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9:婆媳
林姨太太住的听竹苑,是庄子里最偏僻也是最安静的地方。
夏阮还未走进听竹苑,便瞧见院落外种了不少的竹子。
她停下脚步,瞧着这一片竹海,微微发怔。
杜若见夏阮不走,便也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试探道:“夫人也喜欢竹吗?”
“还好,其实我不是很喜欢竹。”夏阮伸出手扯住竹叶,嘴角噙着一丝笑,“竹太过刚硬,易折。”
杜若见夏阮这样说,便以为夏阮想到了玄英的事情,于是赶紧转移话题:“夫人你不觉得,这些竹子和咱们平日里见到的不一样吗?感觉……感觉像是刷了一层金粉一样,真是好看。”
夏阮似笑非笑的看着杜若望着的竹林,连杜若都能看出来,这竹到底有多名贵,她又怎么会猜不出来呢。
“这叫金镶玉竹,是竹中的珍品。”夏阮指着枝叶告诉杜若,“它最珍奇处便在于,远远看过去,像是金条上镶嵌了一块碧玉,也有人称为‘金镶碧嵌竹’。”
杜若微微一怔,然后忍不住又看了几眼这一望无际的竹子,尽量让自己镇定:“这……这一片,得要多少银子。”
在杜若的眼里,这一片竹林,就是一片银子铺成的地方。
“就算有银子,也不一定能买到。”夏阮说完之后,才继续朝着林姨太太的院子走去。
她会知道这些竹子,是因为前世唐景轩的三弟唐景梵是个风雅之人。他素来喜欢这些竹,在院子里种了不少奇异的竹,甚至有些还是他特意托人从西域买回来的。只是后来,唐景梵和唐景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唐景梵便消失在京城里了。
说起来唐景梵也是个极其聪明的男子,可惜遇见了唐景轩这样的哥哥,连兄弟最爱的女子也不放过。
夏阮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周围的竹子,眉头微蹙。
林姨太太生在武林世家,和普通闺阁里的女子是不一样的,她对这些风雅的东西,向来不会放在心上。但是这一片竹海,显然是有人精心挑选才送来的,不然又怎么会有如此多名贵的竹子。
吕妈妈很快便迎了出来,她的脸上挂着笑意:“夫人来了,林姨太太一直在等你呢。”
夏阮也笑着和吕妈妈说话:“林姨太太在这里住的可好?”
“好,好,一切都好。”吕妈妈转身便给喜欢领路,“林姨太太喜静,这里住着自然是极好的。”
夏阮停下脚步,回首看了一眼身后的竹海:“这里的竹林真漂亮,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竹子。”
吕妈妈的神色微滞,很快又笑着说:“夫人如今有了身孕,一定要小心一些。今儿天凉,老奴已经屋子里烧了炭火,夫人赶紧进屋取暖吧。”
吕妈妈对此避而不答,夏阮很快便记在心上,嘴上却没有再继续问这个问题。
林家的事情,不似她想的那么简单。
只是,她对林家的事情,一无所知。
林姨太太的院子里,种了不少的花草,院外站了两个小丫环,便没有其他的人伺候在侧。林姨太太不喜欢吵闹,所以身边也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这些年来一直跟在林姨太太身边的人,便只有这位吕妈妈了。
昔日春儿的事情,吕妈妈还代表林姨太太给夏阮送了不少的东西,用来震慑下人。
吕妈妈推开门,夏阮慢慢地走进了屋子里。
屋子内有一股浓浓的檀香味,香烟缭绕。夏阮下意识捂了一下鼻子,她不习惯这样浓重的味道,而且,香料对她而言,没有太多的好感。
昔日在宅子里,那些小妾为了争宠,私下也是斗的厉害。有人在饭菜里下毒去害有了身孕的其他小妾,厉害一点的,便是放了麝香在香料之中……她从前一直没有身孕,唐景轩又很少带她的屋子里来,所以她的院子里倒是比较安静。
可是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了,她见多了,也就麻木了。
这个世上向来是弱肉强食,你若可怜别人不愿意动手,但是却不代表别人会可怜你不会害你。所以,有的时候,过于的仁慈,才是害自己的利器。
吕妈妈瞧见夏阮的动作,眉头也是微微一皱。
“小阮来了?”林姨太太手里握着念珠,笑的慈祥,“吕妈妈你去将我今日一早在小厨房做的糕点拿过来,给夫人尝尝。”
吕妈妈点头,便退了下去,
林姨太太虽生在武林世家,可她个子娇小,又长的妩媚。就算现在年岁大了,脸上依旧没有太多的沧桑感。
“这是我亲自下厨做的糕点,你尝尝。”等吕妈妈将糕点拿上来后,林姨太太才让人将糕点放在夏阮的身前,“阿九小的时候,就爱吃我做的糕点。不过那会……我说这些做什么。”
夏阮福身对林姨太要行礼:“媳妇多谢母亲。”
夏阮多少有些惊讶,林姨太太居然会亲自下厨给她做东西。她拧起莲蓉桂花糕尝了一口,只觉得这桂花糕有些苦涩,但是碍于是林姨太太亲手做的,又不好吐出来。夏阮不知为何,会在此刻想起前世。
岳老太太一直不喜欢她,嫌弃她身份卑贱,所以在她的糕点里放了避子的药,让她一生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那个时候的她,还傻傻的以为岳老太太是喜欢她,才会送糕点给她吃。
到了最后,她才知道这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呕……”夏阮拿起手帕捂住嘴,然后将嘴里的糕点吐了出来放在手帕里,故作呕吐的样子。
在一边的杜若赶紧握住夏阮的手,另一只手就给夏阮顺气:“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杜若的身子背对着林姨太太,夏阮很快将手帕里的糕点交到了杜若的手里,杜若微微一怔,但是马上就接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林姨太太的声音幽幽的传了过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夏阮拭了拭嘴角,才推开杜若,笑着对林姨太太说:“多谢母亲关心,媳妇没事。可能是肚子里这个小调皮闹腾的厉害,所以吃什么都会吐。这……媳妇是辜负了母亲的美意了。”
“奴婢应该恭喜林姨太太。”杜兰在一边笑着说,“夫人肚子里这个孩子折腾的如此厉害,肯定是个好动的小世子。”
“是吗?不过我怀阿九那会,他倒是很安静。反而是生小雪那会,那个丫头却闹腾的厉害。”林姨太太握住念珠的手停顿了一下:“没事,等你好些了,我再做给你吃。”
林姨太太的话,让杜兰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从前,林姨太太一致称病不愿意见夏阮,最后又说喜欢安静,更不愿让夏阮给她请安。
杜兰一直以为,林姨太太这样做是心疼夫人和侯爷新婚,所以才会免了这些规矩。而且,自从夫人嫁入了长安侯,林姨太太便再未插手过宅子里的事情。
可是若是真的为夫人好,还会说这样的话吗?
夏阮是长安侯夫人,若是她能生下嫡长子,那么她的身份来日无论怎么样,也是不可能撼动的。
但是现在林姨太太却在希望夫人生个女儿……
杜兰一时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林姨太太,那个慈祥的人依旧是一脸笑意,完全看不出眼里有半分恶毒。
她以前听母亲说过,这个世上最难打理的关系便是婆媳关系,但是林姨太太对夏阮一直很好,所以杜兰根本没有将母亲的话放在心上。
夫人是个聪明的人,她自然知道要怎么来应付林姨太太。
可是现在一时间,林姨太太的言语有些咄咄逼人。
为何,林姨太太的态度会转变的这么快?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夏阮喝着茶盏里的茶,林姨太太也在闭目养神,谁也没有主动说话。
“林姨太太,夫人……十三小姐过来了。”外面有丫环通传道。
林姨太太睁开眼,眉头皱成一团:“她过来做什么?让她回去。”
林姨太太丝毫没有考虑,嘴里的话似乎还带着一些厌恶,这让夏阮不得不再次怔住。
就算萧原喜和萧原安长的再像,可是萧原喜毕竟是林姨太太最小的女儿,林姨太太为何会如此的讨厌萧原喜。
萧原喜乖巧又懂事,安静的样子温顺极了,这样听话的孩子,林姨太太却不愿意疼爱。
“十三小姐说是给林姨太太送衣服过来的。”丫环显得有些犹豫,“十三小姐说她做了很久。”
丫环此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怕自己说错了话,被林姨太太责罚。
但是十三小姐的样子看上去很高兴,似乎真的很想见林姨太太,她又不好意思让十三小姐回去。
十三小姐对她们这些下人不错,又不会无理取闹,从不会让她们难做。
所以她才敢大胆的当着夫人的面,将这些话说了出来。
林姨太太有些不耐烦的将手里的佛珠放在了一边的桌上:“让她进来吧。”
丫环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福身:“奴婢知道了。”
林姨太太眼里的厌恶转瞬即逝,但是这个神色却被夏阮看了个清清楚楚。
340:离开(75粉红+)
萧原喜乖巧的给林姨太太行了礼,然后让身边的丫环将东西递了过去。
自从春儿出事之后,秀儿也被送回了林家。
萧原喜身边的伺候的人也换了不少,她的两个贴身丫环是夏阮亲自挑选的人,分别是绘春和绘秋。
“这是……”吕妈妈从绘春的手里接过东西,看了一眼才笑着说,“十三小姐真有孝心,这件衣裳真是好看。”
萧原喜听了吕妈妈的话后,笑着站到了夏阮的身边。
她的动作是下意识的,这让林姨太太的眉头皱的的更紧了。
萧原喜送来的是一件衣裳,上面的绣满了福字,一针一线皆是出自萧原喜的手。
林姨太太只是抬眼看了一眼,没有一丝喜悦的神色,转眸道:“小喜,你辛苦了。”
萧原喜赶紧摆手,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夏阮看到萧原喜的嘴唇有些苍白,于是牵过萧原喜的手,触手是一阵冰凉。
“咳……咳……”萧原喜偏过头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十分难受。
林姨太太看了一眼吕妈妈,给吕妈妈丢了一个眼色,吕妈妈赶紧走了过去:“十三小姐,你可是受了风寒?你的心意林姨太太已经看见了,让老奴让人送你回院子里可好?”
萧原喜退后一步,摇头。
“十三小姐您不能任性,你现在病了,需要好好的养身体。”吕妈妈有些不悦,嗓音也略拔高了一些,“你现在病成这样,林姨太太会担心你的,你忍心让林姨太太担心你吗?”
吕妈妈说完之后,萧原喜低着头,没有再说什么。
见萧原喜不说话,吕妈妈才转身对萧原喜身后的丫环道:“绘春,你赶紧带十三小姐回屋子里去。十三小姐受了风寒,便让十三小姐在屋子里好好歇息,不要出来走动了。”
夏阮眉头微微一蹙,吕妈妈只是让绘春带萧原喜回屋子里去,并没有吩咐绘春找大夫给萧原喜瞧瞧。而且,吕妈妈还让绘春不让萧原喜出来走动,这等于萧原喜锁足。
萧原喜辛苦了几个月做的衣裳,林姨太太也只是瞧了一眼,并没有和萧原喜说太多的话,甚至在看着萧原喜的时候,眼里还有厌恶的神色。
一个做母亲的,怎么会如此的讨厌自己的子女,这当真有些奇怪。
就算是有心结,也应该解开了。
毕竟,萧原安的死和萧原喜无关,就算萧原喜长和萧原安十分相似,林姨太太也不该如此对待萧原喜。
这样的林姨太太,根本不像是一个慈母。
夏阮转眸瞧着低头的萧原喜,孩子把头低的很低,压根看不清楚她脸上的神色。
绘春走了上来,对着萧原喜说:“十三小姐,奴婢送你回去。”
萧原喜抬起头来对着林姨太太笑了笑,只是这个笑在夏阮的眼里,却比哭还难看。
“回去吧。”林姨太太将桌上的佛珠重新拿了起来,“等身子好了,再过来陪娘亲说说话。”
林姨太太随意的一句,让萧原喜高兴的点头,不过这次萧原喜却拉着夏阮手,想要和夏阮一起离开。
林姨太太也察觉了萧原喜的想法,解释道,“你三嫂还要在这里坐一会,你先自己回去。”
“十三小姐你受了风寒,会过了病气给夫人的。”吕妈妈也在一边劝道,“让老奴送你回去吧。”
平日里乖巧温顺的萧原喜,此刻却不知为何,执意的抓住夏阮的手不松开。她一直摇头,就是不愿意自己离开,一定要和夏阮离开这里。
林姨太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吕妈妈也是有些急了。
从前,林姨太太说什么,十三小姐从来不敢违抗,只是点头便会听从。可是今日十三小姐却和平日里不一样,她居然有些固执的想要和夏阮一起离开,就算林姨太太说了话,她也不愿意松开夏阮的手。
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事情,所以吕妈妈也是有些怔住了。
难道十三小姐撞邪了?
萧原喜握住夏阮的手,握的很紧,似乎怕一松开夏阮就不见了。
夏阮见萧原喜这样,便笑着道:“小喜想让三嫂陪你一起回去吗?”
萧原喜点头,对着夏阮笑。
夏阮多少有些为难。
萧原喜这段日子的确很依赖她,但是萧原喜却从未任性做一件事情,这是萧原喜第一次做任性的事情,她不应允也太不好。今日林姨太太会喊她来院子里,肯定是有事情想和她说。只是萧原喜过来了,林姨太太便没有和她说这件事情。
林姨太太这是第一次主动想要和她谈事,她若是此时离开,似乎有些太不懂规矩了。
萧原喜握住夏阮的手越来越紧,夏阮能感觉到萧原喜手里的汗水。
一时,夏阮有些为难。
“母亲,媳妇先送小喜回院子里,晚些再过来看你,可好?”夏阮略微思考了一会,才对林姨太太说,“明日媳妇会过来给你请安的。”
夏阮在心里暗暗的思量,萧原喜肯定是有什么急事想要和她说,否则也不会做出这样任性的事情。
萧原喜现在能说话的人,其实除了她便也没有其他人了。
萧九毕竟是男儿身,而最近萧九又忙着朝堂上的事情,他连休息的时间都不够,萧原喜自然不好去找萧九。
林姨太太对萧原喜,似乎有些厌恶,和萧原喜说来说去依旧是那几句话,连嘱咐让萧原喜穿多一些的话都没有。
萧原喜还小,若是走错了一步,这一世也就毁了。
夏阮喜欢孩子,自然不想看到萧原喜变成那样,所以此时也是偏袒萧原喜多一些。
只是……这样的话,有些冒犯林姨太太了。
果然,夏阮话音刚落林姨太太就显得有些不太高兴,林姨太太怎么也没想到夏阮会说出这样的话。
一时,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也好,那就辛苦你送小喜回去了。”过了一会,林姨太太才慢悠悠的说了这句话,“明日你早些过来陪我用早膳吧。”
夏阮见林姨太太这样说,才站起身来行礼,然后牵着萧原喜离开。
等夏阮和萧原喜离开之后,林姨太太将手里的佛珠丢在地上。
吕妈妈吓的赶紧去捡回佛珠,安慰道:“林姨太太你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气坏身子?就算真的气坏了又怎么样。”林姨太太脸色有些难看,“她到底还想要什么?她到底还不知足什么。自从她嫁进来后,我便没有插手宅子里的任何事情,她还不满足吗?”
吕妈妈在一边叹了一口气:“林姨太太,等老爷进京了,一切就好了。”
林姨太太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再也没有说话。
……
另一边,夏阮带着萧原喜回了主院,让杜若给萧原喜扶脉后,又让人去抓药回来,等熬好了给萧原喜服下。
萧原喜一直配合夏阮的动作,也没有说什么话。
等周围的人都退下后,萧原喜躺在夏阮的床榻上,握住了夏阮的手说:“三嫂,你别走。”
“小喜你放心,三嫂不会走的。”夏阮一边哄萧原喜睡觉,一边想着杜若刚才的话。
杜若说萧原喜受了风寒,加上萧原喜本来身子就弱,所以可能会导致萧原喜高热不退。
可是夏阮记得,萧原喜和她一起来庄子上的时候,一点生病的迹象都没有。
难道……萧原喜是故意的?
萧原喜这个时候爬起来,抱着夏阮的手臂:“三嫂,我不会……不会让三哥娶玄英的,所以你别离开小喜好不好?”
萧原喜的话如同五雷轰顶,让夏阮一时怔住了。
她……在说什么。
“昨儿夜里,我去听竹苑给母亲送东西,然后……听到母亲和吕妈妈在说话。”萧原喜一字一字说的很慢,尽量让自己不要结巴,“母亲说三嫂你有了身孕,不能再伺候三哥了,所以……所以想多找个人伺候三哥。吕妈妈说,让玄英来伺候三哥。我不要……”
萧原喜说到这里的时候显得有些激动,她用力的抱住夏阮的手臂,“我不要,我不要玄英在三哥身边,不能的……三嫂你会伤心的,不能这样。”
萧原喜说的有些模糊,但是夏阮却明白了萧原喜的意思。
萧原喜昨日夜里听到了吕妈妈和林姨太太的谈话,所以萧原喜其实心里有些担心她。所以今日萧原喜会出现在听竹苑,然后还任性的拉她一起离开听竹苑。这个孩子这样做,是为了保护她,不想让她从林姨太太的嘴里听到那些话。
“三嫂,小喜不想离开你。”萧原喜的额头有些滚烫,说话时神智也有些迷糊,“我病了,娘亲就不会让三嫂去她哪里,三嫂在小喜身边,别走。”
萧原喜说的若无其事,却让夏阮红了眼眶。
在京城的时候,萧原喜虽然身子很弱,但是却没有生病。
来了庄子上不足一日,萧原喜便受了风寒,肯定不是因为绘春和绘秋照顾不周,是萧原喜故意这样做的。
萧原喜故意让自己病了……
她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办法,让自己一夜之间便受了风寒。
这个傻丫头,用自己生病做借口,好带她离开林姨太太的院子,不让她从林姨太太的口里听到那些伤人的话。
341:血海
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那么在感情上便是自私的。
不想将心上人,跟其他人分享。
一丝也不能。
但是站在林姨太太的角度上,却又是另一回事。
林姨太太如今就只有萧九一个儿子,大女儿萧意雪疯了,小女儿萧原喜右耳失聪又不能言语,她自然要为这些孩子筹谋以后。
夏阮将手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眉头微蹙。
林姨太太想要孙子,她自然是能理解的,可是为何林姨太太却不希望她能生下男婴。
难道,也是因为她出生卑贱吗?
“夫人,夜深了……”杜若将安胎药放在夏阮的身前,“夫人,您吃了药早些歇息吧。奴婢已经让人送十三小姐回去了,十三小姐过几日便好,你无需太担心十三小姐。”
夏阮抬起头,眼里没有神色,只是麻木的捧起药碗,一口喝干净了汤药了。然后夏阮起身,朝着床榻走去。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和杜若说什么话,更没有像平日里一样,笑着和杜若说早些歇息。
杜若见夏阮的脸色,也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夏阮。
她口舌笨拙,怕越说越让夏阮伤心。
自古男子谁不希望自己妻妾成群,尤其是站的像侯爷站的这么高位子上的人,就算他心里想和夫人恩爱百年,但是却依旧很难做到这一点。因为,侯爷是南萧的独子,他也有他的为难之处。
南萧如今只剩下侯爷这一支血脉,林姨太太自然是希望侯爷能娶几门侍妾,好让南萧人丁兴旺。林姨太太想,不过是几房侍妾,又不会抢掉夏阮夫人的位子,夏阮应该不会在意,应该会体谅才是。
可是林姨太太却忘记了,她这样做,是让夏阮放弃深爱的丈夫,将深爱的丈夫推给别的女子。
世上又有那个女子希望将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共享,还要装作贤惠和大度的样子。
起码,她做不到。
杜若曾想过,若是柳昌元为了柳家想要纳妾,她一定会肝肠寸断,夜不能眠。好在,柳昌元如今经商便从未想过从政,也婉拒了不少身边的人送来的女子,他曾告诉杜若,他想要的不多,从前想要什么,现在依旧是想要什么。
可是,很多人,若是站的高了,就会改变初衷。
就像林姨太太从前只是希望侯爷能娶到夫人便满足,可是现在林姨太太站的高了,想要的便更多了。
她想要膝下儿孙满堂,更想要一个贤惠又大度的媳妇。
来日,若是侯爷站的更高,林姨太太怕是连拥有这些也是不能满足了。
这一夜,夏阮没有睡好,而远在淮安的李安,也没有睡好。
李安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用尽全力才将自己心里的怒气压了下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难道还不清楚吗?”墨殇笑的妩媚,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挑着灯芯,“这件事情,你不能插手,若是插手……这除夕,李家怕是会少一个人了。”
李安气的等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已经快被墨殇逼疯了。
这个人像是一个疯狗一样,咬住了他便不松嘴。
他这些日子在淮安,处理灾民的事情进行的并不顺利,而且现在的情况还相当的棘手。从京城传来的消息里说,淮安这边的灾民里混入了西域那边过来的探子。这几年西域一直很安静,每年进贡也很准时。但是,这不代表西域对大秦没有野心……这些年,宋家小将军在洛城抓的探子就数不计数。
现在这群人装作灾民,进入了淮安和邺城,前段日子邺城的大火,怕也是和这群人逃不了关系。
父亲来信希望他能尽快找到这些人,就算不能全部抓到,也要抓到一两个人回京。
只是这件事情并没有李安想的那样简单,他这一查下去,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他顿时有些心慌了……
因为这件事情,居然和已故的太后有关系。
墨殇慢悠悠的抬起头,然后笑的柔和:“坐下,怕什么?我既然说了会帮你,自然会帮你。只是,李安,我帮你,你又能给我什么呢?这个人的消息,可是不好拿的。”
“你想要什么?”李安皱着眉头看着墨殇,言语里有些不耐烦,“你现在必定是什么都不缺,我有的你都有,我没有的你也有,我能给你什么?”
李安不知道墨殇为何会接近自己,在心里他多少有些看不起墨殇,明明是个男儿身,身手和容貌都不差,为何要委屈自己给公主做面首。在外人的眼里,面首虽然风光,但是背地里却不知道要挨多少诅咒。
墨殇并不差,他没有必要出卖自己的容貌过日子。
前几日他被人刺杀,是墨殇出来及时相救,他当时看到墨殇的身手的时候,也是有些愣住。
这个人,不容小窥。
墨殇看着面前的烛火,眼里有些落寞:“我想要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李安,我只是想让你想起西域的事情,可是……我怕你想起了又……”
他这句话说的吞吞吐吐,似乎有些为难。
墨殇的确是犹豫,就算李安想起又能怎么样,李安想起就能改变现在的现状吗?
一切似乎都是不可能的。
墨殇想到这些自嘲的笑了笑,他的面容本就长的阴柔,就算是女子看到他的肌肤,也会自叹不如。他比女子还要妩媚,一张妖异的面容,让清河公主多年来都欲罢不能。
“我……我不记得了。”李安听到墨殇说起西域的事情,心里的越来越疑惑,他当初在西域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我和你见过吗?在西域的时候。”
李安说的认真,刚才暴躁的脾气也压住了。
墨殇抬起头看着李安,淡淡地笑着:“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李安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我就说嘛,若是我和你认识,我又怎么会忘记呢?我自小虽然不聪明,但是我记性却不错。难怪你一直问我为何不记得你,只有一面之缘,我又怎么可能记得你。”
墨殇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只是笑容有些落寞:“之前是我太耿耿于怀,我以为你是大官,所以才不愿意搭理我这样肮脏的人。”
李安给墨殇倒了一杯热茶,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好脸色的跟墨殇说话:“我才不是那样的人。虽然我也觉得你在公主身边太……你一表人才又有不错的武艺,为何这样作践自己。你有远大的抱负的确是好事,但是你可以参加科举,又何必做出现在这样的事情。”
墨殇低着头,李安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色。
他记得很久以前第一次见到墨殇的时候,那个少年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站在他的面前,眼睛干净的如同一汪清泉,兴高采烈的对他挥手,喊他:“安哥,安哥。”
李安不记得自己当初说了什么话,只是他的那些话应该很伤人,墨殇听了之后脸色煞白,像是快要临死的人。
那一日墨殇走了,他以为再也不会遇见墨殇了。
却不想不到半年后,他就在公主府上遇见墨殇。
从前穿着白衣的少年,穿着一身绛紫的衣裳,梳着精致的发髻,妩媚的站在清河公主身后,笑的如同三月的春风。少年似乎也注意到他的眼色,抬起有对着他莞尔:“李大人。”
只是,那个人的眼神不再清澈,不再像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那样,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半年时间,就让一个人改变如此之多。
之后墨殇每次见到他,都会问他:“李安,你记得我吗?”
从一开始的疑惑到后面的愤怒,李安觉得墨殇这个人有些莫名其妙,他说过无数次他不认识他,也从未见过他,可是墨殇却依旧执着的问他这个问题。
久了,他也便也讨厌墨殇了。
“淮安的仓库,要小心。”墨殇抚摸着手上的茶杯,过了很久才说了这样一句话,“这边的粮草,很危险。”
李安盯着墨殇,心里一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会善罢甘休,他现在受了伤,等伤好了之后,一定会报复的。”墨殇抬起头来,认真的对李安说,“是长安侯和长安侯夫人伤了他,他向来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他现在伤不了长安侯和长安侯夫人,但是他能伤到你。你是大学士唯一的儿子,所以,他不会放过你。”
墨殇的话说的玄乎极了,李安听的也有些迷糊。
这个人到底是谁?
从墨殇的眼神里看的出来,墨殇绝对不会告诉他这个人到底是谁,不过墨殇让他小心,他便加派人手保护仓库便好。
李安咳嗽了几声,才悠悠道:“谢谢,我会小心的,你也小心。”
他不知道墨殇和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但是看的出来他们的关系来往密切。墨殇和他说了这件事情,怕已经是背叛那个人,所以他应该和墨殇说一声谢谢。
与此同时,李安开始拼命的想,他到底在西域出了什么事情。
为何那个时候的记忆,一点都没有了。
他什么都记不得,在脑海的深处,唯有一片血海。
342:请君入瓮(90粉红+)
有些事情,因为不深刻,所以便会忘了。
有些人,因为不重要,所以便不会放心上。
墨殇披着斗篷走在空旷的大街上,沉默不语。
那个人……终究是不记得他了。
“大人,夜深露重,你要保重身子。”走在墨殇身后的小厮,终于忍不住提醒道,“你若是病了,公主会担心的。”
墨殇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小厮:“她会担心吗?”
“会的,会的。”小厮见墨殇和他说话,赶紧跪在地上,“大人,你赶紧上车吧,小的送你回客栈。”
墨殇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淡,上了马车后,没有再和小厮说话。
小厮从地上站了起来,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墨殇这是怎么了。
只是公主宠爱墨殇,若是墨殇今日受了凉病了,倒霉的还是他。
就算墨殇性子素来古怪,小厮也不得不鼓起勇气和劝慰墨殇,毕竟他上有老下有小,他若是出事了,家人该怎么办。
马车踩在青石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墨殇坐在马车内,脸上笑意全无。
他也不知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只是不帮李安一把,这次李安就算不死在淮安,也会残废。他不想李安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又特意从京城赶过来,只是为了提醒李安多加小心。
太后殁了,皇上伤心不已,清河公主只能陪在皇上的身侧。
这个时候的他,便有了时间出来走动,而且他这次来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
邺城的大火,烧掉了太多的东西。
朱砂被人算计了……
这次的局,防不胜防。
邺城的府尹是安应容,他是安贵妃的弟弟,据说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朱砂每次送银子到安应容的手里,安应容都会故作为难,最后却依旧会手下朱砂送来的银子。朱砂送的美人,安应容也会收下,而且安应容送来的消息,都是朱砂最需要的。
这后宫之中,暂时是安贵妃的天下,朱砂能拉拢安应容,对于朱砂来说,是一件有利无害的事情。
安应容是安家人,安贵妃就算讨厌别人贪赃枉法,但是却依旧会保护安家人。
朱砂对安应容越来越放心,最后和安应容做了一笔交易。
朱砂从西域带来的粮草和兵器都想找个地方安置好,可是若是放远的话,来日要用也颇费心神,若是想放近的话,又怕建广帝察觉。
建广帝是个聪明的人,凡是离京城近的城里,都是由建广帝亲自挑选人来担任府尹这些重要的职位。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就在建广帝的监视之内,但是这里面却只有一个安应容却是一个例外。
建广帝宠溺安贵妃,所以对于安家也是十分的纵容。
起初,朱砂说出这件事情的时候,安应容多少还有些犹豫,毕竟这对于安应容而言,是冒着忤逆的大罪。
邺城本就是来存放粮草的地方,所以周围也建了不少的仓库。但是,这几年来大秦一直没有什么战事,所以也有不少仓库空置了起来,若是想要给朱砂存放这些东西,也不是不行。
安应容第一次犯了难……他觉得朱砂给他的筹码,不值得他冒这样大的风险。
如今的安家不再是昔日的安家,现在的安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何必去冒这样大的险。
安应容没有急着答应这件事情而是婉拒,他的做法却让朱砂更加的放心了。
因为若是安应容丝毫不考虑便答应,朱砂肯定会以为这是请君入瓮的局。
后来,朱砂送了不少的银子和美女到安应容府上,都没有让安应容动心。似乎贪婪的安应容,此刻也变的稳重了起来。最后,大皇子亲自从京城赶来,在安应容的府邸呆了三日,安应容才答应了朱砂,说愿意一试。
墨殇虽然不知道大皇子跟安应容说了什么,不过大致也能猜到一些,肯定是对安家有好处的话,又或者是大皇子更愿意将皇位让给安贵妃腹中的孩子。
只是,安贵妃腹中的皇子尚不知是男是女,大皇子就算允诺,也不过是虚伪的话语而已。
朱砂将安应容当做了贪婪之人,用言语陷阱来让安应容入局,且不知自己却进了别人的局。
邺城大火,烧掉的都是朱砂送来的粮草和兵器,其中一个仓库更是存放了不少的银子,这些银子到了最后都不翼而飞。
朱砂当时为了去抢回这批银子,还受了重伤。
想到这里,墨殇忍不住笑了起来。
夏家三小姐,当真是个贤妻。
她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让安贵妃彻底的站在了她这边。
萧九有了夏阮,便如虎添翼。
夏阮私下和安贵妃早已经密谋好这件事情,安贵妃更是狠下心肠来将自己的弟弟送出来,用性命为赌注来让朱砂入局。
安应容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他彻底将朱砂欺骗了过去,最后朱砂才会将这些东西放在安应容知道的地方。然而,萧九和四皇子私下利用安应容放出来的消息,让朱砂手里的兵器和银子拿走了不少,至于拿不走的粮草,他们干脆放火全部烧掉。
这件事情,朱砂是吃定了哑巴亏。
他若是敢将这件事情说出来,那么建广帝就算会重重的责罚安应容,但是建广帝绝对也不会轻饶他。
无论他怎么诬陷四皇子和萧九,也没有人会相信他嘴里的话。
四皇子这些年来掩藏的很好,他一直对外称病,让周围的人都以为他会英年早逝。实际上,四皇子虽然身子一直不好,但是却没有到那种程度。
他的懦弱,只是表面上的伪装。
实际上的四皇子,却是比大皇子和六皇子更厉害的存在。
他够心狠,也够果断。
最让墨殇佩服的便是,四皇子居然能请到西楼先生来成为自己的谋士,西楼先生可是白家的传人。
曾有人传言,得白家的人得天下,这句话绝对不是谣言。
白家的人,担当的起这样的称赞。
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小厮在外面道:“大人,到客栈了。”
墨殇敛回思绪,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夜已经深了,街上已经没有人走动了,他转身对小厮吩咐:“你早些歇息吧,明日我还要去别的地方。”
小厮打了一个哈欠,赶紧福着身子点头:“小的知道了,大人您也早些歇息。”
墨殇点头,对着小厮笑了笑,才朝着客栈走去。
墨殇长的极好,他笑起来的时候十分的夺目,小厮很少会见到墨殇对着他们这些下人笑,所以墨殇对着他笑的时候,他也有些怔住。
明明是个男人,却长的比女子还要好看,难怪清河公主会如此的疼爱他。
小厮对着墨殇的背影啐了一口:“下贱的东西。”
就算长的好看又怎么样,明明是个男子,却要靠着容貌博取清河公主的疼爱,这种人他自然是看不起的。
若不是在他身边伺候工钱多,他绝对是不愿意多看这个人一眼的。
小厮转身赶了马车去马厩,却没有看到墨殇转过头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客栈的掌柜也知道墨殇的身份,他见墨殇回来之后,便让人准备好了热水,又让人准备好了香料,让墨殇沐浴后可以安心入眠。
墨殇对着客栈的掌柜也是客客气气的,等掌柜走了之后,他才褪掉了身上厚重的衣裳浴桶里沐浴。
从京城快马加鞭的赶到淮安,他浑身困乏的厉害,将手里的毛巾盖在了脸上,忍不住闭上了眼。
隐隐约约间,他彷佛又回到了在西域的时候。
尼西国是西域国家里佼佼者。
墨殇小的时候便一直在尼西国,总是跟着父亲和妹妹一起练杂耍赚钱。
他长的娇小,皮肤和母亲相似,白皙异常。很多时候妹妹会笑着取笑他:“哥哥看起来更像是个女孩子。”
那个时候的他,总会假装生气,然后追着妹妹跑,一起打闹。
父亲会坐在一边,一手拭着刀剑,一边笑着看他们玩耍。
可是,幸福的日子,向来是不会太久。
从大秦来的商队里,有人有虐人的倾向。
那个人在看到他的时候,忍不住调笑道:“你是女孩子吗?”
平日里,妹妹说这样的话,他从来不会生气。毕竟他都嫌弃自己小胳膊小腿,不像父亲一般高大。
那个人说话的时候,眼里带着几分戏谑。
墨殇没有说话,只是转身想要离去。
可是那个人似乎不打算放过他,抓住他的手就要带他离开。
墨殇虽然跟着父亲学武,但是他一个人怎么也奈何不了那样一群男子。
妹妹和父亲急的冲了上来,但是那些人太多了,他们几下就制服了妹妹和父亲,妹妹急的哭了出来:“你们放开我哥哥,你们放开他。”
墨殇见妹妹哭的厉害,一急便咬了那个人的手。
那个人十分气愤墨殇如此反抗,抽出手就狠狠的打了墨殇一个耳光,墨殇的嘴角露出点点的血迹。
“呀……这不是杨威杨公子吗?”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里走出来一位少年,他俊朗的面目上带着好看的笑容,“没想到,杨公子和从前一样,还是如此的霸道呀。”
杨威嘴角一挑,赶紧对着少年行礼:“小的见过李公子,李公子你说笑了。”
343:墨殇的过去(15粉红+)
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场景。
墨殇抬起头看着少年,他玉树临风不似自己这般柔弱,尤其是少年看着他的眼神,像是这个世上最夺目的玉器散发出来的柔和光芒。
“你没事吧?”少年蹲在他的身前将他扶起来,“我带你去看大夫?”
墨殇一时傻了眼,忘记和少年说谢谢。
少年见墨殇没有说话,又忍不住提醒道,“姑娘,你没事吧?”
少年话音刚落,墨殇的脸色便有些惨白。
杨威站在少年的身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公子,他是个男的,是个男的呀。”杨威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我还以为李公子和我一样好这口呢,原来是认错了,哈哈……”
墨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咬住了下唇,尽量不让自己因为愤怒而辱骂眼前的人。
少年听了杨威的话,眼里流露出尴尬的神色:“对……对不住,我没……我看走了眼。”
“没事。”墨殇撇过头,再也没去看少年的眼神。
他自小长的像母亲,小的时候又体弱多病,母亲和父亲将他当女孩子养,说这样比较好养活。小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是女儿身。后来,母亲生妹妹的时候难产去世,他才知道自己男儿身。
墨殇从未怪过母亲和父亲,他能来到这个世上,便是父亲和母亲给他最大的恩赐。
作为家里的长子,他自然要负担起男子汉的责任。
妹妹长的像极了父亲,等妹妹十三的时候,便和十五的他有着差不多的身高。
这几年来他刻苦的学习武艺,希望能在街上表演的更好,周围的人会给他们更多的银子。有人嘲笑他像个女孩子,他也是一笑了之。只要能赚到银子,就算他们说他长的像畜/生,他也会笑着从那些人手里拿到银子,不再说一句话。
吃不到东西的日子,太难熬了。
那段吃草根和树皮的日子,在他的脑海里已经留下重重的烙印。
今日,若不是这个叫杨威的动手动脚,眼里还带着那些戏虐的神色,他也绝对不会动怒。
他自己长的女气,又能怪谁?
不过墨殇却没有怨恨过父亲和母亲给了他这张容颜,他觉得能活着便好。
“李公子你怎么也来这边了?”杨威见墨殇撇过头,一脸愤怒的神色,便也不再去调戏他,“李公子,前面有家酒楼的酒不过,一起用用?”
少年摆了摆手,一脸不耐烦:“我不喝酒。”
“放手……放手……”墨殇转身便瞧见妹妹挣扎的厉害,一边去拖开那些按住妹妹身子的人,一边对着那些人大喊,“放开。”
那些人是杨威的手下,杨威没叫他们放手,他们自然不敢动弹。
只是这些人也觉得手下这个小姑娘有些可怕,她长的跟壮汉一样高大,力气还大的不像是个女子,更像是个男子。
他们要五个人才能制服她,这让这些人有些汗颜。
少年皱眉,对着杨威道:“杨公子,你还不准备放人吗?”
“放放放,怎么会不放呢。”杨威对着手下咆哮,“没眼神的东西,这可是李安公子,还不快放人。你们这群狗东西,还不过来给李公子道歉。”
李安摸了摸鼻翼,没有再接杨威的话。
墨殇这个时候知道了少年的名字,李安。
那天杨威赔了不少银子给墨殇,杨威转身的时候,眼里带着几分阴险和恶毒。
墨殇没有看到杨威眼里的神色。
后来的日子,李安特意给墨殇道歉,还请了大夫给墨殇治伤。
墨殇不是一个不懂见识的人,李安的眼里没有那些人眼里的神色,所以便也接受了了李安的好意。
李安这次据说是偷偷从家里逃出来的,他想来西域很久了,奈何家里管的太严,他想出来也是十分的困难。
尤其是墨殇在看到李安的包袱里厚厚的一叠银票的时候,吓的有些咂舌。
李安笑着看向墨殇:“你还没跟我介绍你家里的人呢?我好歹也算你们的救命恩人。”
墨殇这才意识到,他还未曾跟李安介绍过自己的父亲和妹妹。
“我父亲叫墨图腾,以前是个镖师,后来有了母亲,便再也没有在镖局做事了。”墨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妹妹叫墨雅,她很厉害的,武艺比我好。”
李安点了点头:“看的出来她武艺比你好。”
墨殇有些错愕的看着李安,有些惊讶的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李安摊手,对着墨殇说:“她长的比你高大,而且那日她动手的速度又快,自然比你厉害。”
墨殇:“……”
李安似乎对西域很向往,他想去很多的地方,墨殇为了报恩,便陪着李安走遍了尼西的大街小巷,李安最后干脆住在了墨殇的家中,对此李安还给了墨图腾一些银子。
墨图腾是个粗糙的人,他看着李安给他银子的时候,赶紧拒绝:“公子是吾儿的救命恩人,我不能收公子的银子。”
“我住到你家来了,还省下了住在客栈的银子,所以这些你应该拿的。”李安将银子放在墨图腾的手里,笑着说,“这几日多谢你们款待了,我玩的很开心。”
墨图腾是个老实人,见李安一直给他银子,最后只能拔腿就跑。
李安看着墨图腾的离去的身影,最后只能将银子递给了墨殇。
墨殇没有拒绝李安递过来的银子,他小的时候饿怕了,如今有银子拿,他自然是百般愿意拿的。
只是拿了银子的墨殇对李安更好,李安想要吃的东西,他就算跑上几十里路也会帮李安弄到手。
尼西国灯会,墨殇跟李安也去参加了。
他们走到明河的时候,墨殇指着明河告诉墨殇说:“我们这边有个传说?”
“哦?”李安似乎显然很有兴致,他笑着说,“什么传说?说来给我听听。”
李安笑的跟开心,一张俊俏的容颜有些夺目,让墨殇挪不开眼。
私下,他还是羡慕李安的容貌,像是一个俊朗的男子。
而他,长的太过于阴柔。
墨殇坐在河畔,笑着道:“我娘亲告诉我,在这里放花灯的话,在阴间的亲人都能收到他们的话语。不过,明河还有另一个传说,那么就是……”
“哥哥,李安哥哥……”墨雅从后面追了上来,“前面要放烟火了,快跟我一起去看,我带你们去。”
墨雅的身子高大,她在人群里要占一席之地太容易了,相反墨殇的身子太过于娇小,每次在这种人多的地方都会吃亏。
这些烟火十分的好看,是来庆祝尼西国立了太子特意从大秦买过来的。
眼花下墨雅一直看着李安,墨殇作为哥哥忍不住对着李安问:“你觉得我妹妹怎么样?”
“墨雅吗?我觉得墨雅还没有你好看。”李安看着墨殇,左瞧瞧右瞧瞧,“这些烟花没有大秦的好看,等你以后有时间的话,记得来大秦找我。墨殇,我可是拿你当自己亲弟弟看,在家里我那些弟弟还没有你对我好。“
墨殇有些怔住:“我对你好?”
“好呀。”李安撇了撇嘴,“我那些哥哥弟弟整日就想着我父亲的位子,他们对我好都是假的。墨殇,你对我好,是真的对我好。以后,你便喊我哥哥吧,我可比你大了。来日,只要我有饭吃,我就绝对不会让你喝汤。”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我为何要骗你——”
李安说的认真,墨殇也当真了。
从小,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话。
他长的太过于阴柔,周围的人都嫌弃他。
可是现在,李安说拿他当兄弟。
墨殇开心极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些烟花,真的很好看。
只是大秦……那个地方似乎有些遥远。
那一场烟火太过于炫目,以至于墨殇忘记了去打听杨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最后,妹妹和父亲惨死在杨威的手里,李安也莫名其妙的中了毒,他守在李安的身边的时候,却等来了一群黑衣人将李安带走。
那个时候的墨殇孤立无援,他像是一个孤单的浮萍,找不到人依靠。
在他的梦境,全是血……
父亲和妹妹的血,还有周围的大火。
墨殇忘记自己是怎么度过那段可怕的日子,他差点搭上了性命,差点死在沙暴之中,用尽全力走到京城。
他将身上唯一的银子去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再次看到李安的时候,他差点哭了出来。
李安还好好的,他没有害死他。
墨殇走了上去,对着他喊:“安哥,安哥。”
李安转过头来,脸上却是有些不耐烦,还有一些陌生:“你是谁?”
“安哥,是我啊,我是墨殇。”墨殇以为自己换了衣裳,李安便认不出自己,固执的说,“是我,是我。”
李安退后一步,眉头皱成一团:“最近怎么这么多想要和我攀亲的人,我告诉你我不知道这次科举的题目,一点消息都不知道,我父亲从来不会告诉我这些,所以你死了这个心吧。还有,你这个人怎么长的这么女气,真是……真是难看极了。”
李安说完,一脚踢开在身边的椅子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
墨殇脸色惨白,扶着一边的扶栏,才没有让自己倒下。
那夜,下了很大的雨,他在雨中走了一夜。
父亲,母亲,妹妹,都已经不在了,他独自跑到京城里来,可是那个人已经不记得他了。
当初明明约好,一起看烟花。
明明说不嫌弃他长的阴柔,拿他当兄弟。
一切,都是谎言。
墨殇跪在雨中,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难道他是个灾难,在谁的身边,谁就会倒霉,所以周围的人都避而远之吗?
“喂,你怎么在这里哭?”有人在对他说话,“要不要跟我走,我可以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还可以亲手杀了杨家的所有人。”
……
墨殇睁开眼,发现浴桶里的水已经凉了,屋子里有淡淡的檀木香味。
他伸出右手,看着手臂上的纹的红牡丹,笑的酸涩。
344:挑拨离间
萧意雪的病情时好时坏。
杜明实在不建议夏阮去瞧萧意雪,因为失去了理智的萧意雪,见谁都会攻击,下手绝对不留半分情面。
他的手臂,时常会被萧意雪弄伤。
杜若亲自看过父亲的伤口,所以在这个时候,也是劝着夏阮:“夫人,要不,咱们不去了?四小姐那个病……奴婢怕她伤了你。”
“我会小心的。”夏阮笑着对杜若道,“我都已经到了庄子上,若是不去和她说会话,怕是周围的人也会有样学样。”
杜若眉头微皱:“夫人的意思是?”
杜若实在不明白,为何夏阮执意要见萧意雪。
虽然,她心里也知道萧意雪是个好人,可是这再好的人也是有疯病的,若是夫人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而且夫人现在有了身孕,更是要十二万分小心。
想到这些,杜若难免有些担心。
夏阮看着杜若愁眉不展的样子,温柔地说:“我是她的弟妹,我若是嫌弃她,周围的人肯定也会学我的。杜若,我不得不去看她,而且,四姐当初也是为了侯爷,才会变成这样的。无论来日四姐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尽我所能好好的照顾好她。”
若是她都不去看萧意雪,怕是庄子上的人都会跟着学。
连她这个做弟妹都嫌弃萧意雪,其他人更是可以厌烦萧意雪了。
如今的萧意雪被人活活的逼疯,本就有些可怜了,若是周围的人还对她冷言冷语漠不关心,那么她想必会觉得对这个世界没有依恋了。
前世,她便觉得萧意雪是个可怜之人,所以这世和萧九成亲后,夏阮便想好好的照顾萧意雪。
她不会嫌弃萧意雪是疯子。
她要让周围的人知道,她这个南萧的主母,是绝对没有半分嫌弃萧意雪是个累赘。反而,她对萧意雪要恭恭敬敬的,让下人们都不敢小看萧意雪。
杜若见夏阮这样说,虽然有些介意,但是还是点头:“奴婢和小兰陪着夫人去。”
夏阮见杜若松口,忍不住笑了起来。
从主院到萧意雪住的听雪苑需要半盏茶的时间,夏阮的身后跟着杜若和杜兰,还有六子和贾黑。这些人是她从夏家带过来的人,所以用这也放心。
听雪苑不比林姨太太住的院子宽敞,但是也有足够明亮。
刚到听雪苑门口,玄英便走了出来。
“奴婢见过夫人。”玄英乖巧福身给夏阮行礼,“夫人,四小姐在屋里等你呢。”
玄英对夏阮客客气气,丝毫找不出冒犯之意。
这样的人,却让夏阮忍不住多看了一看。
和春儿比起来,玄英就聪明太多了。
她不骄不傲更不会自恃甚高,不该做的事情绝对不会去碰。这样的她,规规矩矩的像是一个普通的下人。
可是若是稍微注意一点,便会看出来,其实玄英也没有太安分。玄英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那种香料夏阮从前闻过,这是从西域运来的香料,一小瓶就值一根金条,这样的香料若不是大户家的小姐,绝对是用不起的。
可是,这样名贵的香料,却用在玄英这个下人的身上。
因为这股香味太过于清幽,所以很多人都会分不清,会将这种香料和便宜的桂花香搞混,可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
这种香料之所以名贵,就贵在它有清气凝神的功效,还不会闻出半分药味。香味持久又不刺鼻,当人闻久了便会下意识里被散发这种香味的人吸引。
任何女子都会注重自己的仪容,玄英也不例外。
她要给林姨太太留下好印象,就不能像春儿一样越了规矩打扮。但是,她这一招,却比春儿更厉害。
夏阮进了屋子,只见软榻上坐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
女子梳着一个简单的发髻,脸上略微有些惨白,但是依旧姿容出色,像出水芙蓉一般清婉。
而这个女子,正是萧意雪,从前南萧出名的美人。
萧意雪的面容和萧九略微有些相似,一副清贵的模样,她对着夏阮淡淡的笑:“三弟妹,你来了。”
“四姐。”夏阮对着萧意雪笑了笑,然后挥手让杜若将东西拿了进来,“我从前听闻四姐喜欢古琴,所以今日的小礼,还希望四姐喜欢。”
从前的萧意雪在东阳县是出了名的美人,她不止容颜娇媚,还能弹一手好琴。正是因为萧意雪这样优秀,所以张家那位恶少,才会想尽办法逼迫萧意雪嫁给他。
可惜,他并没有好好的对待萧意雪,而是狠狠的将美玉似的女子,狠狠的摔碎在地。
夏阮从杜明的口中得知,萧意雪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喜欢弹奏一些曲子,只是那些曲子太归于凄凉,很多时候杜明都听不下去。
夏阮想,萧意雪还有地方发泄内心的不满,这也是一件好事情。
总比,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好。
若是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那么有朝一日爆发出来,后果会十分的可怕。
果然,萧意雪在听到夏阮说古琴的时候,眼里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这……给三弟妹您添麻烦了。”
“这都是小事。”夏阮笑着回答萧意雪,“只要四姐你喜欢便好。”
杜若将古琴抱了进来,慢慢地放在萧意雪身前。
这张琴是夏阮费了不少心血弄回来的东西,不懂琴的人,自然瞧不出它的好,可是懂琴的人,一眼便能看出它的名贵之处。
玄英看着杜若手里那张平淡无奇的古琴,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挑。
这几年来侯爷送了不少的古琴过来,每一张古琴都是侯爷精挑细选的,所以四小姐见名贵的东西也是见多了,又怎么会被夏阮送来的普通的古琴所吸引呢。
玄英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嘴角的笑意出卖了她心里的想法。
萧意雪从杜若的手里接过古琴后,忍不住微微一怔,她伸出手拨弄了一下琴弦。
“铮……”
古琴发出一声脆响,萧意雪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玄英忍不住笑着问萧意雪:“四小姐这琴如何?”
萧意雪没有说话,只是指尖微颤。
过了一会,萧意雪才抬起头看着夏阮:“这是?……是千年梧桐木……”
“这张琴名叫九霄环佩,据说这天下也只有四张类似的琴。两张在雷家传人六少爷手里,一张在宫中安贵妃收里,一张便是四姐手里的了。它声音温劲松透,是我特意从蜀地找人带回。”夏阮笑着解释,“梧桐作面,杉木为底,通体髹紫漆,也只有雷家的人能做出这样的琴。不知四姐您喜欢吗?”
萧意雪的脸上出现了错愕的神色,然后慢慢的笑了起来。
她爱不释手的抚摸着眼前的古琴,拼命的点头:“果然是出自蜀地雷家人的手,这……太珍贵了。”
蜀地世家雷氏,制作的古琴是千金难得,曾有人称雷氏做的古琴为“仙乐”。
只是这样的琴也会挑选人,若是稍不懂琴的人,便会觉得这张古琴太过平淡,发出的声音不够清脆,不适合弹奏。但是萧意雪自小学琴,夏阮相信萧九都能这样优异,萧意雪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果然如夏阮所料,萧意雪见到古琴的时候,露出了难见的笑容。
萧意雪是真的很喜欢手下的古琴,所以笑容也越来越浓,在一边的玄英的眼里,却是十分的碍眼。
“夫人送的琴果真是难见的好东西,只是……怕是很贵吧?”玄英故作担心,“奴婢听闻雷氏的所制的古琴是千金难买,难道夫人将府里的所有的银子拿去买这张古琴了?看来,夫人是真的对四小姐很好,府里所以值钱的东西,怕是都换了银子了。”
玄英说的轻松,像是在称赞夏阮对萧意雪好。可是实际上却在嘲笑夏阮,将长安侯府里的所有银子拿去换了这张古琴。
萧意雪不喜欢过于奢侈,所以玄英的话,让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萧九刚为长安侯,这府邸里又能有多少银子呢?夏阮的嫁妆的确很多,但是再多也不能这样挥霍,若是夏阮再这样不节制的乱用银子,长安侯府怕是很快就会空有其表了。
萧意雪的手从古琴上收了回来,“三弟妹,这琴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三弟妹还是卖掉吧,还能换掉银子。”
萧意雪虽然这样说,一双美目却依旧忍不住多看几眼眼前的九霄环佩。
她,的确很爱这张古琴。
这古琴如同夏阮所说,音质清透,如同泉水一样让人觉得清澈。
但是萧意雪不愿意为自己的喜爱,让夏阮将长安侯府里值钱的东西都变卖掉。她现在就萧九这样一个弟弟,她的以后还要依靠这个弟弟,又怎么能让弟弟在钱财上为难。
就算再舍不得手下的古琴,萧意雪却不得不让夏阮将古琴卖出去。
这样名贵的古琴,怕是能卖不少银子。
玄英得意的笑着,将目光投向了一边的夏阮。
她倒是想看,夏阮接下来怎么来处理这样尴尬的场面。
若是处理的不好,怕是萧意雪以后都会讨厌夏阮了……
想到这些,玄英的心里更得意了。
345:狰狞面目
蜀地雷氏一族所制的古琴,乃是天下闻名。
连皇室也不过只有一张雷氏传人亲手所制的古琴,可想这九霄环佩有多珍贵。
萧意雪自小学琴,她当然知道手下的古琴是罕见的珍宝,它价值连城。
她的确很喜欢这张古琴,但是她更心疼买下这张古琴的银子。
她不敢想象,买下这张琴需要多少银子……
她没有问夏阮,因为她怕知道数字后,自己会忍不住训斥夏阮。
萧意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着夏阮又重复道:“三弟妹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张琴……我不能收,所以你还是带回去吧。”
萧意雪很明确的拒绝了夏阮的礼,可夏阮却一点也不着急。
夏阮的动作落在玄英的眼里,玄英以为夏阮傻了眼,才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玄英在一边说,“四小姐还是和从前一样心疼侯爷,宁愿自己吃苦,也不愿意让侯爷受罪。”
说完玄英又转眸看着夏阮,“夫人,奴婢帮你将这张琴送回去吧?”
只是,夏阮的脸上仍然没有出现玄英期待的神色,夏阮似笑非笑的看着玄英,淡淡地说:“不必,这琴我并未用一个铜板。”
夏阮话音刚落,萧意雪便看着夏阮,一脸震惊。
这闻名天下的九霄环佩,怎么可能不花一个铜板就拿到手了?这对于萧意雪来讲,就好比有人告诉她,六月会飞雪一样,让她觉得完全是胡编乱造。
所以,萧意雪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玄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故作疑惑:“不花钱?难道这不是九霄环佩,是别的古琴……这些年也有不少人送贵重的古琴给侯爷,想必是侯爷也是觉得这古琴珍贵,所以才会让夫人送给四小姐吧?侯爷还是和从前一样,总会将好的东西拿给四小姐呢。”
玄英开始帮夏阮‘解释’却又是曲解。
若这张古琴不是九霄环佩,那么夏阮说此琴出自蜀地雷氏一族的手,便也是胡编,等于是在欺骗萧意雪。而且,这几年来,萧九的确一直送古琴给萧意雪,但是那些古琴是从何而来,这个萧意雪便不知晓。
这张琴若是外人送给萧九,而夏阮又从萧九的手里将古琴拿过来送给萧意雪,用来博取萧意雪的喜爱,那么便是得不偿失了。
毕竟,这是别人送萧九东西,而不是送给她夏阮的东西。
这显然是借花献佛。
萧意雪紧紧的咬住下唇,眼里也有些犹豫:“可是,这的确和书上说的九霄环佩是完全一样的,我听这琴的声音,也是像出自雷氏一族的手。”
玄英被萧意雪的话堵的说不出话来,她不懂古琴,刚才萧意雪随意的拨弄琴弦,她只是觉得声音有些平淡还有些刺耳。
平日里,萧意雪弹奏的古琴,她一点也听不懂,却依旧附和说萧意雪弹的极好,很多时候萧意雪都只是淡淡的笑笑,并不和玄英多说。
对于这样冷淡萧意雪,玄英能做的便是故意提起张家,提起萧意雪曾经的痛处。这样,萧意雪便会最后自己折磨自己,然后彻底的失去理智。
若不是杜明多事一直让人给萧意雪服用那些汤药,萧意雪这病怕是再也治不好了。
玄英觉得杜明这个老头多事,若是萧意雪彻底的疯了,她才有机会从庄子里被调到长安侯府里。她这些年来假装精心伺候萧意雪,也是为了能让萧九记得她的存在。
否则,她容颜又不出众,更没有厉害的才艺,萧九怎么会记得她。
想到这些,玄英暗自咬牙,转身又笑着说:“前些日子我听闻六皇子曾送了不少贵重的东西给侯爷,不知这其中有没有这九霄环佩。六皇子现在在朝堂上的地位堪比太子,所以奴婢觉得六皇子是想和侯爷走近一些,所以才会到处派人去找珍贵的东西送给侯爷。现在的侯爷可厉害了,他……”
“放肆……”萧意雪皱着眉头,对着玄英拔高了声音,“朝堂上的事情哪里容得你说三道四,侯爷和六皇子的事情是你能说的吗?”
玄英吓的跪在了地上:“奴婢知错了。”
她委屈的看着萧意雪,一张容颜要多可怜便有多可怜,眼里噙着泪水,只要轻轻一眨,泪水便会滚落下来。
萧意雪看着这样的玄英,也不好再多责备。
只是玄英这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传了出去,外面又不知会传出多少谣言。
她从前虽然是张月朗的小妾,但是还是明白谣言能害到多少人。她不希望这样的谣言出现在萧九的身上,她自小疼爱这个懂事的弟弟,从不会逆了弟弟的心意。
张家和杨阁老来往密切,朝堂上的事情,她多少也能听到一些。
大皇子当初嚣张不可一世,可如今却落得如今的下场。
谁又敢肯定,六皇子不会是下一个大皇子?
现在建广帝独宠安贵妃,而安贵妃又在太后去世建广帝最伤心的时候有了身孕。建广帝便将安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当做是上天送来安慰他的贵礼,所以建广帝对安贵妃也是越来越好,若是安贵妃生下男婴,建广帝或许也会破例将这襁褓里的孩子封为太子。
所以,萧意雪是不太赞成萧九和六皇子走的太近,有些事情还是要看长远一些。
还好她这个聪明的弟弟,婉拒了六皇子一次又一次送来的礼,很明确的摆正自己的想法。
对此,萧意雪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现在,玄英居然又在她的面前提起六皇子,说六皇子和萧九来往密切。若是这张古琴是六皇子送到萧九的手里,萧意雪便敢当着萧九的面砸烂这张古琴。
无论她有多喜欢这张古琴,可也不如自己弟弟的性命重要。
她牺牲了自己一生的幸福,换来自己家人的安稳。她不希望到了这个时候,残破不堪的她还要每日过着胆战心惊的日子。
“你起身吧。”萧意雪秀眉微蹙,“以后要说话要注意分寸,你是我身边的人,若是这话传了出去,还有人以为是我的主意。”
玄英颤抖的厉害,她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眼角有泪划过。
她撇过头去,装作不想萧意雪看见她的泪。
萧意雪一时有些怔住,开始想是不是自己话说的太重。
她不知为何,此时竟觉得有些头疼,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内心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吞噬她一样,让她觉得有些痛苦。
这个时候玄英送了茶水过来,萧意雪想都没想,便从玄英的手里接过茶水,一口饮尽。
萧意雪饮了茶水后,夏阮才解释道:“这件事情,是我的不是,怪我没有和四姐你说清楚。雷氏六少爷亲自一人制作的琴,只有四姐手里这张九霄环佩。其他的琴,都是六少爷和其他人一起制成。六少爷向来珍惜这张琴,他会愿意送给我,也是因为听闻过四姐你的大名。他曾说,听闻四姐在醉仙楼弹奏过一曲,便终身难忘。”
萧意雪抬起头,看着夏阮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
“醉仙楼,他……他听过?”萧意雪的嗓音有些颤抖。
夏阮点头:“他说,那一日他在玄字号房中。”
萧意雪忍不住苦涩的笑了笑:“原来如此。”
这件事情若不是夏阮提起,她已经快要彻底的遗忘了。
萧九十四岁生辰的时候,她将这些年存下的银子在醉仙楼包下天字号房,做了萧九最爱吃的菜肴。萧九那一日很高兴,他笑着对萧意雪说:“四姐,今日我也赠你一样东西。”
萧九送来的琴,比她平日里用的都好。
萧意雪当时高兴极了,抱在怀里爱不释手。
“四姐若是喜欢,便亲自为我弹奏一首吧。”萧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就弹前几日我送四姐的琴谱里的那一曲。”
萧意雪将手中的古琴放好,笑着道:“伯牙曾弹一曲《高山》赠知己,今日我便弹一曲《流水》赠三弟。”
萧意雪那时心情很好,没有周围的纷纷扰扰,母亲和弟妹皆在,所以那曲颇有韵味的曲子,也弹奏的让她十分满意。
只是,这件事情太久了,久到萧意雪都快忘记了当时自己的心情。
今日听夏阮这样一说,她的确是记得她包下天字号房,却没有包下玄字号房。两间客房的距离不算近,却也不远。
若是有琴声,怕也是能听见一些。
萧意雪看着手里的古琴,忍不住又拨弄了几下:“那当真要谢过六少爷了。”
“六少爷说这琴没有人来弹,放着也是放着,太可惜了。”夏阮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他相信四姐的琴技,所以也希望四姐喜欢。”
萧意雪笑着,却又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她觉得头疼越来越疼,也不知道为何,居然觉得头像是要裂开了一些。
本是很开心的事情,为何她有这样的反应。
“夫人,世子如今已经有三个月了吧?”玄英看着夏阮微微隆起的小腹,“这日子过的真快呢?”
夏阮注意到萧意雪的脸色,便没有回答玄英的话。
而此时,萧意雪抬起头来,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她面目有些狰狞的看着夏阮:“你的孩子?三个月了?三个月了吗?”
346:缺陷
只听见‘啪’的一声,萧意雪将眼前的九霄环佩挥落在地。
她扶着额头,眼眶红的厉害。
夏阮起身有些担忧的看着萧意雪:“四姐?你怎么了?”
“孩子……孩子……”萧意雪也站了起来,然后往后退后几步,“不是这样的,不是……”
杜若意识到萧意雪此刻快要失去理智,她赶紧将夏阮护在身后。
“夫人,退后一些。”杜若皱着眉头对着屋外的人喊道,“来人,快来人,都进来。”
杜若话音刚落,萧意雪便顺着玄英的目光看着夏阮微微隆起的小腹。
顷刻间,萧意雪便冲在了夏阮身前,对着夏阮大吼:“我的孩子没有索你孩子的命,为什么你要杀了我的孩子……三个月,他都三个月了。”
萧意雪说完便要动手,夏阮赶紧退后一些,六子从屋外冲了进来,抓住了萧意雪的手。
此时,六子也顾不得他是下人,而萧意雪是小姐了。
夏阮脸色有些苍白,然后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昨日便让杜兰告诉六子和贾黑陪着她一起来,她当时就是害怕萧意雪会失去神智,对着她胡乱的攻击。萧意雪的确是个可怜人,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还是失去了理智的萧意雪呢?
她要保住肚子里这来之不易的孩子,任何人不能伤害她的孩子。
这是一个做母亲,必须要做的事情。
萧意雪被六子抓住右手后,忍不住摇头,一张清秀娇媚的脸,其实看起来更是惨白。
“贾黑,赶紧去请杜大夫过来。”夏阮一边冷静的吩咐贾黑去请杜明,转身又对着玄英吩咐道,“站着做什么?还不把四小姐扶进屋子里?”
夏阮的声音太过意冷硬,让玄英下意识里便听从了吩咐,和六子一起将萧意雪扶进了里屋。
夏阮俯下身子将地上的九霄环佩捡起,因为萧意雪刚才的力气太大,所以这古琴已经被摔坏了一角,这琴有多贵重,她比谁都清楚。
很多事情,她说的简单,实际上却比这个更复杂。
这样贵重的东西,雷氏的人又怎么舍得轻易是送人。
雷六公子的确是很欣赏萧意雪的琴技,但是……
夏阮起初想要重金买下这琴的时候,雷六公子是不同意的。
雷六公子在信中婉拒,并提道,他亲自制作的古琴,只有他的未来的妻子才能拥有。
为此,夏阮多少觉得有些头疼。
这是她打算要送萧意雪的礼物,要送便要送最好的,若不是最好的,她也不愿意送。
但是雷六这话,显然是在为难她。
雷家如今的族长雷六公子,是个性子怪异的人。他心情好的时候,可以和下人们说说笑笑,将贵重的东西随便的送人。可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便会几个月足不出户,在家研究怎么制作更好的古琴。
这样的男子,实在不是一个良婿。
而且,雷六信中的意思,也并没有想娶萧意雪的意思。
萧意雪容貌再出众,琴技再厉害,她如今在别人的眼里,也不过是被休掉的弃妇。雷氏这样的有名有声的大家族,又怎么会让萧意雪这样的女子做主母。
夏阮用了不少的办法,想让雷六公子将手里的古琴卖出来。最后,雷六问夏阮,为何执意想要买他手里的古琴。雷氏的古琴虽然天下闻名,但是这天下闻名的古琴,不止雷氏一家能做出来。其他的人家,也是可以做出来的。比如江浙的北家,又例如荆州柯家。
北家和柯家的做的古琴的确也是不错,但是夏阮看过这两家做出来的古琴,却十分不满意。
这两家做出来的古琴太过于奢华,尤其是北家甚至还会在古琴上涂上金粉,来彰显这张琴的贵重。
华而不实。
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雷六,又特意写道,再好的古琴若是没有遇见一位能驾驭它的琴师,便如同名贵的明珠被沙子掩盖住了一样。这九霄环佩的确很好,可是试问这个世上又有几人能驾驭九霄环佩?六公子这些年没有将这价值连城的九霄环佩卖出去,想必也是因为没有一位厉害的琴师能驾驭此琴。
这封信送出去以后,雷六没有再回信给夏阮。
等了很久,连柳昌元都劝夏阮,让她重新找古琴的时候,雷六却亲自派身边的小厮将古琴送来了。
雷六只写了一句话给夏阮,知音难求。
夏阮叹了一口气,看着手中的九霄环佩,又忍不住抬起头看着桌上的茶盏。
“杜若,你过来。”夏阮想了想对杜若道,“将这杯茶水拿下去,去看看,这茶水有没有什么问题。”
萧意雪的病情虽然时好时坏,可是也不会轻易发作。刚才玄英只是说了一句话,便让萧意雪发狂,可是让夏阮觉得奇怪的事情。
杜明的医术她自然是相信的,杜明说能控制住萧意雪的病情,那么便是有把握的。
可是这段日子萧意雪的病情却没有太多的好转,这让杜明有些惊讶,却也让夏阮有些怀疑。
杜明不是口出诳言之人,他根本没有必要欺瞒夏阮。
所以,萧意雪身边的东西,必定是有问题的。
杜若点头,很快便将茶盏端了下去。
杜兰扶起夏阮重新坐下,看着夏阮手里的古琴道:“这琴?坏了吗?”
“只是碰坏了一角。”夏阮看着手里的九霄环佩,轻声道,“你去将这古琴放好,就放在内室的桌上。”
杜兰从夏阮的手中接过古琴,言语里带着一些惋惜:“这……这琴想必很贵吧,可惜缺损坏了这一角。夫人,四小姐这病……以后夫人还是少来吧。”
“不碍事的。”夏阮揉了揉眉心,“四小姐刚才的话你可听清了?”
杜兰从古琴上挪开了目光,看着夏阮道:“夫人您说什么?”
刚才玄英不过只是提起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但是萧意雪听了这话,却好似换了一个人一样。顷刻间,萧意雪脸上温和的笑容变成了狰狞,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萧意雪对着她道‘我的孩子没有索你孩子的命,为什么你要杀了我的孩子……三个月,他都三个月了。’
夏阮没有再说话,杜兰便也没有追问,只是去将手中的古琴去摆放好。
夏阮此时已经分了心神,她开始想萧意雪话中的意思。
当初,她只是知道萧意雪被张月朗折磨的不成人样,但最后不知为何,张月朗用‘善妒’的借口,写了一纸休书给萧意雪。
萧意雪自小养在闺中,也见过自己父亲三妻四妾,所以她比谁都习惯了这样的人生。女子的一生,不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求丈夫对自己真心。
萧意雪妥协了,她为了南萧,为了母亲和弟妹,咬牙答应了张家的亲事。
甘愿为妾,嫁入了张家。
从前的萧意雪和她从前一样,想过来日觅得一好夫婿,和丈夫白头偕老。夏阮想起了前世,她就算最后知道了唐景轩是什么样的人,却依旧痴心的希望唐景轩能回头,变成从前的样子。可是,唐景轩娶了不少小妾,她要笑着装作大度,和这些小妾姐妹相称,装作贤良温顺。
很多时候,她也恨自己,恨自己的大度,恨自己的贤良温顺,这都都不是发自她内心的想法,这是她不得已的淑德。
就算这样,唐景轩却依旧背叛了她,和自己的堂妹走到了一起。
萧意雪的日子又是怎样的呢?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萧意雪从一个温顺又乖巧的女子,变成了现在如同恶魔一样的狰狞的模样。
萧九前世未曾将过,今生也是一样。
很多时候,萧九似乎不想告诉她太多,怕她担心。
玄英这个时候从里屋走了出来,她对夏阮行礼:“夫人,奴婢已经将四小姐捆住了,四小姐不会伤害你了。”
夏阮敛了心神,挑眉看着玄英:“捆住?”
“回夫人话,是的。”玄英露出为难的神色,“四小姐一发病,就会变成这个样子。奴婢这样做,也是不得已的……从前四小姐失去心智便会拿刀割自己的手腕,奴婢害怕……”
说着玄英便忍不住哭了起来。
夏阮看着玄英,半响后问道:“你在四小姐身边伺候了几年?”
玄英不知夏阮为何会这样问起,只是解释道:“从前四小姐尚未出嫁,奴婢便在四小姐身边伺候。后来四小姐回来之后,奴婢又从林姨太太身边,回到了四小姐身边伺候。这样算下来,奴婢已经在四小姐身边伺候了九年了。”
“九年?”夏阮似笑非笑,“九年,感情应该很深了吧?”
玄英一脸疑惑,她不知夏阮为何会说这样的话。
只是这九年来,萧意雪的确很多事情都十分的相信她,她有的时候刺激萧意雪,让萧意雪失了心智,萧意雪就算清醒了记得她做的事情,也会当她是无意的。
下意识里,萧意雪是相信她的。
所以,玄英点头:“奴婢伺候在四小姐身边多年,四小姐对奴婢很好,奴婢也一直记得四小姐的大恩大德。”
347:示威
玄英是萧意雪乳娘唯一的孩子,所以很多时候,萧意雪下意识里会对玄英无限的纵容。
九年的时间,足以让萧意雪不再怀疑身边的玄英。
只是,九年时间的陪伴,却依旧让玄英能对萧意雪下毒手。
夏阮听完玄英的话,才道:“去将绳子松开。”
玄英一脸错愕的看着夏阮,赶紧辩解:“可是夫人,四小姐现在已失了心智,她会伤害你的。”
“是吗?”夏阮站了起来,朝着内室走去,再也没看身边的玄英。
其实,她很想知道,在她来之前,萧意雪是不是刚用过药。
若是刚用过药……
所谓是药三分毒,而茶又可以解药性,有些茶叶甚至可以改变药的药性。所以,刚才她才会对萧意雪用过的茶水生出疑心,让杜若去检查这杯茶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杜明见夏阮走了进来,赶紧行礼:“见过夫人。”
“四小姐的病情怎么样了?”夏阮看着发丝凌乱的萧意雪,被人用又粗又硬的绳子捆着,眼睛一片迷茫,没有半分灵动的神色。彷佛,刚才那个拿着古琴和她说笑的人,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杜明叹了一口气:“这……四小姐想必是受了什么刺激,又没有按时的服用药,才会这样。”
杜明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他自己的内心也纠结的厉害。
他从女儿的口中听闻夏阮今日会来看萧意雪,所以今天的药方他还特意多加了几味宁神的药,这些药平日里因为太过于贵重,他很少加在萧意雪的汤药中。
玄英听了杜明的话,有些不悦道:“怎么可能,奴婢亲自将药送到屋子里,看着四小姐亲自服下的。若是杜大夫不相信,可以问问这屋子里的其他下人,她们也是亲自看见小姐服下这汤药的。”
杜明见玄英咄咄逼人,便不敢再说话了。
他不敢得罪玄英。
玄英是个聪明人,这庄子上的丫环和小厮私下都收了玄英不少好处,所以周围的人都认为玄英是个尽心服侍四小姐的人,绝对不会做出那些阳奉阴违的事情。
果然,玄英话音一落,在屋子里的其他小丫环也跟着附和,表示她们亲自看到萧意雪服用了汤药。
这样一来,周围的人都会认为杜明是个庸医,根本不能治好四小姐的病,所以才将责任推到她们身上。
“先给四小姐松绑,四小姐不是罪人,她是萧家四小姐,怎么能被你们如此对待。”夏阮皱着眉头,对着身边的六子吩咐,“六子你去。”
玄英赶紧打断了夏阮的话:“夫人,不行的……四小姐她此刻失去了心智,会伤害到你的。夫人,你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小世子着想啊。小世子现在都三个月了,他还小……不能这样的。”
周围的丫环看着夏阮的神色,颇为有些不善。
在她们的眼里,夏阮这样做是完全不对的。
毕竟,萧意雪平日里再好,可是现在的萧意雪失去了理智,伤害人的时候也会伤害到她们。所以夏阮这样做,在她们的眼里,完全就是无理取闹。
杜明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对着夏阮肯定道:“老奴也觉得该给四小姐松绑,此刻若是再绑着四小姐,会让四小姐的病更重。老奴给四小姐下针,四小姐一定会安静下来的。”
夏阮点头,对着杜明笑:“辛苦杜大夫呢。”
六子推开玄英,目露凶光:“让开。”
玄英见到六子魁梧的样子,一时也有些胆战心惊,她不敢和六子嘴硬,不得不退后一步。
六子从前是在江湖上行走的人,而且六子的武艺也不差,这些年来他在夏阮的身边忠心耿耿,所以面对玄英的时候,眼里的厌恶是怎么也挡不住的。
“夫人,奴婢求你了,求你保重你自己的身子。”玄英咬住下唇,想了很久才跪在地上,“奴婢求了你,不能给四小姐松绑。夫人,奴婢已经告诉你了,四小姐会伤了你的,你为什么就不听奴婢的劝呢?若是夫人你出事,就不要责怪奴婢没有事先提醒你。”
玄英一跪下,屋子里的其他丫环也就跪了下来。
一时间,屋内全是抽泣的声音。
六子忍不住踹了玄英一脚,对着玄英就怒吼:“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只是一个下人,你居然敢威胁夫人。也不找个镜子好好的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下贱的东西,还敢如此在夫人面前说话。夫人做事,是你能指手画脚的吗?”
六子是武夫,下手极重,他这么一踢,居然将玄英踢的再也跪不稳,最后瘫软在地。
玄英疼痛难忍,浑身冒着冷汗。
六子说的没错。
夏阮是长安侯夫人,就算夏阮做错,也轮不到她们这些下人出来说三道四。
她刚才也是太急,才会口不择言说出那些话。
此时的玄英想要说话,却发现疼痛太过于剧烈,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六子的动作和话语让周围的人丫环也闭了上了嘴,甚至连哭泣声也消失的干干净净。她们再喜欢玄英,也不敢再出言帮忙了,夏阮是长安侯夫人,手里握着她们的命,想让她们来日如何便会如何。
夏阮唇角微微挑起,她知道六子的脾性,今日也是她给玄英一个警告。
她前世恨极了自己的大度和贤惠,此生,她不会再做那个贤惠之人。
凡是窥视她丈夫的人,她一个也不会宽恕。
“六子,给四小姐松绑。”夏阮没有去看地上有些凄惨的玄英,“小心一些。”
六子听见夏阮说话,对着玄英啐了一口,才转身给萧意雪松开了身上的绳子。
萧意雪显然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她此刻看着蚊帐,一句话也不说,双眼一点神色都没。
杜明赶紧拿起银针,很快便给萧意雪下了几针,萧意雪的眼睛眨了眨,才缓缓地闭上。
这期间,萧意雪一点也没有反抗,像是没有生命的木偶一样。
过了一会,杜明才将银针取下,他抬起头看着银针上的颜色,眼神有些怪异。
“杜大夫,今日的事情,辛苦你了。”夏阮见杜明疑惑,知道杜明想说话,便直接打断了杜明的思路,“六子,送杜大夫回去。”
杜明也是聪明人,他站了起来,跟夏阮行了礼:“那么老奴就先退下了,晚点我会将药方送过来。”
夏阮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在这个期间,夏阮没有让屋子里的跪着的丫环们起身,丫环们也不敢做声,只能继续跪着。
玄英脸色惨白,清秀的小脸上,更是委屈极了。
萧意雪安静的躺在床上,夏阮也注意到萧意雪的手腕上,被刚才的绳子勒出了不少的印子。只是短短的一会,便让萧意雪的手腕看起来有些红肿,若是捆上一天,那么萧意雪也不知道会难受成什么样子。
萧意雪若是半途醒来,看到自己身上的绳子,想必会忍不住大哭吧。
陪在她身边九年的人都如此的嫌弃她,那么她这一生还有什么意义?
夏阮将萧意雪的手腕放进被窝里,又给萧意雪盖好了辈子,才对着屋子里的丫环们道:“以后,若是四小姐再发病,你们便去找杜明大夫,谁敢用绳子再捆四小姐,我便用这些绳子将她捆住,丢在前面结了冰的池子里去。”
夏阮的话,让屋子里的小丫环们想起了被春儿。
春儿在池子里泡了一会,结果活活的冻残废了。
她们赶紧给夏阮磕头:“奴婢知道了。”
夏阮见丫环们回答了,言语才温和了一些:“我知道这样也辛苦你们了,所以这个月开始,你们的月例银子,我会翻倍给你们。若是伺候的好,以后月例银子会更多,所以四小姐这边,也要劳烦你们多照顾了。”
“夫人折煞奴婢了。”丫环们几乎异口同声说出这句话。
她们以为自己会被责罚,却没想到夏阮居然会给她们翻倍的月例银子。
这让屋子里的丫环们,一个个都有些惊喜的差点笑了出来。
玄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再不甘心,也要和夏阮说谢谢。
夏阮让屋子里的丫环们起身,才慢慢的朝着屋外走去。
杜兰跟在夏阮的身后,有些愤怒的说:“夫人,刚才那个玄英,真的是太过分了,她怎么能这样和夫人说话,还好六子哥帮夫人出气了,不然奴婢真的要气死了。”
“有什么好生气的?她只是一个下人。”夏阮唇畔挂着一丝笑,“有些事情,也不过是她痴心妄想而已。”
杜兰见夏阮这样说话,便也没有继续再纠结玄英的事情。
毕竟,在杜兰的眼里,玄英也只有今日说错了话而已。
平日的玄英,也是个乖巧懂事的丫头。
但是,夏阮的想法和杜兰却不一样。
她的心里此刻有一个大大的谜团,为何春儿和玄英这样的人,可以在南萧呆了这么久。
她的丈夫不是一个愚蠢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春儿和玄英这些丫头的心思。
只是,丈夫为何不动手?
这里面的事情,她有些想不明白。
348:相克
有些男子,生来便不屑和女子一样,为鸡毛蒜皮的小事精打细算,凡事更要锱铢必较。
比如她的父亲。
所以后宅的事情,一般都是女人的天下。
夏阮在内心叹了一口气,觉得南萧的后宅真的是太乱了。
她也不是没有见过勾心斗角,但是从前岳老太太也绝对,不会让能伤害到自己儿女的丫环在宅子里呆下去。
哪怕,当初岳老太太十分的讨厌唐景梵,也没有让唐景梵沦落至此。
所以,夏阮不懂林姨太太是真的不知道这些,还是有别的原因。
但是,丈夫也不知道这些吗?
夏阮停下脚步后,杜兰忍不住疑惑:“夫人,您怎么了?”
夏阮没有回答杜兰的话,只是觉得心里的疑团一日比一日大。
过了半响,夏阮才道:“去让你姐姐和父亲在西月亭里等我。”
杜兰虽然不知道夏阮为何会这样说,但是还是乖巧的点头。
杜兰刚要走,夏阮又叮嘱,“不要让其他下人跟着,谁也不能。”
“奴婢知道了。”杜兰这次的动作很快,转眼就消失在夏阮的眼前。
夏阮紧紧的攥住了衣袂,南萧被大火烧了之后,就烧死了不少的奴仆。可是不该烧死的,一个都没有烧死。比如这些一个比一个更恶毒的下人,这些人依旧活的好好的。
她的丈夫是个优秀又夺目的男人,有不少的丫环想要爬上他的床,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世上爱慕虚荣的人不少,又有那个永远清高不染尘埃。而且,她的丈夫那张容颜,就算不能站在现在这个高度,只是一个普通的少爷,便已经能让这些丫环动心了。
只是,为何这些丫环,全部都是林家的人,几乎还是从前和表小姐有过来往。
夏阮仔细的想了很久,却怎么也想不透,这个表小姐到底是什么想法。
若是表小姐心中有萧九,但是为何表小姐又暗地里指使这些丫环爬上萧九的床。若是真的爱一个男子,便恨不得和这个男子长相厮守,又怎么会轻易的将这个男子让出去呢?
若不是喜欢,那么又是为什么呢?
夏阮慢慢地朝着西月亭走去,路上的风景也没有让她生出半分兴致。一阵寒风吹了过来,让夏阮下意识里忍不住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将小腹盖住。她忍不住失笑,想起肚子里的孩子,才觉得本来抑郁的心情好了一些。
在这后宅内,她想保护丈夫和腹中的孩子,就永远不能做那个善心之人。
杜兰曾经也好心将快要冻死的茴香带回来,结果却被茴香利用。
她还知道在丹阳县的庄子上有个善心的老人,将被野兽咬伤的孩子带回来,将孩子救活了。结果这个孩子伤口一好,就偷了老人的银子,还在老人的饭菜里下了砒霜。等周围的人发现这个老人的时候,老人已经全身腐烂,面目全非。
当时有人大哭,说为什么老人这样好的人,都要死于非命。
她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没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这个世上,你要做好人,就要想到会被背叛会被欺骗。
就如她当初付出一切,就差拿性命去疼爱夏雯,结果却被夏雯夺取了自己的丈夫。
所以,此生,她不可能善良。
夏阮到了西月亭的时候,杜明和杜若已经在亭中等候,而杜兰见她走来,便赶紧迎了上去。
杜兰笑着道:“夫人,你放心,我刚去找姐姐和爹爹,便在不远处找到他们了,没有任何跟着我们。”
夏阮点头:“杜兰,你去亭子外站着,若是有人来了,便记得大声咳嗽。”
杜兰扶着夏阮进了亭子,又拿出了羊皮垫在冰冷的石凳上,才说:“奴婢知道了。”
杜兰说完,便朝着亭子外走去。
夏阮坐下之后,杜若赶紧走近了一些,对着夏阮福身:“夫人。”
“刚才的茶水你去查过了吗?有什么问题吗?”夏阮眉头皱的厉害,她总觉得萧意雪的病情不会变化的那么快,刚才还笑着和她说话,怎么一瞬间就好似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嘴里的话语也是有些奇怪。她让杜若去看这个茶水,便是怕这茶水的里的东西有问题。
杜明在一边叹气:“夫人,这茶叶是可以改变药性的。老奴之前以前叮嘱过玄英姑娘,绝对不能在药前和药后半个时辰内给四小姐服用茶水。老奴一直在奇怪,为何这些药一直不见效,反而四小姐的病情也是越来越重。怕……也是这个茶水出了问题。”
夏阮听了之后,本来放在小腹上的手,也突然僵住。
“茶水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这茶水比常人喝的浓上三倍。”杜若老实的回答夏阮,“爹爹也说了,这茶虽然是好东西,但是有些茶却是可以改变药性的。而且四小姐用的还是这么浓的茶水,会让药性变成其他的也是有可能的。夫人,奴婢作为大夫,是不赞成用了汤药之后再用茶水的,这……这样就算不改变药性,也会让药性减弱很多。”
杜若怎么也没想到,问题出在了这里。
她刚才端着茶水出去的时候,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将茶水拿了出来,然后放了银针去验毒。结果这茶水一点问题都没有,也不像是有人放了毒药,她有些诧异。夫人不是一个疑心病重的人,为何会让她亲自来看这盏茶水。
杜若端起茶水啜了一口,浓浓的茶叶香味,差点让她吐了出来。
这样的茶水,谁能喝的下去。
她想起了刚才四小姐喝茶水的时候,眉头虽然微粥了一下,但是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口气将茶水喝了下去。
她又想起,从前父亲说,千万要叮嘱病人,切勿在服用汤药的时候因为怕苦,就喝了汤药又去饮茶。这是吃药的大忌……
杜若看到手中的茶水,便开始怀疑,玄英其实是懂这些的。
所以这些日子,就算父亲有十足的把握能治好四小姐的病情,但是却依旧没有让四小姐好转多少。
她从不会怀疑父亲的医术,她是跟在父亲生身边长大的,父亲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比谁都清楚。现在父亲既然说可以治好四小姐的病,她便相信父亲绝对不会口出诳言。杜若多了一个心眼,她看着夏阮还未从四小姐的屋子里出来,便独自跑到厨房里去问了一下。
果然,不出夏阮所料,这小厨房送了汤药去四小姐的院子里,才过去不到半个时辰。
“奴婢特意去小厨房问了,小厨房里的厨娘说,玄英从小厨房拿走汤药,不足半个时辰。”杜若将自己听到的话重复了一下,“而且,四小姐院子里用的茶叶,也是出奇的多。所以厨娘也有些奇怪,她以为是那个不长眼的奴婢,将四小姐那边的茶叶偷了出去。”
厨娘的样子,以为杜若是来盘问茶叶的事情,吓的跪在地上说她从未拿过四小姐的茶叶。
杜若当时自然拿出她大丫头的威严,对着厨娘道:“今日的事情不许告诉外人,不然,侯爷若是知道谁在背后乱说,那么你便是第二个春儿。”
厨娘吓的浑身瘫软,保证死也不会说出去她和杜若的谈话。
杜若封了厨娘的口,才敢安心的离开。
结果她刚走到院子门口,便见到父亲从里面出来。
父亲的脸上忧愁极了,他一直念叨:“怎么会这样奇怪,真的是太奇怪了。”
“爹爹,出了什么事情?”杜若迎了上去,她见父亲的模样怪异,“是不是四小姐出了什么事情?还是夫人出了什么事情?”
杜若下意识里便想朝着院子里跑,她害怕夏阮出任何意外。毕竟,萧意雪是个病人,若是萧意雪攻击夏阮,伤了夏阮肚子里的孩子,这可就不好办了。
杜明赶紧拦住杜若:“你这个丫头,如今都是做娘的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夫人没事,四小姐也没事,只是……四小姐这个病情太过于奇怪了。若儿,你说侯爷送来的药材,会不会是假的?”
杜明的话,让杜若忍不住笑了起来。
长安侯府送到这边的药材,都是她和夫人亲自挑选的,又怎么会有假的呢?
她跟在父亲身边多年,分辨药材的能力还是有的,所以她相信绝对没有假的药材被送来这边。
杜明见女儿笑了起来,也知道自己是说错了话,谁有这个胆子将假药材送到萧九和夏阮的眼下?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杜若见父亲的样子,疑惑:“父亲,你是不是觉得哪里不对?女儿似乎也发现了一些事情。”
“不应该这样的,四小姐的病情,不应该这样的。”杜明念叨一次,一直摇头,“若是四小姐按时服用我开的药,按理说她的心智绝对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可是自从侯爷来庄子上的日子越来越少,这四小姐的病情也就越来越严重了。怎么可能会这样?这些药明明没有错啊,我还特意翻了不少医书,应该是这样的呀。”
杜明的话,让杜若的心里开始乱了起来。
难道,这里面真的是有人做了手脚,才会让四小姐变成这样?
349:欢喜
今年的大雪来的比往年迟一些。
夏阮起身穿着厚厚的衣裳,觉得浑身都透不过气来。
最近她觉得身子越来越笨重,偶尔在安静的夜里,似乎还能听到肚子里的孩子的心跳声。
她将这些话告诉杜若,却惹得杜若在一边笑了起来。
初为人母的喜悦,让她本来压抑的日子,也不再那么苦闷。
这段日子,她偶尔会给林姨太太请安,更多的时间会教萧原喜念书写字。
萧原喜很聪明,夏阮说过一遍的东西,她基本上都会记得住。
偶尔她问的问题,夏阮一时还有些回答不上来,所以年后夏阮准备给萧原喜请一个厉害点的先生。
最好,是能像西楼先生那样的世外高人。
她从萧原喜的嘴里得知,林姨太太的确有想让玄英给萧九做姨娘的想法。若是她执意坚持不同意,林姨太太便让玄英给萧九做个普通的通房便好。只是奇怪的是,这几日林姨太太从未和她亲自提起这个事情。
宅子里的事情,林姨太太似乎知道的很少,萧原安的事情对林姨太太的伤害太大了,这几年来她根本没从那件事情的阴影里走出来,所以更别提有心思来打理后宅了。
而且,夏阮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每次林姨太太在看到萧原喜的时候,总会露出厌恶的神色。
萧原喜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在看到林姨太太的露出厌恶的眼光的时候,她会下意识避开,而不去多看林姨太太的目光。她会在夏阮面前欢笑,也从不会给夏阮说她自己的心里事情,只有回到自己住的小院的时候,才会一直发怔。
夏阮怕这个孩子歪了心思,很多时候也会开导她。
可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萧原喜的一切还得靠她自己。
她不过只是一个指路人。
夏阮抬起头看着在一边练字的萧原喜,她握住狼毫笔的动作略微有些僵硬,夏阮便对杜兰道:“杜兰,你去加多些炭火。”
杜兰顺着夏阮的目光看过去,便笑着应了。
萧原喜搓了搓小手,又继续在宣纸上写了起来,她认真的样子落在夏阮的眼里,让夏阮眼里多了不少的怜惜。
这个孩子做什么都十分的努力,想要学好学精通,就如同她当初的刺绣一样。
萧原喜绣的东西,在不少绣娘看了之后,都会对她手下的东西赞叹不绝。甚至有人不相信是一个小孩子绣出来的东西,因为那些图样十分的复杂,而且绣工又异常的优秀。
“夫人,奴婢送药来了。”杜若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夏阮对着屋外道:“进来吧。”
杜若推开门,然后抖了抖衣裳上的落雪,才掩上门。
“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将汤药送过来了?”夏阮看见屋外的天色,觉得此时用药似乎比从前早了一些。
杜若忍不住笑道:“夫人早些用药,今夜也可早些歇息,刚才重黎从京城传来话说,侯爷明日会来庄子上。”
夏阮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她这几日忙着宅子里的事情,都快忘记了去关心丈夫何时会到庄子上了。反而是重黎,一边要帮她打听事情,一边又要忙着从京城从萧九的手中拿东西,送到她的手上来。
她让重黎去打听萧意雪的事情,也随便打听了一下林家的事情,她前世不知道的事情,今生都必须提早知道。
杜若说完,便从药罐里的药倒在碗里,又试了试药,才送到夏阮的身边。
最近,不止夏阮的药是杜若亲自料理,连萧意雪的药,也是杜若亲自送过去看萧意雪服下。
给萧意雪院子里的茶叶减了不少,而且,杜若和杜明还发现,萧意雪的汤药被人稀释过了。本来一碗汤药,等于萧意雪其实就只喝下了三分之一左右,加上萧意雪又经常在吃药前和吃药后半个时辰内服用浓茶,这药性就变的更淡了。所以,萧意雪这些汤药,吃了等于没吃,她的病情也才会越来越严重了。
杜明是男子,自然不方便亲自伺候萧意雪这些事情,这些便有杜若代劳了。
起初,玄英对杜若还有些抗拒。
但是萧意雪在看到被摔坏的一角的九霄环佩后,心里对夏阮多少有些愧疚。而且杜若的一举一动也是因为关心她,所以才会亲自送药,又每天叮嘱她让她少用茶,所以萧意雪便也没有婉拒夏阮的好意。
夏阮在庄子上的日子,萧意雪的病情也略微有些好转。
所以,夏阮更坚信萧意雪的汤药被人动了手脚。
林姨太太还沉溺在昔日的悲痛之中,所以很多事情也会被瞒住。无论是从前的春儿还是现在的玄英,她们在人前都会将事情做的十分完美,以为她们是个一心一意为小姐着想的丫头。尤其是玄英,据说萧意雪病起来发狂的时候,还曾经狠狠的咬过她的肩头。
可是玄英硬是将这件事情瞒了下来,若不是因为她给萧意雪端洗脚水将手里的铜盆摔落在地,周围的人根本发现不了这件事情。
萧意雪看到玄英溃烂的伤口,当时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这件事情,除了萧意雪,便是只有林姨太太和萧意雪身边伺候的下人知道了。
玄英说,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侯爷,怕侯爷担心。
夏阮从厨娘的口里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她不得不玄英的心细。
若是真的不想让人知道,为何宅子里的一个小厨娘都会知道这件事情。
显然,有人放了风声出来。
林姨太太和萧意雪从来不会怀疑玄英的忠心,所以就算玄英做了小动作,她们也是不会发现的,玄英这件事情做的十分完美。
但是,她的伤口再怎么严重,也不至于会溃烂成惨不忍睹的样子,宅子里的大夫,都不是平庸之辈。玄英不让萧意雪告诉萧九,是因为细心的萧九和她一样,一定会发现里面的疑点。
这些年来,丈夫身上的责任有多重,她自然是知道的。
想获得建广帝暂时的信任,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否则东萧早就能站的更高了。
大皇子和六皇子斗的厉害,四皇子想要站起来,就要趁着现在这个时候。萧九现在一日能休息的时间少之又少,尤其是前几日夏阮从重黎的口中听闻,萧九已经两日没有合上眼了,她便让人给萧九送了甜点过去嘱咐他多休息。
因为她的话,萧九也就合了不到两个时辰的眼。
萧九有多努力,别人或许看不见,作为他的妻子,她却看的清清楚楚。
所以宅子上的事情,她不能再让萧九插手了。
玄英的母亲,是萧九和萧意雪乳娘唯一的孩子。但是,这不代表她不能动玄英。
只要她从重黎的嘴里知道了萧意雪从前发生的事情,便可以安排人手去萧意雪身边了。
“夫人,您怎么了?药都凉了。”杜若见夏阮捧着药碗,半响一个字不吭,忍不住提醒道,“莫非,夫人你挂念侯爷了?”
杜若在一边忍不住掩嘴笑,杜兰因为没成婚,所以将头低的不能再低,似乎也有些脸红。
萧原喜见杜若笑,也忍不住停住手上的动作,朝着夏阮和杜若看了过来。
夏阮捧着汤药,十分镇定的说:“过几日柳管事便要过来了,也不知道这次柳管事会带什么点心过来。”
萧原喜觉得十分的好奇,她见过柳昌元,是个十分温和的男子,笑起来的时候像是三月的暖阳。
每次,柳昌元都会送很多的糕点来给她和三嫂用。
所以,萧原喜在听到夏阮说柳管事的时候,也高兴的在一边比划起来了。
夏阮和萧原喜在一起多了,萧原喜比划什么,她自然也就看的明白了。
不止夏阮懂一些,连杜若也能看懂了。
萧原喜刚比划完,杜若羞的脸都红了:“十三小姐,连你也取笑奴婢吗?”
萧原喜赶紧摆手,然后笑的开心。
自从杜若生下孩子后,她便将孩子送到母亲身边,让母亲照顾。而她自己又回了夏阮身边伺候,忙起来的时候柳昌元也会有几日见不到杜若。当柳昌元想杜若又不能用这个借口来找杜若的时候,他便会带着不少的糕点来见夏阮,说是特意买的糕点,送给夏阮品尝的。
起初,夏阮还有些好奇,前世的柳昌元都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今生怎么会送糕点来。
后来,夏阮看着手里的糕点,才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些糕点都是杜若喜欢吃的。柳昌元是为了看杜若,才会用这个借口跑来见夏阮,然后将糕点送到杜若这里。
看懂了柳昌元意思的夏阮,便也不再吃这些糕点,而是送给了杜若。
杜若私下也训斥过柳昌元,说这样太过于高调了一些。
柳昌元赖皮的抱着杜若的腰:“那你也不要总陪在夫人身边,你也要想想你的夫君啊,长夜好漫长啊……夫人不在,陪着我的只有这一屋子的药材。”
看着丈夫耍赖的样子,杜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这些日子她必须得无时无刻不在夏阮身边,这是夏阮的头一胎,她必须万分的小心。
自从在东阳县的时候,她亲自看过那些防不胜防的毒药后,便开始步步小心,怕自己一个错漏就让小人有机可乘。
屋子里一片欢笑声,连不怎么喜欢笑的萧原喜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只是——
此时屋外,林姨太太的脸色有些难堪,站在林姨太太的吕妈妈,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350:想要纳妾?
林姨太太穿着灰青刻丝灰鼠披风,站在主院的屋外。
她的脚下地上跪了不少的丫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屋内欢声笑语,和屋外似乎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吕妈妈暗暗的咬了咬下唇:“林姨太太?老奴去敲门吧。”
林姨太太摆手,苍白的脸色上瞬间便换上了慈祥的笑容,下一刻她便亲自敲了门。
很快,屋内夏阮的嗓音便从屋内传了出来:“谁?”
“是我。”林姨太太尽量将嗓子放低一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蔼。
转眼间,屋子的门就被杜若从里面打开了。
夏阮穿着臃肿的衣服从屋内走了出来,对着林姨太太行礼:“母亲,你怎么来了?快,快进屋子里来,外面太冻了。”
萧意雪在看到林姨太太的时候,似乎有些措手不及,站在书桌边上,微微发怔。她手里握住狼毫笔,笔尖上的墨汁落在了宣纸上,让一张干净的白皙的纸张,瞬间变成了一团乌黑。
夏阮扶着林姨太太近屋坐下后,对着萧原喜轻轻咳嗽了一声,萧原喜才如同睡醒了一般,赶紧走到了林姨太太身边,福着身子给林姨太太行礼。
“小喜你风寒初愈,若是还没好彻底,便少来你三嫂的院子里。”林姨太太看着萧原喜,脸上带着笑,“你若是过了病气给你三嫂可怎么办?你三嫂现在如今有了身孕,更要多加小心才是。”
萧原喜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离夏阮远了一些。
只是,她的脸色略微有些惨白。
吕妈妈在一边附和道,“十三小姐,林姨太太也是关心你,你看现在又落了大雪,林姨太太怕你又病了。你向来身子不好,所以林姨太太才会让你在屋子里养着,别累坏了自己。”
萧原喜跟在夏阮身边这些日子,多少也明白了点人情世故。
她从前将宅子里的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所以才会差点将性命送了出去。
身边她最信任的丫环会在她的饭菜里下毒,而母亲对她又不闻不问,就差当她是陌生人了。还好三哥和三嫂对她依旧很好,不然,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继续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今日,母亲和吕妈妈话中的意思,她也是听了出来。
吕妈妈表面上是关心她的身子,让她不要冒寒出来行走。但是,实际上却是让她不要乱走,无论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天气,都是和她无关的。
只要她乖乖的她的院子里,哪里都不去,便是最好的。
免得让人眼见心烦。
萧原喜咬住了下唇,传到舌尖的是一股淡淡的腥味。
“母亲,这是我的不是。”夏阮看着萧意雪的下唇似乎出了血,有些心疼道,“这几日我也有些闷,想学下刺绣,才会让小喜过来陪我。不过母亲你放心,小喜的身子已经好了。她现在多出来走走,反而对身子有益。”
林姨太太抬起头来看着夏阮,故作疑惑:“身子好了?那个大夫给瞧的?你说的是你身边的丫头,还是那个乡下的土郎中。”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姨太太的脸上挂着笑,但是话语却有些尖酸刻薄。
“夫人,林姨太太也是关心你,这……”吕妈妈赶紧帮林姨太太解释,她的额头上也冒出了一些冷汗,这个时候林姨太太想要控制住自己的心情的确有些难。
林老爷子的马车在路上困了一些日子,所以林老爷子干脆让人送信到京城里来。结果,今日林姨太太看到信函的时候,就将手里的念珠丢在了地上,差点站起来骂人。
吕妈妈又忍不住看着站在一边,一双无辜又清澈的眼睛最像林姨太太的萧原喜,下意识里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真是冤孽。
很多时候林姨太太也会跪在佛祖面前问:“我佛向来慈悲,为何当初要夺走我儿的性命,你们要索命便来索小喜的命,为何要索我儿子的命。佛祖,你这是让我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
吕妈妈挪开目光,再也没有看着萧原喜。
萧原喜长的太像林姨太太小时候了,无论是那双眼睛,还是那个眼神,都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吕妈妈思索了一下,瞧着杜兰送来的茶水,赶紧接了过去,“林姨太太,夫人,你们喝茶。”
吕妈妈转移了话题,周围便也没有人去接刚才的话。
夏阮坐在离林姨太太的不远处,杜若的脸色不变,似乎刚才林姨太太讽刺她的话,她一点也没听进去一样。
林姨太太看了屋子里的人,对着周围的人说:“你们下去吧,我和小阮说会话。”
萧原喜有些担心的看着夏阮,但是看到夏阮朝着她点头,才依依不舍的跟在杜若的身后退了下去。
屋子里静了下来,只有林姨太太和夏阮两个人在屋子里,连茶盏搁在桌上的发出细微的声响,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夏阮没有主动说话,她在等待林姨太太说话。
“其实,我有些事情想同你商议。”林姨太太捧着茶盏,没有放下,故作犹豫,“当初小九和我说要娶你,我起初是不同意的,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你出自商贾户,而小九贵为侯爷,这门不当户不对,以后你们小两口过日子也会不开心的。可是小九执意要娶你,还要给你正妻的位子,我这个做母亲,也是拿他没有办法。”
林姨太太握住茶盏的手紧了紧,“南萧的事情你多少也知道一些,现在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了,我还指望他能让南萧恢复从前的繁荣。最近这些日子,我的身子也越来越不好,我在梦中总梦见他爹,他爹训斥我没有好好的照顾孩子们,还问我为何不给小九纳妾,难道要让南萧断子绝孙吗?”
说到这里林姨太太低下头,眼眶微红,似乎下一刻就能哭出来。
夏阮只是盯着鞋面,她没有去注意林姨太太的神色,哪怕那个人演戏的功力再出神入化,她也不愿意多看一眼。
林姨太太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如今你有了身孕,不能再伺候小九,所以我想……我想跟你商量一下,给小九找几房姨娘。”
林姨太太终于将话说完了,才将手里的茶盏放下,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她会主动来找夏阮,也是因为从前儿子说的那些话。
她的儿子她最清楚,萧九自小就是一个骨子里占有欲很强的人。他喜欢的东西,绝对不会让人碰一下,那怕就是看多一下也不行。他这是第一次在自己的面前,说以后不会纳妾,只愿意要夏阮一个人。他当时说话的眼神和口气,林姨太太知道儿子不是和她说笑。
于是,她的确也是想过,不再过问儿子和夏阮的事情,反正她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小儿子已经死了,她的依靠自有萧九了。
父亲给她的信中写的话,让她如梦初醒。
有些事情她必须插手,否则到时候的局面,便是她再也无法掌握的了。
林姨太太攥紧了手心,等着夏阮说话。
夏阮沉吟了很久,才低声道,“这些事情,林姨太太和侯爷说了算。”
林姨太太怎么也没想到夏阮会这样说,她转过头来看着夏阮,眼里有几分疑惑。
她想过夏阮会站起来对着她大吼大叫,然后还会对她出言不逊,这样在屋外的丫环们都会听到夏阮的言语,到时候夏阮对她不敬这件事情,也会传到儿子的耳朵里。她受了委屈,儿子必定会来安慰她,到时候她再说让儿子纳妾,儿子便也没有借口拒绝了。
最不济,夏阮也该在这个时候哭泣,完全失了方寸。
林姨太太心一凉,难道夏阮根本不喜欢儿子,所以儿子纳妾,她不放在心上?
“你的意思是?你同意这件事情?”林姨太太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夏阮,似乎想从夏阮的脸上猜出来夏阮的想法。
夏阮只是苦笑,对林姨太太说:“我记得公公当年也娶了几房姨太太,不知母亲当时是怎么想的?我现在的心情,便是母亲当时的心情。不,甚至可以说是千倍万倍。”
林姨太太一时有些语塞。
她当然记得丈夫娶小妾的时候,她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外面的喜乐让她听着,觉得像是哀乐。
周围人欢喜的样子,让她觉得这些笑容,其实都是在讽刺她。
那种用针一针一针朝着她的心上扎了无数次的痛疼,再无数个深夜里,也会让她痛的从梦中醒来。
怎么可能会忘记那些日子呢?
林姨太太从夏阮的脸上挪开目光,“我当时,是希望老爷好的。”
“我也希望侯爷好,他是我丈夫,是我以后的依靠。”夏阮接了林姨太太的话,“所以,母亲,这件事情,侯爷想怎么办,便怎么办。”
林姨太太觉得头疼,若是儿子同意娶姨娘,她也不用来和夏阮说这些事情了。
就是因为儿子不同意,她才希望夏阮能主动和儿子提起这件事情,毕竟儿子是真的很喜欢夏阮。所以,夏阮提出来的事情,儿子想必都不会拒绝。
这样做还有一个原因,那么就是夏阮主动提出,儿子一定会被夏阮伤了心,从而会选择别的女子。
“这件事情,我希望你和小九说。”林姨太太琢磨了一下,才道,“你已经是长安侯夫人了,应该要学会贤良淑德顾全大局。”
351:层出不穷
谁也不是圣人,所以多少都会有点严于律人宽以待己的心态。
不同的角度看一件事情,会出现各种不同的效果。
林姨太太将话说完后,又捧着茶盏不语,只是慢慢的啜了一口茶水。
这个时候,她不需要说太多,因为接下来她只需要等待夏阮的反应便好。
因为她知道,一个‘善妒’的名声,便可以压垮所有的女子,夏阮也不例外。
夏阮瞥了一眼林姨太太,似笑非笑:“母亲您的意思是?让我亲自和侯爷说这件事情吗?那么,想必母亲现在已有合适的人选了吧?”
林姨太太以为夏阮想明白,眼里带着笑,抬起头看着夏阮:“是有那么几个,不过这些也要你亲自来挑选,你若觉得好,那么才能送到他的眼前。”
果然,是个女子都会想着贤良淑德,不能成为妒妇。
林姨太太也是抓住了夏阮的这个弱点,才会来和她提起这件事情。
“都有谁?儿媳可曾见过?”夏阮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看不出来丝毫的恼怒,“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儿媳帮母亲瞧瞧。”
林姨太太笑着,言语也缓和了一些:“我觉得伺候在小雪身边的锦鹊不错,这个孩子的父亲从前也是秀才,后来因为家道败落才会被入府做丫头。而且,难得的是这个丫头熟记《内训》《女诫》,也不是个多事的人。要不,我让吕妈妈唤她过来给你瞧瞧看?”
林姨太太话音刚落,便仔细的看着夏阮脸上的神色。
林姨太太多少觉得奇怪。
她将这些事情和夏阮说起,夏阮居然不哭也不闹,还笑着和她继续讨论。她想找夏阮的错处,也是没有地方下手的。于是她继续刺激夏阮,可是却如同双手打在了棉花堆上,一点反应都没有,还让自己白费了力气。
难道,夏阮真的是认命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从前也知道自己反抗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当时在听到丈夫说想要纳妾的时候,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出来。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想控制便能控制的,比如心伤这件事情,是情不自禁的。林姨太太眉头微微一蹙,想到了见到前几日看到的锦鹊,这个孩子长的清秀又乖巧,是个好拿捏的人。
若是夏阮能同意最好,若是夏阮不同意,牺牲一个锦鹊也是没事的。
毕竟,只是一个长相清秀的丫头,这府里想找几个容貌不错的丫头,也是举手之劳。
“锦鹊?”夏阮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笑着说,“侯爷过几日便会来庄子上,到时候母亲将这个人送去侯爷身边伺候吧。”
林姨太太的眼神一顿:“你的意思是,让锦鹊去伺候小九。”
“母亲来安排吧。”夏阮想了想,才道,“我记得四姐的院子不远处有一座闲月阁,就让锦鹊去哪里住吧。”
闲月阁离萧意雪的院子不远,但是那个地方却一点也不偏僻,而是十分的清雅。从前,萧九便喜欢去闲月阁看书,更亲手在闲月阁里种了不少的花草。林姨太太也知道儿子喜欢那个地方,所以才没有安排人住在里面,只是吩咐下人记得去打扫。
林姨太太怎么也没想到,夏阮会如此的大方,将闲月阁这个地方让了出来。
“你别生母亲的气,母亲也是没有办法。”林姨太太叹了一口气,脸上全是悲伤的神色,“南萧现在就他这一个血脉,若是他不能为南萧开枝散叶,那么南萧是真的毁在我的手上了。母亲也不想为难你,所以你以后若是不喜欢锦鹊,等锦鹊怀上孩子后,母亲便让锦鹊住的远远的,让你再也看不见。当然,你若是喜欢锦鹊生下来的孩子,母亲便让这个孩子让你抚养长大,你看这样可好?”
夏阮神色不改:“来日方长,这些事情来日再说吧。”
从林姨太太嘴里说出‘锦鹊’二字的时候,她便知道,这个人不过是林姨太太拿来试探她口风的人。
她从未听说过锦鹊这个人的名字,想必也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丫头。
林姨太太以为她不会答应,她反而做出温顺的样子。有些事情,她能推却一次,却不能推却无数次。
萧九曾经给她说的话,她全部都记得,她也愿意相信萧九说的那些话。
无论是多少个锦鹊,她都相信丈夫不会违背当日的话。
而且,她也未曾答应林姨太太,要锦鹊给萧九做小妾。
她是大度的人,反而很自私。
她让锦鹊住在闲月阁,是想给玄英瞧瞧,今日玄英的如意算盘是没有打成了。
锦鹊顺利的住在了闲月阁,想必最烦恼的人不是她,而是玄英。
起码,这小小的锦鹊会让玄英这几日忧愁不堪,从而不能再继续折磨萧意雪。
林姨太太愣了愣,等了一阵子才道:“你觉得锦鹊好?”
“母亲提起的人,想必都是极好的。”夏阮顺着林姨太太的话说,“我虽没有见过锦鹊这个孩子,但是从母亲的口里得知她以后,便想她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况且,这件事情本就应该让母亲你做主的,所以我没有什么意见。”
夏阮的话,堵的林姨太太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林姨太太的脸色有些尴尬,“你当真不去瞧瞧?我想,还是你瞧过再做决定比较好,毕竟闲月阁那个地方,是小九最喜欢去的院子。”
夏阮故作疑惑,“难道锦鹊不好?”
“自然不是。”林姨太太赶紧回答。
这句话差点让林姨太太急的咬了自己的舌头。
她能说锦鹊不好吗?当然是不能说的,她自己提出来的人,若是说不好,这不得拿起巴掌打自己的脸吗?而且,现在夏阮的口气显然是有些惊讶,若是她在这个时候再提出玄英,想必夏阮就不会如此温顺了。她已经给儿子身边塞了一个人,若是再塞一个人,那么就是好脾气的人,也会忍不住反抗了。
到时候,她别说能控制锦鹊了,就是来日儿子姨娘的人选,或许都没有插嘴的权利。
“不是不好,这个孩子当然好。”林姨太太想了很久,才琢磨出几句话,“我这也是想让你看看,怕你觉得不好。”
夏阮摇头:“人既然是母亲选的,那么想必错不了,就这样吧。我会让杜若去接锦鹊姑娘住在闲月阁,母亲,我有些乏了,想歇息了,我先送你回去?”
夏阮下了逐客令,林姨太太身为占了便宜的人,自然也就不好再继续坐下去了。
毕竟,夏阮现在的确是有了身孕,她容易困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林姨太太站了起来,对着夏阮说:“也好,你好生歇着,我先回去了。”
出了屋子,吕妈妈便跟在了林姨太太身后,而林姨太太脸上的笑容,在出了夏阮的院子后,顷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吕妈妈有些奇怪,在一边道:“林姨太太,这件事情你可跟夫人说了?”
“自然是说了。”林姨太太停下脚步,丢了一个眼色。
吕妈妈赶紧让跟在身后的丫环们站远了一些。
丫环们虽然不知道吕妈妈为何会这样做,但是看到林姨太太脸色不好,也就乖巧的跟在了远处。
吕妈妈回来之后,看着林姨太太皱着眉头,忍不住问:“这是怎么了?老奴才外面没有听见哭声,也没有听见吵闹声,难道夫人一点都没反抗?”
“可不是,一个不字都没有说。”林姨太太的脚步很慢,周围的寒风刮在她的脸颊上,也让她没有什么感觉,“吕妈妈你说这件事情奇怪不奇怪,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还跟我说让锦鹊去住闲月阁。”
这下吕妈妈怔住了,她有些难以置信的重复林姨太太的话,“夫人?夫人让锦鹊住闲月阁?”
林姨太太点头,这件事情她也想不明白。
她看中的丫头是玄英,而不是这个锦鹊。
只是……
从夏阮进门那一日起,她便知道夏阮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女子,她虽然表面看起来极其纯善乖巧,但是在生意场上却是一个很果断的人。有人曾说,夏家这些年赚了不少银子,这些生意的幕后打理人都是夏阮。当时,林姨太太还是有些不屑的,一个养在闺阁里的女子,能有多大的作为?
可是夏阮的嫁妆,却让林姨太太再也不敢小看夏阮。
在东阳县的时候,夏家是个破落的小商户,家里其实并不富裕。当时她会想让夏阮做媳妇,是因为那时候的儿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庶子,脾气又软弱无能,所以找个夏阮这样的媳妇,也算是门当户对。
可是现在儿子的地位不同了,儿子现在是大秦的长安侯。似乎在一夜间丢掉了从前的性子,变成了一个聪明又果断的男子,这样的儿子还娶夏阮,便是有些降低了身份了。
但是儿子喜欢,她没有丝毫的办法。
其实林姨太太也多少有些疑惑,儿子当初在夏阮拒亲后,便断娶夏阮念头,没有继续强求这份姻缘。
可是后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儿子这个木头脑袋又开始喜欢上了夏阮。
儿子进京的途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无论是她还是父亲,都根本查不出来,儿子当初是如何进京的。
像是被人特意抹掉了一切的痕迹一样。
352:兵来将挡
林姨太太觉得儿子和她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了,远到她已经猜不出儿子心里的一点想法。
像是本来掌握在手里的风筝,突然就断了线一样。
她只能看着这只风筝翱翔在天空之中,却不能控制它的方向。
这样的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她不甘心就这样看着风筝离开自己的手,越来越远……
“怎么可能?”吕妈妈言语里带着疑惑,“夫人怎么会让锦鹊去闲月阁,这……这不应该这样的呀。”
但凡是女子,谁都有私欲。
夏阮又怎么可能如此快就妥协,吕妈妈越想越觉得奇怪,“夫人会不会是欲擒故纵?故意这样做的。”
林姨太太忍不住冷笑:“欲擒故纵?她以为她能控制能小九的心思吗?哼,我不管她到底是什么心思,既然这件事情已经定下来了,那么就让锦鹊去闲月阁住。对了,你等会送一些上好的料子给锦鹊,还有我从前不用的首饰,全部都赏给她。”
吕妈妈见林姨太太言语里带着几分愤怒,眉头皱的厉害:“可是,玄英那边……林姨太太,现在赏赐这么多东西给锦鹊,玄英会伤心的。”
“伤心?这件事情是我能控制的吗?你告诉我,那么我该怎么办?”林姨太太忍不住拔高了嗓音,跟在她身后的丫环吓的停住了脚步,不敢继续往前,“难道我现在跟夏阮说,我中意的人是玄英,而不是锦鹊吗?你以为她的脑子是傻的,会让我如此做?”
林姨太太的话,让吕妈妈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起初,她们也没想到夏阮会答应的如此快。
锦鹊不过是她们拿来投石问路的一个棋子。
丢了,也不可惜。
然而玄英不同,玄英自小跟在林姨太太身边,也是吕妈妈看着长大的,她性子乖巧又温顺,被林姨太太来日掌握也是十分容易的。最重要的是,玄英这几年来一直都喜欢萧九,她的心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私下,林姨太太还拿着玄英的生辰八字去算过,算命的先生说,说玄英是个旺夫命,还能生不少的儿子。
这样的女子,林姨太太自然是喜欢的。
只是,林姨太太也知道夏阮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所以一开始便没有在夏阮面前提出玄英的名字。
林姨太太想的很简单,当她说想要给萧九纳妾的时候,夏阮会惊慌失措,想要阻止这件事情。她再在这个时候提起锦鹊,那么接下来夏阮哭闹不同意的话,她也不勉强夏阮。
夏阮若是私下杀了锦鹊,她就可以将这件事情告诉儿子,让儿子看看这个女子是如何的阴狠。
若是夏阮恼羞成怒当场把辱骂她,这样她便让听都夏阮肮脏言语的丫环们将这个消息告诉儿子,到时候儿子也可以看清楚夏阮是如何的善妒,还不孝敬她这个做母亲的。
夏阮愿意和不愿意,都是一个局,只要她进来了,便没有办法逃出去。
但是现在林姨太太有些担心了,今日夏阮答应的如此的快,丝毫没有动怒,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让锦鹊给萧九做小妾。
若是夏阮不介意,那么夏阮便不会对锦鹊动手。
想到这些,林姨太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夏阮不对锦鹊动手,那么玄英便没有机会。
“就这样办吧,玄英那边你去安慰一下,让锦鹊住去闲月阁。”林姨太太揉了揉眉心,“她是玄英提起的人,应该不会太差。”
之前,她问有没有人可以来做这个‘问路的棋子’,私下玄英便说起了锦鹊。
林姨太太想,既然是玄英说起的人,应该和玄英的性子差不多,也是一个好掌控的人。
只要是棋子,能被她掌握在手里,是谁都无所谓。
当然,这个棋子若是玄英更好。
吕妈妈见林姨太太用肯定的语气,说出这件事情,便也知道没有扭转的余地了。毕竟是林姨太太和夏阮说起锦鹊的,若是此时林姨太太收回举荐锦鹊的话,那么就等于林姨太太给了自己一个巴掌,未免有些太得不偿失了。
只是,吕妈妈知道玄英那边不好处理了。
毕竟,玄英对这件事情是势在必得,现在却……
这个夫人,难倒真的如此的大度?
吕妈妈想不明白,只是觉得头疼的厉害。
……
主院内。
夏阮坐在软榻上,接过杜若送来的安胎药,笑着听杜兰在一边埋怨。
杜兰和杜若本来想站到院子外去,但是吕妈妈却让她们就在屋外站着,说是好伺候。
因此,她们多少也听到屋子里的两人的谈话。
林姨太太本以为她会大吵大闹,给她设了一个局,让这些丫头来日做证人。却不想,林姨太太这样做,在屋外的丫头却听到了林姨太太言语里有些咄咄逼人。
偷鸡不成蚀把米。
杜兰对林姨太太顿时有了偏见,言语里也带了一些不敬。
“行了,杜兰。”夏阮打断了杜兰的喋喋不休,将碗里的汤药喝的干干净净后,才嘱咐道,“这些话,去了外面,一个字也不许说。她是侯爷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无论做什么,都是有她的想法。”
杜兰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夏阮:“夫人,你……林姨太太也太过分了,夫人你和侯爷成亲不足一年,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就让侯爷纳妾。”
杜兰说着,就快要哭了出来。
她撇开头去,没有让夏阮看到她眼里的泪水,她是当真替夏阮心酸。
女子都逃不过这劫,其实杜兰之前就想过,萧九那么高高在上,又位高权重,来日必定是纳妾的。
这段日子六皇子送来的美人,甚至还有西域的舞姬都没有萧九动心。萧九将这些人原封不动的还给六皇子,杜兰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还在暗暗高兴,她认为侯爷是真的喜欢夫人的,所以才会做这些事情。
可是现在……
夫人刚有了身孕,林姨太太就迫不及待的想给侯爷纳妾,身为一个女子,怎么会不难受。
夏阮看着杜兰的神色,忍不住安慰道,“林姨太太的话是林姨太太自己的,她的意见又不能代表侯爷。而且,锦鹊只是搬去闲月阁住,侯爷能不能看上锦鹊,还得看锦鹊的本事。杜兰,记得我今日的话,不许在外人面前说林姨太太的不是,更不许在侯爷面前提及今日的事情。”
杜兰眼里噙着泪水,她依旧不肯转头看着夏阮,只是有些哽咽:“难道夫人你就想这样瞒着侯爷吗?若是侯爷知道你想将锦鹊送到他身边,侯爷会多伤心。”
夏阮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她的唇畔的笑容却加深了,“他会明白我的心思的。”
她会让锦鹊去闲月阁住,是有原因的。
林姨太太会提起锦鹊,肯定多少有玄英的意思。
在林姨太太的眼里,锦鹊不过是拿来试探她的工具,来看看她接下来的反应。无论怎么样,她们都以为她不会放过锦鹊,毕竟来日锦鹊是和她抢丈夫的人,常理来说她居然不会让锦鹊有好果子吃。
所以,林姨太太提及锦鹊,并不是为锦鹊好,而是想借她的手来伤害锦鹊。
夏阮从未听过锦鹊这个名字,更不知道锦鹊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所以她干脆按兵不动,将锦鹊捧的高高的。这样,她装作大度的接受了锦鹊,接下来慌张的人就不是她了。会惊慌失措的人是玄英,因为玄英没有想过她会接受锦鹊。
锦鹊会不会是一个好棋子,夏阮不知道,但是夏阮敢肯定的便是,锦鹊和玄英之间必定会发生一些事情。
她让锦鹊住在闲月阁,也是激起玄英的嫉妒心。
她想要处置掉玄英,其实还少一些借口。毕竟,玄英的母亲是萧九和萧意雪的乳娘,而且玄英这些年来很聪明,在人前人后都表现的非常完美,她若是在这个时候处置玄英,那么就算萧九不会怪她,也会有人在背后议论她的不是。
更加上,玄英的背后的那个人是林姨太太,她不想丈夫在母亲和她之前为难,所以必须找个借口来堵住林姨太太的口。
她这次表面上不管林姨太太往萧九身边塞人,但是实际上她却给萧九提醒了。
闲月阁……
夏阮想起这个地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想,萧九会明白她的想法的。
杜兰见夏阮还在笑,就忍不住急了:“夫人,你难道一点也不急吗?你难道……你难道真的不在乎侯爷吗?”
“杜兰,是你的终究会是你的,谁也不能从你身边抢走。”夏阮看着杜兰,肯定的说,“若不是你的,就算留住了一时,也是留不住一世的。有些事情,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我相信侯爷会让我满意的,所以……这件事情,你不用多说了。”
夏阮将怀里手绢拿了出来递给杜兰,“拿着,擦擦眼泪。别哭了,都哭成小花猫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杜兰见夏阮这样说,才扭过头来接过夏阮递来手绢。
但是夏阮的话,却让杜兰的心,荡起了圈圈的涟漪。
353:出乎意料
玄英从吕妈妈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气的浑身直哆嗦。
反倒是在一边的锦鹊皱着眉头有些不悦。
萧意雪抬起头来看着吕妈妈,有些疑惑:“为何要锦鹊去闲月阁住?这是三弟妹的意思吗?”
“这自然是夫人的意思,老奴可不敢在这里诳语。”吕妈妈看着萧意雪的脸颊上带着几分红润,比起从前看起来精神多了,有些欣慰道,“是夫人亲自和林姨太太说的,老奴只是按吩咐办事。”
吕妈妈转眼看着面色铁青的锦鹊,有些不解。
这个时候,锦鹊不是应该高兴的去收拾东西吗?
从锦鹊的举止上看,锦鹊反而是有些不乐意。
萧意雪琢磨了一下吕妈妈的话,对着身边的锦鹊说:“那你就搬过去吧,闲月阁那边清静,住着也舒服。”
“奴婢不去。”锦鹊拔高了嗓音,有些愤怒道,“奴婢只想陪在四小姐身边,哪里都不去。”
锦鹊这样一说,弄的吕妈妈有些为难。
明眼人都知道,锦鹊这一去闲月阁,等侯爷来了庄子上,锦鹊就能顺利的做姨娘了。这是多少人奢望的机会,可是锦鹊现在却一点也不认为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一张脸皱成了一团,像是被人喊上刀山下火海一样。
尽管玄英此时被气的咬牙切齿,但是故作温和,笑着对锦鹊说:“锦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闲月阁是侯爷最喜欢的地方,夫人让你去那边住,也是为了你好。这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怎么能这样任性呢?而且,你住在闲月阁,也不是可以经常过来看小姐的。”
锦鹊冷冷一笑,抬起头就看着玄英:“玄英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就是给人做妾吗?”
锦鹊说的放肆,气的吕妈妈就大吼了一声:“大胆的东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锦鹊立即跪在地上,撇过头去,就是不愿意松口。
吕妈妈反应过来后,也有些傻了眼。
她原本以为锦鹊是个好对付的主,所以玄英才会举荐锦鹊。
可是现在她才明白,玄英会跟林姨太太举荐锦鹊,是因为锦鹊是一个不好对付又认死理的丫头。在玄英的眼里,这件事情是一定会失败的,到时候夏阮自然会拿无辜的锦鹊出气,就算不折磨死锦鹊,也会将锦鹊弄成残废。
可惜,夏阮结果是接受了锦鹊,也没有想过要亲手来对付锦鹊。
夏阮的想法和玄英原本计划的背道而驰,这让玄英不得不吃下这枚苦果,连她和林姨太太也被玄英给连累了。
这样的一个女子,她们怎么可能控制的住。
“夫人没有问奴婢愿意否,就让奴婢去闲月阁住,奴婢虽然生来命贱,但是奴婢也是有选择的权利的。”锦鹊看了看萧意雪,然后鼓起勇气对着吕妈妈说,“奴婢是不愿意去闲月阁的,就算夫人要打死奴婢,奴婢也是不愿意去的。”
萧意雪被锦鹊的话说的一愣一愣的,她从锦鹊的眼里,看出和当年她一样的眼神。
她有些哑然失笑,不知该如何来说现在的事情。
玄英在一边有些不屑:“锦鹊你这是要违背夫人的意思吗?你可知道你自己的身份?”
“要不,玄英姐姐你去闲月阁?”锦鹊讽刺的看着玄英,“我记得从前玄英姐姐,总是喜欢去打扫闲月阁。不是每一个人都和玄英姐姐一样,喜欢这富贵荣华,甘愿做人的妾室。”
玄英气的跺脚,却又不敢反驳锦鹊。
她的确是经常去闲月阁收拾。
她想的其实很简单,来日萧九看到打理的十分得当的闲月阁,肯定也会问起是谁在打理,到时候萧九自然会留意到她。
可是她的小算盘,却被锦鹊这个死丫头在这个时候说破。
萧意雪注意到锦鹊的话,忍不住窥了一眼玄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吕妈妈气的头疼:“你这个狗东西,简直不识抬举,来人,将锦鹊给我拖出打三十大板。”
吕妈妈是林姨太太身边的老妈子,她想要责罚一个小丫环,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站在外面的小厮,听到吕妈妈的的话,就赶紧从屋外走了进来。
萧意雪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拦住这些小厮道:“住手,你们都下去。”
小厮们退后一步,看了看萧意雪又看了吕妈妈,不敢动身。
吕妈妈有些不高兴了,看着萧意雪就问:“四小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老奴连惩罚一个小丫头的权利都没有了吗?这个狗东西刚才说的是什么话,四小姐也是听见的。”
“吕妈妈,锦鹊跟在我身边这些年来,算是尽心又尽力。”萧意雪精致的小脸上出现了一些忧虑,“她也是舍不得我才会说这些话的,你放心的回去告诉母亲,我会好好跟锦鹊说的。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吕妈妈退后一步,讥诮道:“四小姐想怎么处理。”
吕妈妈的这句话,让萧意雪一时也回答不上来。
锦鹊显然是不愿意给自己的弟弟做小妾的,而且萧意雪觉得这里面的事情没有这样简单,她看的出来三弟媳很喜欢三弟,而三弟也是十分在意三弟媳的。
那一日她还依稀记得,她想推开三弟媳的时候,三弟媳下意识里首先是将双手放在肚子上,想要护住肚子里的孩子。她那日做的事情,若是三弟媳想要追究下来,她也是有些责任的。可是这件事情,三弟媳却从不提起,还让杜若每天送药过来。
夏阮不计较这件事情,绝对不是因为夏阮是个大度的女子。而是因为她是萧九的姐姐,所以夏阮才会如此真心的待她。
萧意雪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为何现在夏阮会找锦鹊给弟弟做小妾,她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她自己也说不出来。
“四小姐,奴婢不愿意去闲月阁。”锦鹊是个死脑筋,这个时候完全没有看出来萧意雪是在帮她,所以直接就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奴婢答应了母亲,这辈子就算是死,也不会给谁做小妾。四小姐,你若是真的想帮奴婢,就伺奴婢一杯毒酒吧,奴婢泉下会感激你的。”
玄英在一边冷笑,“锦鹊真是高看自己,不过是去闲月阁,怎么就……也不嫌害臊。”
玄英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虽然周围的人都知道锦鹊去了闲月阁,来日必定是会给萧九做小妾,但是就算是这样,事情也无需说的太直白。
吕妈妈现在觉得被锦鹊狠狠的打了一个耳光。
她本想还想私下恭喜锦鹊,却不想锦鹊根本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反而,锦鹊宁死也不愿给侯爷做小妾。
“好好好,我今日就成全你这个小贱蹄子。”吕妈妈也是被锦鹊的话气坏了脑子,对着周围的人说,“去,去取一瓶鹤顶红过来,今日我就让这个小贱蹄子知道厉害。”
萧意雪吓的脸色惨白,她一边暗暗的骂锦鹊愚蠢,一边赶紧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帮锦鹊解释。
锦鹊抬起头挺着胸,一张秀气的小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似乎生和死她早已不在乎,就算是一杯毒酒放在她的面前,她肯定是毫不犹豫就会喝下去。
玄英看着锦鹊这样,又看着生气的吕妈妈,唇畔浮现出一丝淡笑。
只要锦鹊死了,这件事情便好解决了。
这样的贱人,又怎么陪去住在闲月阁那样的地方。
就算要去,也是她去,而不是锦鹊去。
很快,去拿鹤顶红的小厮就回来了,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吕妈妈,不敢抬头看吕妈妈的眼神。
吕妈妈从小厮的手里将东西接了过来,笑着说:“锦鹊姑娘,今日我再问你一次,到底要不要去闲月阁,若是不去,这瓶东西我就赏你了。”
萧意雪一听,便急的看着锦鹊:“锦鹊,你就去吧,我三弟人很好的,锦鹊……”
“不去。”锦鹊想都没想,很快就回答了吕妈妈。
她说完这些话后,转身对着萧意雪磕了三个头,“四小姐,请恕奴婢不能继续伺候你了。那年大雪,是你从张少爷手里将奴婢救了出来,奴婢想一辈子都伺候你,报答你的大恩大德,但是……四小姐,你的恩德,奴婢来世做牛做马再报答你。”
说完就要去拿吕妈妈手里的鹤顶红。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杜若扶着夏阮,带着一群丫环从屋外走了进来。
吕妈妈看到夏阮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
夏阮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萧意雪双眼通红,在看到夏阮的时候,也是微微一怔。
夏阮眼里带着笑,进了屋子后看着屋子里站着不少的人,有些疑惑:“这是怎么了?这是谁,犯了什么错?怎么会跪在这里?”
夏阮的几个问题,让吕妈妈不知该从那个回答起,她只能紧紧的咬住下唇。
吕妈妈觉得,夏阮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绝对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