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7:一报还一报
朱砂的动作很快,在第二日晌午,便派了人来接杜兰和夏阮。
杜兰的神色间有些慌张,唯独南亭坐在小院的石凳上,淡淡的笑着。
“早去早回。”等夏阮将要走出小院,南亭轻声道,“昨夜的饭菜不错,但是我还是觉得杜兰姑娘亲手做的更好。”
杜兰转眸瞪了一眼南亭,然后咬紧了下唇,把到了嘴边的话才又咽了下去。
现在的她,根本没有时间和南亭拌嘴。
这次来接她们的马车,和上次送她们来这里的马车,是同一辆。
外表看起来平淡无奇,但是里面的装饰,却十分的奢华。
杜兰上了马车之后,身子微颤。
夏阮瞧见了杜兰紧张的神色,便握住了她的双手道,“别怕。和从前一样便好,若是看不懂脉象,便装作对他厌恶。知道了吗?”
朱砂的伤势过重,所以希望找到昔日神医的后人为他把脉。虽然杜兰也是木长坔的后人,但是杜兰却没有能学到木长坔一半的医术,比起医术杜兰在栽培草药上更有心得。
这些年来,杜兰认识的草药比杜若都多,只是她知道这些草药有何用,却不知道该如何来中和这些药性。
杜兰的手艺不错,之前院子里的那些茶花,都是杜兰在料理。
那些娇贵又难伺候的茶花,在杜兰的照顾下,居然比从前养的更好。
萧九对此略微有些吃惊,毕竟。他照顾这些茶花都有些吃力。
不过后来,萧九想到杜兰是木长坔的后人后,便也没有多去琢磨这件事情了。
木长坔,是一个厉害的人。
他的后人,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夫人你放心,我虽然没姐姐那么精通脉象,但是最简单的我还是懂的。”这句话是在安慰夏阮,也是在安慰杜兰自己的。
杜兰暗暗叹气,觉得自己比不上姐姐的聪明和沉稳。
若是姐姐亲自来做这件事情,大概就不会像她这样紧张了吧。
朱砂的事情。杜兰多少也听说过一些。
当年夏家大爷惨死。赵氏被剖腹取子,这些都是朱砂做出来的……那个人似乎将杀人当做了乐趣,面对这样可怕的人,杜兰不知道该怎么才能镇定下来。
可是。杜兰也清楚。
若是她不镇定下来。她和夏阮都会死在这里。
此时。夏阮已经放开了她的手,在一边闭目养神。夏阮的手极其自然的放在隆起的小腹上,脸上看不出半分慌张的神色。
杜兰知道。她不能出一点错。
若不是因为她的大意,夏阮和小世子也不会受这样的罪。
马车足足行驶了一个多时辰,杜兰连眼睛都不敢多眨几下。
直到外面有人说了一声:“夫人,到了。”
杜兰赶紧将目光放在了夏阮身上,而夏阮也在这个时候睁开眼睛,夏阮对上了杜兰的视线,然后淡淡一笑。
“夫人……”杜兰嗓音沙哑,“是我对不住你。”
夏阮摇头,对着杜兰认真的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杜兰,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什么。我们都会好好的,都会好好的,南亭公子还在等你呢。”
夏阮说完话后,便下了马车。
在一边伺候下马车的黑衣人,动作十分的轻柔。
夏阮的腹部隆起,整个人却没有显得肥胖,而是比平日里对了几分福相。
落入眼帘的是一座小型的院子,周围开满了梅花,花香清幽让夏阮忍不住多吸了几口。
此时夏阮的笑容更深了,这里的梅花开的好,她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梅花……梅花……
杜兰还因为夏阮的话微微发怔,刚才夏阮说‘南亭公子还在等你呢’,这让杜兰有些尴尬。
她一直以为自己瞒的很好,南亭私下送她的东西,都被她一一婉拒了。若是不能还回去,她也是放在屋子里,从不拿出来让外人看见。
她做的小心翼翼,夏阮应该猜不出来。
除非……南亭和夏阮亲自说了这件事情。
杜兰想到这里,一急便从马车上蹦了下来。
周围漫天的梅花,让杜兰一时怔住了。
太美了……
这里的风景,太好看了。
“长安侯夫人,你请。”黑衣人福身,“主人在你们等你。”
夏阮收回眼神,然后带着杜兰,跟在黑衣人的身后,朝着小院内走去。
院子里的一切都布置的很雅致,若是仔细的看,这里的房子更像是一个女子的闺阁。夏阮挑眉,朱砂也有如此细致的一面?
小桥流水,假山环绕,满园姹紫嫣红的花朵。
这里,倒是一个想放松休息的好去处。
快要走到主院的时候,黑衣人对杜兰道,“杜若姑娘,前几日托你帮我哥哥诊脉,希望你能帮忙瞧瞧。”
杜兰本就紧张,此时更有些慌乱了。
她不是要帮朱砂诊脉吗?
怎么又要帮别人诊脉了?
夏阮握住杜兰的说,笑着道,“没事,去吧。”
朱砂生性多疑,就算是真的杜若来这边,朱砂也是不会相信的。木长坔的确是个厉害的人物,但是在朱砂的眼里,这木长坔的后人,却不是一定厉害的。
杜兰见夏阮跟她点头,才忍不住转身跟着黑衣人从傍边的青石小道上,朝着其他的院子走去。
杜兰刚走不久,便从主屋内出来一个小丫头。
小丫头长的乖巧,但是生了一双如同海水一样湛蓝的双眼,她看着夏阮轻笑。“阿布见过长安侯夫人,公子在屋内等你,阿布便不跟你进去了。敢问夫人,你喜欢吃什么茶?”
阿布笑的和善,从她的身上看不出半分恶意,夏阮便也淡淡一笑,“普洱吧。”
阿布点头,转身便出了院子。
离夏阮只有几步路程的主屋内,住的是朱砂。
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走到屋前推开门。
朱砂和往日一样。一头发丝凌乱的散披在脑后。只是用一个绸布带扎起来。他的眼神依旧凌厉,只是唇色有些发白。
他的手里握住一个小瓷瓶,在看到夏阮的时候,他抬起头笑。“三小姐来了?过来坐。”
夏阮没有关门。只是朝着朱砂走去。
“朱砂公子。”夏阮坐下之后。才挑眉道,“不知朱砂公子今日找我来,想和我说什么呢?”
朱砂微笑。一双好看的眼睛,笑起来跟月牙似的,“三小姐是聪明人,又何必问我这些呢?这几日款待不周,未能让人做可口的饭菜给三小姐。所以,我在这里先赔礼了。昨日,我特意找了京城里出了名的厨娘来做菜肴,不知道三小姐可曾满意?”
朱砂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手里的瓷瓶。
他这个样子,像是无视了身边的夏阮一样。
而这个时候阿布从外面走了进来,小丫头将手里的茶盏放在夏阮面前,又送了一些糕点进来。最后,才将汤药放在了朱砂面前。
阿布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朱砂,她看着朱砂的样子,就彷佛看到了神明一样。
朱砂也留意到了阿布的眼神,于是从碟子里拿了果脯给阿布,笑的温和,“不要告诉你阿娘,知道了吗?”
阿布听了之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她笑的开心,露出了还未长齐的牙齿。
她接过朱砂递过来的果脯,在朱砂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便跑了出去。
出去之前,阿布还不忘将大门关上。
大门关上之后,屋子里的光线,比刚才暗了一些。
而朱砂的笑容,在阿布转身离开之后,也慢慢的消失了。
夏阮没有动眼前的茶水,只是淡淡地说,“昨日的饭菜很好,很可口。”
朱砂捧起汤药的碗,因为离的很近,夏阮闻着汤药的味道,似乎和她平日里吃的药的味道,极其的不相似。
朱砂手中的药,带着一股浓重的腥味。
那一碗乌黑的药,让她有些作呕。
朱砂留意到夏阮的眼神,莞尔道,“长安侯夫人也想喝这样的药吗?的确是很补的。”
“这是什么药?”夏阮见朱砂愿意说,知道朱砂的心情不错,便问了下去。
朱砂只要心情好,而这个问题又是无关紧要的,朱砂便会一字不错的告诉外人。
但是若是朱砂的心情差,她怕是不能再离开这件屋子。
从前,她为了和朱砂在生意上合作,特意琢磨了朱砂的性子。才发现,其实朱砂的骨子里,是个随性的人。
随性对人好,随性杀人作恶。
朱砂的唇角浮起一丝幅度,“古书上说,用人的血做药引,这药便能治百病。起初,我还有些不相信,不过现在我还活着,就是依靠这些药。三小姐,你知道吗?”
朱砂说着,便将胸口的衣服拉扯开一些。
夏阮还未来得及挪开视线,便瞧见了朱砂胸口那深入骨髓的刀伤疤痕。
那个用刀之人,一定是恨不得杀了朱砂。
只是刀依旧偏了一些,不然朱砂必死无疑。
“这是长安侯送给我的。”朱砂说的轻松,似乎不将这些刀伤放在眼里,“因为从前,我也在他这个位子上,留了一样重的伤痕。只是他命大,活下来了。不过,我命也不小……现在还能活着。”
朱砂的话,让夏阮瞪圆了双眼。
萧九胸口的伤痕,她是亲眼看过的。
但是因为萧九瞒住的日子太久,而伤痕又被处理过,所以看起来没有昔日那么狰狞。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伤差点要了萧九的性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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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8:朱砂的过去(1)
朱砂的嗓音极轻,没有丝毫的怒气。
他将衣襟整理好后,挑眉看着眼前的夏阮,“长安侯肯定没告诉你,他差点死在洛城了,就差那么一点……就死在我的手里,再也不能和你相见。”
说完之后,朱砂便笑了起来。
他笑的漫不经心,却让夏阮暗暗的抽了一口气。
昔日,她发现萧九胸口的伤痕的时候,萧九只是淡淡地说,“小伤,不碍事的。”
萧九说的十分认真,而且脸色也没有异常,她便真的没有多在意。
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伤口在心前,昔日那种刺骨入心的疼痛,会是如何的剧烈。
她心疼丈夫,不想让丈夫的身上再有别的伤痕。
萧九笑着和她保证,以后不会再出事了。
因为他有她了,他得对她负责,要陪她走过一辈子。
夏阮想起那狰狞的伤口,心里微微一怔。
难怪朱砂和她说,萧九差点死在洛城。
差一点——
“因为六皇子吗?”夏阮看着朱砂,眼神里露出一丝绝望,“你想扶持六皇子登基?所以,你想杀了那些妨碍六皇子的人。”
朱砂将手里的汤药喝下,他整个人的神色,比刚才多了一分戾气,“是。”
他没有否决夏阮的话,而是将身子往后倾了一些,又说,“也不是。”
朱砂说的很认真,但是他的回答。却等于没有回答。
夏阮垂眸,手紧紧的攥住了衣袂,“昨日的饭菜很美味,比安贵妃小厨房里的菜都美味。朱砂公子,你当真是费心了。”
朱砂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将药碗狠狠的丢在了地上。
药碗落地之后发出清脆的声音,只是这样做似乎还不能让朱砂泄愤,他瞪圆了双眼怒视夏阮。
彷佛刚才夏阮的话,说到了他最痛的地方。
朱砂看着夏阮微微隆起的小腹,冷冷的笑了笑。“是啊。姜嬷嬷是什么样的人,其实你应该是最清楚的。长安侯夫人,安贵妃有没有告诉你,从前在宫中小厨房里菜肴和糕点做的最好的地方。便是昔日长君公主的宫中吗?”
姜嬷嬷在送菜肴进屋的时候。便知道夏阮已经认出了她。
姜嬷嬷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在这里见到夏阮。
当初走错了路,走到长君公主昔日宫殿的人,居然是夏阮。
她以为只是一个刚进宫的妃嫔。
姜嬷嬷不动声色的从屋子里退了出来。但是她的情绪却怎么也不能平复下来。
夏阮,还会记得她吗?
姜嬷嬷将这些事情告诉了朱砂,朱砂听完之后,只是挥手让姜嬷嬷下去休息。
朱砂知道,夏阮记得。
夏阮是个极其有商人天赋的人,她见过的人只要一面,便能清楚的记在她的脑海里。朱砂认为夏阮也是聪明的,所以朱砂怎么也没想到,夏阮居然会和她说起姜嬷嬷的事情。
他不想触碰过去的记忆,可是夏阮偏偏要让他记得。
朱砂神色有些狰狞,“姜嬷嬷从前在宫中,叫桃红,姜桃红。”
夏阮顿悟朱砂嘴里的话,却神色不改。
但是她的内心,却早已不能平复下来。
姜桃红,这个名字她已经在安贵妃的嘴里,听过许多次。
长君公主身边有两个聪明伶俐的宫女,一个和长君公主一起被烧死在那场大火之中,另一个虽然活着,但是失去了理智。
从大火里活着的那个宫女,便叫姜桃红。
安贵妃特意嘱咐夏阮,不要再去接近那片废墟,因为太后念在桃红跟在长君公主身边多年,没有将她赶出宫。而是找了间离长君公主昔日寝殿不远小屋子,让桃红住了下来。
这一住,便是许多年。
安贵妃说,太后是愧疚长君公主的。
当时安贵妃没有说的太明白,所以夏阮一直疑惑这件事情。
太后为何会对不起长君公主,那个疯掉的桃红姑娘,现在还在那个地方吗?
二十多年来,她是怎么度过这样的日子的。
夏阮想到这些,哑然失笑,“你果然认识长君公主。”
“对,我认识,我跟她生活了好多年,好多年。”朱砂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他的脸色苍白的厉害,“大秦的皇室们都以为她死了,其实她没死,活的好好的。你看见这个小院子了吧,是她从前居住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她亲手栽培的。只是,可惜啊……再美的地方,也留不住她这个人,她最后去了西域,最后死了也不能再回大秦的国土。”
朱砂的话,让夏阮恍然大悟。
她刚进园子的时候,发现园子里布置的极好,景色优美的像是画中的所绘的仙境。
只是,她更觉得这里像是女子居住的地方。
当时她也只是这样想过,却没想到,这里曾经是长君公主的住所。
那位被皇室称作死在大火里的公主,居然从那场大火里逃了出来……
“那个蠢女人,以为她从大火里逃出来,舍弃了公主的位子,就会得到真的爱情。”朱砂像是在想很远的事情一样,“可是,一个女子若是没了容貌和地位,那么她还有什么资格得到爱情呢?”
长君公主爱上了一位西域人,先帝自然不同意这件事情,最后便不了了之。
但是,这件事情结束没多久,长君公主的寝殿便走水,长君公主和几位侍女被烧死在寝殿之中。
先帝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几具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
最后,太医们从烧焦的尸体上发现了长君公主所戴的簪子。最后确定了长君公主的身份。
先帝为此大病了一场,没过多久便殁了。
这些是夏阮知道的一切,但是现在朱砂说长君公主从宫中走了出来,还在这里生活了很久,最后去西域找当初爱上的那位男子。甚至……朱砂还和长君公主在一起生活了很久。
夏阮抬起头,错愕的看着朱砂,“你的她的孩子?”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猜测的事情。
之前,她想过长君公主和朱砂的关系,却怎么也没想到过,朱砂会是长君公主的孩子。
这样的猜测。连夏阮自己都吓到了。
她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若是朱砂真的是长君公主的孩子,那么朱砂所做的一切,便能说的通了。
朱砂坐在了离夏阮不远的软榻上,他的眉目微皱。“我是她的孩子?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因为。我的身体内没她的血脉,但是我又是她亲手养大的。她养大我,也恨我。时时刻刻恨不得杀了我,却又不得不让我活着。我若是死了,她便再也不能见到那个人了……”
朱砂说的平淡无奇的话,却惊的夏阮再也不能镇定下来。
长君公主喜欢的男子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能样长君公主这样人,将心里的尊严彻底的放下,来帮他养孩子。
而且,一养就是这么多年。
每一日,该是如何的疼痛。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如此的放不下。
会恨吧?
应该会恨的。
朱砂闭了眼,鼻翼间似乎闻见了淡淡的梅花香。
有个女人在和他说:“人世间最可笑的莫过于感情,小六,不要相信感情,若是相信感情,你将来会比我凄惨百倍。”
凄惨百倍……
朱砂慢慢的睁开眼,“我五哥没有告诉你吗?我是谁的孩子……哦不,我这个该死的祸星,已经不是他的孩子了。”
朱砂嘴里的五哥,便是南亭。
私下,夏阮也从南亭的口中得知朱砂的排行是第六,而他是朱砂的哥哥,则是排行第五。
但是南亭从不提家里的事情,夏阮猜测南亭的家族在尼西国应该是名门贵族。
只是为何,南亭会和朱砂反目仇辰,而且南亭无论在大秦还是在西域,都会用白绫捂住眼睛。
除了她和萧九,周围的人都以为南亭是真的瞎了,什么都看不见。
从南亭的语气上,她猜测朱砂也是没有发现这点,所以朱砂才会将南亭送到她的身边。
一个瞎子,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夏阮咬唇,她现在敢肯定的是,南亭是真的失明过。
南亭的演技会那么的熟练,是因为他真的双目失明过一段时间。她还记得南亭的双眼周围,有淡淡的痕迹,她当时没有仔细的看,只是觉得那些痕迹更像是伤疤。
只是已经淡了,所以看不清晰。
“在我们家族那个地方,龙凤胎出生的预兆是吉利的,但是若是双生子,便是噩耗。传说,若是家族里出现双生子,一个是神明降生,而另一个就是恶魔。”朱砂唇畔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言语里带着讽刺,“我和五哥之间,必须死一个人。而我的父亲,选择了五哥……因为我的五哥,长着一双特别好看的眼睛,那双眼睛在夕阳下,像是撒了一层金粉一样。我这辈子见过了许多双和他相似的眼睛,但是没有一双,能比的上五哥。只是……因为五哥这双眼睛长的像父亲,所以父亲便要丢弃我,甚至,想杀了我。因为,他们认为五哥是所谓的神明,而我……是恶魔。”
朱砂想起他一次看到南亭的样子。
夕阳下少年穿着白色的长袍,一双眼睛像玻璃弹珠一样好看,透明清澈。
有个经常来看他的男人,也长了一双相似的眼睛。
但是那个男人的眼睛,没有眼前的这位少年好看。
他笑的痴傻,最后慢慢地走到少年身边,跟少年说了第一句话:“哥哥,你的眼睛,真好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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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9:朱砂的过去(2)75粉红+
少年听了他的话,笑得弯了眼,轻轻地和他说,“小六,你喜欢我的眼睛?”
“喜欢。”那时他年少,根本不会欺骗眼前的人。
少年最后高兴的牵着他的手,给他买了果脯,逗他开心。
那一年,已经过去了太久了。
久到,他都忘记,该去如何相信一个人。
只是,人生若只如初见。
十几年的时光,唯一没有忘记的,便是让那双眼睛。
因为他没有和少年一样的眼睛,所以一次又一次的被追杀。
他是祸星……是魔鬼……
这些词语,从小便纠缠着他不放。
朱砂的睫毛微颤,“他是一个好哥哥。可是,在我的生命里,有他没我。若一定要说错,便是他不该出生在库里家,若是我们都不出生在库里家……或许……或许我们就不用这样了。”
“我得杀了他,他也得杀了我。”朱砂嗓音沙哑,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在嘶吼,“从出生开始,我们就注定要杀死对方。可是他非要跟我讲什么仁义,非要让我原谅啊爹阿娘。你说,我怎么原谅他们?阿爹,害了我的养母,若不是阿爹,我的养母还是大秦的长君公主。可是,你知道吗?那个蠢女人舍弃了一切,从京城到了西域,差点死在沙漠之中,最后,见到了我的阿爹。但是我的阿爹,不会再喜欢她了……那场大火让她的右脸被烧毁,而且她也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长君公主。所以。我阿爹不会娶她。”
说到这里,朱砂几乎要捏碎了拳头。
他要怎么去原谅这些人。
从他出生,就因为那些莫须有的不详,被父亲库里木抛弃了。若不是母亲跪在父亲身前,求父亲不要杀了他,不然就死在父亲的面前。父亲那会手里的政权不稳,还要靠着母亲的母家,所以最后妥协了。
但是,他活着,却还不如死了。
死了。就不会如此的痛苦了。
父亲。最后将他送到了长君公主的身边……
父亲从前去了大秦,结果无意间遇见了长君公主。
那个时候的秦长君,是容貌倾城又才华横溢的少女,父亲对长君动心了。而秦长君亦是。
恋爱中的女子永远痴傻。她们分不清楚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就算是聪明了一世的秦长君,依旧没有看透他父亲虚伪的面具。
最后,秦长君要嫁给他的父亲。却被大秦的先帝元文帝阻止了。
元文帝虽然荒淫无道,但是却十分的疼惜长君。
秦长君是个聪明的女子,她在爱情上的不够高明,可是却有能力将朝政玩弄在手掌之中。
这个时候还是贵妃的太后找到了她,跟她说了自己的事情。
太后跟秦长君保证,等这件事情一成,便送她出宫。
于是,秦长君答应了太后的要求,她要让萧家败落,杀掉十一皇子秦允成,最后送七皇子登基。
萧家,很快落入了秦长君的算计内。
元文帝是个多疑的人,之前元文帝的确有想过要将皇位传位给十一皇子,但是因为秦长君的多次阻扰,元文帝便也作罢。
萧长宁再聪明也不是长君的对手,萧家很快就露出了破绽,最后,元文帝不再相信十一皇子和萧家的任何人,而是选择了七皇子。
长君很厉害,一步一步的做完善了一切。
可是,后来长君也发现,她这样做,伤害了她的父亲元文帝,也辜负了元文帝给她的信任。
秦长君去了太后身边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她不想对不起父亲,也想离开这个地方。
最后,太后大胆的瞒着长君,策划了一件事情。
用秦长君的假死消息来刺激元文帝,这样既能让秦长君安全的离开宫廷,也能让元文帝的死因没有人怀疑。
“太后杀了元文帝,最后告诉世人,元文帝是因为失去了长君公主,忧伤至死。”朱砂讽刺的说着,“可是长君并不知道太后这样策划,更不知道太后曾也想杀了她。因为太后知道,这个世上,只有死人才是不会透露消息的。长君没有死在大火里,却被烧坏了右脸……后来她出宫后,太后没有帮她,她没有地方可去。然而,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有个小国的太子遇见了她。”
夏阮微微一怔,很快便说吃了这个小国的名字,“你说精录国?”
“对,就是尼西国附近的小国,精录。”朱砂接了夏阮的话,言语里带着几分轻蔑,“精录国的太子遇见了落魄的长君公主,精录国没有水源就会灭国,而长君公主不找到库里木,就会失去唯一活下去的信念。两个可怜的人遇见了,倒是有几分惺惺相惜。”
“阿爹……”朱砂喃喃自语,“我的阿爹,叫库里木。”
在长君死的那一刻,朱砂都不曾明白。
为何,她这一生不选择另一个人去爱。
难道,没有他的父亲,她就会活不下去吗?
朱砂不明白……
可是在失去了水元目的时候,他才明白了长君的心情。
他们这样的人,一辈子能遇见一个真心喜欢自己,又给自己留下美好回忆的人不多。纵使他的父亲变了心,而长君也一点点的忘记了他的父亲,却再也不想用残破不全的心去爱一个人了。
夏阮咬紧下唇,她突然明白了,为何大秦会插手精录水源问题的事情。
那个时候先帝还在,若是太后和七皇子不帮长君和精录,那么长君一定会让萧家发现太后的作为。
所以,七皇子一登基便和尼西国的国王通信。而尼西国也分了水源的支流给精录。
或许,尼西会将水源分给精录,也是因为长君公主。
库里,是尼西的国姓,是尼西过的皇室才会用的姓。
夏阮看着朱砂的神色,有了几分恐惧。
朱砂是姓氏是库里,那么朱砂……是尼西国皇室的人。
南亭亦是一样。
“精录的太子带她来了这里,她在这里住了很久,却依旧想去尼西找我的父亲。”朱砂等了很久,才继续说话。“就算找到了我父亲又如何?我父亲不会再爱她。若是她容貌尚存,我父亲或者会给他个妃子的位子。可是你知道吗?”
朱砂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右脸,划出了一个很大的圈,“她这里。被烧的恐怖极了。你说。一个正常的男人。会让一个如此恐怖的女子在身边吗?”
朱砂还记得长君摘下面纱的时候,那狰狞的烧伤,似乎还带着腐烂的气味。
她问他:“可怕吗?”
他那时被长君的容貌吓的浑身不能动弹。只是傻傻的看着养大自己的女子,对着他笑的凄惨。
“可怕吧……”长君眼眶微红,然后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这不是最可怕的,比我这张脸还可怕的,是人善变的心。小六,你要记住,这个世上只有活着且又活的好人的,才是强者。不要再去接近的你五哥了,他那双好看的眼睛,会要了你的性命。”
那个时候,是长君一生总唯一几次和颜悦色的和他说话。
平日里的长君,都恨不得折磨死他。
朱砂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多年都磨灭不掉的茧子,便是从小留下的。
他的每一日都在学习武艺,无论他学的多么好,长君都不会笑。
若是他稍微让她不满意,她就抓住他的头发,然后使劲将他的头往墙壁上撞,对他嘶吼,“畜生,畜生……你要活着,你得努力的活着。”
多少个夜晚,他都是从梦中哭着醒来。
他不懂,为什么自己要在精录。
有一次他终于忍不住问库里木,那个他名义上的父亲,他问,“阿爹,为何,为何我要在精录。我是尼西的皇子,我要回尼西,我不要在那个女人身边,她是疯子。阿爹你看,你看我手上和头上的伤,都是她弄的。阿爹,小六怕疼,你带小六离开吧。”
库里木在听到他的话后,露出惊恐的神色。
“皇子?是谁告诉你是尼西国的皇子的?又是谁告诉你,我是你阿爹的。”库里木像是疯子一样摇晃他的身子,“是谁,你说……秦长君,肯定是秦长君对不对?”
朱砂被父亲摇晃的快要晕阙,他拼命的摇头。
这是他无意一次听到父亲和精录的国王谈话,从他们的对话当中听到了这一切。
他是尼西的皇子,而秦长君不过是帮着库里木养他。
秦长君会养他,是想有机会见到库里木。
秦长君恨他的存在,却依旧要对现实妥协。
昔日精录的太子,在带长君来精录的时候,已经成为了精录的国王。
库里木慢下来动作,朱砂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阿爹,你带我走吧,他们都说我长的像你,我比小五哥哥听话,我什么都会做,我会少吃饭,求求你带我离开吧。”
朱砂的话,像是最后一把击破库里木心的武器。
库里木满面狰狞的看着朱砂,最后他伸出手掐住了朱砂的脖子,“不行,你得死,你不能知道这一切。魔鬼,你得死。”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朱砂到现在,都记得那种下一刻将要窒息,而周围一片漆黑的样子。
难受、压抑、愤怒……
为何,都要杀他。
他做错了什么?
是不是因为,他生下来便没有一双像五哥一样漂亮的眼睛。
有那么一刻,朱砂在想。
这样死了,也是好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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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0:随遇而安
“我阿娘曾跟我讲,这个世上所有的感情,都是会变的。”朱砂认真的看着夏阮,唇角挂着一丝讽刺的笑,“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权利、金钱、地位……站的越高,来日摔的就会越疼。”
夏阮抬起头,原本波澜不惊的眼里,露出几分错愕。
这句话,似曾相识。
当年,似乎他也和她说过类似的话。
感情,是会变的。
所以,任何感情都是不值得信任的。
在他的眼中,唯一能信任的人,便是自己。
因为自己最了解自己想要什么,而自己也不会背叛自己。
朱砂看着夏阮的神色,笑的更深了,“我的阿娘,只有长君一个人……秦长君。”
养恩大于生恩。
那位生了他,却又在他长大了之后,恨不得杀了他的女人。他从未将她,当做是母亲,尽管她是尼西国高高在上的王后。
她只是给了他生命,却没有养活他。
从前朱砂以为,她跪在父亲面前让父亲保全他,是因为他是她的骨肉,她对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爱怜。
她舍不得他,所以让要他活着。
可是他十三岁那年才明白,他活着的意义,其实不是这样简单。
他除了这双眼睛长的不似南亭,其他无论是身形还是面容,和南亭都相差无几。
他活着,是随时准备替南亭送死的。
说白了。养着他无非就是养着一个替身。
尼西国的政权一直不稳,贵为太子的南亭,经常被人刺杀。
尤其是在南亭双目失明之后,更多人对这个已经失明的太子有了很大意见,一个瞎子怎么可能做君主?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她们的手里挣脱,他不想再回到从前的日子,压抑、窒息、又让他觉得恶心。
夏阮撇头,鼻息有些重,“我是相信感情的。”
有一段时间,她和朱砂相差无几。
昔日。在她的严重。那些所谓的感情,就好比盛开的花朵一样,日子一久,这些花朵会凋谢。而感情自然就不在了。
她曾想过。这一生能和母亲还有幼弟度过每一天。便是幸福安稳的。直到萧九出现再次的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她才知道生命里其实还可以有其他的颜色,那个人聪明极了。为她织了一张漂亮的网,让她不得挣扎开。
起初,夏阮还瞧不起母亲对父亲死心塌地。
因为明知是飞蛾扑火,母亲却依旧爱的义无反顾。
现在等她亲自站在这个位子上的时候,她才明白一个道理。
那些说起来无比轻巧又风轻云淡言语,实际上要做起来,是多么的困难。
然而,从她和萧九再次重逢的那一日开始,这一切都不在她的控制之内了。
前世,他瞒了她太多,以至于她死的时候,都不知道他曾经这么爱过她。
依稀记得她前世最后一次见萧九的时候,是她跪在长安侯府的前。那时的萧九穿着玄色的长袍,垂着眼看她,最后苦笑了一会。俊朗的眉目间,也带了一些忧愁。
他的嘴角动了动,却依旧没有说出来话,最后撇过头的掩饰了一下神色。
“走吧。”萧九将手里的画递给她,嗓音依旧轻柔,“好好的活着。”
夏阮的眼眶疼的厉害,她想起昔日自己的自私。
她那会从未想过,她的自私会不会害了萧九。四皇子是疑心病极重的人,萧九护住了唐家,也就是代表和朱砂有了来往……她没有顾及萧九的处境,却一心想要护住唐家。
若不是因为萧九喜欢她,所以才无止境的纵容她,现在的她完全想不出萧九要帮她的理由。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护了她的安稳,只是她自己太不争气了,一次又一次的成为了他的软肋。
那样完美的一个人,不该让一个女人,成为他的累赘。
朱砂一脸平静的看着夏阮,目光如炬,“因为你相信感情,所以注定你和萧九,会输在我的手里。你们的心,都太过于软弱……而你们的弱点,也太过于明显。”
要做一个强者,一个英雄,那么他便不能有软肋。就算有朝一日真的有了软肋,也必须亲自拔出。
他曾亲手将自己身上的两根软肋拔了出来,那种疼痛让他有些呼吸困难,最后差点窒息。但是,那些日子他依旧熬了过来,现在的他已经习惯了疼痛,所以就算此刻他身上的伤口在别人的眼里狰狞可怕,可他依旧不会觉得疼痛。
那些年,那么多的疼痛的忍了过来,这些伤口带来的疼又算什么?
况且,这个世上最疼痛的是心里的伤,而不是身上的这些。
“你会和我说这些,是为什么?”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不是一个喜欢多言的人。”
她清楚的知道朱砂的性子,这个人的性子如同天气一样,阴晴不定。但是,今日朱砂说的太多,这让夏阮觉得不安。似乎,朱砂想告诉她一切,好给她一个让她死得瞑目的理由。
因为什么都知道了,所以能安心的闭上双眼。
长君公主……又是长君公主……
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是她却没有想到昔日高高在上的公主,会为爱情落魄如此。
世人,皆逃不过感情。
其实朱砂也不例外,只是朱砂对自己够狠够残忍,所以……才会不给敌人发现他弱点的机会。
朱砂微微一笑,“我和你说这些,是想让你知道,昔日我阿娘可以让萧家败落。今日的我依旧可以让南萧的人败在我的手上。其实你不好奇吗?为何我会认识你大伯父,会和他有来往。按理说,我年纪也就比你大几岁,为何李家的事情,包括你母亲的一切,我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夏阮惊愕的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朱砂。
“从你娘离开李家开始,我阿娘便注意到了。”朱砂忍不住笑出了声,“我阿娘是个厉害的人,她在离开大秦后。安排了不少的事情。夏阮。萧九不会是我的对手,所以,你别指望他来救你了。他现在,自顾不暇了。”
朱砂退后了一些。最后靠在了不远处的窗户前。
院子里的梅花开的极好。姹紫嫣红。远远的还有一股淡淡的幽香。从暗处传了过来。
这里的景色极好,让人赏心悦目。
这个地方,很适合人居住。
窗台上摆着几盆婆婆纳。这是他最喜欢的花。这种花有蓝色、白色、粉色几种不同的颜色,最主要的便是,他从精录将婆婆纳带到了大秦。而这种花一点也不娇贵,就算是换了一个地方,依旧可以开的很好。
随遇而安。
朱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可笑吗?三小姐,你居然在我面前说你相信感情。我倒是很想看看长安侯对你是是什么样的感情,爱你真的可以爱到,连性命都不顾及了吗?真是好笑,那些虚无又看不见的感情,会比性命更重要吗?”
朱砂将手放在窗台上的婆婆纳上,这些花开的正好。长君从前也很喜欢这种花,因为长君说,这种花像是杂草一样,只要给点泥土和水,就能长的很好。
就算将它们丢在花丛中,它们也会长的很快,而且就算其他的花朵枯萎了,它们也会长的很好。它们会抢其他花草的养分,从而越来越漂亮。
倒是像那些一心想要活着的人,只要能活着,便不顾其他。
“你手里的花是什么?”夏阮不想再朱砂的面前提及萧九,因为朱砂希望她失去理智,最后崩溃说出一些关于萧九的事情。若是从前,她或许会坐立不安。可是现在,她没有什么不安的。从她选择嫁给萧九,要为萧九生子的时候开始,她这一生便和他是绑在了一起。
她是萧九的妻子,这是不可能改变的事实,谁也不能改变。
朱砂手里的花娇小鲜嫩,是她从未见过的品种。
她问了之后,朱砂也挑了挑眉。
朱砂手上的动作轻缓,“这是波斯婆婆纳,我阿娘最喜欢的花。当初,在精录我们住的地方,我阿娘种了许多这样的花。哪里不像这里,哪里更适合我和我阿娘居住。”
说着,朱砂将花从花径上掐落。
然后他举着花朵问夏阮,“好看吗?”
“嗯,好看。”夏阮这句话,倒是发自内心。
朱砂冷笑了起来,笑的十分的讽刺,“你若是喜欢,我会在你的坟前种这些花。我会将你的骨灰带回西域。你说,若是将萧九葬在大秦,而你葬在西域,你们的感情,是不是就是一场笑话?”
夏阮不禁吸了一口冷气,她怎么也没想到朱砂会说这样的话。
而朱砂既然说了这些话,也就代表他真的能做的出来。
朱砂不是一个随口乱说话的人,他的骨子里的报复**,比谁都强烈。
夏阮虽然不知为何朱砂今日会跟她讲这么多,但是她第一次意识到,朱砂是一个没有弱点的人。她在他的手上,脆弱的像是一个没有办法挣扎的蚂蚁。
夏阮放在腹上的手又紧了紧,她必须早点离开这个地方。不然,她和孩子会有危险。(未完待续。。)
ps: 这几天太累了,一直忙着家里的事情,所以更新也就迟了很久。
今日先一更,明日会双更补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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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1:确定
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夏阮忍不住回头朝着刚才朱砂站的窗户附近望去。
摆放在上面的波斯婆婆纳,娇小的花朵开的正好,娇艳欲滴。
“夫人……”杜兰已经在门外等候了很久,她见夏阮走了出来,便迎了上去,“你没事吧?”
在看到夏阮安全从屋子里出来之后,杜兰悬在半空中的心,才慢慢的落了下来。
她害怕夏阮出事,更害怕因为她的愚蠢,而害了夏阮的性命。
杜兰说话的时候,嗓音有些沙哑,“夫人,我……我回来了。”
她安全的回来了。
说着,杜兰眼眶忍不住红了。
她发现她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
刚才她被人支开,去为另一个人扶脉。
那个院子离主院不远,就在东侧的厢房里。
杜兰的心有些忐忑,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医术,小毛病或许她还有办法,可是稍微疑难一点的病症,她就束手无策。杜兰的心里七上八下,一方面担心夏阮的安危,一方面又害怕自己演技不够精湛,不能从这里脱身。
让杜兰扶脉的人,是一个中年的男子。
他的唇色发白,整个人看起来病怏怏的。
尽管如此,他依旧给杜兰一种阴森的感觉,尤其是在他看着她的时候,像是看着猎物一样。
杜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去回忆刚才的情形。她都快忘记了。是怎么从东厢院中走出来的,在她的身后,还传来男子轻微的咳嗽声。
那些咳嗽声,像是一道催命符一样。
她只觉得浑身冒着冷汗,几乎在下一刻就要晕阙过去。
杜兰的身子颤抖的厉害,夏阮很快便发现杜兰的异常,于是她反握住杜兰的手,“你哪里不舒服吗?”
杜兰摇头,没有再说话。
她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实在不想再去想起刚才的画面。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会亲手葬送夏阮和她的生命。
那个人的话语,犹在耳边。
“我们回去吗?夫人。”杜兰站稳了身子,眼里有些惶恐,“不要再在这个地方了。”
从今这个院子开始。杜兰觉得这个院子里的风景虽美。但是让她更多感觉到的。是满满的恐惧。她没有来得及欣赏周围的风景,她害怕自己做错一个动作,说错一句话。
她不是杜若。她做不到姐姐那么沉稳和镇定。
所有的理智,似乎都在此时消失的干干净净。
夏阮福低了身子,将手放在杜兰的额头上,夏阮能清晰的感觉到杜兰额头上冒着冷汗。夏阮淡淡一笑,“杜兰,别怕。”
她和杜兰不可能就这样简单的离开这个地方。
虽然刚才屋子里的光线虽然很暗,但是她依旧看清了,朱砂的脸色惨白不见半丝血色。朱砂主动给她看的伤口,那个地方已经有些溃烂,而伤口接近心口,是差点致命的一击的剑伤。
朱砂能活到现在,的确是个奇迹。
也难怪之前,她派了不少的人,都没有查到朱砂的行踪。
他伤成这样,怕是也昏迷了很长的时间。
朱砂是个心眼很小的人,他受了如此重的伤,还是被她的丈夫所伤。夏阮知道,她想要离开是困难重重。若是此时,再被朱砂知道,杜兰不是杜若。那么丈夫那边,压力或许会更大。
而且,杜明还有杜若,也会有危险。
“他的伤口,在心口处,已经有些溃烂了。”夏阮略微思索了一阵,“我记得你父亲调制了一种药,可以治这样的伤口。但是,这种药不能用麻药,必须这个人神智清醒。所以,你将这些告诉他,便从屋子里走出来。其他的,不要多说……知道了吗?”
夏阮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还好她从前问了杜明,关于萧九昔日在洛城被刺杀的情况。
她看到丈夫胸口狰狞的伤口略微有些震惊,但是丈夫说的风轻云淡,像是在安稳她一样。夏阮便也不好继续追问,表面上她没有问丈夫具体的事情,私下却找到了杜明,问了详细的情形。
昔日在洛城路途中,萧九要保持神智清醒,所以没有用麻药。杜明拿着刀子,将他胸口的腐肉一点一点的剔除,又伤了止血的药。这些动作,夏阮听着的时候便觉得浑身疼痛难忍,她完全不敢想象丈夫当时,是怎么挨过这些疼痛的。
杜明当时也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夫人,不是老朽不给侯爷用麻药。但是,那些刺客对我们穷追不舍,侯爷想要保持清醒,便不能用这些药。在这些日子里,侯爷还要一直赶路。我这辈子,都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一个人,根本不将疼痛放在眼里。”
杜明对萧九十分的佩服,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人居然可以不用麻药,就能克制自己不去理睬身上刺骨的疼痛。
若是意志力不坚强,便是会陨命。
夏阮昔日想了很久,才从杜明的手中拿到了这些药方。
她不能亲自体会到那种疼痛,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拿着这些药方告诉自己,不能再让丈夫再受这样的伤。
她拿来警告自己的药方,如今却成了救命的稻草。
朱砂的伤和萧九的伤其实是不一样的,但是又有些相似。萧九给朱砂的一剑在他昔日受伤的地方,夏阮猜测这剑上应该带了一些毒,再加上那夜大火,所以朱砂的伤势才会越来越严重。
不过,朱砂依旧是活了下来。
她离开屋子的时候,朱砂浑身无力躺在床上。喃喃自语,“我不会死,所以你别想着逃开,就算我死,我也会让你和萧九给我陪葬。”
朱砂说这些话的时候,像是在和自己对话,又像是在特意告诉她。
他的嗓音很轻,但是夏阮却依旧听了个彻底。
朱砂是在警告她,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夏阮停住了推开门的动作,对着朱砂道。“我会走的。我会带着杜若和南亭公子,离开这里。”
“离开?你以为你能离开?”朱砂的嗓音依旧很轻,还有些沙哑,“长安侯夫人。你别太小看我。”
夏阮淡淡的笑了笑。一脸无奈。“我从未小看过朱砂公子,这个世上能做到你这样的人,不多了。”
朱砂是一个没有弱点的人。要对付他这样的人,十分的难。
但是这样的人,也有一个坏毛病。
那边是疑心病重……尤其是朱砂这样的人,他经历的事情,让他彻底的变成了一个,完全不会相信外人的人。
就算那个人是南亭,朱砂也不相信。
夏阮突然明白,为何前世她会认为南亭是朱砂的克星了。因为,南亭是为了朱砂,特意跟在朱砂的身后来大秦的。
这个世上,除了南亭,便没有第二个人如此的了解朱砂了。
他们是双生子,是世上最亲密的兄弟。但是从出生开始,因为南亭比朱砂多了一双茶色的眼睛,所以他们的路也注定了不相同。
夏阮转过身子看着紧闭的大门,唇畔的笑意加深。
造就现在的朱砂,是因为周围的朱砂周围的环境。
朱砂会变成这样,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她也是个自私的人。她如今想的,便是要离开。
想要离开,便要给朱砂设局。
“夫人。”杜兰怔了很久,才点头,“我不怕,刚才他们没有怀疑我,我不会怕的。”
她这句话是在安慰夏阮,与此同时,也是在安慰她自己。
这个时候,院子门口走进来了一个小丫环,她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在看到夏阮和杜兰后,微微一怔。
夏阮转眸,便看见阿布也在看这她。
阿布小嘴一撅,有些不高兴的对着夏阮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这里的风景不好看吗?干嘛愁眉苦脸的。”
“这里很好。”夏阮柔声对着阿布说,“只是这里不是我的家。所以,再好,我也不会喜欢的,你明白吗?”
阿布一双小手合拢,然后又笑了起来,“我当然知道,我阿娘也说,这里的梅花开的好看极了,却不如从前在老家看沙漠。虽然看来看去只有许多许多的沙子,但是会觉得安稳。”
说到这里,阿布露出一些无奈的神色,继续道,“可惜我没见过,黄沙漫天是什么样子。”
阿布很小,所以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根本没有多考虑。
她说完之后,神色里有些遗憾,很快便推门进去。
夏阮和杜兰都没有离开,等了很久,阿布才从屋子内出来。
她的小脸上挂满了笑,她看着杜兰说,“你是杜若姐姐吧,主上来让我唤你进去。”
杜兰看着阿布的笑,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手心里冒出了冷汗,说不害怕不紧张都是虚假的。
阿布显然不知道杜兰在紧张什么,于是又说,“你跟我来吧,你只要乖乖的和阿布一样听话,朱砂哥哥便不会凶你的。”
杜兰抬起头来,看着在一边的夏阮,然后咬了咬下唇跟着阿布进了屋子。
等阿布和杜兰都进了屋子后,夏阮的眉头才皱了起来。
她此刻心里有太多的疑惑,但是比起这些疑惑,她心里最大的问题,也有了答案。她已经清晰的猜出,朱砂这个院子到底是在什么位子,而她又该如何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了。(未完待续。。)
ps: 最近作息很糟糕!工作的事情和家里的事情挺烦的。
先更一章,晚上继续。
抱歉,昨天没更新。
对不起亲们了!
382:京城
初春时节,万物尚未从寒冬中彻底的苏醒。
走在街道上,依旧可以感觉到刺骨的寒风。
李安几次想停下脚步,转身走回身后的长安侯府,但是他想起父亲的话,又将心里的怒气压住。
他重重的喘着气,完全无视了跟随在他身后的随从。
“公子……”身后的小厮忍不住提醒,“成国公吩咐小的,要带你早些回去。”
李安终于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他,“滚。”
寒风阵阵,吹在人脸上,像是被刀刮一样。
让人感觉寒冷的不止是空气,而是人心。
李安抬起头,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白衣少年。
少年撑着红色的油纸伞,在人群里特别的显眼,风姿绰约,丰神俊秀。
少年长的很好看,是他认识的这么多人中,长的最好看的一个。
白皙如玉,妖娆如花。
李安挑眉朝着少年走近,眉头微蹙,“你怎么来了?”
“我若是不来,公子怕是会带人砸了长安侯府吧?”墨殇淡淡一笑,将油纸伞举到李安的身前,“走吧,这件事情,还有其他的办法。”
墨殇笑起来的样子极美,让这本来寒冷的初春,也多了一丝温暖。
李安低头,他从前是极讨厌墨殇的。总觉得他的身上带着一股他不喜欢的气息,但是淮安的事情,若不是墨殇帮忙。他怕是不能活着回到京城来了。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所以墨殇现在来安慰他,尽管这些话不是他喜欢听的,但是李安也没有去反驳。
他的好意,李安是知道的。
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李安垂着头没有再看墨殇脸上的神色。因为他知道,这个人无论是什么,都是笑的那么温柔。
尽管周围的人不理解,为何他会和墨殇走的近,连他的父亲也多次训斥他。要他离墨殇远一些。李安左右有些为难。但是却没有和墨殇生疏,也就在这个时候,夏阮却出了事。
李安无意偷听到祖父和父亲聊天,才知道夏阮被朱砂绑走了。
他今日是第三次来找萧九了。可是萧九却不承认夏阮被抓走了。只是跟他说。夏阮现在在京郊的庄子上住着。她不喜欢京城里太过于吵闹。所以,会晚些才回来。
萧九说的认真,但是李安知道萧九在骗他。
他气的红了眼。最后差点对萧九动手。若不是前两次墨殇在一边拉他,劝他……他一定会用他的双手掐住萧九的脖子。
“既然你护不住她,你为何当初执意要娶她?”李安瞪圆了双眼,气的浑身哆嗦,“南萧的事情,你以为我父亲和祖父一点都不知道吗?萧九,瞧瞧你们那一家子,又有谁是干净的。尤其是你,你这些年做的事情,就不怕你父亲在泉下有知,会气的这辈子都不想再认你这个儿子了吗?”
太脏了……
太脏了……
李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当初以为萧九能处理好这些事情,所以在夏阮和萧九的婚事上,没有多做阻拦。可是,李安现在才知道,他当初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怎么也改变不了。
李安现在不知该怎么去寻找夏阮,他欠了夏阮很多。若不是夏阮一而再的提醒他,若不是夏阮帮助他,江家全族人怕是早被杀害了。那个时候,他便真的失去了母亲。
李安咬紧了下唇,手紧紧的握成一团。
父亲和祖父根本不让他插手这件事情,因为这件事情比他们想象的更要复杂。
宋家和顾家的人,这几日总是在成国公府内走动,他们总是一脸愁容,但是在看到他的时候,总是笑着寒暄了几句。
“别怕。”墨殇轻声的说了一句,“这件事情,可以解决的。”
李安抬起头看,困惑的看着墨殇,然后无奈的笑了笑,“解决?我父亲和祖父根本不让我插手。若不是你也跟我说这件事情是真的,我现在怕是还被他们完全的瞒在鼓里。在他们的眼里,我就是个没有用的人,我做的事情都是在给他们添麻烦。所以,他们从头到尾,都不希望我知道这件事情。”
李安说到这里,笑容越来越苦涩,“我父亲希望我来日能承担起照顾李家全族人的责任,但是现在他们又瞒着我不少的事情。你说,他们的想法为什么会如此的自相矛盾。希望我长大,但是危险的事情却又不告诉我。把我当什么了?一碰就碎的瓷器吗?”
若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情,关系到夏阮,他也是愿意听从父亲和祖父的安排,不再插手这件事情。
但是这几日大皇子一直往萧九的府邸上送波斯的舞娘,萧九没有和从前一样婉拒,而是直接将这些人收下了。李安不敢仔细的去想,那些事情到底有多肮脏。
夏阮是那么的有自尊心的一个人,如今又有了身孕。
萧九不是在第一时间去找夏阮,而是收了别人送来的女子。
夏阮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墨殇清秀的眉微蹙,他想了想才说,“其实,或许长安侯有他自己的做法。我听公主说,这几日不少大臣都在找大皇子的麻烦,显然大皇子送的人,也根本没有起任何作用。再说,长安侯最近忙的脚不沾地,他又有什么时间去碰这些人呢?李安,你现在要冷静下来,想想该怎么找到长安侯夫人。”
墨殇没有彻底的说破,只是微微的点醒李安。
李安若是想要成长,他绝对不会束缚李安。
其实从一开始,他便知道李安是个聪明的人,只是李安太喜欢逃避责任,所以这些年根本不愿意按照李长风给他布置的道路走下去。李长风虽然在朝政和为人处事上很厉害,但是他在教育孩子上,却是十分的失败的。
李长风一再的逼迫,只会让李安逃离的更远。
墨殇心里也会想,其实夏阮被抓走,也是一件好事。
朱砂这样做,等于刺激了长安侯的底线,那么长安侯便不会再有其他的顾及,会很快的做出反击。这几日朝堂上的变化,便是长安侯给朱砂的回答。还有李家这边,一直逃避不愿意主动承担李家家族的李安,也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没有权利和才华的人,根本不能保护自己身边的人的安危。
李安现在不能保护好夏阮,来日便不能护住妻儿,所以,李安不能继续逃避,他必须变得强大起来。
“那你说,现在我该怎么办?”李安眼里露出一丝迷茫,“我想和他们一样,能有能力去找到我表妹。她……她还有几个月就要临盆了,若是她出什么事情,该怎么办?我不想她出任何事情。”
李安在听到夏阮有身孕的时候,十分的高兴。就算他在淮安,也不影响他为这个孩子准备礼物。
他小的时候总是被父亲关在书房里,想要和堂哥们出去玩耍,也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久而久之,他便和那群人格格不入。
他不希望夏阮的孩子和他从前一样,被管的太过。
有的时候,压抑太久的情绪,一旦爆发的话,便不可收拾。
他被父亲关的太久,最后性子也越来越叛逆,最后拿了账房里的银票,一个人朝着西域跑去。
虽然那段记忆……他已经不记得了。
墨殇微微一怔,李安眼神里流露的信任,像极了他从前看着李安的神色。他们的角色像是被瞬间转换了一样,墨殇想了想,才道,“去顾家,找找顾八小姐。”
李安有些不解,但是依旧耐心的问,“找她有什么用?她不过也只是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
“顾家现在表面看起来和从前一样,但是实际上宅子里的事情,大事都是顾八小姐说了算。”墨殇仔细的跟李安分析,“顾八小姐是安贵妃姐姐的女儿,现在安贵妃的地位,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安贵妃这些年来一直觉得愧疚顾惜柔,所以,给顾惜柔的权利越来越多。安家给顾家的压力很大,所以顾家的男子,其实还不如这一个闺阁里的姑娘。”
李安听到墨殇这样一说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你的意思是,找她……或许能知道一些夏阮的消息?”
“我想,应该能的。”墨殇点头,看了看天色,将手里的油纸伞递给李安,“你拿着这把伞去顾家吧。这几日顾家和宋家进出成国公府很频繁,我相信,你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不过还是记得那句话……”
李安笑着接了上去,“耐心……我知道了,我会耐心和她说话的。那么,墨兄,大恩不言谢,我先告辞了。”
李安接过油纸伞,然后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李安的步伐很快,不到片刻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墨殇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等李安消失了之后,他依旧没有离开。
似乎那一抹红色的油纸伞,将他所有的情绪都带了进去一般。
墨殇嘴角露出苦涩的笑,顾惜柔……她是个不错的女子,来日一定会帮到李安的。
这样的人,也配站在李安身边了。(未完待续。。)
383:命不由己
这世上有太多的迷障,若是发现自己错了,便要及时的回头。
否则,便只能作茧自缚。
看着李安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世上有些人纵使背叛、遗忘过自己,只要这个人转身一个微笑。那些曾经满腹的仇恨,便会顷刻间灰飞烟灭。
墨殇想伸出手触碰已经消失的人,但是他只能这样想想而已。
因为他明白,就算是碰一下,也是奢侈。
咫尺之距,天涯之远。
呵,墨殇忍不住笑了起来。
从他跟在朱砂的身边,从他选择做清河公主的面首开始,他就进入了自己给自己布置的迷障,而且再也不能回头。
墨殇在街上停了很久,直到身边的小厮呼唤他的时候,他才收敛了心神。
坐在马车内的小厮看着墨殇的神色,忍不住问道,“公子,那个人是谁?”
墨殇坐在马上内,他拢了拢斗篷,然后轻声说,“是李家公子。”
小厮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将心里的重担卸下了一样:“还好是李家公子,若是顾家小姐的话,这次回去怕是又要被公主训斥了。公子,这些日子公主脾气不好,你还是别……”
小厮说了一半,便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只见眼前这个眉如远山目若桃花的少年,薄唇微微的挑起,笑的十分讽刺。
小厮冷冷的抽了一口气,然后将眼神看向别处。
他也是奉命做事。
他听从公主的吩咐跟在墨殇身边。公主因为墨殇私下和顾家小姐见面生气。
但是公主又狠不下心责罚墨殇,于是倒霉的便是公主府的下人。他是从前公主身边的侍卫,公主特意将他拨到墨殇身边伺候,也是希望他在伺候墨殇的时候,监视墨殇的一举一动。
小厮想起刚才墨殇跟街上男子说话的时候,脸上的温柔像是几世都用不尽一样。
那样的墨殇,真的是夺目极了。
他无奈的闭目养神,他多少也有些明白了,为何公主会这样的在乎墨殇。这个人,当真长的太俊美了。他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吸引人。而且他还是一个知进退的人。
这样的人,清河公主怎么会不喜欢呢?
“小木。”墨殇的嗓音极轻,“你觉得顾家八小姐怎么样?她聪明吗?”
被称做小木的小厮,这个时候猛然睁开眼。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墨殇。“公子。你……你可不能对顾八小姐动心啊。”
小木跟在墨殇身边这些日子,也多少算是了解墨殇的性子。
他不会轻易提醒一个人。
他是个平时不喜言语的人,对人也是意外的冰冷。但是墨殇也是一个心软的人。小木的母亲大病的时候,是墨殇亲自给他的母亲请了大夫,还赏了他一百两银子,让他好好的照顾母亲。
若不是墨殇,他的母亲怕是早就不在了。
所以,对于墨殇,小木虽然奉了清河公主的命令在监视墨殇,但是很多时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墨殇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提起顾家八小姐顾惜柔。这个名字他虽然也多次从清河公主的嘴里听到,但是却不如从墨殇的嘴里听到更震惊。
难道,真的如公主府里的那些面首所言,墨殇想攀上顾家八小姐了?
墨殇回眸,俊秀的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我只是问问你,你觉得她如何?前几次你也瞧见了,她是一个相当聪明的人。”
“她……”小木看着墨殇的神色,然后犹豫了一会,才说,“她是很聪明,但是……但是公子,你得为你自己想想。你不能和她在一起,她……你若真的喜欢她,便不要和她在一起了。”
墨殇微怔,有些疑惑:“你为什么这样讲?难道喜欢一个人,便不该和她在一起吗?”
墨殇问这句话的时候,极其的认真,“若是我很喜欢她,很喜欢呢?”
小木惊的赶紧挑了车帘,看到外面的人没有听到墨殇的话后,才急的转过了头。
小木的神色有些慌张,“公子,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就算你真的喜欢她,又能如何?你现在是清河公主的人,清河公主的地位你是知道的。小的能帮你瞒住一时,却不能帮你瞒住一世。清河公主是个善妒之人,你不过只是见过几次顾八小姐,她便让小的来跟着你。公子,若是你真的喜欢顾八小姐,会害了她的?”
墨殇的脸上有些一丝落寞。
他冷冷的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小木的话。
“公子,若是你真的喜欢顾八小姐,你就应该离她远远的。”小木了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你想和她在一起,你会夺了她的性命。就算顾八小姐是安贵妃最心疼的小姐,只是,清河公主不会顾及这些的。她……小的就告诉你吧,清河公主告诉小的,若是你真的和顾八小姐有什么,她便会杀了顾八小姐。”
小木说的很轻,他整个人身子都颤抖的厉害。
这些话,他原本不打算告诉墨殇的。
因为,太残忍。
可是,比起眼睁睁的看着墨殇丢了性命,就算是残忍,他也不得不说出来。
“就算很喜欢也不行吗?”墨殇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十分的哀伤,他漂亮的双眼里蒙上一层水,“就算,只是陪在她身边,也不行吗?”
小木压低了嗓音,打断了墨殇的话,“不行。”
墨殇眼眶微红,这是小木认识墨殇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红了眼眶。
他犹记得第一次进公主府,当时是三月暖春,墨殇站在桃花树下,然后伸出手抚摸开在枝头的桃花,过了一会淡淡的笑了。他的笑的夺目,让他惊艳极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男子会长的这么好看,竟比这满园的花朵还要娇媚。
后来,小木也听人在私下说过,“啧啧,若是墨殇公子是个女子,必定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孽。你瞧见了吗?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是太美了。”
当然也有人说,“真的是个不要脸的东西,一个是四肢齐全的男儿身,竟然要选择走这样的路。呸,我闻见他身上的脂粉味,我就想吐。什么狗东西,还真的把自己当做是高高在上的公子爷了?”
小木到了墨殇身边伺候,才知道墨殇从来不涂抹胭脂,也不喜香料。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疏离感,但是其实很平易近人。
这段时间,墨殇总是会和他说很多莫名其妙的话。
譬如,墨殇说,他想回尼西看烟花。
譬如,墨殇说,他想回家想神河,想在哪里放花灯。
更譬如,墨殇说,他累了,想休息,不想再这样辛苦了。
……
墨殇说了很多,但是墨殇每次的语气都很悲伤,却不见他的神色有多少改变。今日墨殇突然红了眼眶,让小木有些哑然。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话说的太重,但是下意识他又知道,那些话是该这样说的。
小木见过几次顾惜柔,那个女子看起来温柔极了,但是说起话来,却不似她面容那般柔和。
她说话直接又不知道掩饰,若是稍微自尊心强点的人,便不会喜欢顾惜柔这样的人。
但是顾惜柔很聪明。
墨殇找顾惜柔的时候,顾惜柔看着墨殇的神色,像是看着戏子一样。
小木不知道墨殇和顾惜柔说了什么,但是顾惜柔每次看到墨殇就喊,“傻子。”
最后一次墨殇和顾惜柔见面的时候,顾惜柔笑着说的很大声,以至于站在远处的他,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顾惜柔说,“你要是个女子,恐怕,我不是你的对手。你这样的傻子,真的太难遇见了。”
小木没听懂这句话里的意思,但是看的出来,顾惜柔那时看着墨殇的神色,多少带着一些欣赏。
小木跪在了墨殇的身前,敛回了所有的情绪,“公子,你和顾小姐是没有以后的。就算很喜欢,很喜欢,也是没有以后的。公子,这个世上并未所有都是爱情,也并非没了感情就不能生存。小的认为,比感情更重要的,是性命。公子,你得为你自己的性命考虑,清河公主不会一而再的忍让的。你若是做的太过了,她真的会杀掉你。小的不希望有朝一日,要亲自做这样的事情。”
墨殇怔了怔,“命更重要吗?”
“活着,你还可以为顾八小姐做事,虽然不能陪在她的身边,但是你可以保护好她。”小木说的时候有些苦涩,“你若是死了,那么就什么都没了。连最后的记忆,都没有了。以后会有别人,代替你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墨殇听了之后,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哭的很沉默很压抑,让小木不敢再说任何话。
小木怕自己说多了,会让墨殇的心更难受。
言尽于此,墨殇是一个聪明的人,他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死了,便什么都没了,连记忆都不是了。”墨殇笑的凄凉,嗓音哽咽,“只是,记忆也会消失啊,会消失的干干净净,连存在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小木看着墨殇哭泣的脸,不知为何竟觉得疼痛难忍。
他哭了……
不知是为得不到感情而哭,还是……命不由己。(未完待续。。)
384:十七年执念
李安抬起头,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眼看大雨就要来临。
他握紧了手中的油纸伞,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
他这段日子想起了很多事情,都是关于从前的。
但是,这些记忆都是碎片,拼接起来的一切,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他想起脑海里的残片,记忆里那个少年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在层层叠叠的黑暗里,看不清楚眉眼。
只是他唇边的那一抹笑,温柔极了。
在尼西国的时候,他想,他应该是认识墨殇的。
只是,太久远了,久到他都不敢去想自己说过的那些混账话。
昔日,今日……他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个李安了。
一切,在他离开尼西的时候,就开始改变了。
李安走到顾家宅子面前,跟在他身后的小厮看到李安的眼色,便赶紧上去敲门。
只听‘吱呀’一声,眼前朱红色的大门,便缓缓地打开了。
门内的人看一看李安,然后赶紧福着身子,“李公子你终于来了,八小姐已经等候多时了。”
李安略微有些诧异,从前他虽然也经常出入顾府,但是却从未好顾惜柔多说半句话。不过很快,李安又想到墨殇的话,便也没有多在意。
直觉告诉他,墨殇绝对不会害他。
虽然这个自觉,来的有些可笑。
他进了顾府,在下人的领路下。慢慢地朝着顾惜柔的小院走去。
顾惜柔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才女,而且顾惜柔自小被宋英若疼爱。想起这位宋英若,李安就觉得有些头疼。
宋英若是宋老将军最疼爱的妹妹,但是奈何这位被养在闺阁里的小姐,却对他父亲一见钟情。而且,就算他的父亲娶了他的母亲还有了他,宋英若对父亲的感情依旧没有变过。
他是见过宋英若的,她长的极美,又英气逼人。这样的女子,若是想找一位好夫婿。是十分简单的事情。
可是。宋英若却没有再对外人动心。
京城里关于宋英若的话题从来就没有间断过,那些言语极其肮脏。而且,李安在父亲休了母亲后,其实也有一段时间很排斥宋英若。他去打听过关于宋英若的事情。私底下他是有些不能接受宋英若的。
毕竟。让他再开口对另一个女子喊太太。他做不到。
哪怕,宋英若真的很好,真的很适合父亲。
顾惜柔对待宋英若像是对待母亲一般。李安觉得头越来越疼,但是却又不得不到顾家来。
顾惜柔住的小院离顾家的主院很远,她院子周围种了很多木棉树。枝头上的木棉开的正好,花红如血,更像是火焰在枝头上燃烧。
这个时候一阵寒风吹过,木棉树上的花被吹的摇摇晃晃。
枝头上的木棉花慢慢的坠落下来,只见花朵在空中盘旋了一会,落在地上的时候,依旧保持了原状,没有半分萎靡。
李安走到树下,捡起被风吹落的木棉花,红色的木棉花没有褪色半分,依旧如在枝头一样耀眼。
“李公子你来了?”这个时候一个轻柔的女声打断了李安的思绪。
他撑着红色的油纸伞,转身便看见远远站着的顾惜柔。
顾惜柔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裳,她披在身上的红色斗篷,让她身子显得更加娇小。她的眼里带着笑,似乎在欢迎他的到来。
就是那么一瞬间,李安感觉周围的空气像是停滞了一样。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嗯,我来了。”李安等了很久,才回答顾惜柔的话。
李安一脸怔住的模样,让顾惜柔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惜柔走到了李安的身边,然后看着李安手中的话,淡淡地说,“这是木棉花,我宋姨很喜欢。”
李安知道顾惜柔嘴里的宋姨,便是宋家宋英若。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厌恶的神色,只是抬起头看着这周围的木棉。
红艳似火,几乎要将整个小院都笼罩了起来。
“它和其他的花不一样吗?”李安犹豫了一下,才忍不住问了出来。
顾惜柔笑了笑,指着李安手里的木棉说,“不一样的……起码在我的眼里是不一样的。木棉花凋谢的时候花不褪色、不萎靡,自始至终都是这个颜色。不会有任何改变。”
李安将手中的木棉举高一些,然后也笑了起来,“好像是这样。”
从一而终,永不改变。
顾惜柔很明白她的宋姨宋英若为何会喜欢这样的花,因为木棉是永不褪色的花朵。她小的时候总是听宋英若说起李长风,那个人是如何的聪明,那个人是如何的英勇。顾惜柔起初还有些怀疑宋英若的话,毕竟宋英若将李长风说的太过于完美,完美的不像是凡间该有的人物。
很多年后,顾惜柔才明白宋英若的感受。
因为爱那个人,所以他所有的缺点,都被他的光芒所掩盖住了。
而且,李长风的确是一个奇特的人。
李长风从未纳妾,身边连一个通房都没有。他对待江氏的感情,从一而终。在这个世上,又有几个男子能做到这样?而且李长风和宋英若也是见过面的,当时李长风和江氏已经分开,他是孤身一人。
宋英若问他:“为何不选择新的开始?”
李长风笑着摇头:“这些话说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很难。我若是个平凡一点的人,或许我会重新开始,但是我如今的位子,由不得我自己。”
“你可以选择的,你有这个权利。”宋英若眉头微皱,“世子,你是聪明的人,有些事情我不需要说的太明白。”
李长风退后一步,眼里的神色依旧不变:“我相信小姐你比我更聪明,所以也明白我现在的处境。小姐,李某不值得你这样,会注定辜负你。”
宋英若咬紧下唇,眼前隐约有了一些雾气,她撇过头:“人这一辈子,有多少个十七年。世子,我没有很多个十七年,但是我是个从一而终的人。世子从未辜负过我,而是我自己太过于执着。”
李长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但是言语却依旧和从前一样:“玩权利的人,心都脏。我不是从前的李长风,而你依旧是从前的宋英若。眼下,李家的事情我已不能分开太多的心,小姐,无需再等了。”
李长风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宋英若的视线。
顾惜柔从宋英若的嘴里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气的差点上门上李长风理论。
但是宋英若拉住了顾惜柔的手,笑着说:“我从未怪过他,他和别的男子不一样。从一开始,他便没有给我半分希望,拒绝的彻底。是我自己太过于执着,总想着我多等等他,他便会在我的身边。惜柔,这些也不能怪他,李家那个家族,其实和别的家族一样,又乱又复杂。他是未来的成国公,要顾虑的东西太多了。”
顾惜柔皱着眉头,有些不解宋英若的话:“为何?”
“宋家的手里是兵权,而李家的手里是朝堂上不少的文官。”宋英若笑的凄凉,“若是有朝一日这个大秦能换个帝王,或许我还有机会。”
宋英若说的坦然,却让顾惜柔震惊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建广帝这些日子越来越沉迷丹药,几日不上朝也是正常的事情。尽管如此,建广帝私下却依旧没有疏忽提防大皇子和六皇子。邺城的事情,六皇子的脚步太过于着急,而他的野心也很快被建广帝发现了。
若是要换帝王……
顾惜柔抽了一口气,然后不敢继续想下去。
大皇子和六皇子都被建广帝不看好,而安贵妃的皇子还小,那么……唯一一个置身事外的便是常年卧病不起的四皇子。
李安看着顾惜柔迷茫的神色,然后打断了她的思路,“八小姐?”
顾惜柔抬起头看着李安,正好和他的视线接上。
李安的模样和李长风有几分相似,但是李安的性子太过于锐利,不似李长风那般稳重。她想到墨殇曾和她说的那些话,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若是李公子不忙,那么可否愿意进院子里喝杯茶水?”
顾惜柔笑的很温柔,让李安的有些愣住。
他原本打算来和顾惜柔说几句话,便早些离开顾府的,但是顾惜柔的笑,却让他说不出这些话来。
李安点了点头:“好。”
顾惜柔身形娇小,她拢了拢身上红色的斗篷。
这个时候,天上下起了小雨。
李安下意识将手里的红色油纸伞撑在了顾惜柔的头顶上,他的动作让顾惜柔停下了脚步。
顾惜柔看着头顶上的油纸伞,然后笑的说,“红色的?”
“嗯,红色的。”李安不知顾惜柔为何会问起这句话,这把伞是墨殇递给他的,所以他今日格外的喜欢红色。
墨殇递给他的伞,他便接了。
顾惜柔没有去看李安的神色,只是说,“我宋姨很喜欢看白蛇记。”
李安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断桥,红色油纸伞。”顾惜柔没有说的太破,只是继续朝前走着。
李安没有听的太清楚,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白蛇记中,白娘子和许仙遇见,便是在雨中的断桥上想见。而让他们结缘的,便是一把红色的油纸伞。(未完待续。。)
385:为谁而死
朱砂的性子越来越诡异,他不想在身上用麻药,却又要想让身子恢复。
杜兰做的很好,没有让朱砂发现半分破绽。
但是夏阮发现杜兰眼下的淤青越来越浓,她知道杜兰坚持不了多久。
因为朱砂当着杜兰的面,将那个小木的小丫头杀掉了。
那个死的时候都握住朱砂给她果脯的小丫头,怎么也没想到,朱砂会伸出手掐死她。
杜兰吓的当场晕阙了过去,而夏阮也看到了那个平日里活蹦乱跳的丫头的尸首。
天色渐渐地暗了,而夏阮的心却比这天色更暗。
她在梦中,总是梦见那个死去的小丫头……
比黑夜更黑的,是死亡的时候绝望的眼神。
朱砂是在警告她,他现在可以杀掉身边的小木,他也可以屠杀整个村子。哪怕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都是精录从前的子民,他也在所不惜。
警告她,不要自作聪明。
夏阮缓缓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腹部突然动了一下。
肚子里的孩子最近活动的也频繁了起来,杜若之前告诉过她,这是快要临盆的迹象。其实,这几日她是真的害怕了,朱砂料到她要临盆了,所以也不催促杜兰。若是到时她在这个院子里将孩子生下来,朱砂必定会拿这个孩子来威胁她。
夏阮揉了揉眉心,尽管朱砂让她安分不要乱想,她依旧和从前一样。想要离开这里。
孩子不能落入朱砂的手里……
她是一个母亲,就算拼出性命,也要保住这个孩子。
“长安侯夫人,你在屋内吗?”门外响起南亭的嗓音,“我可以进来坐坐吗?”
夏阮挑眉看着大门的方向,南亭居然会主动来找她。
这几日南亭一直躲着她,似乎在逃避要带她离开这里的话题。南亭的情绪反反复复,让夏阮的心更有些不安。南亭心里在担心什么,夏阮是知道的,所以她根本不知如何下手。
就连杜兰。南亭也是偶尔说说话。根本不会谈及太多。
夏阮站起身子,对屋外道,“在的,你进来吧。”
南亭缓缓地推开了门。他这几日的衣裳都是朱砂派人特意送来的。这些衣裳的布料价格不菲。穿在南亭的身上更让南亭看起来显得玉树临风。他的脸上依旧是挂着淡淡的笑容:“长安侯夫人。你在想什么?”
夏阮的语气极其的平淡,波澜不惊:“南亭公子应该知道,又何必问我这些呢?”
她想要离开这里。想要回到萧九的身边,不想成为萧九的软肋、包袱。
她想的这些,南亭应该都知道。
“呵,我就知道你想这样回答。”南亭朝着屋子内走了进来,然后摸索着坐下后,才继续道,“我的人给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没想到,你那个不中用的表哥,居然有这个本事。”
夏阮听了之后,有些惊讶。
李安?
难道李家的人已经知道她出事了,那么她的母亲是不是也知道了。
南亭看着夏阮错愕的神色,便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你别怕,你的母亲暂时不知道你被抓走的事情。她也想去府上看你,但是长安侯说你在京郊,你母亲也知道你喜欢安静,所以便没有再让人来打扰你。不过,我觉得瞒不了你母亲太久,因为你即将要临盆了。长安侯夫人,这次稍微有不慎,怕是你我都会陨命。”
南亭看着夏阮隆起的小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他非常知道自己的弟弟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情,所以现在他十分的想带夏阮离开这里。但是,萧九绝对不会同意这件事情。萧九不会让夏阮受到一点伤害,那怕是让萧九付出生命的代价。
只是南亭不觉得,萧九这样是保护。
夏阮是萧九的妻子,她有权利选择自己以后的路怎么走,至于安全不安全,也是夏阮自己认为的。
南亭明白,萧九若是失去了夏阮,怕是会失去理智,到时候萧九做的一切,或许会让尼西国都一起倒霉。
他知道萧九有这个本事,所以他不得不冒险,带夏阮离开这里。
他的父皇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若是夏阮在这个时候出事,萧九必定会将这个仇记到尼西国皇室的身上。
来日,萧九杀了他的弟弟还不足以泄愤,那么尼西国便也会给夏阮陪葬。
萧九,是做的出来这些事情的。
用一国来给他的妻子殉葬。
“我既然想离开这里,我便想过最坏的结果。”夏阮说的坚定,语气依旧不改,“而且这几日南亭公子一定也在想这件事情,你没有把握的话,绝对不会和我说这件事情的。”
南亭听了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的女子,不该聪明的时候,总是不知道扮傻。
南亭喝掉了茶杯里的水:“我的人联系到了墨殇,你知道墨殇吧?他是我弟弟身边的人,也是清河公主的身边的人。李安真的很厉害,居然可以让墨殇付出性命来帮他。”
夏阮听到墨殇的名字后,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
墨殇……
她当然记得这个人。
将清河公主和清南公主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少年,他长的极其好看,比女子还多了几分阴柔。
那张绝色的面容,不知让多少人女子注目。
但是,关于墨殇和李安的事情,她却是也知道一些的。
当初那个恨不得杀了李安的人,现在居然会为了李安来帮她。
南亭见夏阮不说话,又道,“杜兰和我说了,我那个聪明的弟弟既想治好他的伤又不想用麻药。所以,我们想找破绽也是没有办法的。墨殇后日夜里会到这边来,他来的时候会带东西给我那个弟弟,到时候他会拖延我弟弟一个半时辰。我们,要在后日夜里,离开这边。”
南亭一边说一边把玩手里的茶杯,唇畔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他这样说,既是为了夏阮,也是为了他自己。
他不希望自己的弟弟死在萧九的手中,但是若是夏阮在弟弟的手中出事,他和萧九的交情也就全部作废了。他会和萧九来往,也是看中了萧九的聪明,他让萧九欠他的人情,来日他才可以用萧九的力量保护好弟弟。
就算朱砂在别人的眼里,是个作恶多端的少年,但是在他的心里,依旧是那个会对着他笑的少年。
他会说他,哥哥,你的眼睛真好看。
南亭下意识抚摸自己的眼睛,当初朱砂哭着问他,为何他不能和他一样,有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他被自己弟弟的样子,吓的怔住了。
于是,明知道朱砂那日送来的汤药,是会让他双目失明的毒药,他依旧毫不犹豫的喝下去了。
他们是双生子,从一开始便应该在一起,但是却因为长着不一样的双眼,两个人的命运从此改变。
若是朱砂想要,他都愿意给他。
只求,朱砂原谅他的父亲和母亲。
南亭觉得眼角有些酸涩,他这辈子都在追随这个弟弟的脚步,却没想到这个小时候纯善弟弟,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后日夜里?会不会太早?”夏阮没想到时间居然会这样匆忙,于是挑眉,“南亭公子,你不是一个没有准备的人,为何会和墨殇一起选这个时间?”
南亭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才轻声道,“小木死了,这个孩子的父亲,是和精录国联系的人。我这个弟弟,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耐心。所以,我们不能继续等下去了。你应该知道长君公主吧?我弟弟的养母……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长君公主死了的事情,夏阮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长君公主到底是如何死的,她却不得而知了。
因为朱砂没有事告诉她,她也不敢去追问朱砂。
南亭冷冷的笑了笑,“是我弟弟亲手杀了她,因为在我弟弟的眼里,她这些年活着比死了还痛苦。我父皇不可能去喜欢她,而她也不可能再接受别的人。活着,就跟行尸走肉一般,我弟弟杀了她那日,我也在……她还笑着和我弟弟说谢谢。”
说到这里,南亭看着夏阮,一脸愁容,“长君公主是个聪明的女人,几乎将毕生所学都交给了我弟弟。呵,我弟弟是喜欢长君的,是将她当做了母亲一般,可是长君和我弟弟都知道,要做大事的人,不能有软肋。所以长君死了……我弟弟便没有软肋了。”
夏阮听着南亭的话,然后慢慢地坐在了一边的软榻上。
长君公主,居然是被朱砂杀死的,被一个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所杀死了。
难怪朱砂做事情,从来不会有半分的犹豫和害怕。
朱砂将自己在乎的人都杀掉了,无论是长君公主也好,还是已经变成骨灰的水元目,她们都愿意为朱砂而死,因为她们希望朱砂没有软肋,从而变得更强大。
夏阮的心微凉,她要面对的是一个怎么样的怪物。
“后日夜里,你让杜兰准备一下。”南亭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能再错过这次机会了,墨殇的性命也拖不了多久,我们必须一次就成功。而且,长安侯夫人,你上了马车,就不要回头看。”
回头看,身后便是世上最血腥的地狱。(未完待续。。)
386:准备逃离
冷月照着院子,夜里的风有些微凉。
屋子内,一盏烛火幽幽地燃着,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夜凉如水,月过中天。
在夜风中南亭缓缓地推开屋子的门,然后便看见了夏阮和杜兰坐在小桌前。
杜兰从朱砂哪里回来之后,便高热不退,此时的杜兰脸色一片潮红,而嘴唇有些干涩。
她在看到南亭后,便忍不住打起精神来,“南亭公子,是现在吗?我和夫已经准备好了。”
夏阮已经将这件事情大体的告诉了杜兰,但是此时的杜兰的病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她浑身无力却依旧要故作坚强,烛火照着她的面容,显得她的脸色更加的苍白。
“嗯。”朱砂清楚的看着杜兰的样子,眉头微蹙,“杜兰姑娘,你没事吧?”
杜兰赶紧瞪大了双眼,露出精神的模样:“我没事,我很好。”
夏阮看着杜兰,神色间有些担忧。
她一直拿湿毛巾给杜兰降温,但是杜兰的体热,却越来越高,这让夏阮有些手足无措。
杜兰知道这次机会来之不易,所以她一直安慰夏阮她没事。杜兰告诉夏阮,若是因为她害得夏阮不能离开,她便干脆先死在夏阮身前,这样便不会继续拖累夏阮了。杜兰说的坚决,夏阮知道若是她不答应杜兰,那么杜兰是绝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南亭想了很久,才安慰夏阮说。他会照顾好杜兰的。因为,杜兰和夏阮的马车,必须分开。
他一起安排了十辆马车,其中有八辆朝着八个不同的方向奔跑。而夏阮和他的马车,是私下走村里的密道,这条密道是墨殇进来的道路。
杜兰跟着南亭走在后面,夏阮走在前面。
就算被朱砂发现了,他还可以拖延下时间,因为杜兰是夏阮的贴身丫头,朱砂也不会太过于怀疑。
这件事情被这样定下来后。夏阮心里有些不安。
她知道。今晚会发生很多事情,也会死很多人。
但是,她必须离开。
作为母亲,若是不能保护好腹中的孩子。那么一切便没有意义了。
“准备一下吧。”南亭想了一会。才压低了嗓音道。“墨殇的马车还有半刻便要进村了,这个村子到京城的距离不足百里,但是障碍不少。这里的一切都是长君公主亲自布置的。必须要万分小心。”
长君公主住在这个村子里一段时间,而且长君公主又是通晓天文地理的奇女子。她在这个村子的村口布置了不少的障碍,当初是防止外人进村来打扰她平静的生活。可是,这些障碍留到现在,便也成了他们出村的阻碍。
对于这位长君公主,谁都能轻看她,而他不能。
他是见过这位女子的,也知道她有多厉害。
外面的人皆说长君被世人吹嘘的太高,所以才会留下一个厉害的名声。但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的。
长君公主跟精录的太子回了精录国之后,便辅助精录太子的朝政,不足三年时间,精录就成为了让尼西国忌惮的国家。
从前的精录国,因为国土稀少,子民没有尼西国多,所以长年被尼西国无视。可是只是短短的三年时间,精录却成为了西域的大国之一,若不是长君去世的早,精录现在绝对可以和尼西并肩。
南亭皱着眉头,想起了朱砂和长君的事情,他觉得要提放自己的弟弟,因为他这个弟弟的性子有些像长君公主。
他做什么事情,都是没有规则的,一切都是随着他的心情变化。
但是,朱砂做事谨慎,所以,这些年来,他也就在萧九的手上栽过一次。其他时候,都是十分的完美,没有半点破绽。
杜兰见夏阮不说话,便侧着身子安慰夏阮,“夫人你放心,一定会没事的。几个时辰后,你就可以回到侯爷的身边了。”
杜兰说这些话的时候,整个人有气无力。她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让自己看起来,稍微精神一些。
“夫人,你记得你答应过奴婢的,你一定要好好的回去。”杜兰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眶有些酸涩,“你一定要记得。”
杜兰一直都认为,夏阮会被朱砂抓住,是她的错。若是她不怂恿夏阮出去走动,也不会出现在这样的事情。私下,杜兰自责了自己很多次,现在终于有机会让夏阮离开这里。
她不愿意,因为自己,夏阮不能离开。
所以今日晌午刚过,杜兰便祈求夏阮,一定要好好的离开,不要担心她。杜兰告诉夏阮,其实她已经知道南亭的心思了,所以她相信南亭不会让她有危险。
夏阮有些错愕,但是也有些高兴。
因为杜兰跟夏阮说:“奴婢是喜欢他,奴婢想做他的妻子,所以夫人你放心的走吧,奴婢一定会好好的归来。”
她从前根本不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直到后来遇见了南亭,这一切才有了一些改变。
不过她已经明白南亭的心思的事情。
如今她尚未和南亭说的太明白,因为杜兰怕自己万一死在途中,南亭会自责。
若是南亭不知道她已经爱上他,那么她死了,南亭便也不会觉得有太大的遗憾。
毕竟,爱情是两厢情愿的。
夏阮看着杜兰的神色,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院子外的木门被推开,一群穿着黑色夜行服的人走了进来,南亭挡在了夏阮和杜兰的身前,问道:“谁?”
穿着黑色夜行服的人手里拿这明晃晃的长剑,他们慢慢的朝着屋子靠近。等接近后才跪在了地上,“五皇子,属下来带你离开这里。”
他们说的嗓音不大,但是却听的杜兰一脸错愕。
皇子?五皇子?
夏阮没有注意到杜兰的神色,只是赶紧站了起来,将身上的披风拢紧了一些。
“我知道了。”南亭转身对着夏阮嘱咐道,“我让阿卢带着你离开这里,上了马车之后不要出声,不要说话……还有,不要回头看我们。外面发生什么事情。都是和你无关的。知道了吗?”
这一路,是要杀出去的。
而且,这次,南亭不敢告诉夏阮。这一路杀出去的人。到底是谁。
夏阮点头。眼神坚定:“我知道了,多谢南亭公子。”
南亭唇角微微一跳,神色有些无奈。
她不应该感谢他的……这件事情。他其实没有做太多的努力。
有些事情,他终究是欺瞒了夏阮,而他也不敢和夏阮说的太透彻。
只是希望夏阮回去之后,不要责怪他不将一切说的太破。
南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吩咐地上跪着的人,“阿卢,切记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不能让长安侯夫人出事,一定要将她安全的送到长安侯。外面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回五皇子,都准备好了。”阿卢将黑色的面纱摘下来后,脸上的刀疤也露了出来,“娘娘送来的人,都在外面准备接应。”
杜兰将夏阮扶起后,笑着和夏阮说:“夫人,你回去之后,告诉姐姐,奴婢想吃她做的菜。让她给奴婢准备些好吃的,奴婢最近饿坏了。”
夏阮心里酸涩的厉害,她知道杜兰说这些话,是为了让她放宽心。
“嗯,我让她给你做很多很多的好吃的,你想吃什么都给你。”夏阮忍住了眼眶里的泪水,轻声的回答,“还有西街你喜欢吃的莲子羹,我都买好等你回来。”
杜兰听了之后,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她跟在夏阮身边这么多年,夏阮从未将她当做下人。连她喜欢吃什么,夏阮都记得清清楚楚。
杜兰想,就算她今日真的死在这场逃离中,她也不会怨谁。
只是……杜兰看了在她身边的南亭,神色里有些复杂。
阿卢走到了夏阮的身前,然后福着身子说:“长安侯夫人,请跟小的来。”
杜兰紧紧的握住了夏阮的手,然后又迅速的放开。她对着夏阮笑,又朝着夏阮挥手。
等夏阮和阿卢消失在小院的门口,杜兰才瘫软了身子,一下坐到了地上。
她浑身像是被放在火炉一样,难受的厉害。
她的神智有些迷糊,而夏阮离开了,她便松懈了下来。
“杜兰?”南亭见杜兰瘫软了身子,然后赶紧拉了一把,他的动作始终是慢了一些。杜兰坐在了地上,“你是不是还是难受的厉害?”
南亭将手放在杜兰的额头上,便惊的一下挪开了。
杜兰的额头上烫的厉害,而杜兰的眼里,也是一片空白。
可见,刚才杜兰在夏阮的面前,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维持住了理智。
南亭有些心酸,他将杜兰从地上抱了起来,杜兰下意识将身子缩到了他的怀里。
平日里气焰十足的小姑娘,此时像是个安静的木偶一样,乖巧的不像话。
“走吧。”南亭将头低一些,把缠在眼上的绸带扯开。绸带很快便掉在了地上,而他的那双茶褐色的眼睛,在夜里显得十分的好看,“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
其他的黑衣人点了点头,异口同声:“是。”
南亭看着怀里的杜兰,笑的柔和:“杜兰,你忍忍,我马上就带你离开这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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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7:早产
夜色阑珊。
风中携着马蹄声,从远处一路荡开。
这些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十分刺耳。
“哒……哒……”
夏阮坐在马车内,听着车外的马蹄声,一双眉头皱成了一团。
她的手微微颤抖,她瞒的了所有人,却瞒不过她自己的内心。
她,在害怕。
她隐约知道南亭没有将所有的事情说的太清楚,而她就算明白也不敢继续问下去。她怕自己知道的太多,会有放弃离开这个村子的想法。
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现在想回到丈夫的身边。
被亲人背叛的那种疼痛,丈夫一个人该如何承受。
所谓至亲至伤。
林姨太太做的一切,一定会让丈夫觉得心寒,而在心寒的同时,丈夫也会极其的痛苦。
人都是自私的,无论是她也好,还是林姨太太也罢。只是,夏阮不知道,在林姨太太神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林姨太太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做出这样离奇的事情。
夏阮知道,她想离开这里,便是一个自私的决定。
但是,她不得不自私,在孩子面前,她的生命似乎像是灰尘一般,轻微的不能入目。
孩子,活着便好。
从前,她不懂为何母亲为了她安好,愿意放弃一切甚至去投河自尽。夏阮现在做了母亲,她才知道。想要保护孩子的心情,恨不得将这个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它,只要它安好。
“啊……救命……”
“救命啊……救命啊……走水了……”
远处传来女子的呼喊声,但是很快又消失在这深夜之中。夏阮紧紧的握住衣袂,告诉自己不要回头看,不要去看那些不该看的东西。
她的面容有些冷硬,半响之后才垂眸,心底也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她十分的清楚,今夜会发生什么事情。
朱砂既然连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可以杀害,那么对于那些不重要的人。他下手不会轻巧。而且。夏阮有些不明,墨殇和李安的关系为何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李安知道吗?他知道墨殇来了之后,便不能再离开了吗?
夏阮还未来得及多想,身后便传来了刀剑打斗的声音。
兵器打斗的声音很是刺耳。但是却也无比清楚的告诉她。她现在的处境是有多危险。
她坐着的马车。似乎也加快了一些速度,让夏阮整个人的心又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外面时不时有人发出惨叫声,那些声音是他们在生命最后一刻发出的动静。她咬紧了下唇。却依旧没有挑开车帘,尽管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下一刻便有剑就要刺穿她的马车。
“快点,你们跟上来。”
外面响起男子的嗓音,他的嗓音太洪亮,让夏阮忍不住一愣。
这个声音,她似乎在哪里听过。
只是,现在她根本想不起来,到底是在何处听过这样的声音。
外面的惨叫声越来越多,夏阮知道,在马车外面的世界是多么可怕,血液似乎要染红这个大地。
驾着马车的人,使劲的挥着手里的鞭子,他看着周围出现的暗箭,心里也有些害怕。但是这个时候若是太害怕了,那么他接下来的任务,就不能彻底的完成了。
他转眸看着那个加入他们队伍里的黑衣人们,那些人显然不是西域人,因为他们的言语和动作和他们完全不相符。尤其是坐在黑色骏马上的少年,他手中的长剑上的血液,就没有停止过,他的眼神里带着的戾气和身上散发的气场,让他的害怕的心,开始慢慢的平静。
少年的动作干脆利落,在他眼前出现的人,很快就被他刺穿喉咙。他保护着马车,又专心的开路,似乎马车里的人,是他极其重要的人。
“公子……人太多了。”骑着黑色马的中年人追上了少年,“要换路吗?”
少年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形,摇头:“不换,还有半个时辰,就能离开这里了。你派一个人去长亭告诉大学士,将人员撤远一些。”
中年人一愣:“撤远?公子,这样的话,我们的人员便会损失的更多。”
“不会。”少年伸出手中的长剑,挡掉旁边射过来的暗箭,说道,“他们若是发现远处有我们的人,一定会追着这辆马车不放的。”
朱砂现在肯定知道夏阮已经离开了,而他现在要做的,便是不让朱砂发现夏阮在那一辆马车之内。
说完之后,少年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
那个马车之内,坐着的人,是他最重要的人。
夏阮清楚的听到了马车之外的动静,然后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那个嗓音,她比谁都熟悉。
那是她丈夫的声音……
在一边另一个嗓音,是三舅李长风身边的护卫,薛武的声音。
她想起来了,薛武的嗓音她虽然不熟悉,但是丈夫的嗓音,她却是无比的熟悉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丈夫会出现在这里,在她最绝望最害怕的时候,不顾一切来到她的身边,只是为了护她安好。
夏阮想冲出去告诉他,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但是,她又害怕自己狼狈的模样被丈夫看了个清清楚楚,她想用自己最好的姿态出现在他的身边,却没想到在她狼狈不堪的时候,丈夫便在她的身边。
萧九似乎听到抽泣的声音,他将马速放慢,然后整个人贴近马车,轻声道:“别怕,阿阮……我来带你回我们的家。”
他的嗓音如同以往一样温和。听的夏阮心里更是酸涩的厉害。
回家,回他们的家,只属于他们的家。
他像是一个盖世英雄一样,用最干脆利落的方式,出现了在她的身边。她原本以为自己的一切,都不会被丈夫发现,可是她忘记了,这个世上最了解她内心的,便是她的枕边人。
她想什么,他都知道。
萧九没有出声。他十分清楚妻子如今有多震惊。
从南亭手下的人。将夏阮的心意转达给他后,萧九没有半分阻止夏阮的心。
他想给她最好的保护,而不是让她为自己担惊受怕。若是她想要,他便给。
萧九知道。夏阮是下定了决心。想要和他站在一起。那怕明日就是最后一日。夏阮也会和他在一起,不会有半句怨言。
从一开始,他便知道他的妻子。若是认定了什么事情,便不会改变。
其实萧九自己也迷茫过,是不是该让夏阮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战场。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母亲居然和外祖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因为他的犹豫,害的妻子危险了。
外祖父在萧原安去世之后,便将他当做了棋子,可是他不想听从外祖父摆布,所以差点死在了外祖父的手中。母亲到最后都还不明白,外祖父想要的从来不是让他们安好,而是想要让他成为乖乖的棋子,最好让萧家三家的家产,都到了他的手里。
难怪,李安见到他的时候,会对他说脏。
这样的家,怎么不脏呢?
萧九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挥动手中的长剑,拼了全身的力气杀出一条血路。他知道,就算周围的人都遗弃了他,而他的妻子,依旧会和从前一样,站在他的身边。
有这样的一个人陪在身边,他便知足了。
半个时辰的路程,对于夏阮来说,就像是走了一辈子一样漫长。
她的心在知道丈夫在她身边的那一刻后,彻底的安稳了下来。
南亭瞒住她的事情,在此刻她完全明白了。
丈夫知道了她的计划,和南亭暗中计划了这场事情。或许连墨殇会出现在李安身边,为李安做这些事情,也是丈夫亲自一手促成的。
不然,墨殇恨了李安那么多年,为何在这个时候,说不恨了便不恨了。
丈夫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比谁都清楚。前世,她见过萧九的手段,他下手又快又迅速,每一招几乎都正中那些人最致命的弱点。他的手段狠毒,所以后来不少人在看到他的时候,都会害怕的全身哆嗦。
哪怕,他的笑容,永远是那么的温柔。
尤其是她快要去世的那几年内,萧九让四皇子坐稳了皇位,而四皇子对萧九也十分的纵容。他无论做错什么事情,四皇子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实在过分了,也只是轻微的处罚一下。
对于四皇子的视而不见,周围的人都更害怕他了。
那个时候的萧九,身边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夏阮将手贴在马车的车厢上,她不知道在车外的丈夫是什么样的表情,但是她知道她这辈子都不想离开这个人的身边。
永远,都不。
夏阮唇角挑起一丝淡笑,而马车跑的越来越快,整个车厢显得十分的颠簸。
疼……
夏阮捂住肚子,本来露出笑容的面容,顿时僵住了。
孩子?
她此时感觉腹痛的厉害,而她本就即将临盆,此时又加上马车颠簸的厉害,或许……夏阮不敢继续想下去,难道她现在要在这个地方早产吗?
不行,绝对不行。
孩子,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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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8:血路
夏阮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她觉得腹部流出了一种暖流。
她似乎听不到周围的动静了,无论是马蹄声,还是那些人的惨叫声。
周围静极了,彷佛整个世界瞬间消失在她的眼前,这个地方只有她有一个人。
疼……太疼了……
像是有无数的针,像要从内部刺穿她一样。
模模糊糊地,她似乎看到了自己又回到前世,她依旧睡在那个暗无天日又潮湿的屋子内,周围是浓浓的霉味。
她还躺在床上,全身无力的瞪着双眼,看着破旧的床罩发愣。
每隔一会,她的腹部传来的疼痛也越来越强烈。那种疼痛,不是一直持久的,等她用尽全力想抵挡这种疼痛的时候,这个疼痛却突然消失。等她以为疼痛不会再来的时候,却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扯着一样难受。
她不是一个怕疼的人,但是这次的疼痛,却是最剧烈、最接近死亡的一次。她似乎觉得下一刻,自己将要猝死在这里。
谁来救救她,她不想死在这个阴暗的屋子内。
夏阮想要挣扎,却发现四肢麻痹,连说话的声音都无法发出来。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在这里……
“阿阮……”
“阿阮……”
男子低沉的嗓音从车外传了进来,“阿阮,快到了,我们快到家了。”
家?
夏阮的意识慢慢清醒过来,她闻着夜里有些寒冷的空气。才从前世的记忆中脱离出来。她坐在冷硬的马车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从那场噩梦中醒来。
“阿阮?”萧九的嗓音有些焦急,不似往日那样,总是缓缓地。
他似乎也注意到妻子的情况不对,心里也有些焦急了起来,挥动手里的长剑的速度也更快了。他的动作狠毒又凌厉,那些想要从他剑下逃走的人,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薛武看着萧九的样子,浑身全是血腥。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
薛武打了一个冷颤。他从前也是一名武将,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也不是没看过这样的场面。他几乎是在那堆腐烂的尸首里锻炼出来的人,这些年跟在李长风的身边。手下做的事情。却也是件件见血的。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儒雅又温润的男子,在这个时候居然是如此的可怕。
他的剑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刺进了别人的胸口。或者刺破他们的喉咙。动作利落又干脆,根本没有半分犹豫。这样的人,哪里像是一个文官,就连李长风也没有这样的果决。
薛武看着萧九又将长剑准确无比的刺入别人的喉咙,然后脸上没有其他的神色。而是担忧的看了看身后的马车,他冷冷的抽了一口气。
“公子,大学士已经带人撤离了。”薛武走到萧九的身边,将刚才萧九吩咐的事情回答,“夫人现在怎么样?”
萧九的面容冷硬,平日里的笑容也消失的干干净净,此时的萧九不再让人觉得温雅,反而是让人觉得多了几分戾气。
“她,应该很不好。”萧九想了想,又对薛武说,“我安排的人,可否到了?”
薛武立即点头:“到了,就等公子你吩咐。”
但是很快,薛武一脸错愕的看着萧九,有些惊讶,“公子,你准备现在让这些人出来吗?”
“嗯。”萧九丝毫没有多想,“让他们断路。”
薛武动了动唇,然后不知该如何回答萧九,这些人是萧九培养多年的暗卫,死伤一个都是一个很大的损失。但是现在,萧九却丝毫没有犹豫,要让这些人来断后。这让薛武觉得,萧九此时的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若是这些人出了危险,那么萧九以后的安危,也就有了很大的危险。
薛武的神色十分的犹豫,他想了一下,才劝道:“公子,这样不行的,很危险。”
萧九转身,如墨的双眼带着冷冽的气息,“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危险,马车内是我的妻子。作为一个男人,首先要护国,然后再护家。我没有大学士那么伟大,我和他不一样,若是我的家都没了,那么我要这个国,又有何用?”
萧九的话,又让薛武抽了一口冷气。
他从未想到,会从萧九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一直冷静又从容不迫的萧九,心里的想法居然是这样的。
薛武想起从前,成国公十分不赞同这门亲事。直到后面,萧九私下和成国公见了一面之后,成国公气的砸了他最喜欢的砚台,最后用尽全身力气跟李长风说:“疯子。”
他当时不知,为何成国公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现在,薛武似乎明白了什么。
萧九会站的这么高,或许不是因为他的野心,而是他想保护好身边的女子,保护这个家。
站的越高,手里的权利越大,他才能有资格说保护一个人,所以……
若是萧九失去了夏阮,那么来日会变成一个什么样子的人,薛武大概也清楚了。
这个时候他没有再犹豫,调转了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李长风曾私下和他开玩笑说,“我这个外甥女,找了一个不错的丈夫,她会比她的母亲幸福。这样,长月也算能安心了。”
那个时候的萧九,还未参见殿试,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秀才。但是却能让李长风有这样的评价,薛武第一次怀疑李长风,是不是被欺瞒了。
现在看来,夏家三小姐会选择嫁给南萧的萧九,而不是东萧的少爷萧安礼,是一个明智的不能再明智的选择。
试问,有那个男人,会将自己的野心放在第二位,将妻儿放在第一位呢?
萧九和薛武的谈话,一字不落的落入夏阮的耳里。
她突然觉得,腹中的疼痛也没有那么剧烈了。
夏阮将覆在腹上的手又紧了紧,疼痛让她抽了一口气,她依旧轻声喃喃自语:“宝宝,再等等,再等等,现在,还不行,还不行。”
她不愿让孩子出生在这个时候,更不想让萧九知道她现在的情况。
“阿阮……”
萧九的嗓音又出马车外传了进来,而夏阮知道的声音会出卖自己的情况,只是伸出手指轻轻的敲了敲车厢。
“嘭……嘭……”
她敲打车厢的声音很小,萧九在外面却听清楚了。这个时候的萧九,僵硬的脸上,才露出了一次镇定。
她在,这便够了。
夏阮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因为她听到了萧九用剑柄敲打车厢的声音,在她疼的意识快要模糊的时候,便能听到外面的声音。或许她的丈夫和他一样,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
他在,在她的身边。
这段路程只有半个时辰,夏阮却觉得像是过了一辈子一样漫长,而她没有和起初一样,觉得孤单和害怕。她不再是一个人,不再似从前一样,躺在那个潮湿又阴暗的屋子里。她现在在马车内,而她的丈夫在马车外,他一直在告诉她,他会陪在她的身边。
这段感情,真好呀。
她曾经那么的害怕感情,更害怕被背叛。现在,她才知道,其实爱情是这样的美好,为何那么多人,都对爱情恋恋不舍。夏阮笑了起来,然后深深的吸气,让自己的疼痛能够减缓一些。
“宝宝,爹爹和娘亲都在陪着你,你再等等好不好?”夏阮的眼眶有些疼痛,不过这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喜悦。她要做母亲了,而她的丈夫也会陪在她的身边。
这种感觉,像是世上最幸福的气息,一直弥漫在她的身边。
马车在黑夜里的奔跑的很快,它的周围时不时有人出现,想要阻拦它的动作。而马车周围的穿着黑色夜行服的人,都会阻止那些进攻者的动作。尤其是那个骑着黑色骏马的少年,在马车的周围紧紧的护住马车,他的动作利落又干脆,下手又快又准。这让刺杀的人,对他有了有些恐惧,因为只要被他剑刺中的人,便没有一个活口。
薛武的动作很快,等他回来之后,追着马车的人便越来越少,到了最后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人。
等马车朝着京城的方向驶去后,这个夜才算真的平静了起来。
萧九的身上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血液似乎染红了他的全身,而此刻他看着马车内的夏阮,听着她缓缓的敲打着车厢。
“嘭……嘭……”
她终于再次回到了他的身边。
马车最后停在了京郊的某个小庄子内,李长风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焦急的看了看马车,再看到萧九的时候,也露出了错愕的神色。
他的衣衫早已被血液打湿,可萧九的神色,却没有半分在意。
萧九从马上下来,对着李长风说:“三舅,我们回来了。”
说着,萧九挑起车帘,而车内的夏阮已经没有多少意识了。
她模模糊糊的看着丈夫的英俊的面容又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想让自己笑的好看一些,对那个人道:“侯爷。”
只是她话音刚落,便觉得眼前一黑,彻底的晕了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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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9:难产(15粉红+)
夜已经深了,可小院内却灯火通明。
捧着热水的侍女们来来往往,脚步慌张又匆忙。
萧九站在门外,看着那些盆中清澈的热水,变的腥红。
他的妻子在屋子内,而他却挪不动脚步。
李长风这个时候走了过来,他打量了一眼萧九,便道:“去换身衣裳吧,阮丫头会好好的。”
因为这场逃离的计划匆忙,而一路上马车又颠簸的厉害,所以杜若在见到夏阮的时候,夏阮已经彻底的晕阙过去。
她浑身都是血,手紧紧的覆在小腹上,脸色白皙如纸。
萧九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夏阮狼狈的模样后,彻底的僵硬了下来。
一路上,夏阮是如何忍着疼痛,敲打着车厢,告诉他,她还在,她很好。
可是当妻子无力的躺在他的怀里的时候,萧九才明白妻子比他想象的更重要。从小,母亲便告诉他,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人。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努力,母亲和外祖父便会肯定他的存在,直到后来他才知道,他付出血汗的努力,成为优秀的人,只是被外祖父当做了一个棋子。
那个时候,他迷茫过,住在林家的那些日子里,他也曾想过,这样的日子又有什么意义。
尤其是他从父亲的嘴里听到了当年的事实,而又从外祖父的嘴里听到同样的事情后,他觉得他的世界再也不会有光亮。
脏……太脏了……
唯一出乎意料的,便是这个夏家三小姐。
夏阮已经和他退亲。按理说他们没有任何来往,不可能去担心对方。
可是,夏阮却在他进京的路上,派了不少的人手来保护他的安全。因为夏家三小姐的动作,更让萧九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她帮他,只是为了他好。
卑微的他,没有什么地方可利用。
萧九那个时候想到,他若是不反击林家,他便是一个被丢弃的棋子。
也就是那会,他再以为被所有人抛弃的时候。夏阮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他尝过了世上最温暖的关怀。休想让他再伸手放掉。
只是,如李安说的那般,他终究是没有保护好这个给他温暖的女子,她的血染红了他的双手。他恨不得是自己替她承受这些伤害。可是萧九理智告诉他。他必须好好的陪伴在夏阮身边。
杜若在看到夏阮的时候。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夏阮到底用了多大的忍耐力,才可以一路忍着难产的疼痛,不哼出半声。
李长风见萧九不说话。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在这里站着也不是回事,南亭的马车还没有过来。我们这边要不要派人手去帮一下?”
“三舅,不用。”萧九回过头来看着李长风,跟他分析道,“若是现在去救南亭,之前的我们所做的就白费了。”
但是萧九说完之后,眼神又继续瞧着屋子内。
李长风愣了楞,他以为萧九的理智,在这个时候已经土崩瓦解了。却没想到,萧九依旧可以理智的回答他的问题,他虽然理智,但是眼神却不愿意离开这个屋子。
这个时候想要维持住理智,是为了在夏阮出事后,能准确的判断一切。
李长风无奈的摇头,萧九的确像极了他。
难怪,父亲总是说,他会喜欢萧九这个人,是因为萧九的性子和他极其的相似。从他一次看到萧九开始,两人只说了不到三句话,李长风便觉得眼前俊朗的少年,来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所以,在知道萧九喜欢夏阮后,他也没有阻止。
他的儿子和夏阮也算是有缘无分,只是……李长风抬头看了一眼夜色,他不知道今夜做的是对是错。
墨殇死对墨殇是种解脱,对李安来讲,也是一种解脱。
墨殇,不能在儿子身边,那么远远的看着也不行。
他作为一个掌权者,他的心要比很多人冷很多,所以在选择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丝毫没有多考虑,便让墨殇去做了个布路的棋子。然,在萧九提起要去亲自接夏阮的时候,李长风却是被惊到了。
萧九是一个文官,怎么能出入这样的场合。
当萧九和薛武比剑,他只用几招便将他手里的剑放在薛武的脖子上,那个时候的李长风,第一次觉得眼前的少年,深不可测。
他会什么,他懂什么,他从来不会告诉外人。
就如,李长风从来不知道,萧九的剑术不亚于他的头脑。
薛武这个时候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见到李长风站在萧九的身边,到了嘴边的话,又顿时咽了回去。
现在夏阮很危险,他隐约听见有人议论,夏阮是不止早产,而且还有难产的迹象。
他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扰萧九。
李长风见到薛武,顿了顿便转身朝着薛武走去。
等出了院子,李长风压低了嗓音问:“出了什么事情?”
他的动作很轻,萧九没有发现李长风的动作,而李长风压根也没打算再让萧九为这些事情分心。毕竟,一个人的思维有限,而他顾及的事情也是有有限的。现在的萧九,一心只想守在夏阮的身边,他又怎么忍心上前去拉走萧九。
“南亭公子的马车出了事。”薛武的嗓子有些沙哑,“怕是有些危险了。”
李长风听了之后,眉头皱了皱:“是朱砂下的手?”
薛武摇头,又朝着院内看了一眼,将嗓音低的不能再低,“属下认为,是林家的人。”
李长听了之后一脸错愕的看着薛武,这几日萧九的动作又快又迅速。他不止软禁了林姨太太,更是让林家不少人寸步难行。这个时候,林家的人还可以有动作?
难道是萧九没有做好这件事情?
很快,李长风便摇头,他认识萧九这些日子来,萧九做任何事情都没有让他失望过。所以,他觉得这件事情肯定是有误会,但是薛武跟随他多年,也不是信口雌黄的人……
薛武见李长风不说话,便从腰间取下在路上捡的剑柄交给李长风。“这些剑柄上都写有林字。这些武器是当初林家老爷子亲自找人铸造的,所以根本不会落入外人的手。属下不敢乱言。”
李长风从薛武的手中将残剑的剑柄接了过来,在灯火下他可以看到剑柄上写着的林字。
林家是武林世家,他们的武器也是找人精心打造的。对于这些武林人而言。没有什么比武器更重要了。这些武器相当是他们的生命。剑在人在。
薛武的话,的确不假。
可是,林家人明明……
李长风冷冷的抽了一口气。过了半响才对薛武说:“还有其他的发现吗?”
“暂时没有。”薛武回答李长风,他将低头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南亭公子的马车在路边被我们发现了,但是马车内没有人,杜兰姑娘也不在里面。大人,要找人吗?”
南亭是一个聪明的西域商人,只是南亭双目失明,想必也走不远。
在屋子内帮夏阮接生的人是杜兰的姐姐杜若,杜若在看到夏阮之后,只是看了看马车内没有其他人,便也没有多问杜兰的下落。而是快速将夏阮送到屋子内,又吩咐人送药进来,开始帮夏阮接生。
八个月的孩子,因为夏阮一路惊吓过度,导致了难产。
杜若的镇定,让薛武有些佩服。
杜若和杜兰感情一直很好,可是这个时候杜若却可以不顾自己妹妹的一切,来帮夏阮接生。
难怪这些年来,夏阮对待杜家的人,一直很包容。
这些人,将生命和一切都放在夏阮的手上,也值得夏阮这样去付出。
薛武窥了一眼李长风的神色,便转眸看向了别的地方。
李长风的脸色很不好,这种脸色,他跟在李长风身边,也就瞧过两次。
第一次,是李长风的母亲,老夫人去世的时候。
第二次,便是李长月出嫁。
薛武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到这样的脸色出现在李长风的脸上,却没想到时隔多年,他又再次看到这样的神色。
李长风生气了,而且这件事情,想必解决起来,会更加的棘手。
“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长安侯。”李长风将手里的剑柄还给了薛武,嘱咐道,“南亭公子那边,你们派人去寻找。还有,尽量去保护好长安侯的暗卫,这些人不能牺牲太多。”
李长风其实很惊讶,萧九会丝毫不考虑将暗卫用来断后。
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身边精心培养起来的暗卫,是用来保护他们自己的生命的。
若是这些暗卫折损的严重,那么他们的生命也会被威胁。
只是,萧九想都没有多想,便用暗卫来保护夏阮。
在萧九的眼里,夏阮的性命甚至比他的更重要。
薛武领命便从院子外退了下去。
李长风抬头看了看月色,然后才朝着院子里走去,他一定要让夏阮好好的回去,否则长月一定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的。
况且,他私下还是很喜欢这个聪明的外甥女的。
李长风的脚刚踏入院子,便见屋子内杜若一身是血的跑了出来,站在萧九的身前。
她神色有些惶恐,嘴唇也有些发白:“侯爷,不好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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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0:得到和失去
看到杜若慌张的神色,李长风暗叫一声不好。
比这夜里寒风更冰冷的是萧九的眼神。
“阿阮她怎么样了?”萧九的嗓音不似往日那般从容不迫,他的唇色有些发白。
杜若看着这样的萧九,情绪失控忍不住哭出了声,“夫人,夫人不行了。”
她一直以为她的医术很好,可是在这个时候,面对夏阮身上的一切,却显得无能为力。
夏阮不止是失血过多,早产和受到的惊吓,都足已让她致命。
萧九手颤抖的厉害,转身便朝着屋内冲去。
在门口的守着的杜明赶紧拦住了萧九,他的嗓音也有些焦急:“侯爷,你不能去,见血会让你以后不祥的。”
大秦有一个风俗,妻子在生产的时候,若是丈夫去了屋内,见到了那些污秽的血液。那么,丈夫以后的一切,便都会不祥。
甚至有人说,有个男子就是因为进了妻子的产房,看到妻子生产孩子的过程,从此再也不想搭理妻子,纳妾无数。甚至,在几年后,他的家族也败落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看到了污秽的的东西。
这样的事情,有无数个版本,杜明自然也是不想让萧九看到那个场面。
屋子内全是血,而夏阮的模样又狼狈。
女子都希望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丈夫的身前,而夏阮也不例外。
若是萧九看到夏阮狼狈的一面,从而厌恶她。杜明会认为是他的错。
萧九挑眉看了一眼杜明,嗓音很淡:“杜大夫,若是阿阮没了,才是真正的不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的语气,像是千年的玄冰,让杜明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杜明从未看过这样的萧九,无论是在洛城快要临死的萧九,还是在庄子上看到萧意雪失去神智的萧九,都没有现在的他冰冷。
杜明下意识便让开了身子。他不敢和这样的萧九说话。这样的萧九。彷佛周围的人,都是他的仇人一样。
萧九没有多注意杜明的神色,而是直接进屋朝着屏风后面的床走了过去。
跪在地上的小丫头们看到萧九走了进来,吓的赶紧退了出去。
屋子里腥味很重。血液的气味让萧九有些害怕。
他从未害怕失去什么。哪怕当年母亲将他当做了弃子。他也曾这样害怕过。
萧九走了过去,看着夏阮躺在被窝里,周围全是红色的血液。
“阿阮?”萧九轻声的喊了一声夏阮。只见平日里会温顺看着他的妻子,此时紧紧的闭着双眼,而她的手依旧和刚才一样,用护住小腹的动作,想要保护肚子里的孩子。
萧九觉得眼角有些酸涩,他几乎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阿阮,是我,你能听见吗?”
萧九握住夏阮的手,妻子的手有些冰凉,他将夏阮的手贴在脸上,然后轻声说,“是我错了,是我没有护好你。我听该听从禾月的话,我不应该娶你,我若是不娶你,你也不会变成这样。阿阮,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他在洛城的时候,遇见了禾月。
那个人既聪明又有远见。
禾月看到萧九亲自画的画像后,忍不住问:“这是谁?”
“我以后的妻子。”萧九将画像收了起来,他不喜欢让人看见这些。他的妻子,在他的身边便好。
禾月坐回椅子上,摇头说:“以你的才华,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是……这画像里的女子,会成为你的阻碍,她是你的软肋。萧九,你必须要站的高高的,不然东萧的反击,你怕是吃不消。哦对,还有林家那些痴心妄想的人,你想怎么控制他们?若是你的妻子知道那些事情,她还会爱你吗?估计到时候……会觉得脏。”
脏……
萧九听过这个字无数次,但是每一次他都没有放在心上。久而久之,别人说的再多,他也不愿再去多听。可是现在,萧九却害怕那件事情被夏阮知道,连他自己每次想起的时候,都觉得浑身都是污泥,怎么也洗不干净。
成国公也说过,他配不上夏阮,而萧九却没有反驳。
因为他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反驳。
是要从他那个不堪的身世,还是从他那个不堪的家族和母亲,甚至还有那个野心可怕的外祖父?
萧九那段时间累极了,母亲所作所为一件件都露在了他的面前,可是母亲再不对,也终究是他的母亲。他每一次的忍让,都让母亲有路可追。萧九皱着眉头,他这次一个疏忽,便进了朱砂的圈套,让妻子危险了。
禾月说的对,禾月说,若是他娶了夏阮,便是将夏阮推到悬崖边上。
稍微一不小心,夏阮便会粉身碎骨。
萧九曾经也想过放弃这段感情,他以后默默的护着夏阮,守着她嫁人生子。就这么一直远远的看着她,只要她幸福便好。
让心爱的她,得到一辈子的幸福。
有些事情,是他用尽全力也做不到的,他这一生从出生便注定了不平凡,道路会十分的艰辛。
周围的人都羡慕他的一切,羡慕他的位子和他手里现在的权利,可是萧九宁愿舍弃这些,变得和普通人一样。
他想和他们一样普通,普通的在人群里立即能消失。这样,他便能给她一个普通的家庭,更能让她过一辈子平凡又普通的生活。
是他的私心,是他的私心,才将夏阮束缚在了他身边。
他以为自己会做的很好——
可是现在,看见妻子闭着双眼躺在他的身边。他却没有任何办法,这个时候的萧九,感觉自己无力极了。
“阿阮……”萧九放下夏阮的手,抚摸她的面颊,“阿阮,你醒醒。”
夏阮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萧九怔了怔,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夏阮睁开了双眼。
她的目光有些茫然,但是很快一双秀气的眉又皱了皱。
“阿阮。阿阮。”萧九几乎快要喜极而泣。“阿阮,你能看见我吗?”
夏阮在黑暗中,看到了父亲笑着和她说错了,说以后会对她好。让她跟着他走。
父亲的笑容是她从未看见过的亲切。
那样的父亲。简直有些不真实。
但是很快。她又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夏阮看着眼前的父亲,那些记忆全部涌现在她的脑海里。父亲是一个从来不知改变的人,又怎么会对她好呢?她下意识的挣扎了起来。却不想发现这居然是一场梦。
梦境的内容很少,但是让她感觉到无比的漫长。
她醒来,丈夫在喊她的名字。
夏阮看着眼前这个红了眼眶的男子,忍不住轻轻的笑了笑。
他长的那么好看,俊朗的眉目依旧是那么儒雅。这个人是她的丈夫,无论何时都会陪在她身边的人。
“侯爷。”夏阮的嗓音沙哑,“我没事,我很好。”
夏阮伸出手,想要抚摸萧九的面颊。
萧九赶紧靠近一些,这个时候的他,眼角疼的厉害,几乎下一刻便要落泪。
“侯爷,我真的很好。”腹部的疼痛,让夏阮忍不住冷冷的抽了一口气。她看着眼前这个快要落泪的男子,心疼的厉害,“去让杜若进来,你去外面等我,我很好的……”
说完,夏阮将萧九的手,放在自己腹部上,“宝宝,这是爹爹,你不要调皮。”
萧九看着夏阮脸上满足的笑容,眼泪终于落了出来。
他撇过头去,不让妻子看到自己的神色。
那一刻,他知道,就算让他付出生命来换取妻子的安稳,他也是毫不犹豫的。
她从头到尾,没有责怪他半句,更没有在他的面前提及林姨太太一句。
妻子知道他的为难,所以从不为难他。
萧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安慰夏阮,“阿阮,答应我,好好的。”
“好。”夏阮想都没想,便笑着回答,“我会好好的,我和宝宝都会好好的。”
萧九拭掉眼角的泪水,然后在夏阮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你答应了我,就一定要做到。你是我的妻子,你要为我活着,做到一个妻子的义务,知道吗?”
他的唇有些颤抖,让夏阮心疼的厉害。
两世为人,她从未见过如此失态还会落泪的萧九。
她吓到了他。
夏阮闭眼,吸气,吐气……
“好。”夏阮等疼痛稳定下来,又添了一句,“侯爷,相信我,让杜若进来吧。”
萧九见妻子已经准备好,便从屋子内走了出去。
而此时的杜若,正跪在地上,像是丢了灵魂的人。
萧九走到杜若身边,对着杜若说,“杜若,阿阮现在醒过来了。记得,保大人不要再保孩子了。我不能,没有她。”
杜若一脸错愕的抬起头来,“保……大人?”
“嗯,保住阿阮。”萧九嗓音很低,杜若却依旧听的清清楚楚,“孩子没了可以再要,阿阮没了,便再也找不回来了。”
萧九的语气,带着恳求。
在一边的李长风都有些惊讶萧九的话。
江氏昔日生李安的时候,稳婆问他,若是江氏难产,要保大人还是孩子。
李长风想都未曾多想,便告诉稳婆,自然是要保孩子的。
他需要这个孩子来巩固李家的地位。
萧九如今的处境比他昔日更危险,萧九膝下无子,若是没有一个儿子,那么来日南萧想要站起来更是苦难重重。
只是,萧九没有多想,便告诉了杜若,要保住夏阮。
孩子没了,可以再要。
若是妻子没了,便什么都没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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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1:他们的曙光
疼。
像是千针一起刺入骨髓。
夏阮深深的吸气,再缓缓地吐气,才能让疼痛略微舒缓一些。
杜若在一边急的满头大汗,她是第一次帮人接生,而且夏阮的情况十分的特殊,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见夏阮快要再次晕阙过去,终于忍不住拿起一边的剪刀。
夏阮瞪圆了双眼,神色间有些惊慌:“杜若,你要做什么?”
“夫人,孩子以后还会有的。”杜若的嗓音有些颤抖,“奴婢一定要保住你。”
现在杜若知道,她必须听从萧九的提议,保住夏阮。
若是夏阮都没了,那么孩子在这个世上,也会可怜。
可是她也是一个母亲,知道母亲疼惜孩子,宁愿将生命送给孩子,都想要孩子幸福。那种疼痛,她能深刻的体会到。所以,她又有些犹豫。
夏阮唇色发白,她满头大汗的喊了一句:“不可以。”
她不能让杜若这样做。
夏阮希望自己的这个孩子是个男婴,这样能很快的巩固萧九的位子。
南萧现在若是没有一个世子,那么来日在六皇子大权在握的时候,会被东萧欺负的很惨,或者东萧的人还会让南萧的人回归族里。毕竟,东萧才是萧家的嫡系一脉,而南萧是庶出一脉。
若是萧九和她有了儿子,那么萧九便有借口来拒绝这个提议。
她一直在冒险……
夏阮疼的抽了一口气,然后抓紧了身上的棉被。“一定要保住孩子,杜若,你答应我……一定要保住孩子。”
这是萧九和她的孩子,那怕就是一个女儿,她也要保住这个孩子。她爱这个孩子,希望这个孩子能平安的降生。
夏阮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她十分的害怕这种死亡即将来临的恐惧,她太熟悉这种感觉了。但是,这次的恐惧和前世又不一样。
这种恐惧似乎有带着一些惊喜。
等孩子出生后,她便是为人母了。
“夫人。奴婢求求你了。奴婢求求你了。”杜若跪在夏阮的身前,握住了夏阮的手,“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夫人。现在若是一定要生下去。夫人你会丢掉性命的。侯爷不能没有你。奴婢和老夫人都不能离开你,求求你了,为自己想想吧。”
杜若哭的厉害。眼眶红肿的厉害。
她现在没有把握能在保住夏阮的同时还能保住这个孩子,所以她才会选择保大弃小。但是,她跟在夏阮身边的这些日子,夏阮说什么,她都会按照夏阮的吩咐去做。所以,对于现在夏阮的命令,她也不敢违抗半分。
夏阮对她们一家很好,她不敢做这个不忠之人。
“杜若,听我说。”夏阮反握住了杜若的手,然后神色很认真,“当初我既然将你放我身边,那么我便是相信你的。我相信你可以保住我和孩子,杜若,你别怕……你可以做好这件事情的,相信你自己,也相信我。我不会信错人,尤其是对你。”
杜若的眼里流露出诧异的神色。
她刚才在屋外的时候,父亲对于她用的药,都有不少的意见。但是杜若认为,夏阮的体质过虚,有些药的药性太猛烈,虽然能保证夏阮吊着一口气,但是若是稍微不注意,便会让夏阮送了性命。而父亲认为,那些药性猛烈的药,才能立即见效,所以应该给夏阮用。
杜若听了父亲的话后,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用错了药。
若是她不用错药,那么夏阮也不会在刚才晕阙过去。
杜若的神色有些犹豫:“夫人我……我怕。”
“别怕。”夏阮疼的皱了一下眉头,“杜若,你也生过孩子,你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的感受。是不是觉得,疼的像要下地狱了?但是,在疼痛的时候,又觉得无比的幸福。这是自己的孩子,这些疼痛若是都不能忍受,那么以后又怎么能得到幸福呢?”
夏阮说完之后,握住杜若的手又用了一些力,“杜若,按你想的去做,这些年你一直照顾我,我相信你。”
杜若咬紧了下唇,然后看着一直隐忍的夏阮。
她的确经历过这种疼痛,当时柳昌元急的在屋外团团转,而她在屋内担心肚子里的孩子,更担心屋外的丈夫。她当然理解夏阮心里的想法,只是杜若怎么也没想到,夏阮会亲口说相信她。
夏阮相信她,愿意将生命都放在她的手里。
杜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嗓音哽咽,“夫人,我会保住你和小世子的,我一定会的。夫人,你一定要醒着,不要睡着了。”
夏阮见杜若这样回答之后,才笑了起来回答,“好,我不困,不会睡着的。”
杜若放开夏阮的手,站起来在桌上拿过毛笔,在宣纸上写了一些药名,又转身递给门口的人,“去将这些药抓来,放在热水里,给我送来。还有,我刚才告诉你们熬给夫人的药,再加一味侧柏叶在里面,知道了吗?”
丫鬟拿起药方,然后点头奔了出去。
杜若将手里的剪刀丢在一边,然后看着屋外的萧九的身影。
这一次,她选择听夏阮的话。
不是因为她觉得萧九的话是错误的,而是她能理解一个做母亲的感受。生孩子的过程中,的确是疼的快要哭出来,但是这种疼痛如夏阮所言,又是带着一种幸福的。这个孩子的到来,意味着夏阮将要为人母。
几个帮忙的稳婆,又从屋外走了进来。
她们每个人的神色都有些焦急,似乎觉得夏阮的生产太过于棘手。
“听着,我今日一定要保护夫人和小世子。”杜若神色凝重。对着稳婆们吩咐,“所以你们也休要在提起一定要保一个的话,夫人也不想再听到。若是谁在多话,我就让人割掉她的舌头。但是夫人和小世子平安无事,我会让账房给多赏你们一人一百两银子。”
稳婆们听了之后,赶紧点头笑了起来。
她们原本以为今日的事情会变的很棘手,但是杜若的神色里充满了信心,而她们也能暂时的松了一口气。
毕竟一百两银子,她们又怎么会不心动呢。
外面的热水很快就被送了进来,这些热水是用草药熬成。用来止血。
杜若一边和夏阮说话。让夏阮保持神智,一边又让夏阮用力,安慰她快了。
有人说女子生产的疼痛,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一样。那种疼痛比任何伤口都剧烈。而且又要保证自己神智清晰。
夏阮咬住了下唇。她能尝到口里淡淡的腥味。她听从杜若的吩咐,吸气、吐气、用力……杜若送来的药,她毫不考虑便吃了下去。这个时候的她一直告诉自己。快了,快了,就快见到孩子了。
她不能闭上双眼,若是她走了,孩子和丈夫可要怎么办?
她不能失去孩子和丈夫,然而丈夫想必也是一样。
夏阮额头上的冷汗滚落了下来,她不甘心自己会死在这里。
她是那么的有福气,她是那么的幸运,能重活在这里,能做萧九的妻子。她得到了她一直梦寐以求得幸福,休想让她在这个时候放弃掉这些。
她是一个自私的人,这些幸福都已经属于了她,她自然一定要抓住。
夏阮告诉自己,不能死在这里,不能闭上眼睛,不能……
热水换了一盆又一盆,丫环们看着热水彻底的变成红色,又换上新的热水。
在一边的稳婆从未觉得如此艰辛过,她们一直认为这个孩子是不可能安全降生的。但是在一边的杜若,一直不肯放弃,她扶夏阮的脉搏,稍微不对,便又让人继续改变药方。
最让她们觉得可怕的,便是夏阮。
每次当她们认为夏阮要晕阙的时候,夏阮却依旧微眯的眼睛和杜若说好,她一直清醒着,没有让自己彻底的晕掉。
她是一个意力无比强大的母亲。
窗外的天色,渐渐的泛白。
萧九坐在院子内,没有离开院子一步。
李长风看着这样的萧九,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他记得翠柳曾告诉他,李长月当年生夏阮的时候也是难产,李长月生了三天三夜,当众人都以为李长月将要和孩子一起西去的时候。李长月靠着她的最口气,将夏阮生了下来。
翠柳说这些的时候,眼眶有些微红:“小姐真的很厉害,她一直坚持要生下孩子,她……她真的做到了。”
李长风听到翠柳的话的时候,半响不知该说什么。
母亲对孩子的爱,是何其的伟大。
他想起了自己已经早逝的母亲,当年她也是将他和长月捧在手心里,连他们摔倒了,也会拿着棍子敲打地面,说是地面的错,帮他们出气。
到现在,李长风都清楚的记得母亲的样子,她笑起来好看极了,和长月有八分的相似。
薛武端了饭菜走了进来,对着李长风和萧九说:“主上,长安侯,吃点东西吧。”
他们已经一夜没有吃过东西,现在想必是累坏了。
李长风窥了一眼身边的萧九,现在的萧九脸色很差,他便端起饭菜想要劝萧九用一些。
毕竟,不能让萧九饿坏了身子,若是萧九都倒了,那么才是真的大麻烦。
“你……”李长风话还没有说完,屋子内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哇……哇……”
孩子哭泣的声音很洪亮,像是黎明的第一道曙光一样,照亮了他们阴霾的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