杀那些纨绔子弟。
根本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
官员想要追究责任,查案问案,行,景老夫人直接拿出免死金牌。
命令是我下的,景老夫人也不否认,你来拿我去县衙啊。
官员看到免死金牌后,只有跪下的份,哪里还敢拿景老夫人怎么样?
最终只能是抓了动手砍人的护卫,就算给死者身后的家族有了一份交代。
这简直是无赖!
老皇上之前实在没想到,景老夫人还有这样的本事。
其实景老夫人不过是破罐子破摔罢了。
已经是被逼上绝路,不这么做,景府就得完蛋。
老皇上早就是后悔了,这手中拿着免死金牌,明显是比有侯爵还要强势有底气啊。
只要有免死金牌高举在手,除非老皇上亲自下旨,不然谁也不敢拿景府怎么样,衙门的官员根本不敢上景府办差,而若是只有侯爵,那么官员就算忌惮却也不至于这般。
于是老皇上有时就会琢磨着,不如让江龙把工程顺利完成,领了功劳后到时册封爵位给景府,然后找借口把免死金牌收回。
这般可以媲美开国元勋的政绩,授予爵位很正常。
只是江龙最近几个月做生意,办报纸,还挖人工河道,这些事情都是出乎了老皇上的意料之外,甚至可以说是一鸣惊人,并且办报纸使得老皇上这阵子颇为被动。
所以犹豫盘算,并不着急拿主意。
林雅回到景府之后,接手景府后院事宜,一边做事,一边学习。
曾收到江龙寄回来的几封家书,现在繁忙之余,她除了关注着林家那边有什么动静外,就是盼着江龙会有新的家信寄回来。
每次看到江龙字里行间的关心与慰问,林雅都会甜蜜无比。
因为她知道,江龙是真的把她放在心上。
不然弟弟哪里能那般轻易的救出来,还能坐上林家的家主之位?
这都是江龙暗中留意,出谋策划的功劳。
在一封信纸上,江龙还特意讲了一则小典故。
之所以会讲这个小典故,是因为秋收的时候农庄的果园里,结出了与以往不一样的果子,所以林雅想要派人送到灵通县给江龙尝尝。
最终被景老夫人给阻止了,说不值当,送点果子,却需要花费那么多的人力物力。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典故的最后,还附有两句诗。
蝶香夫人也与江龙保持着联系,并且她已经与牧武侯真正翻脸。
牧武侯上次出京,执行秘密任务回后来,就一直臭着脸,虽然之前被蝶香夫人利用大皇子给教训了一顿,但显然并没有记住教训,居然又要挥手殴打蝶香夫人。
这次蝶香夫人没有手软。
她趁着大皇子来府上坐客,不小心让大皇子看到自己手臂上的伤势。
大皇子顿时大怒,不但派人狠狠抽了牧武侯一顿,而且还将牧武侯小院内的几个小厮给活活打死。
这几个小厮表面上是仆从身份,实则是牧武侯豢养娈童。
当时牧武侯差点忍不住就要从地上蹦起来阻止。
但最终仍是忍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被王府护卫乱棍打死。
蝶香夫人非常的解气,当时居高临下,以俯视的姿态,望着爬在地上身衫凌乱脏污,头发沾满了灰尘,异常狼狈的牧武侯。
小声警告,如果再有下次,蝶香夫人会请大皇子下狠手,到时真把牧武侯给打成残废。
牧武侯怒极,但却又只能忍下这口气,大皇子上皇族,是主人,他这个做臣子的只能够臣服,不可能对之不敬,更不可以反抗。
再有,他是做大事的人,若是连这点委屈都承受不了,将来如何能够成就伟业?
封王!
他一定要成为大齐有史以来,第一个异姓王!
有多大的野望,就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忍受多大的屈辱!
上次虽然与何焕合作,围剿过一次马匪,那次何焕也是相当豪爽,但江龙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何焕对于自己,还是保持着一定的疏远。
那次何焕会出兵,一是看在好友樊仁求到了门上;二则是看在故去多年景贤的面子上。
江龙的身份,是景贤的后人!
他自己没有多少份量。
但此次何焕异常的热情,明显亲近了许多,而且与江龙交谈,也是把江龙视作与自己平等的存在。
话语间,不再扣锁着字眼,显得随意自然,上次相见时的那份疏远已经是不见了。
江龙之前就觉得何焕此人不错,也有心相交,而且何焕一口一个老哥小看了你,这也算是为之前的疏远小瞧道了谦,江龙不是心胸狭隘之人,立即热情的与何焕攀谈了起来。
二人都有结交的意思,关系自然是瞬间拉近了许多。
断子凉剿匪的事迹,江龙还写成故事,在鼎盛报业发表,为此何焕还得到了上边的嘉奖,何焕谈话间提起,也是连连道谢。
不过上边虽然嘉奖,何焕却没能升职,剿匪的确是大功一件,但也是何焕的正职工作。
如果剿次马匪就能升官的话,那么朝廷官员体制九品一十八级,还不够武将们三五年升的。
联络了一番感情后,谈及正事,这时江龙把何不在叫过来,给何焕引见了一番。
上次在断子凉,何焕就见过何不在,不过当时没有怎么在意,那次何不在领到的任务是守住后山,结果一个马匪都没有往后山逃,所以何不在没有施展本事的机会。
此次何焕闻听何不在居然是江龙从景府带来的,而且当年还跟在景贤的身边做事,立即变的恭敬起来。
“何将军,咱们两个都姓何,说不准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何不在面前何焕这个游击将军,谈笑自若,没有半点紧张。
“是,是,是。”何焕反而显得拘谨许多。
何不在把自己与江龙商谈后的结果,告诉了何焕。
何焕闻听居然可以设伏,不由的双眼发亮。
只是帮着守住城池,算不得大功,而若是能将那八千异族军士杀败,那么就是一场大捷了。
八千人的异族军队已经是人数不少了,算的上是一场中等规模的战役。
“何先生直管吩咐,我绝对服从!”何焕表明态度。
当年何不在做为景贤的谋士,虽然半明半暗的隐在暗中,但知道他名声的人仍是不少。
之所以隐在暗中,是不能抢了景贤的风头,要把功劳全都归在景府。
出名的谋士,军事家,只能是掌控在皇族手中,由皇上重用,给封册一个官职。
委身在景府之中,跟在景贤身边,这是私人的幕僚。
太出名了,会惹来皇上的不满。
并且心生猜忌,你一个臣子,养这么聪明的幕僚做什么,是不是想要造反?
当然,这是要维持明面上的和谐,暗中,景府蓄积有庞大的势力,老皇上一直是想除掉却不得。
第三百一十七章 事迹
何不在的名头,何焕当年曾隐隐听说过。
当年一些宣闹的沸沸扬扬的著名战役,虽然是景贤领兵,但出谋划策的几位幕僚中却有何不在一个位置。
这样的人物,何焕是相当敬重的。
没有亲自领兵打过仗,就永远不知道军师的重要性!
战争结束,事后进行分晰看起来很简单,谁会输谁会赢,似乎明摆着。
但真的亲临战场,你就会发现战场瞬息多变,除了要应对敌人随时有可能使用的计谋之外,还要关注着地形,气候,士气等等,一个不小心的话,被敌人抓住机会就有可能失败。
而失败,是会死人的!
总之战场是复杂,多变的。
而只有顶级的军师,才能透过繁杂,看穿其本质。
能料敌先机,猜测对手是不是要夜袭,要设伏,又或者是佯败。
猜中后,再根据己方的优胜,制定出最佳的进攻策略。
何焕常年带兵,身边也有谋士,但谋士的军事水平,是远远不能与何不在相比的,但即便是这样,只要谋士能提出一些好的供他参考的建议,他也是对身边的谋士颇为礼遇。
因为他深深的知道,有时谋士的一句话,能改变战争的胜负。
如果谋士对你有不满,没有说出那句话来,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对于何焕的态度,何不在不以为意。
当年跟在景贤身边的时候,何不在经常自己带兵打仗,景贤事务繁忙哪有时间参与每一场战役?
就算是参加了战役,但也是要分兵的。
不可能大军全部合兵在一处。
吩咐安排手下的将领如何行动,何不在早就习惯了。
伏击的地点,是何不在亲自踩点选出来的,一共有两个埋伏圈。
这是因为有两条行军路线,所以事先要去的地点必须保证军队灵活,可以在短时间内到达任何一个埋伏圈才行,再有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派遣出大量的优秀斥候望风。
这一点很重要。
斥候要能登高望远,擅长隐匿,身手敏捷,还得头脑聪明。
绝对不能暴露了,不然被对方的斥候发觉异常,那么就别想要设伏了。
何焕说到做到,果然何不在怎么指挥,他就怎么去做,全都照办,并且没有提出半点异议,他自己也知道,论上阵杀敌,他是一员不错的将领,但论及谋略,他就差的远了。
既然要伏击,自然得提前行动,并且要隐匿行踪。
当然,形式还是要走一下,何焕带着大军白天进入城池,晚上又悄悄的离开了。
此次何焕一共带来四千军士,与江龙,何不在猜测的刚好。
其中三千人马是何焕手下的兵丁,另外一千是姜奇派过来的,姜奇是望沙郡的都尉,公事繁忙,要照应全局,不可能亲自带兵来帮着贺武县御敌,因为与何焕有些交情,所以姜奇便把一千人马拨给何焕指挥。
军队中,派系甚至比文官还要严重。
此时千夫长陈军,就是骑着马离何焕远远的。
何焕并不是陈军的直系上官,此次是姜奇派陈军领兵过来,原本以为是守御城池,这个要简单一些,却不想到头来,是要去野处与异族军士作战,这让他神色一片阴郁。
在北疆,谁不知道异族人擅骑射?
大齐军队中,只有装备最精良的骑兵,才能与之对射。
而在野外,与异族军队交战绝对是不理智的,人家是打不过就跑,你如果要追的话,首先得马快,再有,异族军士会一边逃路,一边向后射,这又是一层阻碍。
可以说在野外,人家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陈军虽然在北疆这个地方当兵多年,但因为有些家势门路,并且所属的队伍不是那种精锐,专门攻坚的,所以他还真没有打过硬仗。
军队内部也是分阶梯的,精锐部队与普通部队的待遇也是不尽相同。
精锐部队攻坚,普通部队则大多是以人数取胜。
陈军所属的就是普通部队,以往基本上是据城而守,从来没有在野外与异族军士干仗。
有太多军中好友死在了战场上,所以陈军深深明白在野外的异族军士就像是一头头的恶狼,残忍狡诈,凶悍无比,说心里话,在城中他有些自信,但在荒野,他见到异族军士就会情不自禁的腿肚子打颤。
听到军令,陈军去找过何焕,提出建议,但何焕却是对着他一通臭骂。
陈军已经是对何焕怀恨在心了,如果此役能活着回去,他少不了要向上边打报告。
伏击?
异族人是那么好伏击的?
人家是草原上的野狼,雄鹰,而且人数占优,怎么伏击?
别到时被对方来个反包围,自己这边全军覆没。
每每这样一想,陈军就是心头恐惧。
再有,守御城池,是在城内驻扎,除非是敌人来到,已经兵临城下,不然他完全可以躲在舒适暖和的小屋里休息,不像现在,北风呼啸,刮在脸上犹如刀割。
并且还得在野外安营扎寨。
这大冷的天,一个不好晚上闭眼,第二天都醒不过来了。
直接被冻的**。
何焕的军旅生涯漫长,对于陈军的表现与反应,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担心陈军别在因为闹脾气,给耽搁了大事,伏击的确能以少胜多,但万一被敌人提前发现了行踪,那么肯定就要吃败仗了。
万一到时异族军士分兵,一部分骚扰他们,另一部分去袭贺武县城,那就糟了。
恰时,何焕手下的一员心腹小将,这时不满的抱怨,“那个姓何的还真是架子大,居然使唤大人,像是使唤小兵小卒一样。”
“你懂个屁!”
何焕立即就是破口大骂,在军中,大多数人都比较粗鲁,脏话连篇,动辄老子孙子,狗日的,这不光是因为军士们没有读过什么书,还有原因,就是大家看惯了生死,所以都想要活的洒脱一些,不想去计较太多,率性而为。
平日里训练,吃的苦也多,野外操练时,就着风沙吃馒头很正常,哪里像书生那般的讲究多?
吃饭前一定要先净手?
开玩笑,上了战场后时间就是生命,上边下达了命令,你就要立即执行。
馒头刚拿到手里,还没有吃午饭,但军令已经下达,那就揣着馒头到怀里一边赶路一边吃。
风里雨里,雪地里,泥泞污臭的地方,他们哪里没有爬过?
经历的多了,习惯了,自然也就洒脱了。
“你以为何先生是普通人?告诉你,他曾是人屠将军的谋士,当年老子可是听说过不少他的事迹,料敌于先,用兵如神!替人屠将军出谋划策,打过大大小小不知多少胜仗!
人送绰号鬼才军师!”
那小将闻言这才晓得何不在的厉害,同时也是被勾起兴趣。
当年景贤在北疆如日中天的时候,他年龄小,只是普通的军卒,所以知道的不多。
就是开始询问有关景贤与何不在的事迹。
景贤的大名在北疆太过响亮,但凡与敌人交战就没有输过,大大小小的经典战役许多人都听说过,只是在带迹,把景贤有些个神话,甚至说书的先生把景贤的相貌,也给改成青面獠牙。
似乎不这样,不足以匹配人屠将军的外号。
何不在一直躲在人后,他的事迹只有那些有点身份地位的军中*将领,才偶尔闻听一些。
何焕知道的也不多,而且听说过的,都夸大了事实,是道听途说,捕风捉影。
但就这样夸大的东西,才能更让人敬畏。
夸赞了何不在一番之后,何焕突然贼兮兮,一副神秘的模样,又道:“除了用兵如神,这位何先生还有一个地方非常的出名。”
“什么地方?”小将被勾起好奇心。
周围的将领们也早就被二人间的谈话吸引,包括陈军在内,只不过陈军真的就是当故事来听,一点也不信,根本不服气何不在,要知道现在的何不在根本没有一官半职。
而陈军却是一名千夫长。
“鬼计多端,眼光毒辣,冷血无情!”
“啊?”
周围的将领原本大多数都已经很崇拜何不在了,闻言不由诧异。
“啊什么啊,老子是说真的。”何焕故意放大点声音,不着痕迹的瞄了眼陈军才道:“何先生一向治军甚严,要求军士悍不畏死,要求军队如若臂使才行。
但在军中,总有一些贪生怕死的将领与兵卒。
还有一些不服气的。
但是这些隐患,却都被何先生发现,并提前给扼杀了。”
“扼杀?”
一个将领有些疑惑不解。
陈军更是竖起了耳朵。
“不错,就是给扼杀在了摇篮里。”何焕神色严肃,“何先生眼光锐利,谁听话谁忠心一眼就能瞧出来,哪个将领贪生怕死,他一旦发现,就会立即运用手段使其犯错,然后就……”
何焕故意卖了个关子,才狠声道:“将领本人,连带着所有亲兵,何先生一个都不放过!”
声音落地,周围的将领都是寒毛乍起。
居然是这般扼杀。
人家还没有犯错呢,何不在就提前用阴谋设计,抓住把柄,然后毫不留情的给斩杀。
以旁观的态度来看待,何不在的做法似乎没有错。
因为这些将领如果犯错,肯定是在战场上,那时会给军队造成很大损失。
提前将之除掉是防患于未然。
但这些将领此刻就在何不在的指挥之下,不由就是心中犯嘀咕,要是看错了怎么办?
而陈军这时,则已经脸色发白。
第三百一十八章 付出回报
看到陈军的反应,何焕松了口气。
他之所以说这么多,就是给陈军听的,此次陈军一共带来一千人马,是整支军队的四分之一,这个比例已经是很高了,如果在关键时刻,陈军不完全听从指挥,那么很可能影响战役最终的结果。
何焕虽然级别最高,但陈军手下的军士,却是先听陈军的命令,他只排在第二位。
有什么军令,也得由陈军下达,那些军士才会服从。
看到陈军被吓到,何焕放心了许多。
何焕本是刻意说给陈军听,却不想还真蒙对了,何不在还真是这样的人。
但凡是以智谋取胜的,都是极懂人心,眼力锐利。
一眼,就能看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有能力的,就拉拢,废物,就给排挤出自己的圈子,除了大方向,也得细腻的观察出每一个人的喜好与性格缺陷等等。
之所以说懂人心,是因为只有看透自己的对手,真正了解他,才能猜到对手会用什么计谋。
不如此,何以料敌于先?
何不在眼光毒辣,自然早就看出许多将领对自己不满。
究其原因,无非是如今的他没有什么身份地位,如果有足够高的官职,自然没人敢小看他。
有时候光有能力与才华,是不能服众的。
放在当年,何不在自然是要运用手段清洗一番,军队不能如若臂使,如何能百战百胜?但是现在,他只是淡然相对,没有丝毫的动作,何焕的手下与陈军带来的军卒,此役过后就要回去,又不是他的兵,何必苦心调教?
甚至有可能,将来会是战场上的敌人,刀枪相见。
当然,如果真的有谁会影响到此役的胜利,何不在不介意花点心思将之给除掉,可以说何焕无意中救了陈军一命。
埋伏要趁早,当天傍晚,军队赶到了目的地。
这里有几条很深很长的山沟,军士们在此地安营扎寨,即可以躲避呼啸的寒风,也可以隐藏行踪。
此时是冬天,行军在外,自然都背着行军帐。
军队停下来后,大部分军士都开始支帐蓬,这大冷的天,走着跑着活动着还好,真的停下来就冷的受不了了,另外一部分人中的大多数则是给马儿喂食起了草料。
伙头兵们,用行军铲挖坑,埋锅做饭。
这时,许多灵通县的军士们扛着一些布袋,找到了火头兵,告诉他们用这个烧火做饭。
打开布袋,里边是一块块黑褐色的石头,这些伙头兵就是郁闷了。
拿石头烧火做饭,这还真是生平头一遭遇到。
看到这些伙头兵的表情,灵通县的军士们都是嘻笑开颜,几个人找来枯草干柴,点着后,又引着了煤炭,显摆自己的本事,看到黑褐色的石头居然也可以燃烧,伙头兵们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一个个的凑上去,围成圈,好奇的指指点点。
这时灵通县这边的几个军士才是说道,是江龙下命令,让伙头兵们用煤炭来做饭,论及原因,自然是因为煤炭燃烧时烟雾不大,不像草茎与木柴燃烧后黑烟熊熊。
隔着老远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不然古人也不会建烽火台来示警了。
要设伏,自然要小心谨慎,掩藏好行踪,不能被对手提前发现。
因为是在山沟中,所以煤炭燃烧,隔着老远看去也不过是只能看到几点红光罢了。
何焕,陈军,还有一些将领很快得了消息,都跑过来察看,啧啧有声。
江龙在最后也来了,笑着说,:“这大冬天的,在野外安营扎寨太冷了,一会吃过饭,可以让军士拿上一些燃烧的煤炭回去取暖,记得不要拿太多,也要小心一些别烧着了被褥与营帐。”
煤炭很难完全燃烧,会释放出一氧化碳,这是有毒气体,能致人死命。
所以百姓家中取暖时,都会架火炉,安装烟囱,把气体排出去。
而此时江龙让军士拿燃烧的煤炭回营帐取暖,并没有犯错,因为即便把这个年代的帐蓬安装的再好,也不可能不露风,足以将有毒气体给排出去了,唯一要小心的是,别火太大了,不小心点着了被褥。
尤其是睡下之后,万一发生火灾,是会烧死人的。
外边太冷,许多将领看了稀奇之后,就回自己的营帐了。
何焕却是拉着江龙,大步来到自己的大帐中,带着丝期盼问道:“那种黑石头的数量多不多?”
“嗯。”江龙肯定的点头。
何焕瞬间大喜,见江龙不解,便是开口解释,“你不知道……”
片刻后,江龙才明白何焕为什么这般高兴。
原来北疆冬天气候寒冷,而一些官员又时常苛扣盘剥军用物资,这就使得许多军士没有领到足够的保暖衣物,除了穿的厚实点,再想要不挨冷,就只能是生火取暖了。
但北疆这个地方是大草原,树林森林不多。
所以木炭与干柴根本不够烧的,这两样只能是用来做饭,想要用之取暖是万万不行的。
接下来想要取暖,就只能是烧草茎了。
但草茎这个东西实在是不经烧,点着一大把,手还没有烤暖和,就已经是烧光了。
所以在北疆这里的军队中,冬天取暖也一直是个大问题,每年都有军卒会被活活给冻死。
江龙之前只想到百姓,想着开采煤矿后用车队拉到县城贱价售卖,却是忽略了军队。
“尤其是最靠前,最危险,位于边界的那些土堡,壁垒,因为物资奇缺且运送不便等原因,里边的军士过的艰难啊!哪年冬天不冻死一些人?甚至有时候,连着数天没人回来传递消息,派人过去查看,结果里边的十几个人,全都冻的**……”何焕一脸难受的感叹。
江龙听罢,眼角有些酸涩。
被派到最前方的土堡与壁垒中,本就是最危险的。
因为异族军队一到,就会先将之给拔了,里边的人必须是全军覆没。
他们所起的作用就是发现不对劲,立即折返回去递送消息,免得大军或者县城被异族军队突袭,并且也兼有时刻监视草原动向的任务。
放在哪个世界都一样,做最艰苦,最累,最脏,最危险工作的人,他们的付出与回报总是不成比例,被派往前方土堡与壁垒的军人大多没有后*台,又或者是得罪了有权势的人。
这样的人,有物资调拨下来的时候,他们也拿不全自己本该得到的一份。
“何老哥真心关爱体谅军卒,小弟敬佩。”
江龙这是真心话,接着又开口道:“小弟已经准备大规模开采煤矿了,原本想要先拉到县城里贱卖,让百姓们不至于在大冬天的受冻,听老哥这般一说,小弟决定到时派遣车队,先给那些驻守在土堡与壁垒中军士送去一些,他们为大齐守边关,抵御异族,吃苦受累,不能让他们寒了心!”
“好!”
何焕大笑,重重拍了拍江龙的肩膀,“老弟果然身具当年小侯爷的风范!”
“等此次战役结束,小弟再与老哥详谈。”
江龙虽然热心想要做好事,但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位于边界的土堡,壁垒,都属于军事建筑,而但凡与军事有所关联,你就不可以大意,不然一不小心被抓了,还有可能被人扣上一个打探军事秘密的大帽子。
所以即便要行事,也得与何焕配合才行。
何焕连连应是。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大早,伙头兵又忙碌起来。
不过与以前相比,今天要轻松许多,因为昨天晚上他们留了火,取出燃烧的煤炭直接做饭就可以了,不像以前大清早爬起来还要再次升火。
当天晚上,军士们也是睡的比较安稳,因为军帐中比往常暖和许多。
最先用饭是军中斥候,匆匆用过饭,就是骑上马,在周边查探。
接着何不在又挑选出几名优秀的斥候,亲自带着他们,传授知识。
然后又亲自带着,让他们在附近哪一些区域来回的查看,如果发现有大批军队,就要立即回去通知。
接下来,军队就在此处埋伏下来。
而贺武县内,因为江龙何不在带兵来援,围剿了许多马匪与异族小队,所以很多马匪与异族人已经是吓破了胆,不敢再出手烧杀抢掠了,接着何焕又带领数千大军赶到,大白天的在所有人视线中进入城内,所以已经吓的所有马匪与异族小队,都折返了。
这个地方太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丢掉小命。
在荒凉的大草原深处,一支八千余人的军队正朝着贺武县而来。
脱木帖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白布条,脸色阴郁,骑着马,走在队伍的中央。
不时的会有手下前来汇报消息。
“族长,有一支四五千人的军队进驻贺武县城,恐怕……”跟在脱木帖身旁的一个异族将领,这时犹豫的说道。
如果在野外,别说四五千齐人军队,就是四五万,勃铁也不放在眼里。
因为顶多打不过,他可以跑,接着再骚扰。
但是齐人擅长守城,有四五千人进驻贺武县城之后,他就没有办法了。
以己方八千余人的兵力,想要拿下有四五千齐人驻守的县城根本不可能。
这是以往的经验告诉他的。
脱木帖闻言一声冷哼,“如果你怕死,现在就滚回去!”
勃铁黑红的脸庞,顿时涨成紫色。
低下头颅,眼睛里,则是飞快的闪过一丝不满。
此次出兵实在是太过鲁莽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第二勇士
脱木帖所统领的部落,算是一个中等部落,人数足有十数万,如果有强敌来袭的话,可以在片刻间组织起一支超过十万的队伍,异族人本来就是全民皆兵。
只要成年,就是一名合格的战士。
另外,一些妇女也可以拿着武器上战场。
因为脱木帖为人和善,所以部落虽然比较强大,但占领的地盘牧场并不是很大。
每到冬天,总有一些会饿死冻死。
这是大草原上,最残酷最现实的淘汰法则。
因为食物总是不够,所以部落里一些人会主张袭击其它部落,又或者是来大齐边界打猎。
霍突儿,是脱木帖的长子,是部落顺位第一继承人,就是因为来贺武县打猎结果命丧何不在手中。
与脱木帖相比,霍突儿要凶悍的多,而且也是极有野心,时常想着要吞并周边几个部落,来大齐边界打猎,次数更是多的数不胜数,不知道有多少大齐百姓命丧在此人手中。
虽然与霍突儿性格不同,但脱木帖也是深知大草原的凶险,觉得将来应该把位置传给这个长子,又因为与霍突儿母亲的感情极好,所以脱木帖也是非常疼爱这个儿子。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身手敏捷,武艺出众的大儿子此次,会一去不返。
当得知噩耗时,脱木帖先是极度痛心,差点晕倒,接着便愤怒,当即发誓一定要屠了贺武县城为大儿子报仇。
这样一来,出兵难免就是有些仓促,准备不足。
许多族人规劝,不如等到明年再来攻打贺武县城。
但脱木帖正值丧子之痛,悲愤之际,哪里能听的进去?
他是酋长,他一定要率兵攻打,即便许多人心中不满但也只能听命。
不过在准备,集合军士的这几天,脱木帖也已经敏锐的感觉到,部落中发生了一些变化。
以前霍突儿是公认的顺位第一继承人,是长子,也有能力有担当。
脾性相当的强硬,即便是几个弟弟也不敢与这个大哥争锋,不然肯定要被狠狠收拾一顿。
这个收拾不是说打一顿了事。
所有的王子背后都有一股较为庞大的母系势力,霍突儿收拾的目标,正是这些人。
每次动手,都要死一批人。
正是因为手段狠辣,所以脱木帖其他的几个儿子都不敢和霍突儿争夺酋长的继承权。
但是现在,霍突儿却是战死了。
顺位第一继承人的位置,就是空了下来。
于是许多儿子,都是野心毕露开始蠢蠢欲动。
脱木帖虽然和善,但并不代表他不敢杀人,没有心机,察觉到后,他立即安排部署,留了大部分心腹在部落中,盯着几个儿子的一举一动,不然此次带兵也不会只带了八千余人。
这八千余人,还有一些人是几个儿子的手下。
此次他点名领军的大将,是族中第二勇士,名叫勃铁,站在三儿子阵营。
之所以带此人出来,是因为三儿子闹腾的最厉害。
异族人生活在大草上,整片大草原,就是他们的家,赶起路来,速度非常的快,即便是八千余人的军队,也一样是行军迅速,不过当队伍踏进贺武县之后,却有兵卒汇报,说是贺武县多山包丘陵,还有一些几十丈的小山峰,地形较为复杂,道路也是崎岖。
许多地方没有路,而且前方是无法通过的断崖,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军队漫山遍野铺开的奔跑赶路了。
大草原的地势大多比较平坦,一些山包丘陵可以骑着马轻易爬上去,可以说草原上几乎没有路,只要有方向,就能前进,但是贺武县不同,因为一些山峰与断崖的存在,让得许多地方只能走固定的路线。
不然根本过不去。
也正因为如此,江龙这边才能有伏击的机会。
脱木帖急于为儿子报仇,闻听行军速度会降慢下来,一声冷哼,随邓下令以最快的速度行军。
兵卒立即去部队前边传令。
勃铁这时开了口,“咱们还是小心些好,不然一旦被齐人伏击……”
话没说完,就被脱木帖冷笑打断,“齐人都是缩头乌龟,他们敢离开城池伏击我们?
不怕被我们反包围,将他们全部歼灭么?
我们才是大草原上的雄鹰,大草原,是我们的天下!”
“可是此处地形复杂,受此影响与限制族人们根本施展不开。”勃铁又开口道。
异族人在草原上的确是厉害,因为异族擅骑射,但想要把骑射功夫完美的发挥出来,必须要有一片开阔平坦的地势才行。
不然的话,地方太小,马儿根本跑不开,弓箭也是要拉开距离才能发挥出威力。
“啪!”
脱木帖手中的马鞭,狠狠抽打在了勃铁的后背上。
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让得勃铁脸色扭曲,不过却没有痛呼出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脱木帖脸色狰狞,与平日里慈眉善目的形象截然相反,丧子之痛害的他这几天休息不好,双眼通红,里边布满了血丝,“呼儿哈是不错,但他几个兄弟同样不差,以后由谁来继承酋长之位,我还没有想好。
所以你现在想的,应该是怎么才能攻打下贺武县城,怎么屠杀了那些可恶的大齐百姓!
才能让我开心,以泄心头之恨。”
勃铁不敢反驳,头垂的更低。
呼儿哈正是脱木帖的三子,勃铁与呼儿哈的母族有血脉之亲。
这就注定勃铁是呼儿哈阵营的人,是呼儿哈的左膀右臂。
此次被脱木帖点名出征,勃铁是相当不甘心的,因为霍突儿刚死不久,此时正是族中几个王子争斗最凶最激烈,抢占先手的时候,异族部落其实就像是狼群。
狼群内部,谁最凶狠,谁最强壮,谁的拳头最硬,那么谁的地位就高。
他们是不讲道理的。
如果硬要讲道理,也是用拳头与手中的兵器来讲。
霍突儿战死,现在几个王子都窥视酋长宝座,而想要成为第一继承人就必须要拉拢到足够多的帮手与势力,支持他,怎么拉拢呢?
很简单!
打!杀!
找上门去,表明态度,答应也还罢了,不答应,就先揍你一顿。
打了一顿还不答应,就要见血,见几个人进行震慑了。
而勃铁是三王子手下的第一勇士,在这关键时刻,正是施展武力为三王子出大力气的时候,却不想硬是被脱木帖拉出来带兵攻打贺武县。
少了一个勃铁,三王子在族中的势力大损。
那么能拉拢到的势力与帮手,自然就会少很多。
勃铁与呼儿哈此刻,当然都是对脱木帖大为不满,这是偏心!
不过听到脱木帖此时的警告后,勃铁也是收心回来,不再多想族中争斗。
谁能当上第一顺位继承人,除了自己要有能力,可以拉拢到足够多的帮手与势力之外,还要得到脱木帖的认可才行,任你拉到许多帮手,但脱木帖不答应,也是白搭。
别想要杀了脱木帖,自己上位。
族中王子众多,你的势力比每一个都大,但如果王子们全都联和起来,那任凭一个王子是无法与之敌对的。
所以脱木帖的态度,也是至关重要。
勃铁如果再三心二意,最终不能把此仗打好,惹得脱木帖不快,对三王子心生不满,那么三王子就真没什么希望了。
收拾好了心情,勃铁立即下达命令,遍撒众多斥候出去。
而这些斥候离开队伍不久,就被大齐这边的斥候给发现了。
大齐这边的斥候登的高望的远,又是提前隐藏好的,爬在地面上看到异族军队的斥候进入视线,接着不久,又隐隐看到地面线上冒出大批军队,就是立即骑上马背,朝着自家军队埋伏的地方跑去。
随着一个又一个斥候骑着快马传回消息,何不在对于异族军队的行军路线便是了若指掌。
一个时辰之后,何不在下令,让军队赶往第二埋伏圈。
而此时的脱木帖,正朝着第二埋伏圈的方向急速前进着。
勃铁骑在马背上,不时的会抬头看一眼围绕在四周的低矮群峰,心头隐隐有些不妙。
总觉得山峰背后隐藏着大齐兵马。
那些兵马,正躲在暗处,打量着自己。
他很想劝脱木帖放缓行军速度,贺武县城就在那里,又不会跑掉,应该再多派些斥候打探四周这才更安全一些。
但又怕挨皮鞭。
当才脱木帖没有留手的那一鞭子下来,已经是让他后背上多了一条血痕。
也许是因为在开阔的草原上驰骋习惯了,所以才会觉得有点不对劲吧。
勃铁心中这样安慰自己。
哒哒哒……八千余匹马儿疾奔,地表如同被击打的鼓面一般震颤着。
队伍继续前行,而前方的路则是越来越窄。
行军速度,一降再降。
这让脱木帖非常的恼火,身边的亲兵随从们,已经是挨个都被他抽了几鞭子。
一些传令兵,同样是被打的脸色扭曲。
有几个被皮鞭狠狠的打在脸上,直接给破了相。
刺目的血痕印在脸庞上,很是吓人。
不过这些,并不能稍降脱木帖心头的怒火,最看重最喜欢的儿子战死,让得脱木帖恨不得此刻就冲进贺武县,把贺武县内的军民们全都砍杀,再一把火烧了整个贺武县城。
又前进了有五六里路,道路狭窄的只能由两匹马并行。
而道路两旁的山峰,则是比之前的矮山足足拔高了十几丈。
此刻异族军队就像是走在深渊里边。
只要抬头看一看四周,就会不由的心悸。
脱木帖也是一个样,心中发毛,让得他的怒火减退不少,刚刚下令让前边的军士减缓速度,突然一个异族军士手指天空,疑惑的大声喊道:“那是什么?”
第三百二十章 勃铁死
听到声音,许多人都是抬头望去。
随即就看到一个个黑点冲着己方洒落下来。
“是箭矢!”
“不好,有埋伏!”
“快逃啊!”
随着黑点越来越低,异族军士终于看清楚了,那些密密麻麻的黑点,是疾速落下的箭矢。
勃铁虽然先前隐隐预感到有点不妙,但此刻仍然大惊。
大齐军队很少在野外与他们交战,一般都是守在城中的,依仗城坚之利,然后等到他们粮食吃完退却,在大齐看来就是获得了胜利。
总之,大齐军队是以防守为主。
先前勃铁虽然有说大齐军队可能埋伏,但他自己也是不太信的。
想要提前埋伏,不是那么容易的。
别的不说,单是要提前知晓敌方的行军路线,就非常难。
勃铁虽慌却不乱,做为部落第二勇士,他经验丰富,一边喝斥手下不要乱跑,一边迎着刺眼的阳光抬眼望去,随后就见道路两旁的峰顶上,站起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影。
他心头一沉。
只是瞄了一眼,他就确定对方的人马,不低于两千。
虽然己方有八千余人,但是对方占有地利的优势,而且人家打的到自己,自己却攻击不到对方。
再有,除了箭矢之外,对方还可以利用……
大齐这边没有让勃铁失望。
哗啦啦……
许多大齐军士都是抱起石头,往山下抛扔,还有一些大块的,被几个军士合力推下来。
大块的岩石夹杂着劲风,撞击在山体上,碎石跟着滚落,飞速的冲了下来。
勃铁没有犹豫,立即扬鞭来到脱木帖身边,“齐人有埋伏,族长,快下令撤退吧!”
“哦,好,好,撤退!”
脱木帖不是没有上过战场,年轻的时候,他也杀过不少人。
但当上酋长以后,荣华富贵,美酒美色已经是掏空了他的身子。
看到那么多石头滚下山来,脱木帖已经吓的六神无主。
勃铁见状,不再多说废话,伸手拉住脱木帖身下坐骑的缰绳,就是立即打马朝着后方疾奔。
看到勃铁与脱木帖冲来,路上的异族军士都是纷纷让开,但是人太多,又比较混乱,而且道路狭窄,所以二人逃跑的速度并不快。
这时山顶上,响起了整齐划一的洪亮声音。
“杀了勃铁,活捉脱木帖!”
“杀了勃铁,活捉脱木帖!”
“杀了勃铁,活捉脱木帖!”
大齐军士有许多都听的懂异族语言,同样,异族军士也大多能听明白大齐的话语。
至于脱木帖,更是连大齐的文字都认真学习过。
别看每每提及大齐,异族人都是一副不屑的口吻,以自己是大草原上的雄鹰而骄傲自豪,但其实他们的内心,却是十分仰慕大齐的文化。
部落中的贵族,更是以会说大齐语言,认得大齐文字而感到骄傲。
哪个贵族如果没有学习,反而会被其他的贵族看不起,嘲笑,受到排挤。
“啊啊啊,气死我了!”
脱木帖原本已经给吓傻掉了,但是听到大齐军士的挑衅话语,就是瞬间给气晕了头,热血上脑,硬是被激起了年轻时身上的几分豪气,大力挥舞着手中的皮鞭,指向峰顶,“杀杀杀!他们的人数不多,杀上去,活捉他们,我要扒他们的皮,抽他们的筋!”
勃铁闻言大惊,连忙道:“现在逃跑还来的及,再迟一会,等敌人用滚石堵了路,咱们就插翅难飞了!”
回答他的,是脱木帖的皮鞭!
啪!
这一记皮鞭抽在了勃铁的脖颈上,然后紧紧缠住。
脱木帖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勃铁,“你敢不听命令,乱我军心?”
虽然很多异族军士都想逃,但酋长已经下令,所以大多数都是听话的四处查看,想要找一条能爬上山的路径。
勃铁的话,让他们脚步停顿,一阵迟疑。
随即他们就看到,脱木帖一身杀气的瞪视着勃铁。
勃铁的脖子被皮鞭紧紧缠着,呼吸不畅,但又不敢反抗,脸皮涨的通红。
见脱木帖真的动了杀心,赶紧道:“不敢!”
“哼!”
脱木帖手腕一抖,松了皮鞭,“敌人的数量比我们少的多,你带兵爬上山杀光他们!”
“是!”勃铁用手揉着脖颈,低头应声,
恰在此时,一块足有三尺长两尺高的石块朝着脱木帖滚砸下来。
勃铁眼疾手快,纵身飞扑将脱木帖撞下马背。
二人在地面上一阵滚动,同时耳边传来一声长嘶。
待停下身形,脱木帖神色惊慌的回身望去,就见自己的坐骑已经是被砸成了肉酱。
顿时吓的双腿打颤,脸色苍白。
刚刚被激起的那点豪气,瞬间不翼而飞。
呼啦啦,嗖嗖……
石头仍然从山顶上往下滚着,犀利的箭矢,也是不断射下,不时的会有异族军士被命中,惨叫着倒下。
许多人被飞落的石头砸到脑袋,顿时白的红的齐飞。
短短片刻间,异族军队这边就是损失了数百人。
而活着的人听到军令的,缓缓往山上攀爬,没有听到的,则是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窜。
除了死去的数百人,还有许多异族军士为了躲避石头跳下马背,坐骑则是留在原地被生生砸伤砸死。
被砸伤的马儿有的断了腿,有的口鼻流血,不断悲鸣。
脱木帖慌乱四顾,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勃铁的运气很不好,虽然将脱木贴扑下马背,躲过了要命的石头,但是一支流矢飞致,顺着盔甲的缝隙,深深没入了他的肩膀,鲜血一汩汩的流出。
大多数情况下,异族人受伤后,反而比没有受伤更凶悍。
真正像是野兽一般。
勃铁也一样,他没有去拔出箭矢,而是用手指掰断了箭杆,然后就是伸手去扶脱木帖,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的脱木帖已经被吓的腿脚发软,居然站不起来。
勃铁便是双臂用力,不顾伤处鲜血喷溅,直接将脱木帖抱起来,扔上了自己坐骑的马背。
然后飞快伸手拉住一匹无主的马儿,翻身跃上。
“撤!全军撤退!”
勃铁大吼,然后拉着脱木帖,就是飞速向后边逃窜。
一路上他用手中弯刀,磕飞数十根射来的箭矢。
许多异族军士闻言,纷纷跟在后边逃命。
峰顶上,何不在对着山下指指点点,淡笑自若,好似不是在杀人,而是在屠宰牲畜。
实在是大齐与异族之间的仇恨太深了。
在异族人眼中,大齐人又尝不是绵羊呢?
江龙则是有些不适应,眼前的场面有些太过血腥了。
这时何焕伸手,拍了拍江龙的肩膀,“如果他们攻下贺武县,县城中的老百姓会更惨!”
江龙默然。
这一点他当然知道。
只是仅凭杀戮,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纵观前世华夏历史,哪一个帝王能通过杀戮,解决草原异族之患?
汉武帝够狠了吧,他派出的大军由名将卫青与霍去病带领,直接杀的匈奴从住地迁徙别处。
但数十年后呢?
敌人还不是卷土重来?
当然,也不是不能完全倚仗武力与杀戮。
不过这个武力值,要远远高出对手。
比如自己手中拿着机关枪大炮,敌人手里只有长矛。
而若是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那么边关必然是战火连连,一场小的战役也许死不了多少人,但年年都有小战役,时间长了,全部积累下来,这个数字就惊人了。
“那个人应该是脱木帖!”
何不在突然发现目标,命令手下军士重点照顾。
“他身边的那员将领肯定是勃铁!”陈军大声喊道。
因为被看破身份,所以脱木帖与勃铁身边不断有岩石滚落,也有许多箭矢飞来,不过勃铁这个部落第二勇士的名头不是白来的,在险境中,屡屡救下了脱木帖。
不过他自己,后背上多了三支箭矢。
刺目的鲜血已经打湿后背衣衫,但勃铁却是生龙活虎,似乎感觉不到身后的疼痛一般。
何不在开口赞道:“这是一员骁将!”
接着语气一变,“杀!”
于是更多的箭矢与石头都是冲着勃铁与脱木帖而去。
不一会,勃铁又被射中两次,不过仍然像是受了伤的野兽般,凶悍异常。
随着奔逃,前边的道路越来越宽,能容纳更多的人并行,身边有了异族军士保护,脱木帖与勃铁安全了许多。
己方毕竟只有四千人马,想要全歼对手不现实。
所以何不在兵分两处,现在第一处的军士完成了任务,将前进的异族军队赶回头。
前边那里道路狭窄,虽然山上攻势凶猛,但除了一开始之外,后边杀伤力猛的大降,因为异族军队拉的很长,人员稀疏,很窄的山路也限制异族军队不能围在一起。
滚落的石头与箭矢的命中率不高。
而第二处下手的地方,也是由何不在亲自挑选。
这里道路较宽,两边的山峰虽然不高,但因为是断崖,所以无法攀爬。
断崖几乎是紧邻着道路。
所以当异族军队来到这里后,就是遭受了凶猛的打击。
何不在把三分之二的弓箭手调派在这里,下边的异族军队想要冲过去就得经受箭雨的洗礼。
奔跑中,一个个的异族军士相继落马。
道路宽了,能让更多的异族军士并排而行,拥挤在一起,使得山上的大齐军士只要把箭射出去,就肯定能命中一个目标,都不需要认真瞄准。
在前边异族军队只是死伤了不足一千人,但在此处,却是只有极少数人能冲过去。
这里是名符其实的死亡地段。
不过大齐军士手中的箭矢的数量并不是很充足,到了后边,只有零星的箭矢射下。
没有箭矢的大齐军士,抱起石头往下扔,但扔石头与射箭不一样。
扔石头是相当耗费力气的。
扔上几十块石头,就是累的不行了。
当脱木帖逃出生天时,勃铁的身上已经几乎插满了箭矢。
整个人变成了刺猬,也变成了血人。
刚刚逃出贺武县的地界,勃铁就是再也忍不住,一头栽下马背。
脱木帖紧紧抱着勃铁的尸体,放声大哭!
第三百二十一章 情急
哭泣过后,脱木帖收整人马,败退回部落。
勃铁的尸体被拉了回去。
此役脱木帖大败,致使精神萎靡,在战场上又受到了严重的惊吓与大齐军士的挑衅与羞辱,没过两个月就重病身亡。
赢了!
而且没有死伤一兵一卒!
这是陈军之前万万也没有想到的,本以为在野外与异族军队作战,即便能胜也是惨胜,却不想……最终的结果让陈军以为是在做梦。
对方八千余人,己方只有四千出头,这绝对是一场大捷!
等从不可置信中回过神来,陈军就立即指挥手下打扫战场。
要知道那些马匹,武器盔甲,还有异族人的头颅,都是银子!
以往陈军总是带兵守城,能有多少战利品?
即便守住城池,对方撤退时,也会把同伴的尸体,坐骑,以及盔甲武器全部带走。
而现在,一定要趁机多抢一些。
陈军非常的兴奋,此役不但大胜异族军队,而且能大发一笔。
只是他小看了何焕带来的手下军士。
何焕的手下算的上是边军中的精锐,不但作战凶猛,而且打扫战场也是异常的熟悉麻溜,陈军的手下还要听到命令,才下山去打扫战场,而这些边军根本不用何焕吩咐,在异族军队刚刚逃出去时,就滑下山坡去抢战利品了。
那收缴战利品时的速度,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
“这个是我的!”
一个身材矮小的军士扬起钢刀,噗的一声,就是干脆利落的切下了脚下尸体的脑袋。这具尸体原本就已经残缺不全了,体内的血液差不多流光,所以脑袋被砍掉后并没有喷出鲜血。
“哈哈,又是五百大钱到手!”
山脚下血腥的一幕,一遍遍的上演着。
灵通县这边的人手,虽然经过了一些锻炼,但看到边军将士嘻笑着,毫不犹豫的用刀砍下异族军士的脑袋,仍然是脸色发白,心中不忍,这无比血腥的场面仍是让一些人弯腰呕吐了。
江龙到是脸色镇定。
看着异族死尸的脑袋被一颗颗的砍下,甚至有时几个身上布满鲜血的军士还会因为一具异族人的死尸吵架,争抢,推搡。
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吐了出去,才觉得胸口的烦闷好了一些。
打扫完战场统计,一共歼敌四千六百人,没有俘虏。
事实上是没有断气的异族人,全都被边军将士补了刀。
缴获战马一千三百五十匹,马儿死伤的数量多,这些马儿不会浪费,全部拉回去烧菜。
弯刀皮衣若干。
江龙,何焕,陈军,何不在等人聚头,商议战利品的分配。
“谁抢到就是谁的。”何焕大大咧咧的笑道,此次大捷,收获真的不小。
虽然他经常带兵与异族军队交手,但除非是大规模的战役,不然双方很少有死拼的时候,而自杀头将军那次重创了异族人之后,就再也没有真正爆发过大型战役。
再有,对方眼见不妙,拔马逃走,他根本就追不上,所以收获自然不多。
哪像这次……肯定是发了!
陈军闻言不满,他的手下与何焕的手下没法比,而且又下令迟,虽然也有一千人,但却没有搜到多少战利品。
谁抢到的就是谁的,这样的分配方法,他自然心有不甘。
不过何焕的级别比他高太多,他却也不敢当面反驳。
只是拿眼看向了江龙,希望江龙出声。
江龙与何不在带来的手下缴获的战利品数量更少,毕竟这些军士都还只是新丁,人家都是抢着砍脑袋,他们却是脚下有尸体却不敢去砍,这能比么?
所以灵通县这边的人手大多收获的是弯刀与数量不多的战马。
可惜江龙让陈军失望了,只是说道:“总要给朝廷上缴一些的。”
“别的也就算了,但是战马必须要多上交一些,不然一些人是会眼红的。”何不在轻声道。
“嗯。”
何焕也明白,自己打了胜仗,收获颇丰,但自己吃肉,也得让上边喝点汤才行,拿了他们的好处,那些人才会睁只眼闭只眼,不然硬要追究,他们毕竟是触犯了军规。
最终经过商量,上交战马一千匹。
陈军闷闷不乐的传达命令,让手下把战马送过来。
战利品中,其实战马是最昂贵的,只是一匹就值好几十两银子。
但是朝廷对于战马,也的确是管束的相当严格。
他的手下本来就只是抢到三百余匹战马而已,却得让出二百五十匹出来上交给朝廷。
其余的七百五十匹战马,自然是由何焕拿出来了。
至于灵通县这边,几乎没有抢到战利品,主要原因是经验不足,心也是不够狠辣。
然后几人又统一了口径,这才收整队伍往贺武县开拔。
傍晚时分,队伍进入城池。
顿时,贺武县城内的百姓们都疯了。
闻听打了大胜仗,足足歼灭了四千余异族军士,这些百姓们又跳又蹦,奔走欢呼,每年贺武县都因为地形的缘故很是容易招来马匪与异族小队,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惨死。
此次朝廷打了大胜仗,给他们逝去的亲人报了仇!
他们怎能不高兴,不开心,不兴奋?
笑着,喊着,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打湿了脸庞。
军队当天晚上就驻扎在县城中,第二天一大早离开。
夜里江龙与何焕碰头,在房屋中商量开采煤矿的事宜,对于此事何焕是非常上心的,最终决定,等江龙把煤炭挖出来,找好车队装上货后,就派人联系何焕。
到时何焕再让手下接手,或者是领路,让车队把煤炭送往位于最前方的土堡壁垒。
第二天何焕与陈军都离开了,江龙却没有走。
他派出大量的手下四处去打听,看哪里有煤矿。
煤矿这个东西一定要趁早抓到手中!
这个还真不难!
因为以前没人知道煤炭是做什么用的,只当是黑色的石头,朝廷的律法中也没有有关煤炭的条文,虽然贺武县令已经上了折子,但在没有核实的情况下朝廷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做出应对。
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你怎么用律法去规范?
江龙想要将之纳入囊中的方法很简单,直接把有煤矿的地皮买下就行。
地皮是我的,下边的煤矿自然也就是我的了。
而在贺武县这种偏僻的地方,以前谁会花大笔银子来此处买地?
虽然贺武县县令贺鸣知道原因,但江龙让他递折子上去,已经是让他领了莫大功劳,而且又亲自带兵过来帮着围剿马匪与异族小队,这份人情他是必须要还的。
睁只眼闭只眼,就把江龙画的几个地方,全都卖了。
买地的,是从灵通县赶来的侯江。
江龙是官员,自然不能明目张胆的自己来买地皮。
三天之后,一批批的壮丁背着包袱,或坐着马车或徒步而行,从灵通县城出发走向贺武县。
江龙派人回去鼓动,游说那些已经闲在家中的民壮,让他们来贺武县这边挖煤矿,开出的价格颇让人心动。
而且这些壮丁冬天是没有事情做的,整天窝在坑头上,又或者是在街上与人围在一起打屁聊天,家里没有任何进项,只出不进,能找到个赚钱的活计大多是不会闲在家里的。
百姓民风朴实,以老实人占据着绝大多数。
这些百姓结伴而行,一边走,一边聊天。
“煤是什么东西?”
“听说叫煤炭,一种黑色的石头。”
“不是有差役在县衙门前做试验了么?那东西像石头,黑不溜丢的但真能点着。”
“我凑到近前烤了烤,真暖和。”
“煤炭挖出来后,不知道卖不卖?”
“我和一个官差老爷搭了话,他说挖出来就是贱卖给老百姓,让咱们冬天取暖的,也可以做饭。”
“景大人真好!”
“是啊,跟着景大人,能吃饱饭,能赚到工钱,冬天还有煤炭烧,还不用挨冻!”
这些百姓们在讲着江龙的好话,但在京城,吏部尚书常青却是咬牙切齿恨透了江龙。
他接到庞成安派心腹手下八百里火急送来的书信,打开看过后,直吓的心惊肉跳,景家的小子居然把他的乖孙子强行给拉上了战场,常青是真的喜欢这个聪颖俏俊的孙子。
常谦是庶出,又不是长子,常青自然没有真的偏心到让常谦日后继承常家的基业。
但常谦是妹妹的外孙,他又觉得亏欠对不起妹妹,所以也是想着,到时让常谦出去自立门户,再另起一份家业。
但是现在,他却不知道常谦上了战场后,还有没有命能活着回来。
情急之下,这只老狐狸也是失了分寸,居然立即跑到皇宫,爬在老皇上面前大声哭诉,讲出了常谦的身份,提及了对妹妹有愧疚,哭了个稀里哗啦,只是他哭的虽然伤心,但老皇上却没有被打动。
反而勃然大怒!
常青哭诉着说愧对妹妹,而他的妹妹当年正是皇上下令,抄了常青妹妹的夫家。
你现在居然敢当着老皇上的面这样来说,是公然表明对朕不满么?
老皇上对着常青就是一顿臭骂。
常青挨了骂,才回过神来,爬在地上不敢再哭闹。
从皇宫回来后,常青接连砸了好几个茶杯,还把站在一旁伺候的丫环们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本想告江龙一状,却不想反被皇上发作,到了最后,老皇上还说江龙能上战场,你的孙子为什么就不能?
常青很想说,江龙贱命一条死就死了,能和自己孙子比么?
但又不敢。
当天傍晚有太监前来常府传旨。
宣常谦回京,另派户部尚书钱全友的孙子钱戴,顶了常谦的位置。
第三百二十二章 得罪个遍
此次去灵通县任职,是多么好的镀金机会啊!
就是因为江龙,害得自己孙子要灰溜溜的逃回来,常青气的咬牙切齿!
气恼,发誓一定要报仇之后,常青又是担心,别孙子真在战场上发生什么意外。
“谦儿若有个好歹,本官一定要让整个景府陪葬!”常青发出誓言。
皇城,寝宫内。
老皇上难得露了笑脸,没有病蔫蔫的歪在龙榻上,而是背着手在寝宫内走来走去。
身上只是穿了一层淡黄色的单衣。
整个皇宫的地下,都烧有地龙,尤其是皇上休息办公的地方,更是昼夜不断火,所以只是穿了身单衣,也不会觉得冷,老皇上走来走去,又很兴奋,脑门上反而渗出一层热汗。
此刻寝宫中,太监宫女都被使唤了出去,只剩下一个苍老的太监。
老太监道:“皇上圣明!”
“哈哈哈哈!”老皇上蓦然大笑,自江龙展露了才华,淮王又被炸死后,他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这般畅快的大笑过了,“就知道景家小子不是个甘愿被人欺负的!
这次常谦吃瘪,被朕调回来。
下次钱家小子估计也会被景江龙整,到时朕也将之调回来。”
“陛下定当算无遗策。”老太监附和道。
钱戴,户部尚书钱全友的嫡长孙,很是受爷爷疼爱,也正是因为如此,非常的骄横霸道,比起常谦来,更加的嚣张难相处,老皇上也是千挑万选才挑中此人。
目的很简单。
不怕江龙不强硬,就怕江龙服软。
把这些身份来历不凡的公子哥派去,就是让江龙得罪的。
不会只有这二人,老皇上会一直站在江龙这边,理由是数百万亩良田对于大齐来说意义重大,绝对不可有失,让江龙把整个朝廷所有的大官全都得罪个遍。
朝中势力纷杂,老皇上一直想要消除隐患却不能。
这次要让景府受到排挤,受到所有势力的攻伐,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除掉景府。
只于夏霖没有与江龙闹翻,老皇上冷哼。
江龙不知道老皇上的打算。
而此刻的常谦,则不知道自己过不了几天就要回京城了。
常谦此次上战场,吃了些大苦头,不过除了刚开始那次剿灭偶遇的异族小队时有些危险之外,之后只是被绑在马背上颠的难受,到没有再涉险,坐在江龙给他安排的小屋之中,常谦紧紧捏着拳头。
这姓江的真是跟天借了胆!
居然敢绑自己上战场!
现在常谦一闭眼,就会看到红的白的齐飞,根本不敢睡觉。
已经是被吓破了胆!
同时常谦也是心中颇多埋怨,爷爷为什么还没有对江龙下手?这动作也太慢了。
之前他是放下尊严向江龙苦苦的哀求,现在也真的是畏惧江龙,不然谁知道江龙还会做出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但想要让常谦不报仇那是不可能的。
他盼着爷爷能替他出头,然后他再出手将江龙狠狠的踩在脚底下。
常谦休息的小屋外,没有半个守卫人员。
而常家的护卫随从们,虽然此次出征全被带了过来,但此时却都在江龙指定的地方挖着煤。
灵通县所有在押犯人也都是如此。
江龙派出大量人手寻找煤矿,几天下来,一共找到八个。
他自己也没有闲着,除了将之圈下,让侯江出面购买地皮外,还亲自到有煤矿的地方,让民壮们试挖,然后确定煤矿的大小以及在地下的走向。
最终确定,这八个煤矿都是超大型的。
也就是说贺武县地表下,有三分之一是煤矿。
这绝对是个惊人的数字!
要购买的地皮虽然大,但价格并不高,在贺武县,地表就是这个行情。
至于下边有煤矿,县令贺鸣已经是睁只眼闭只眼了。
不说他的确是承了江龙的人情,单是江龙的来历,他也不敢得罪啊,所以上边即使最后会很生气,也不会拿处罚他来撒火的。
又或者,贺鸣想着还是被摘了乌纱帽会好一些,这样仇家使不出手段,他也不必每天提心吊胆的,生怕第二天一大早,就有衙役扒了自己的官袍,上堂问案。
确定了煤矿所在的地点,接下来自然是快速挖掘了。
马上就要再次降温,要乘着温度不算太低,把煤运到县城贱卖,让更多的老百姓用煤炭取暖,不至于冬天挨冻。
除此之外,还要联系许多车队,组成运输队伍。
因为江龙守诚信,也爱民,所以灵通县的百姓们都相信江龙,见县衙帖出榜文要招矿工,于是大部分响应都朝着贺武县而来,当然,只有男人,挖煤是苦力活,女人与老人都是做不了的。
来灵通县的商人,见状倒也没有担心。
只是男子出去而已,留在县城的女人老人,还有小孩才是花钱的主力。
这对于他们的生意没有多大影响。
民壮来了,江龙还要操心挖掘工作,以及伙食。
伙食绝对要比挖河道时要好,实在是挖煤太过累人!
论及所有的体力活,没有机械辅助的话,挖煤那绝对是排在前边的,如果矿主心黑,那么挖煤能活活把人给累死。
活太累,就得要吃的好才行。
江龙亲自安排伙食,每顿饭浓粥一碗,杂面馒头管够,只要你能吃,就可以放开了吃,只是不能带走,另外中午的菜食,一定要有肉,不是眼睛看不到的肉丝,还是要有大肉块。
打伏击的时候,到时砸死了很多战马,这些战马被江龙拉过来,马肉到时能顶上一段时间。
冬天,肉也不容易放坏。
除了伙食,也要保证休息时间充足,比如吃过午饭,要午休一会。
必须要午休,想去干活都不行。
之所以这般,是因为活太苦太累,吃的太饱的话,太早上工,很容易撑破胃闹出人命来。
而这样的人性化安排,则是让百姓们大为惊喜,对于江龙更加的敬佩了。
以往给人做活,哪里会有这般优渥的待遇?
地主老财只恨不得一个人当两个人用!
那真是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吃的比猪差,干的比驴多。
不过虽然待遇好,但每天下来,他们仍然是非常的劳累,实在是这本就是最苦的体力活之一。
开工几天后,江龙就着手安排计件发工钱。
民壮们挖上来的煤,要先一次次的过秤,然后记录下来,按照一天挖的煤有多重分发工钱。
虽然大多数民壮都很实诚,但总有一些心眼灵活,偷奸耍滑的。
这些人现在人数少,但时间久了,老实人看到他们干的活少,却与自己拿的工钱一样多,肯定会心生不满,接着就是学那些人,这样的话迟早会出大问题。
所以必须计件发工钱,防患于未然。
到了第四天,一支庞大的车队全都装上了煤炭。
这支车队要去的地方正是位于边界最前沿的那些土堡与壁垒。
江龙一共组织了十几支车队,这些车队已经是每天频繁的往来于县城与煤矿之间了,煤炭拉到城中,卖的很快,许多百姓都是疯狂抢购,实在是煤炭很便宜,大家都买的起,再有就是煤炭经烧,不像草茎烧好大一捆,都不能把屋子给烧暖和。
当然,虽然煤炭便宜,但也没人会无节制的去烧。
在出售煤炭前,江龙自然把指挥铁匠打制出的炉子给拿到人前,并且教会百姓们使用,在整个大齐铁器都是很贵,所以舍得花钱打制铁炉的人不多,江龙又教百姓们架起壁炉。
总之,严重警告绝对不能把煤炭放在铜盆中燃烧,就那么摆在屋里。
这样是会死人的!
每天晚上,江龙还让灵通县的衙役分成几十组挨家挨户的去敲门查看。
并叮嘱其它县城的的县令也小心一些。
自煤炭出售以来,到是还没有出事。
一来是江龙对于灵通县管的严,灵通县城内全部改建,都是砖瓦房,这样的屋子是不透风的,所以必须要管的严一些才行。
二来其它的县城很穷困,大多房屋破败,许多房墙上都有裂缝。
本来就是通风,空气流通的。
这样的话,根本就不会发生一氧化碳中毒事件。
“何先生,我离开后,这里就暂时交给你来打理了。”江龙打算跟着车队一起去边界最前沿的土堡壁垒处瞧一瞧。
何不在出言阻拦,但没有拦住。
荼都,樊仁,冈蒂巴克等人也是觉得太危险,不过江龙一旦拿定主意,就很少会更改了,他们劝说也没用。
“小心一些!”何不在无奈叮嘱,“如果遇到异族军队,一定要快逃,再有要时刻注意天气的变化,如果下雪,在这个地方是能冻死人的。”
“嗯。”
江龙已经派人给何焕传递了消息,所以车队走了一天后,就与何焕派来的军士接上了头。
然后由军士带领着,朝着最近的那个土堡行去。
“真是乱弹琴!”
何焕得知江龙要亲自送煤去土堡,气恨恨的跺脚,他本也想跟去,但大营中的事务繁忙,根本走不开,最终只能是派遣一支百人骑兵小队,过去保护江龙的安全。
江龙原本就带着一百骑兵,合在一处,就有两百人马。
人数虽然不是很多,但因为都是骑兵,所以机动性很强,即便遇到大股的异族军队,也能逃的掉。
第三百二十三章 私下交易
空旷的大草原上,一支由数十辆马车组成的车队,缓缓前行。
江龙骑着雪原,一马当先,走在队伍的最前边。
昨天在野外休息了一夜,幸好有煤炭取暖,不然这大冷的天真有可能会冻死人。
一大清早,虽然没有变天,但北风却是大了起来。
骑在马背上没多久,就冻的人手脚麻木。
“少爷,你还是坐到车厢里去吧。”在车队的最后边,跟着一辆载人的马车,虽然装饰的并不豪华,但里边铺着厚厚的毛毯,也准备了几条加了棉花的厚被子,车厢内的一个角落,更是挂着一个暖炉。
暖炉小巧,造型精致,是从景府带来的,里边有燃烧的煤炭,散发着热量。
说话的是秦羽,这天气太冷了,连他都冻的受不了,所以劝江龙坐马车。
荼都,冈蒂巴克也是附和着开口劝说。
江龙紧了紧腰带,取下手套,又把冻的通红的双手放在嘴里呵了呵,才开口道:“这点苦算的了什么?与守在最前方土堡壁垒中的军士相比,这只是小儿科,好了,你们不用再劝了,我不会进马车的。”
秦羽,冈蒂巴克等人,都是一阵无奈。
不过被何焕派来的军士们此时看着江龙,却都心生敬佩。
他们早就听说过江龙的来历,原本只是因为他是人屠将军景贤的后人,所以才恭敬有嘉,现在见江龙性格坚毅,不怕吃苦,与兵卒们一样,骑着马在寒风里,同甘共苦,便是真正对江龙心生好感。
古往今来,真正得士兵敬重,崇拜,能完全统御的了军心的名将,无一不是与普通军士们吃穿同住,打成一片。
如果只是高高在上,那么士兵顶多是对你敬畏罢了。
“离狼烟堡还有多远?”
听到询问,被何焕派来领路的百夫长回道:“还有四五天的路程。”
骑马与车队行进不一样,单骑而行一天可以到达的地方,车队却是要花费五六倍的时间。
大草原虽然有丘陵,但骑马也可以轻易翻过去,只要认准方向就行。
车队行驶却必须得要有路,车箱里装着煤炭,货物很重,如果地面不够坚硬的话,车轮隐到泥沙里,马儿就拉不动了,许多道路又不是直线,这样的话还要绕远路。
四五天?
江龙抬头,看向天际,虽然风大了些,但还好没有要变天的迹象。
如果车队行驶在半途下雪,那可就遭糕了。
北疆下雪都会下的很大,一场雪下下来,立即就把道路给遮掩住了,到时车队怕是就要困在原地,而等过几天雪水融化了,又会浸湿地面,马车根本拉不动。
所以千万不能变天下雪,不然至少得在原地困守七八天。
实在不行,说不得就要抛下货物,骑马折回去。
这也是位于最前方的那些土堡与壁垒,在冬天时常不能按时领到生活物资的主要原因之一。
五天后,狼烟堡,十几个军士正窝成一团,待在一间房屋内。
“小三子,今天轮到你站岗放哨了。”队长王波说道。
张三闻言站起身来,裹紧棉衣,又系紧了腰带,“头儿,那我去了。”
“风又大了些,你小心点,别被冻成了冰块。”王波叮嘱道。
不等张三回答应声,一个戏谑的声音就是嚷嚷道:“你要是真被冻成了冰块,老子可不去背你回来。”
“正好把他一直立在墙上站岗放哨。”
“我们就不用出去受冻了。”
许多人都是嘻笑着插言打趣。
“滚!”张三没好气的笑骂,“等老子回来再收拾你们!”
推开屋门,迎面就是吹来一阵寒风,张三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快步走出去,顺手把屋门带上,土堡里能取暖的东西不多,所以他们所有人晚上都挤在一个房间里睡觉。
即便是白天,也不会离开那间屋子。
土堡内的食物同样不够,大家挤在一起睡觉,减少消耗,每顿饭都可以少吃一些,多坚持几天。本来军法规定,每次站岗放哨的人不能少于三人,但是在这些土堡中,都只是派一个人出去轮流站岗。
这天气冷不说,还吃不饱肚子,出去一趟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而回来的人,因为受了冷,就要多烤火,吃饭时也会增加些饭量。
三个人出去回来,要三个人都要多吃些食物。
自然不比一个人出去节省。
不过一个人出去也有弊端,就是冻死在外边了,大家都不知道。
今年入冬以后,还没有下雪,所以暂时还没有人冻死。
不过在往年,都是有人会被活活冻成冰块的。
等到大家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冻的跟岩石一般坚硬,先前这些军士们自然是在说笑,如果有同伴冻死,他们不可能真的把人立在那里站岗,而是将尸体储藏好。
带回去给死者的家人。
原本直接掩埋更好一些,但上边却是要查看死者死因的。
不然要是被人暗害,总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张三走出屋门,顶着寒风来到前边另一间房屋,解开裤带撒尿,外边太冷了,不能在野外小便,不然小弟弟都有可能给冻坏了,所以只能在屋里方便,因为憋的时间长,所以忙了好一会。
然后提着马桶,倾倒在外边。
放下马桶,张三回到自己的屋子,从门后提出一个布袋,这才是缓缓走向土堡的高墙。
顺着木梯攀爬了上去。
刚刚上到墙上,一股子较大的北风吹来,差点把张三吹着掉下去。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土堡,结构简单,墙上只有零星几个箭垛,张三疾步走出十几步远,这才快速躲入其中,缩着脖子,四下打量,看四周有没有什么异常。
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到了中午时分。
张王也是有些焦急了起来。
人怎么还没有来?
提前约好的。
直到太阳升到正中央,一个黑点才从地面线上冒出头来。
张三看到之后脸露喜色。
黑点是一个异族人,骑着黑色的坐骑,又花费近半年时辰,这才来到了土堡近前。
“钱带来了么?”
张三也不与对方客气,站在箭垛里,就是大声喊话询问。
异族人身材高大,身上裹着厚厚的白色皮衣,像个雪球一样,用有些变调的大齐话语反问,“货呢?”
“这里!”张三拍了拍手上提着的包裹。
异族人看了包裹一眼,麻利的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扔向了城墙。
张三没有接住,弯腰拾在手中,将之打开,点了点数量,满意的对着异族人点了点头,然后把手中的包裹扔了下去。
异族人跳下马背,拾起包裹,先是用手掂了掂份量,这才打开。
里边是几块破铜烂铁。
但异族人仔细查看,见生锈的不多后却是非常的满意。
大草原上没有铁矿,或者说即便有铁矿,异族人也不会开采冶炼,不懂得其中的技术。
所以大草原上的异族人极度缺铁。
但是生活中,偏偏又离不开铁。
做饭要用铁锅,打仗要用弯刀弓箭,哪一样不需要铁?
没有铁,打制不出箭头,那么异族军队的擅射就会变成笑话。
张三家中非常穷困,人口多,全家都吃不饱饭,也没什么门路,不然不会被派到这里来,上次回家休整,来的时候就特意带了些破铁烂铜,打算卖给异族人。
异族人收购铁器的价格是非常高的。
就那么点破铜烂铁,居然给了二两银子!
也正是因为利润非常大,所以很多边军都与异族人私下交易铁器。
即便这是朝廷所严厉禁止的,如果被发现查明,会被砍掉脑袋。
但是张三全家都吃不饱饭,冬天取暖的草茎也不够烧,需要购买,家中又没有银钱,总不能等死吧?
而大部分军士的家中情况与张三家,是相差不多的。
交易完成,张三满意的把钱袋揣进怀里。
“如果还有货,记得卖给我!”异族人大声道:“钱不是问题。”
张三对着异族人轻轻摆了摆手,虽然能从对方手中赚到钱,但异族人手里的这些银子是怎么来的,他也是非常清楚的,所以现在虽然做着交易,但若是以后在战场中碰到,他也是不会手软的。
目送异族军士走远,张三这才喜滋滋的走下墙头。
打开小屋木门,一股子潮闷气就是扑面而来,虽然味道很难闻,但是总比待在外边吹冷风要强的多。
“三子,回来了。”
王波开口招呼了一声,“饭早就做好了,快来吃。”
有几个军士则是在张三的腰间看了一眼。
大家都有卖铁器给异族人,所以心下猜测张三此次卖了多少银钱。
不过这毕竟是要杀头的大罪,所以大家心照不宣,暗中行事,但却不摆在明面上来说。
张三吃过饭,再次出去。
下午天气温暖许多,所以轮值的人要骑着马出去,在周边查探一番。
土堡内的马儿与人数一致,在这个地方,没有坐骑是不行的,不然万一发现异族军队来袭,他们仅凭自己的双腿怎么跑的掉?
而且逃跑的时候,还得分开来跑,不能被异族人给包围全歼了。
必须保证最少要逃出一人,将消息递回去。
马儿数量多,每天耗费的草料也多。
因为朝廷对于战马管束的极严,所以土堡内的军士一般情况下,即便肚子再饿也是不敢动刀杀了战马来吃的。
第三百二十四章 冻疮
张三骑着马,离开了狼烟堡。
跟来的一个军士把堡门重新关上。
大草原一望无际,现在是冬天,早就没有了绿色,映入眼中的尽是黄褐色高低起伏的丘陵。
要在四周查看一遍,是非常耗费时间的,地盘太大。
所以张三不顾迎面而来的寒风犹如刀子般,刮的脸庞疼痛,骑着坐下马儿飞奔,在空旷的大草原上,此刻似乎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如果不是非常熟悉有方向感,估计跑出来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坐在马背上,张三时不时的就会紧一紧棉衣,但是仍然有风儿顺着细小的缝隙吹进去,半个时辰后,张三已经是冻的脸庞发紫,手脚麻木,嘴巴僵硬的都要张不开了。
不过心中却是松了口气。
因为根据时间推断,今年冬天比往前要稍稍暖和一些。
只要不接连降下暴雪,说不定狼烟堡今年就不会冻死人了。
太阳西斜,温度再次降低,没有了有些暖意的阳光,整个天地间像是一口冰窖。
张三的坐骑停了下来,他跳到地上,缩手缩脚的转着圈跑了一会,身体恢复了一些。
今天的任务完成,接下来只需要回到狼烟堡就可以了。
土堡内一共有十几个人,除掉队长,其他人轮流站岗望风,这次回去他可以很久不用再受这个罪了。
不过刚刚翻上马背,他就是双目一凝。
因为在地平线的尽头处,居然多出一个个的黑点。
是车队!
张三心中一紧,立即环顾四周,辩认了一下方向,又是稍稍放心,因为车队是从大齐境内的方向而来。
难道是商队?
可是这里又没有什么道路,很少有商队从这里路过。
张三犹豫,是上前去查看一番,还是折回土堡通知消息。
站在原地待了一会,随着车队逐渐靠近,张三隔着老远可以看到有一辆辆的马车,马车上装满了货物,车队行进的速度不快,也没有什么旌旗飘展,而且隐隐的看到,一些人宽穿着大齐的甲衣,想来没有危险。
大草原一片空旷,不会有什么物体遮挡目光,所以张三才能看的清楚。
如果是在山林之间,这么远根本就看不到车队。
张三打马靠近,距离还有不到百丈远时,一匹马从车队迎面驰来。
“你是狼烟堡的军士?”
对方哄亮的声音隐隐传来。
张三挥了挥手,又重重点头。
片刻后,二人聚头,互相询问了一番,张三顿时欣喜若狂,这支车队居然是来送补给的。
“你们慢行,我回去给头儿传消息!”
张三高兴的扬起马鞭,就是朝着狼烟堡的方向疾奔而去。
当江龙所在的车队来到狼烟堡时,太阳已经有一半落下地平面,天色蒙蒙黑了。
还是又仔细询问了一番,狼烟堡的队长王波才敢放江龙等人进去。
这支车队足有二百余人马,如果使诈,进入土堡中后可以将王波他们这十几个人轻易的全屠杀了。
位于边界最前沿的这些土堡壁垒,有着极重要的军事意义。
异族大军想要发动战争,就必须得要经过这些土堡壁垒之一,而这些驻守的军士只要发现了异族大军就会舍了土堡,打马回去报信,这样一来,异族军队完全无法偷袭。
边境的城池得了消息,一边关紧城门固守,一边派人回去传递军情。
只要死守几天,援军就能来到。
虽然有着极重要军事意义,但驻守土堡壁垒,也是真的危险!
可以说这些军士,几乎全是入伍不足三年的新兵,老兵则是根本没有这么长的命。
不是战死,就是被冻死饿死。
能活得性命的,全是花银子走门路离开的。
江龙走进土堡后,来到十几个军士休息的房间,忍不住皱眉,这味道也太难闻了一些。
王波细心的留意到了,干笑道:“我们闻习惯了到不觉得,要不给大人另安排一个房间?”
“嗯。”
江龙点了点头,此次跟来的人足有二百余人,今晚要在此处过夜,肯定要多收拾几间屋子出来才住的下,在野外时,那是没有条件,才住行军帐蓬,而有了屋子,谁还会去搭那时时漏风的帐蓬呢?
宁愿几十个人挤在一间屋子,睡在地面上。
土堡内的房间,还是比较多的,众人挤一挤可以轻松住下。
“黑石头居然真的点着了?”
“好暖和!”
“大家都来试一试。”
“哈哈,以后不用再挨冻了。”
“以前总担心哪天夜里睡着第二天就起不来了,被冻成冰块,这下总算放心了。”
十几个军士原本听那车箱里的黑色石头就是用来取暖,烧火做饭的,根本不相信,石头怎么可能点的着?直到等这边的军士亲自演示,他们才是惊讶的相信。
再看到新来的军士,把整整一车箱黑色石头都搬下来,他们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这些车箱江龙都是特意加固加大的,而且都是用四匹马来拉。
每个车箱里,都装有两千斤左右的煤炭。
这些煤炭,再加上狼烟堡内之前存储的草茎干柴,足够一冬天烧的了。
“还不赶紧谢谢景大人?”
这时,被何焕派来保护江龙的那个百夫长,大声道:“你们知道景大人是谁么?他就是景小侯爷的唯一后人,来到北疆没多久,就改建灵通县城,不让百姓们花一文钱,就住进了崭新的砖瓦房。
接着又征召十几万百姓挖人工河道,如今河道已经成功引水。
忘了告诉你们,百姓们挖河道不但管饭,而且还能拿到工钱。”
这些在土堡壁垒中驻守的军士,消息非常的闭塞,他们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家,而且家中穷困,大多是位于偏僻的乡下,回了家,家人也是同样不知道消息的。
所以闻听百夫长的话语后,这些军士都是震惊不已。
震惊到不敢相信!
县城改建,让百生们住进新房,不花一文钱?
而且还征召十几万人挖人工何道,管饭,给发工钱。
这得是多么大的手笔?
不过之后又回过味来了,眼前这位县令大人,居然是景小侯爷的后人!
那就应该没假了!
王波带着手下十几个军士全都跪在了江龙面前。
“都起来。”
江龙上前亲自搀扶,“我做的那点事不算什么,你们才是最伟大的,正是因为有你们不畏艰辛,不怕吃苦,不惧寒冬,以不惜身死沙场的英勇气慨牢牢的驻守在此处,才能保证边疆军队不被异族军队偷袭!
可以说,你们是大齐边界的一道屏障!”
这话听的王波等一干军士,都是瞬间热血沸腾。
老大的爷们,都是一个个的忍不住淌下热泪,觉得只为了江龙这几句话他们死也值得了。
除了煤炭之外,江龙此行还带来了粮食与食盐等生活物资,也给狼烟堡留下来一部分。
当天晚上,江龙让手下烤肉,又拿出美酒,摆出丰盛的酒席让王波等人吃饱喝足。
军中虽然严令禁止军士值岗期间饮酒,不然抓到肯定要吃一顿皮肉之苦,但北疆这个地方冬天太冷了,喝点酒暖和暖和是难免的,所以当兵的几乎个个都是酒鬼。
在这种苦寒的地方,江龙十分体谅王波等人。
张三是贫苦的农家出身,家人以租种地主家的农田为生计,因为人口多,所以张三从小到大,根本就没有真正吃饱过,今天敞开了肚子吃,又有美酒管够,才知道吃饱喝足是个什么意思。
等十几个军士全都酒倒了,江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留下的几个人帮着王波等人盖好被子,又往支好的火炉中添了些煤炭。
火炉自然也是江龙带来的了。
第二天清晨,车队收拾好,再次要上路。
王波原本请求江龙多住上几天,不过却被拒绝,理由很简单,狼烟堡拿到了生活物资,取暖与吃穿都是不用发愁了,但是其它的土堡壁垒中,军士们还在忍受着严寒,饿着肚子。
就这样,江龙跟着车队来到尖牙堡,虎口堡,熊堡等等,一共十三个位于最前方的边境堡垒。
把煤炭,火炉,粮食,食盐等生活物资一一送到。
在折回的途中,天气变了。
寒风呼啸,天气阴沉,从西北方飘来一大片乌云把太阳挡在了外边。
土堡壁垒中的军士们都是庆幸,幸好提前拿到了物资,不然怕是要冻死几个同伴。
而在半途中的江龙等人,则是吃到了莫大苦头。
为了不被风雪困住,即使再冷,也要快马加鞭尽快赶回去。
荼都甚至提议,把马车全部丢弃,只把马儿带回去就行。
最终,等江龙等人回到灵通县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冻的是手脚上布满了大块大块的冻疮,只是轻轻触碰一下便麻痒难当,看到江龙这般模样,黛丽丝才是终于相信江龙是真正爱护军士的,爱护百姓的。
黛丽丝请来大夫,给江龙就诊之后,亲自在厨房里熬药。
江龙打趣,你居然还会熬药?
黛丽丝淡笑,当年在家族中时,为了讨父亲与众多母亲的欢心,她什么事情没有学着做过?
学了之后,又有哪样事情不是做的极好,出类拔萃?
光是倚仗有一张漂亮的脸庞,是无法讨父亲欢心,被父亲重视的。
黛丽丝所在的家族,内部争斗相当残酷,远超大齐的那些豪门与世家。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大网
冻疮是长期暴露于寒冷环境中而引起的局限性红斑炎症性皮肤损伤。
典型皮损为局限性指盖、蚕豆大小、暗紫红色隆起水肿性斑块或硬结,境界不清,边缘鲜红色,中央青紫色,表面紧绷光亮、触之冰凉、压之褪色、去压后恢复较慢。
治疗冰疮不是很难,不过有个前提条件,就是病患者要待在温暖的地方,吃些中药七八天就能完全好了。
不过江龙事务繁忙,哪里能天天待在架有火炉的屋子里?
这样一来,病情恢复的速度就慢多了。
江龙回到灵通县的第二天,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从空中飘洒下来。
这天中午处理完事情,江龙回到后院,将身上的雪花拍掉,走进卧室,黛丽丝立即端起一直煨在火炉上的姜汤,走上前,关心的说道:“喝点姜汤身子就暖和了。”
“嗯。”
江龙把手套摘下来,先是试了试温度,这才把姜汤一口喝净。
黛丽丝接过碗,拉着江龙来到桌前坐下,“事情处理完了?”
“嗯,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夏霖带人出去巡街,抓回来十几个参与赌博的百姓,大部分都很老实憨厚,只有个别人是游手好闲的懒汉,这些懒汉自己不做苦力,专门拿着赌具引诱老实人沾上赌瘾。”江龙说道:“那些老实人哪里明白赌桌上的道道?
不几天,就能把几个月辛辛苦苦挣来的工钱输掉。”
“抓住那些游手好闲的无赖是怎以处理的?”
“很简单,他们不是怕吃苦,不愿意自己动手挣工钱么?我偏偏罚他们大冬天的去清扫大街,等这场雪停下后,我还会送他们去煤矿挖煤,并且是没有半文工钱的。”
江龙说罢又是一声轻叹,“有道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些老实人自己本身也有错,经不住诱惑,不然哪里会轻易上当?我本有心将赌桌上的银钱全部充分,但最终还是不忍心。
现在是冬天,除了去煤矿上工,不然大部分百姓都没有进项。
一家人全靠挖河道挣的那点工钱买粮买盐,维持生计,要真把那些钱给没收了,他们全家人吃什么喝什么?”
“熬过这个冬天就好了。”黛丽丝道。
冬天都闲着无事,凑在一起自然而然的就要耍些什么,那些游手好闲的混混再拿赌具一挑拨,老实人自然就轻易上当了,但等到来年开春,将来继续挖人工河道,到时百姓们每天做完工,已经累的要命,哪里还有心情去赌博?
“嗯,等到了明年春天开工,如果再有人跑上赌桌,我就不会客气了,不管是谁的银钱,全部充公没收,左右有差使做,他们只要上工,肯下苦力总不至于饿肚子。”
二人在桌前交谈,说了一会衙门内的公事。
黛丽丝起身去厨房熬药。
不一会,门帘被掀开,黛丽丝端着装有黑褐色汤药的瓷碗走进来,人还没有到近前,就有一股子难闻的中药味扑面而来。江龙并不是娇气的人,接过药碗捏着鼻子一口灌下。
黛丽丝拿起蜜饯递给江龙,吃下压一下嘴里的苦涩味道。
接下来到吃饭时间了,二人坐在桌前用饭。
一顿饭的功夫,等江龙再次出来,大地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江龙伸手接住一片雪花,虽然没有鹅毛大,但也有一寸半长了,这么大的雪江龙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听身后响起门帘掀起的声音,江龙问道:“你的家乡,雪也有这么大么?”
“比这还大。”走出来的正是披了件狐皮大氅的黛丽丝,“我们那里的冬天比北疆还要寒冷的多,正是因为生活环境恶劣,每年都有大批的人冻死饿死,所以父亲与族人们才想方设法的用尽计谋,想要夺取别人的江山。”
江龙默然。
自己的生存环境恶劣,就抢别人的,这与草原异族没有任何分别,虽然也让人同情,不过这样的强盗行径,更让人痛恨。
二人并肩行走在雪地中,脚下发出一阵阵咯吱咯吱的响声。
走出县衙,二人骑上马背,一路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行去。荼都,秦羽,还有冈蒂巴克等人跟在后边。
“上边没有再给你分派任务么?”
“你现在只是个小小的县令,根本左右不了朝廷政局,上边能给我分派什么任务?上边派出很多漂亮的族中美女送进大齐官员的后宅,许多被官员的正妻折磨致死!
而活下来的,则全是聪明绝顶,手段狠辣之辈。
这些人才是组织目前最重视的,她们的一言一行,已经多少能左右官员的意志,可以给组织带来莫大的财富与各种好处。”
江龙听罢神色沉凝,听黛丽丝的口气,那个组织已经是在暗中撒下一张很大的网。
也不知道有多少官员被拉拢利用。
片刻后,他又恢复常态,就目前而言,这个问题不需要他来考虑。
“兔子!”
出了城门后不久,突然,黛丽丝指着前方惊呼,美艳的俏脸上,浮起欢欣雀跃之色,接着又像个小孩般拍着白嫩的小手,“抓住它,快点抓住它。”
冈蒂巴克已经挽弓搭箭。
“不,我要活的!”黛丽丝赶紧阻止。
“瞧我的!”
江龙自信一笑,立即驾马追上去。
雪原的速度如闪电一般,追只兔子小菜一碟,而且雪原虽然身形高大,但是灵活程度也一点不逊色于兔子,不出半刻钟,江龙就提着兔子那两只又长又尖的耳朵折了回来。
“太大了。”
黛丽丝原本很高兴,不过看到兔子后,却是轻声一叹。
这是一只已经成年的兔子,虽然皮毛雪白,双眼通红如玉,看上去颇为可爱,但是成年兔子已经具备了攻击性,只能是提着兔子耳朵,不然伸手过去亲近的话兔子肯定会咬人。
“说不定附近有兔子窝。”江龙见黛丽丝兴致缺缺,忍不住提议。
“算了吧,即便抓到小兔子,也不好养活。”黛丽丝摇头。
野兔子与家兔子不同,家兔子较为皮实,不过也不太好养活,如果来一场疫病基本会全都死光光,而野兔子就更难养了,也可以说基本养不活,捉到的大兔子养到笼子里,不吃不喝,几天就会断了气。
小兔子虽然会吃东西,但很难发育完全,兔牙稀疏,杂乱,时不时的就会拉肚子,根本养不大。
江龙多少知道一些,不再勉强,随手一扔,把兔子放掉。
雪白的兔子在半空就是乱踢着双腿,落地后立即蹦蹦跳跳窜向远方。
“咱们回吧。”
只是出来一小会,黛丽丝的狐皮大氅上就是落下一层雪花,她还惦记着江龙手上的冻疮,“大夫叮嘱过,必须按时吃药,而且不能再把手给冻了,不然这个冬天都难把疮养好了。”
江龙哈了口白气,轻轻点头。
几人调转马头往城中折回,来到城门口的时候,看到一个军士骑着马疾速冲入城门,接着城内响起了嚷嚷声,守城的军士涌入进去,将这个敢硬闯城门且在城中策马狂奔的军士给绑了。
“你们知道我是谁么,居然敢绑我?”军士挣扎着,大吼大叫。
“再不老实,给你几鞭子!”
守城的小队长骂道:“管你什么来头,在灵通县,都得按照县令大人规定的律例行事,幸好你刚刚闯进城门,没有骑马撞到大街上的老百姓,不然一顿板子下来肯定打的你屁股开花!”
“你,你们……”军士被气的脸色涨红。
“你说说,你是谁?”
这时江龙骑马来到了近前,面色冷峻,开口询问。
最讨厌这种倚仗身份,破坏规矩的人,有点来头就以为高人一等,不打他一顿板子,江龙心中会不爽。
看到江龙,守城军士都是连忙恭敬的弯腰行礼。
附近的百姓们,则是哗啦啦全都跪倒在地。
“大雪的天,大家都起来吧。”江龙面对百姓们时,总是和善的。
闯城门的军士这时神色有些慌乱了,没有了之前那般的底气十足,原来这位就是连郡守大人都会头疼的灵通县令啊!
江龙问话,他不敢不答,“回大人,小的在郡守大人身边当差。”
拿庞成安来压我?
江龙一声冷笑,“来灵通县有何要事?”
“郡守大人……”军士有些犹豫,本不想说,但见江龙身边的几个大汉都对自己怒目而视,所以仍然说出,“是京城常家来了消息,庞大人派小的过来给常公子传一句话。”
“说!”
“常尚书让常公子收拾好行李,就要回京了。”
“擅闯城门,敢在大街上策马狂奔,念在没有撞到百姓,从轻处罚。”江龙开口道:“拉到县衙,重打二十大板!”
说罢,与黛丽丝等人离开。
军士不敢再反抗,任由守城军士推着他走向县衙方向。
江龙指派一个守城军士去给常谦传话,原本在贺武县的常谦,在江龙去给边界土堡与壁垒运送煤炭与生活物资时,就已经回到灵通县了,不过他的那些随从仍然在煤矿上工。
半路上,江龙心下轻笑,果然不出所料,仅凭一个吏部尚书根本不能奈何的了自己。
当然,也主要是因为此处不在常家的地盘上。
不然常家可以有更多的手段对付江龙。
常谦得了信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一直等着爷爷出手教训江龙,却不想会是这个结果。
第三百二十六章 都住口
他认为是江龙蒙骗自己,派出身边的婆子去县衙寻到那个挨打的军士又求证了一番,这才信了。
信是信了,但他却忍不了了!
自来到灵通县,常谦处处被江龙压着,最后还硬带他上战场。
他曾在江龙面前卑微的哀求过,低头过,这些耻辱他这辈子都不会忘,本想着爷爷出手教训江龙,到时如果能把江龙的官职给拿掉,那么他就能肆意的报复了。
但是现在……
很明显,在与江龙的较量中,他输了。
常谦想不通,以爷爷的能量怎么可能搞不定一个小小的江龙。
景府不是早就已经没落了么?
年轻人看待事情,只会清重表面,只有那些老孤狸,才会注重底蕴,而但凡有底蕴的豪门,背后一定有隐形势力。常青对于黑衣卫的事情不太清楚,他看到景府的隐形势力是在军中。
再有,就是那块让人无可奈何的免死金牌。
眼见报仇无望,常谦再也忍不下去了,他一直是顺风顺水,即便一时间被人给欺负了,也能在短时间内报复回来,但是此次一旦灰溜溜回京城,那么再想要找江龙的麻烦,就难了。
而且灵通县外围的主河道已经挖掘开通,成功引水,他丢脸的回家,江龙却会被皇上嘉赏。
二人的落差太大!
于是常谦一口气把屋子里的瓷器全给砸了!
这也是他如今唯一能发泄的方式。
房间内,常谦每砸一个瓷瓶,奴婢丫环就要赶紧收拾扫除,不然要是不小心伤到了常谦,那就糟了,常谦疯狂的砸瓶子又没有方向,所以有两三个丫环的脸上手上被飞溅的瓷片划出了血口子。
但她们不敢喊痛,也不敢躲闪,这点小伤算什么?
一旦惹的常谦生气,到时至少也要挨一顿皮鞭,被打个半死,也是有极大可能。
发泄过后,常谦气喘吁吁,不过双眼仍然是通红通红的。
回京?
现实的问题排在眼前,必须要先把随从护卫要回来,没有人保护,常谦可不敢就带着几个婆子丫环走出灵通县,不然说不定半路上就被人给劫杀了,于是他怒气冲冲的来到了县衙,找到江龙后,毫不客气的要求江龙立即把自己的随从们给放了。
在常谦看来,自己已经输了,江龙应该不会痛打落水狗。
但是江龙却是一声冷哼,让人把常谦赶了出去,他已经与常谦交恶,此人现在在他面前气势汹汹的,他当然不会忍了。
常谦气的在门外跳脚大骂,结果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雪还是飘着,这大冷的天气被泼了水,是有可能冻死人的。
常谦匆匆跑回客栈,已经是冻的脸色发青,婆子丫环们吓坏了,赶紧熬姜汤给常谦换衣服,并把常谦塞到被子里,上边又盖了厚厚几层,又有婆子去把大夫找来。
大夫在客栈待了好长时间,确定常谦只是轻微伤塞,这才开了药方拿着诊金走了。
常谦在床上哆嗦着,不是病重,而是给气的。
这江龙真是狠呐,居然在雪地里泼他一盆冷水,如果不是他跑的快,岂不是要被冻成冰城?这是想要谋杀啊!常谦愤怒,但偏又没有什么办法,最终还是得了消息的秦寿,许生,还有王成过来,给出了主意。
主意是三人合计出来的,但却没人愿意跑腿。
常谦这时已经不在乎什么形象了,对待这三人,就像是使唤下人仆从。
“王成,你去趟望沙城吧。”
王成虽然不甘愿,但却也不敢拒绝,此时的常谦被气的失去理智,若是惹的常谦不高兴,那他以后就别想再跟着常谦混了,而没有靠山,他的仁途生涯必然是灰暗一片,看不到方向。
“秦寿,你立即去寻彭喜过来。”
秦寿松了口气,彭喜就在灵通县,轻易就能找到。
在飘飘洒洒的鹅毛大雪中,王成骑着马,直奔望沙城而去,道路上的马蹄印虽然很深,但是不用多久就会被雪覆盖。
天气太冷了,王成不但穿着厚厚的棉衣,而且把脸也给包裹严实,只露一双眼睛在外边。
彭喜很快知道了常谦被泼冷水的事情,吃惊过后,就是立即躲了起来。
他暗中找上常谦,一是庞成安有交代吩咐;二是私心作祟,想要找一个更加牢靠的靠山,日后好步步高升,却不想常谦虽然是探花郎,长的一表人才学识也渊博,但却不懂变通,太过骄横。
也不晓得低头,结果生生被江龙给整成这般模样,而且还要被灰溜溜的召回京城,这样的一个人即便是讨好了又有什么用?或者说在短期内,能帮的到自己什么?
常家是势力极大,常青更是吏部尚书,但常家的资源不是现在的常谦能够调派的动的。
而不出两三年时间,灵通县这边挖河道改良农田,就能完工,到时庞成安不管是平调还是高升,位置就会空出来,所以彭喜现在要抓紧机会找到一个能尽快让他升迁,最好是补上望沙城郡守的这么一个大靠山。
再有,如果常谦不服气,找他帮忙对付江龙,他怎么办?
拒绝是不敢的,但真对找江龙的麻烦,人家都不把常谦当回事,先是带上战场,接着大雪天给泼盆冷水,那么收拾起他来,随随便便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常谦毕竟有后*台,可以拍拍屁股走了。
但他却是要在望沙郡里混的。
一旦被江龙真正的敌视,他怕等不到常谦帮他,就已经是丢了官,甚至没了小命。
江龙在战场上的事迹已经在灵通县内传开。
直接下命令,让军士去砍异族死尸们的脑袋。
绝对是心狠手辣之辈!
所以秦寿几乎把腿给跑断了,也没能找到彭喜,常谦不傻,气过后细细一想就猜到彭喜有可能是故意躲着不见。
于是就在心里忌恨上了彭喜。
王成骑着马跑到望沙城的时候,差点给冻死,马儿通体冒着白气,这是体温太高的缘故,故不得疼惜坐骑王成直奔府衙,很快找到庞成安,然后把江龙的作派,与常谦的处境讲明白,让庞成安想办法收拾江龙。
庞成安没想到常谦都要走了,江龙居然还这般不给脸面,咄咄逼人。
但是气愤过后,面对王成高高在眼的姿态,让他出手教训江龙,却又是软了下来。
常谦都拿江龙没办法,自己一个小小的望沙郡守,能把江龙怎以样?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皇上的意思是要让江龙坐镇灵通县,把那数百万亩的良田开发出来,现在谁敢拿江龙怎么样?若是事情黄了,那么接下来就要承受皇上的怒火!
能让皇上记住,进入皇上的视线,是大好事,但千万不能被皇上忌恨上。
不然别说升官发财了,就是小命都难保。
庞成安虽然想要与常家拉上关系,但对于王成并不放在眼里,所以并没有开口解释,只是派人跟随王成一起折回灵通县,传句话,让江龙把常家的随从全部给放了。
王成见庞成安没有要教训江龙的意思,非常不满,但还没有开口,人家就端茶送客了,王成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所以心下拿定主意,等回去后一定要在常谦面前说几句庞成安的坏话。
完完全全一副小人行径!
跟王成回到灵通县的人是庞成安的幕僚之一,此人到是能言善辩,见到江龙后没有表现的很强势,反而陪着笑,不停说着好话,只是可惜江龙根本软硬不吃。
江龙这般做,是想要让他人都知道,自己不是泥涅的,任谁都能踩一脚。
第二天,朝廷邸报到达,正式通知常谦回京。
第三天第四天,江龙根本不见常谦,也不见庞成安的师爷。
庞成安在望沙城得了信之后,恨不能亲自赶到灵通县,让江龙放人,但是冷静下来仔细又一想之后,没敢真的去灵通县,不然江龙仍然不听话,他怎么办?
身为郡守的脸岂不是要丢尽了?
以后他还怎么在望沙城为官?那样的话一点威信都没有了。
又过了一天,常谦一天来十几趟,没了气势凌人,苦苦哀求,江龙才总算派人传句话,说那些随从马上就回到灵通县了。
那些人这阵子一直在贺武县挖煤矿。
庞成安很快得到消息,这才是长松了一口气,他都想要自己派一支人马护送常谦先回京了,不过常谦如果听到这个提议肯定不能答应,不然去的时候带了好多人,回来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家问起来他要怎么回答?
在灵通县被江龙压着,丢了大人的事情,是绝对不能传回京城的,不然他以后哪有脸出门?
常家随从是穿着破烂衣衫回来的,见到常谦后,就是一阵放声大哭。
看着眼前这些跪在地上黑瘦黑瘦的人,常谦差点没认出来。
这些是自己的随从么?
怎么都瘦了这么多?以前个个不是肥胖就是高大魁梧,那样才显得身手厉害一些,也让主人放心许多,但是现在却像难民一样。
之后听到这些人的哭诉,常谦才明白,原来负责看管他们的差役故意刁难为难他们,不但给他们安排很多的活计,而且不给他们吃饱肚子,尤其是到了煤矿上之后,给他们安排的活计要远远多于普通百姓。
而餐桌上别说肉块,就连点荤油都没有。
常谦脸色又是一阵难看。
站在常谦身后的秦寿,王成,还有许生三人都是赶紧给那些随从护卫们打眼色,让他们别说了,常谦如今根本斗不过江龙,现在说这些,只能是凭白让常谦的脸上不好看。
身为主人,都不能替手下主持公道。
但这些随从护卫给看反了,以为三人是让他们再多说一些。
直到常谦脸色如黑锅,霍然起立,拍的桌面上的茶杯都跳了老高,“都给我住口!”
第三百二十七章 劝告
“景家小子,欺人太甚!”
常谦的眼前演放着一幕幕被江龙狠狠打压,遭受屈辱的画面,嘴里陡然一声怒吼,接着嘴里就是喷出一口鲜血!
仰天便倒!
谁也没想到常谦会被气成这个模样,居然吐了血。
跪在近前的护卫队长木兵愣住,直到感觉到手背上发凉,看到那溅在身上的刺目血迹,这才是瞳孔收缩,反应过来,扑将上去抱住仰倒在椅子上往下滑的常谦,嘴里大喝,“快去请大夫!”
顿时整个房间内都是忙乱了起来。
你挤我,我挤你,有的人甚到冲撞在一起,摔个屁股蹾。
大家都慌了,甚至连想要出门去寻大夫的丫环婆子,也一时间没能跑出屋门去。
木兵看到这个情况,又是一声怒吼,这才让众人都站在原地不动,丫环婆子一溜烟的跑出客栈去找大夫,屋内的众人则大多数被赶出去,木兵与秦寿合力把常谦抬到了床榻上。
近身伺候的丫环上前帮着把棉被盖好。
不一会,大夫请来,上前给常谦把了把脉,轻声道:“这是怒极攻心,太过着急晕了过去,不是什么大事,待我用银针刺穴,片刻就能醒来,不过你们以后要注意多规劝,让这位公子把心放宽才好,不然久而久之养成毛病,就不好根治了。”
说罢,大夫取出银针,在常谦头顶扎了几下,常谦便悠悠醒来。
大夫又开了药方,接过丫环递上的诊金,背着药箱手了。
秦寿,许生,还有王成轮流上去问话,常谦没有回答,只是直愣愣的盯着屋顶,如果不是大夫再三保证没事,这些人肯定要让大夫再次把脉,等婆子抓来中药,丫环立即熬药。
等药熬好,众人还担心一动不动的常谦会不吃药,结果丫环还没有把药碗端到近前,常谦就已经伸手去接,一口把药喝完,常谦突然说道:“以前爷爷曾对我说过,说我头脑聪颖,记忆力绝佳,颇有几分才气,身为常家子弟,想要混个不高不低的位置不是什么难事。
之后告诫,说我心胸狭隘,太过小心眼,瑕疵壁报,心胸不够宽阔,想要位极人臣,怕是很难。
以前我嘴上不说但心中不服气,埋头苦读终于得中探花。
就在先前,我也依然是不服气的,不过自己居然会被吐血,才让我醒了过来……”
常谦晕倒的时间不长,但这是相对于旁观人来说。
而晕倒的人总会觉得过去好长时间,很显然,这次气的吐血,让得常谦成熟了许多。
“公子爷。”
木兵上前请罪,“都是小的不好,不该在您面前苦诉委屈,这才把您给气晕了过去……”
常谦没有出言怪罪,只是轻轻摆了摆手。
房间内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以前的常谦脾气是相当坏的,所以他不开口,周围的人们也不敢多言。
良久,常谦问道:“人都回来了么?”
“都回来了。”木兵回答,心下补了一句,去掉那五个被砍掉脑袋的。
“那好,咱们明日启程回京。”
“公子爷,您的身还没有养好,不如多休息几天。”
“是啊,等养好了病再走。”
“不然路上有个意外,连请大夫都不方便。”
木兵,秦寿,许生等人纷纷开口规劝。
常谦却是拿定了主意,突然询问,“爷爷让带话过来,说是户部尚书的嫡长孙钱戴被派过来,顶了我的差使?”
“是的。”王成点头回道。
“那在半路上,咱们应该会碰到吧。”常谦双眼微眯。
“您想要提醒一下钱大人?”许生好奇的询问。
常谦没有答话,只是一声冷笑。
第二天清晨,纷纷扬扬的大雪终于停下,不过天气仍然阴着,很可能会再次降下大雪,常谦带着秦寿,许生,王成,还有护卫队长木兵来到县衙,与江龙告别。
县衙大厅内,常谦很少开口,也没有板着一张脸。
这倒是让江龙有些纳罕,常谦被气吐血的事情他已经得了消息。
还以为常谦会来大吵大闹,却不想居然成熟了许多,再加上前阵子上战场被惊吓,如今精神恢复,倒是起到了一定的磨练作用,江龙直到此时,才把常谦放在了眼睛里。
越是疯狂的敌人,越不可怕。
比如身份高贵如淮王,江龙说炸就把他给炸上了西天。
反倒是这种进步神速的对手比较难缠。
江龙没有再开口奚落,也没有出言挑衅嘲讽,二人平静的交谈几句,公文签署好,常谦起身告辞。
“要不要?”荼都望着常谦的背影,作了个砍头的动作。
很显然荼都也觉得常谦变的有点威胁了。
“不用。”
江龙神色淡定,虽然常谦的成长出乎意料之外,但即便变化很大,常谦也仍然不是自己的对手。
上午时分,常家车队在雪地上留下一条条深深的印痕,从东城门出发离开了灵通县。
城门口,站着前来送行的夏霖与韩清二人。
二人身后还有杭运与舒义。
秦寿,许生,还有王成三人本就是借常谦的光才能来到这里,现在常谦被召回去,公文上顺带着也写了他们三人的名字,能随着常谦离开此处,对三人来讲自然更好一些。
留下也许能捞到点政绩,但哪里有身后有常谦做靠山好?
以常谦的家世,即便仕途不是一帆风顺,将来至少也能坐到四品官,外放的话会是知州这一级别的地方大员。
而没有靠山的官员,也许一辈子就是个芝麻县令。
车队朝着京城的方向前进,因为在地面上铺有厚厚的积雪,所以车队速度比较慢,来到望沙城,常谦与庞成安见面,让庞成安非常讶异的是,常谦此次给他的感觉明显要稳重的多。
不由心下暗赞,果然不愧是豪门世家出来的,即便是遇到了挫折,也没有让常谦气馁,反而进了一大步。
单是心性的成熟,就对常谦以后的仕途生涯大有裨益。
常谦此次见到庞成安,非常的客气,居然还留下一罐顶级的茶叶,这让庞成安受宠若惊。
第二天早晨,庞成安亲自送到城门口,直到车队走远了,才转身折回。
这天再次飘起了大雪,庞成安的肩膀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雪下的颇大,又持续了两天,天气才转晴。不过这不代表着温度会立即升上来,反而会更加的寒冷。
有道是下雪不冷消雪冷。
雪在融化的时候,会吸引空气中的热量,使得温度再次下降。
常家车队行走到第七天的时候,与另外一支车队在半路上相遇,以往常家护卫只要亮明身份,对面的车队必须会立即让路,但是今天对面的车队却是丝毫不把常家放在眼里。
又或者说,是不把常谦放在眼里。
木兵来到马车前禀报,“公子爷,前边是钱公子的车队。”
朝廷六部虽然以吏部为首,但户部尚书也是尚书,所以钱家根本不会害怕常家。
更何况常谦还是庶子?
在京城的权贵圈子里边,嫡庶分明,嫡子只与嫡子结交,而庶子在他们身边的时候,往往只是充当跑腿传话办事的角色,即便常谦深得常青喜欢,但也很少有豪门嫡子与之称兄道弟。
钱戴身为钱尚书的嫡长孙,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在京城中,能与他平起平坐的公子哥真的很少,常谦嫡系的大哥算一个,但常谦碍于身份,却是不会入他的眼,达到他们这个级别已经不再看对方的才华学识了,只看重对方的身份来历。
所以闻听到对面是常谦所在的车队,钱戴不但没有下车,甚至连招呼都没有打。
高高的端着架子。
常谦听到木兵的传话,掀起车帘,就要下车。
木兵吓了一跳,赶紧阻止,“公子爷,这大冷的天,您又身体不舒服,让小的过去传句话就好,何必亲自下车?”
“我不过去,他日后肯定会在大哥面前说我坏话,嫌我架子大。”常谦以往在京城时,是比较傲气的,这些嫡子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不就出身嫡系么,论及才华与学识,这些人与他相比差远了,嫡子不主动理他,他也不会矮下身份上前巴结。
为此,经常有嫡系子弟找到他大哥说他的坏话,说他不懂尊卑,认不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除了常青偏心外,还有这一点原因,使得他与大哥的关系很不好。
但是现在心性成熟了一些的他却不再那么想了。
踩着被车轮碾压过的雪层,常谦非常谦卑的来到钱戴乘坐的马车近前。
“听说你在灵通县,被景家小子欺负了?”车帘都没有掀开,钱戴的声音就这么响起。
常谦低下头,“景家小子很强势。”
“你以前不是挺傲的么,他很强势,你就变成泥捏的了?”钱戴声音中满是讥讽。
“不瞒钱公子,我生生被景家小子气病了,特意下车过来也是想要提醒钱公子一声,到了灵通县,最好不要和景家小子对着干……”常谦貌似好心的劝导。
“哈哈哈哈!”
车厢内,响起一声大笑,“不过一个没落世家的小子,我会怕他?亏得常尚书那么偏心疼爱护着你,真是太丢常家脸了!”
不等常谦再说话,车厢内又道:“走!”
“驾!”
车夫挥甩长鞭,马儿扬蹄。
第三百二十八章 小妾养的
鞭梢抽在地上,卷起点点雪末,从半空洒下,落在常谦的头脸上。
车轮突然加速转动,带着点点污泥,因为离的近,也是飞溅在了常谦干净整洁的衣衫上。
木兵见状怒视钱戴的车辆。
常谦却浑不在意,不过随即就是脸色一僵。
远去的马车内响起渐行渐远的声音,“果然是小妾养的,上不得台面,长的那般俊俏,不如涂个红嘴唇,去江畔行馆……”
常谦最在意的就是身份!
小妾养的?
听到这一句,他就已经捏紧了拳头,而再往下听,那些话语更是让他咬紧牙关脸色扭曲!
江畔行馆那是提供娈童……
虽然尽量压制,但常谦的口舌间仍然冒出一股子血腥气,一丝刺目的血迹从嘴角缓缓流出。
“公子爷!”木兵慌恐。
“有朝一日,此仇必报!”常谦一张嘴,就是喷出一口鲜血。
木兵赶紧上前掺扶,正要叫人过来,却被常谦阻止,他不想太多人知道又给人气吐了血,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再有,钱戴的那些话太过难听太过刺耳。
一直等钱家车队走远,常谦才扶着木兵的手臂走回马车。
行进间,步履沉稳,但等到上了马车,常谦就再也撑不住,软倒了下去。
“常谦毕竟很得常尚书偏疼,公子爷又何必得罪狠了?”在钱戴乘坐的马车之中,有一个戴着方巾的中年文士,皱眉说道:“将来说不定就会在此人手中吃些小亏。”
“不过一个小妾养的,难不成我还要委屈自己不成?”
钱戴不屑,“在本公子的圈子里,才华能力已经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出身,是要根正苗红,他一个庶出的,连嫡系子弟都不是,能让本公子吃什么小亏?
在整个京城,整个大齐,能与本公子比肩的同龄人,能有几个?
我看他不顺眼,就直接说出来!”钱戴相当的霸气,“常谦有点才华有点小聪明,以为就能弥补嫡出与庶出的差距?简直是幼稚可笑,命的贵贱,在一出生时就已经决定了!
探花郎?高中探花又怎么样?
即便是得了皇上的赏识,他一辈子也仍然是捏在他大哥的手中,将来他大哥继承了常家的家主之位,常谦有胆子敢不遵从家主的意思么?除非他脱离常家不再认祖宗了!
连老祖宗都不要了,这样的人走到街上,也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在京城,有多少家族的族长家主并没有在朝廷任职,但是家族内那些已经爬上二品三品高位的庶出子弟,还是不敢稍有族肆?嫡系才是正统,庶出子弟再有能力,也只是为嫡系服务的。
二品三品的大员,见到只是普通百姓身份的族长家主,也一样要恭敬卑微的弯腰行礼,懂得这个道理的人很多,但都是上了年龄经历过事情的,像常谦这样的毛头小子,不碰个头破血流,是不会明白的。”
豪门子弟大致分为三个等级,最低等的就是庶出子弟。
在这个年代,对于血统非常的看重,嫡系才是正统,在嫡系的眼中庶出子弟只是身份高些的奴仆罢了。
位于第二等的,虽然是嫡系,但却不是长子,不是继承人。
最高等的,自然是豪门的嫡长子嫡长孙了。
因为将来要继承家业,所以这些人与亲兄弟的待遇相比也是高要出一截,小时候家里的长辈就要维护嫡长子嫡长孙的威严,如果与兄弟争执,那么挨揍被处罚的,大多数不会是长子长孙。
其实从皇族就可以看出来,将来会继承皇位的太子,地位远高于普通的皇子们。
太子是储君,储君也是君!
皇子们不管是私底下与之碰面,还是在大型的仪式节日里相见,都是要跪下行礼的。
豪门世家中不及这般严格,但嫡长子嫡长孙的待遇,的确是最高规格的。
嫡系子弟的地位高,那么家主族长之位,肯定由嫡系继承,还有一些族中权力最大的位置,也由嫡系子弟霸占,这就造成整个家族都是掌控在嫡系一脉的手中。
庶出子弟哪什么来争,哪什么来斗?
越是势力庞大的家族豪门,这种现象越是严重。
真如果是出身豪门,又才华横溢,但偏偏是庶出子弟,那么这些人恐怕恨不得自己只是出身在普通百姓家中。
出身平凡,他们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步步攀爬上去。
但如果是在豪门中,那么就要永远的低人一等。这份枷锁是甩不掉的,除非是像钱戴所说,脱离家族,不再认老祖宗了,但是连祖宗都不认的人,皇上又怎么敢重要?
“以往这个常谦不是挺傲气的么,仗着有常尚书撑腰,连他的大哥都不放在眼里,今天却主动下马车,跑来说什么景家小子强势。”中年文士太了解这位公子爷的,头脑聪明,擅长权谋,很有主意,一旦有了自己的看法,谁劝也没用。
“要么是他自己在景家小子手里吃了瘪,所以想要告诫我小心一些,好替他报仇!要么便是故意要激我,让我大意之下也吃个大亏,总之不会是什么好心就是了。”钱戴冷笑。
他与常谦根本不是朋友,常谦也不配做他的朋友,所以常谦绝对不是好心好意来提醒。
“公子爷思虑周全。”中年文士赞道。
“敢利用我,我自然不给他脸!”钱戴端起温热的茶杯,轻啜一口,润了润嗓子,“不过这个景家小子,的确颇难对付,其实如果景府没有被夺掉爵位的话,他也算是与本公子同一个圈子里人。”
“公子是说上边?”中年文士指了指京城的方向。
钱戴点头,“景家小子难缠有二,第一景府有块免死金牌,而且景府养着一群不怕死的疯子,那个景老太婆也是敢作敢为,如果景家小子在我手里吃了亏,怕是景府那边不答应,到时会打上家门。
而若是景家小子真的被我伤了性命,估计景老太婆敢举着免死金牌,带着家丁护卫去屠了钱家。
这样的后果不是我能承受的起的。”
“公子爷说的有道理,景府毕竟只有那么一根独苗了。”中年文士附和。
独苗身陨,等同于断了香火,景府不拼命才怪。
“第二,是皇上有意让景家小子坐镇灵通县,并且隐隐暗示,只有景家小子才能把数百万亩的良田开发出来,不然为什么召常谦回去?就是不让常谦打扰了景家小子。”说到这里,钱戴不由皱眉。
做为钱家下下位的继承人,他甚至可以不走仕途。
但却绝对不能惹的皇上不高兴,他不当官,但如果钱家没有在朝为官的子弟那就要没落了。
中年文士也是蹙眉,作为臣子最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违逆圣意。
“可这份天大的政绩,让景家小子拿大头,本公子心不甘。”钱戴板起了脸来,圣旨中写明,是让他去灵通县辅助协从江龙,即然是辅助,那么将来事情做成后,便只能是沾点光了。
江龙才是主政之人。
而钱戴自小到大,一直是站在人前,拿大主意的,别人附和,现在让他退到第二位辅助别人,那是相当的不甘愿不舒服。
入朝为官后,他当然也有上级,不过在自己的小部门中,他仍然也是拿主意的人。
事情如何来做,他确定,做完之后,再汇报给上级。
除了不舒服,再有就是眼红政绩,如果能把大头抢到手中,那么就等于有了一个非常扎实的基础,以后朝廷吏部官员考核评定,单是这笔政绩就足够他一步步攀升到三四品的官员之列。
中年文士静静思考着,一阵沉默。
钱戴突然又道:“原本常家占了先手,常谦这个笨蛋更是好运,被第一个派来灵通县,却不想竟然是被灰溜溜的召了回去,真是可笑!想来常尚书现在也非常后悔吧?
居然派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跑来捞政绩。
如果换成常谦的大哥,以此人能力,只看抢到的政绩是多是少,绝对不会被景家小子欺负,然后空手而回。
其实要我说的话,常谦的大哥也真的是无能,即便常谦有常尚书偏疼又怎么样,以他的身份,居然错过这等大好机会,常尚书是家主不错,但他总不能一意孤行,与全族的人做对。
常谦只是个庶出,这是事实,如果发挥族中的能量……”
说到这里,钱戴突然摆了摆手,“不过常家的情形与钱家不一样,当年奶奶早亡,母亲嫁入钱府后,才能很快的掌控权柄,父亲能力不凡,在族中的地位非常高。
虽然爷爷后来续取了填房,但也抢不回管家之权了。
这样使得我在族中的地位非常稳固。常谦的大哥在这方面,就是不及我良多了。所以他不敢轻易拿常谦怎么样,不然常尚书一旦发怒,要免掉他继承家业的权力……他还有几个嫡亲弟弟,估计他的父母不会与常尚书硬顶,不然常尚书若是选择嫡次子一脉,嘿嘿……”
“相对来说,常尚书脾气比较火爆,也强势一些。”中年文士插言。
车队行进,几天后来到了望沙城。
第三百二十九章 爱财
庞成安穿着官袍,亲自带领数十名官员立在城门处迎接钱家车队。
钱戴的车队却是没有停下,径直驶向府衙。
于是一阵官员都是心头愤怒,但庞成安都弯着腰,追在车队后,他们又能怎么样?
车队在府衙前停止,一个丫环掀开车帘,当钱戴走下马车,就是看到了满身污泥的庞成安。
几天过去,积雪已经融化,道路被雪水浸湿,泥泞不堪。
庞成安一路紧追在车队的后边,跑步中踩到泥洼,溅起污泥落在了官袍的下摆上。
此刻的模样异常狼狈。
比他更狼狈的,是后边还没有跑过来的官员,甚至有几位身材肥胖的官员不小心滑倒,摔倒在泥地里,现在已经变成了泥人。
看到众多官员如此一番模样,钱戴不由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说着,当先抬腿走进府衙的大门。
庞成安脸色僵硬,勉强挤出一丝笑脸跟在后边,想了想,在身后悄悄打了个手势,让那些太过狼狈的官员回家去,换身衣服再过来。
官袍被泥水打湿不但狼狈,丢了官员体面,而且天气异常寒冷,不一会就能结成冰块,时间久了,怕是要冻出毛病来。一些官员们看到庞成安的手势,不由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来到府衙后堂,钱戴当仁不让的坐在了左首位。
庞成安陪笑坐在右首位。
其余众官员在下边坐着相陪。
“家父与户部左侍郎许大人交好,郡守大人不必紧张。”钱戴说话行事一如既往的直接,又或者说,眼前的这些人根本不值得他玩弄心机手段,声音落地后,钱戴端起茶杯啜了口温茶。
中年文士一同下车,这时恭敬的站在钱戴的身后。
庞成安等人只当他是钱戴的幕僚,却不知道其实他真正的身份是钱戴的先生。
按说学生对待自己的先生一定要尊敬,谦虚,渴求知识,在外人面前更加要注意,保持着对先生的恭敬,才能给人一种尊师重道的良好印象。但钱戴却是恰恰相反。
私底下他对于这位先生还算态度不错,请教时言语温和,但是如果在外人面前,却时常板着脸把先生当作下人奴仆使唤,比如现在,他就让先生直愣愣的站在身后,连个座位都不安排。
中年文士则已经习惯,低着头,打量着脚尖。
庞成安已经从常谦那里领教过顶尖豪门世家子弟的行事作风,但对于眼前钱戴的直接,仍然是有些不适应,不过该知道的消息,他是清楚的,比如户部左侍郎许怀才大人,与鲜州知州文尚一样,都是站在太子阵营。
钱戴一开口就这般说,意思很简单,说咱们也算是半个阵营的人。
朝廷中势力繁杂,许多派系相互争斗不休,尤其是在一些富庶的地方,为了一官位甚至不惜火拼,如果换个与太子阵营对立的豪门世家子弟过来,那么稍稍找个碴,就能摘掉庞成安的官帽。
毕竟当官的,能有几个干净?
稍稍用些手段,就能抓到官员的把柄。
庞成安长松了口气,正要热情接待这位权贵公子,但是钱戴却突然起身开口告辞,“趁着天色还算早,本官这就启程了,最好在傍晚时分能够赶到灵通县城。
这一路上风餐露宿,时常在野地过夜,总算忍到头了。”
说到最后,钱戴畅快的大笑,让得庞成安都插不进话来挽留。
钱戴来的突然,走的很快,望沙城内的官员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钱戴已经走出大堂,只好匆匆跟出来,看庞成安的脸色,庞成安虽然知道钱戴对于自己没有敌意,但也生怕说出什么话来,会惹得钱戴不高兴。
京城权贵家的公子一个比一个脾气大,比如之前的常谦,也是在灵通县吃了苦头,才学乖一些,回京城路过这里变的温和了一些。谁知道钱戴有什么忌讳?
再有,庞成安是一郡之守,在这里他最大,官员都要听他的,他自然也不喜欢上边来人,自己再伏低做小,小心的奉迎着,钱戴与他不是一个阵营,溜须拍马屁也没用。
所以不如就让钱戴走了好。
当然,庞成安虽然没有口头挽留,但是紧紧跟在钱戴后边,还是悄悄奉上了一笔银两,权当心意。
钱戴没有拒绝,出门在外的,身上的银子自然是越多越好了。
看到这一幕,中年文士不由就是皱了皱眉,这个学生哪里都好,就是有些个贪财,喜欢黄白之物,并且贪起财来光明正大,并不掩饰,对于自己的名声并不在乎。
好似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黄金白银,然后都来给我送礼吧。
固然钱家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豪门,钱家家主更是户部尚书,但皇族都有被推翻丢掉江山的可能,钱家若是不谨小慎微,又如何能长久的占有京城顶尖豪门一席之地?
对于此他已经与钱戴不止一次的讨论过,论道理,自然他占上风。
但钱戴总归太过霸道,许多道理在他眼里根本就不是道理。
认为有身份摆着,许多律法条文不过是空头文字罢了。
“哈哈,庞大人的心意,本官领下了。”
此刻钱戴扬声大笑,大大方方接过庞成安暗中递过来的银票,于是许多官员都是眼神一亮,接着早有准备的官员便都围了上去,纷纷送出银票,钱戴来而不拒,全都揣进腰包。
庞成安则有些个尴尬,他本想暗中送的,却不想被钱戴摆在明处了。
钱戴收完银票,根本连送银子的官员的名字都没有记住,就爬上马车启程离开了。
留下一地脸上满是笑容的官员,这些官员以为送点银票给钱戴,就能巴上钱家这座靠山,原本对于在泥泞路上迎接钱戴,再加上钱戴之前不在城门口下车的表现,而生的怒气都是不翼而飞。
“公子爷,你,唉!”中年文士忍不住要规劝,但话到嘴边又咽下。
钱戴笑容满面,“你明知道我天生爱财,喜欢黄金白银,又何必一次又一次的规劝?而且爷爷身为户部尚书,掌管着朝廷国库,有时遇到天灾地旱的皇上用钱不趁手了,自家就要填补一些进去。
不然户部尚书这个位置,早被很多人抢走了,有机会不多赚点钱,哪里够朝廷与皇上花销?”
中年文士苦笑摇头。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钱戴接着道:“有时间你不如多想想江龙,这才是目前最紧要的事情。”
“是。”中年文士了解钱戴的脾性,私底下能陪着笑脸已经不错了。
也只有在私底下时,他才敢出言说教,而若有外人在,那么即便钱戴事情做错了,中年文士也不可以指出来,用钱戴的话来说,官声可以不要,但是常家与自己的脸面却最是要紧的。
以前中年文士不是没有吃过苦头,挨鞭子都是轻的。
最惨的一次,是被钱戴羞辱,让人把他与一群母猪关在猪圈里边,整整十天十夜。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在乎什么老师的面子尊严了。
当天傍晚,钱家车队总算赶到了灵通县。
守城的军士去县衙汇报,江龙与之前对待常谦等人时一样,并没有过来问候一声。钱家车队自行来到驿站歇下,在客房中,钱家护卫队长毕索站在客房中间愤愤不平,“景家小子好大胆,公子爷已经驾临,他居然没有主动带着官员前来迎接!”
中年文士也有些皱眉,以往钱戴走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
即便景家小子也有些身份,但如今也是无法与钱戴相提并论的,却端了好大的架子,以为皇上看重,钱家就会忌惮么?
然而一向行事霸道的钱戴这时却是脸色平静,突然朝着身形魁梧的毕索开口问道:“你知道常家有几个护卫死在了此处?”
毕索一愣。
“五个!”钱戴伸出一只手掌,“钱家护卫全都耐不住寂寞,在县城中寻找暗娼寻欢取乐,结果有一些护卫打死了人,其中五个下手比较重一些,然后就被景家小子下令给砍了脑袋。”
毕索闻言额头上瞬间就是渗出一层冷汗,扑通跪倒在地,“小的知错!”
他也了解自家公子,前一刻也许风平浪静,但是下一刻你如果没有发现钱戴已经生气了,那么就会人头不保。钱戴发作前没有任何的预兆,全要凭你自己揣摩。
而钱戴一旦出手,就是杀伐果断,冷血无情。
府中死在钱戴手中的仆从护卫,已经足足有数百人了。
整个常家内,下人最害怕畏惧的也正是这位将来会继承家业的嫡长孙。
钱家众人当夜在驿站安顿了下来,第二天清晨,又准备行装,离开驿站住进了一排民宅之中。
显然钱戴也知道了常谦被赶出驿站的事迹。
江龙眼见钱戴乖觉,倒是有些意外。
他已经从夏霖那里打问过了钱戴此人,知道此人异常霸道,常谦与之相比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从钱戴的行事反应来看,此人怕是不好对付,当然,江龙也不会畏惧。
第二百三十章 管家被抓
“何管家,你去把昨晚的食宿费给结了。”
钱戴坐上马车前,开口吩咐。
此次来灵通县,钱戴明显准备充足,也看出来,他对于这份政绩非常常的看重,并且誓要抢到手。
此行他不但带来很多护卫,有护卫队长毕索负责人身安全,同样也带来不小奴仆小厮,由何管家带着帮他把身边的杂事处理好。
何管事知道自家公子爷非常贪财,平时也是比较吝啬,就是小声道:“不过住了一夜吃了点饭菜,还用给驿站钱么?”
正在上马车的钱戴身形一顿,“你们都应该多多打听打听常谦来到灵通县之后都吃过什么瘪,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那景家小子虽然论身份地位远不及我,但他是朝廷任命的灵通县令,而本官则是奉旨前来辅助。
真要是直面起冲突,咱们并不能讨好。”
说罢,钱戴钻进了车厢,坐好后,丫环放下车帘,车夫挥动皮鞭,马车缓缓行驶走出了驿站。
何管家恭敬的站在原地直到马车走远了,这才直起腰身,抬起下巴,让手下快点去把驿丞找来。处理完这边事情,他还要提前赶到租住的地方,安排很多事情呢。
管家,就是要把家给管好,不让主人为家中杂事分心。
不一会,驿丞小跑着来到近前。
知道眼前是大人物,所以驿丞弯腰塌背,非常的恭敬谨慎。
“我家公子爷是工部员外郎,官居从六品上,昨夜在驿站休整一晚,当需缴费多少银子?”何管家背着手神色倨傲。
驿丞闻言立即打开手中的册子,翻看查找。
何管家见状就是脸色难看,眼前的驿丞衣衫破旧,打着补丁,是个真真切切的乡巴佬,而他则穿着一身厚实华丽的棉衫,如果不是怕会惹到公子爷不高兴,他平日里都是会披着皮毛大氅的。
二人地位天差地别,再加上公子爷的来头,钱的声名!
他以为眼前的驿丞肯定不敢较真,自己到时随意扔点铜钱就算完了。
却不想这个不开眼的家伙居然敢真的在册子上细察。
何管家心头就是涌起一股怒火,好在知道这里不是京城,他一时间到没有真的发作。
“钱大人官居从六品上,可以带随从六名,昨晚除掉钱大人与六名随从的食宿费之外,钱家一共还有三百一十六人住在驿站,每人餐食费六文,住宿费五文,合计三千四百七十六文钱。”驿丞认真的计算出结果。
而何管家的脸色,已经是黑如锅底了,这个混蛋居然算的这般认真。
驿丞算完,就抬眼看向何管家。
何管家一时不说话,二人就是互相看着对方,一动不动。
好在驿丞不是真的蠢笨,低下头小声的开口解释,“餐食费与住宿费是明文规定,每到月底上边是要来查账的,而每月县衙给驿站拨下来的粮食数量也是有着详细记录。
这个账,小的不敢稍有马虎,不然到最后,全都要小的来赔。”
何管家闻言眉头一皱,脸色稍缓,如果驿丞说的是真的,那么这般精打细算就是情有可原了,毕竟一个小小的驿丞,真让他来赔三百余的人食宿费是根本赔不起的。
难道灵通县凡事都严厉的讲究规矩?
别的地方的驿站,中可以轻易的做假账的。
“把驿站的账本拿来。”何管家并不是真的很相信驿丞。
“是。”
不一会,跑去拿账来的驿丞折回来,恭敬的把账本递到何管家面前。
何管家从怀中掏出雪白的帕子垫着手将之接过,打开后,仔细计真的观看了起来。
身为一名管家,对于记账他自然是精通的,如果账本里有假,绝对逃不出他的火眼金睛,不过翻看了一会后,没有找到任何破绽,这说明驿丞说的是真的没有蒙骗。
“哼!”何管家把账本扔了回去。
驿丞手忙脚乱的接住。
何管家取出钱袋,扔给驿丞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就是三千铜钱。
驿丞接过后用手掂了掂份量,然后又看向何管家。
何管家脸色阴沉,只好又让人取来铜钱,数出四百文。
驿丞仔细点清收到钱袋,再次看向了何管家。
何管家恼怒,又拿出七十文。
“大人,还差六文。”驿丞陪着笑脸说道。
“哼!”何管家随手扔下六文钱,大步离开,在驿站门口骑上马,就是疾奔了出去。
驿丞赶紧弯腰,从污泥中扣出那六文钱来。
许多留在此处的钱家随从,看向驿丞的目光都是非常不屑也很不高兴,以往他们走到哪里地方上的官员不是小心翼翼的陪着,只怕伺候的不细心,如果惹得公子爷不高兴,随时摘掉他的乌纱帽。
但在这里,这个混蛋居然把账算的如此精细,连六文钱都不放过。
一众人气哼哼的离开驿站。
直到这些人走的没影了,驿丞才呸了一口,“一个个穿的人模狗样,却连点赏钱都不给,老子与几个兄弟昨天晚上白白忙前忙后的。”
钱家车队缓缓行驶在大街上,钱戴的马车车厢内,中年文士连连赞叹。
任是谁第一次来到灵通县,看到灵通县宽阔的大街,与平整的水泥地板路都会惊叹。
在京城,不是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单是钱府之内,就是大部分都方都铺有价格昂贵光滑漂亮的大理石板,但是灵通县只是一个偏远县城,而且这可是整个县城都如此漂亮。
宽敞的街,干净平滑的地面,即便前阵子下大雪,但每天也都会有囚犯来扫街,所以街道上没有半点污泥与积雪,在大街两旁则是竖立着两排或三层或两层的楼房。
楼房红砖绿瓦,门窗崭新。
又一次听到中年文士的夸赞,钱戴有些不高兴,“景家小子的确是有些个本事,看来我要再小心一些。”
“嗯。”中年文士附和点头,随即就发现了钱戴的异常,知道自己惹得钱戴不高兴了,忙闭嘴不再多言,不过心下却是怅然,如果自己是投在江龙的手下办差该有多好。
中年文士出身贫寒,也曾想要步入仕途,搏一个锦绣前程。
只是科举不顺,连年遇挫,再坚持下去妻儿都会饿死,最后被钱家寻找能人的管事相中,被钱戴挑选为幕僚。
钱戴自然不晓得中年文士心中所想。
而中年文士也只是敢想一想,妻儿都在钱府手中,如果他敢背叛,那么妻儿的下场一定会很惨,甚至连他的族人也会被钱家所迁怒。
“不好了,不好了!”
车队还没有来到目的地,一个钱家随从突然从后边奔跑追上,大声叫嚷。
“什么事?”钱戴脸露不快。
中年文士立即下车去寻问,半晌后,回来禀报,“是何管事在街上纵马狂奔结果撞到行人,被巡街的县衙差役用绳索绑了,扭送去了县衙。”
车厢内,钱戴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本想休息休息,明天再去县衙的,但现在看来,要提前与江龙全面了。
“去县衙。”钱戴下令。
“是!”车队掉转方向驶向县衙。
江龙手头事务繁忙,很想再去趟贺武县,看看开采煤矿的进展如何,要知道挖煤是很危险的,有些注意事项必须提前讲说明白才行,但钱戴已经从京城来到,所以他不敢大意,必须要留在灵通县。
幸好刚开始开采煤矿,不容易出什么事端。
今天一大早,他就来到县衙,与程泽交谈了解最近县中各项情况。
结果何管家就被绑上大堂。
江龙坐在大堂桌案后,询问了姓名,这才知道何管家的身份。
何管家此时气的都要发疯了,先前在驿站内,他故意分批给银子铜钱,就是想要让驿丞认相的要了大头把零头给免了,却不想驿丞死脑筋居然连最后的六文钱也讨要。
正是因为心情不好,再加上即便在京城时,他也是骑马上街,所以才在县城内的大街上策马狂奔不小心撞到行人,然后悲催的被巡街差役看到,一涌而上也不听他说什么,就给扭送到县衙大堂。
本来他是不想下跪的,结果身后一个衙役毫不客气,狠狠的在他腿弯处踢了一脚。
此时的何管家衣衫凌乱,身后带着脚印,异常的狼狈。
知道跪着的是何管家,江龙就不着急审案了,果然不一会,去派着暗中盯着钱戴的齐家兄弟就是跑来一人,说钱戴已经赶了过来,于是他把审问的速度再次放缓。
何管家不是没有跪过人,但自从当上钱府的管家一职后,更多的是别人给他下跪。所以不一会,就是小腿发酸,膝盖发疼,他已经表明身份,本以为江龙会看在钱戴的面子上手下留情,但现实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半刻的时间,钱家车队来到县衙门口停下。
又有这般庞大奢华的车队进城,一路上引来许多百姓的指指点点。
丫环掀起布帘,钱戴缓缓走出来,踩着一个小厮的后背下地。立即又有丫环上来给钱戴披大氅,戴手套,还有一个丫环抱着手炉跟着,如果钱戴需要她必须立即伺候。
如果不是因为地板够干净,随从们甚至还要在地上铺一层红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