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016: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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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你爹回来,娘担心他会为你订下萧家那门亲事。”
李氏说完这些话,忍不住转过身子,悄悄地拭去眼角的泪水。
夏阮有些紧张的扶稳母亲,心中一沉,便开始揣测母亲话里的意思。
前些日子,她曾让王三去花街上找过父亲。
可是后来父亲却说要做生意便推辞,说归来之日暂不能定。当时她听了这些话,多少有点吃惊。
在花街上做生意,也不知道父亲做的是哪门子生意。
只是后来这话,夏阮未曾告诉母亲。
这些年来,母亲心里一直都痴情父亲,件件事情都为父亲考虑。纵然父亲有千般万般不是,母亲也不曾对父亲有半点怨恨。
夏阮记得翠柳曾说过,母亲生她之时难产,足足疼了三天三夜,才将她生下。当母亲奄奄一息的时候,稳婆问父亲是要保大人还是保孩子。当时,父亲没有片刻思索,就说了一句:“当然是保小孩。”
女子生育的痛苦,有人曾比喻,说似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母亲当时因为心里爱慕着父亲,仅凭一缕爱恋做意志,那漫长的疼痛也算是咬破唇扛了下来。
可是如今,母亲为了不让她嫁到萧家吃苦。先是个大伯母翻脸,又是背着父亲来和她商议,要如何逃避父亲一意孤行的想将她嫁入萧家。
前世,母亲是何等的无奈和绝望,才会选择投河自尽。用飞蛾扑火那般奋不顾身的做法,来保全她的未来。
夏阮想到这里,眼眶就红了起来,紧紧的握住了母亲的手。
“娘不会让你嫁去萧家的,你去必然会受苦的。娘已经想好了,与其让你嫁入萧家,不如嫁到娘亲的娘家。娘亲的表姐和娘亲关系很好,她有一子姓岳名成安,大你三岁。表姐已经同我说了,你嫁过去就是正房太太。成安也跟我保证,五年之内不会纳妾。”说完,李氏哭了起来,她现在做这些也是无奈之举。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往火坑里跳吗?
夏阮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却有些迷茫了,她从未听说岳成安这个人。前世,倒是听说过岳家。只是咸阳的岳家,会是母亲的表姐嫁的岳家吗?她摇了摇,这是不可能的。天下那么大,姓岳之人那么多,怎么会这般巧。
她记忆的咸阳岳家不是一般的小户,而是名门贵族,更是唐景轩生母岳老夫人的娘家。
当年,她刚入平阳侯府时。岳老夫人左右瞧她都未有顺眼之时,同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下贱胚子生的东西,果然瞧着更像是下贱胚子。我轩儿作孽,才娶了你这么一个东西入门。来日你若是敢做对不起我轩儿的事,我定会将你活活打死,以泄我心头之恨。”
她当时有些诧异,岳老夫人为什么会如此说话。更可笑的是她还将自己辛苦攒下来的银子、地契等值钱的东西。悉数上交给岳老夫人,希望岳老夫人会喜欢她。岳老夫人不客气的收下她的血汗钱,却变成了对她绵里藏针的态度。
最后,夏阮才明白。
有些人注定永远不会喜欢你,对于那种人,完全没有必要去讨好。因为结果永远都是,徒劳无功自讨没趣。
女人,首先要将自己看的高贵一些。其次,你才会有和别人平分秋色,甚至一枝独秀的权利。
想到这里,夏阮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她会乱想,也是因为岳老夫人在她的记忆里,有着永远抹不掉的痕迹。
只是,她无奈觉得自己太过于敏感。母亲怎么会认识岳老夫人呢,岳家可是远在咸阳。看来,此岳家非彼岳家。
“儿女的亲事,一切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亲,你若觉得成安哥好,那么女儿就愿意嫁过去。”夏阮停顿了一下,将母亲的手又握紧几分:“只是,女儿想等娘生下孩子再离开。女儿,想看看母亲肚子里的孩子。”
李氏听到夏阮这么一说,眼泪掉的厉害。女儿的心思,永远比丈夫细腻。
其实对于夏阮来说,保护母亲安危,便是如今最重要的事。
夏阮早就想过,等过些日子她会将房间里那些金银首饰换点钱,然后开始做点小生意。若是不出意外,开春之后便有不少机会。只是,她这些日子依旧不敢肯定,自己能够重新站在这里,有些事情会不会也会改变。
所以,她必须等机遇瞧瞧,是不是和以前一样。
若是大部分的事情都不会改变的话,她依旧可以让自己走到,当年京城里那种不能撼动的高位。当初,若是站的不够高。唐景轩估计也不会注意到她这个人的存在吧?
如今,她依旧会朝着那个位子上走去。只是这次,她绝对不会对那些会将她缠住的人手下留情。
一个女人,若是想在丈夫和婆婆的面前抬起头来。首先具备的,就是有足够丰厚的金钱做后盾。
所以,对于她来说,来日嫁谁并不重要。那些闺阁里女子对未来夫君的期盼,在她这里是一丝也不会有。毕竟连母亲赞不绝口的岳成安都想着来日娶姨娘的事情,那么又有谁能保证,这所谓的爱情是没有变质的一日呢?
她,这世只要母亲和未来的弟妹,就够安安稳稳的在她身边。那么她就满足了。
“娘亲,你别哭。你哭着,我心里难受。”夏阮从袖口里将手巾拿了出来,轻轻地母亲拭去眼泪:“人这一辈,谁都有心里不痛快的时候。可是哭,不能解决任何事。这些沟沟坎坎,依旧是要自己走过去的。”
她这么一说,李氏破涕而笑,然后道:“你才多大,说什么一辈子。我的阮丫头长大了,会想事了。那娘亲就是当你答应了,晚些就将你的生辰八字送去。你成安哥,是娘亲看过的,挺好的一个孩子。只是……这事你千万不要让你爹知道,娘怕他会坏了这事。”
夏阮看了看母亲,有些疑惑:“爹爹?”
“你大伯母收了萧家的银子,分了一半给你爹爹。哼,当真以咱们家里没钱了吗?区区三百两银子就要将我家丫头卖去萧家,真是过分。你放心,这钱就算你大伯母还不回去,娘也是有办法的。”李氏说完这些,然后淡淡一笑,似乎想让夏阮安心。
只是夏阮略微惊讶母亲刚才说的那番话,区区三百两银子?
如今这家里,当真是不缺银子花吗?
她顿时疑惑了起来。
到底有多少事情,她前世是一点也不知情的。
夏阮刚想开口询问,便听到了不远处,男子的争吵的嗓音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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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017: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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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看了一眼夏阮,心中一动。
这些年一直将她当做一个,对人情事故懵懵懂懂的孩子。
从前,夏阮一直不善于言语。
一场大病之后,竟是性情大变,口舌便给。
如今看起来,更是一天一个样子。这半个月不到,夏阮懂事多了。
说话做事,不似往日那般疏漏百出。
该对孩子上心点,教她为人处事。
正是因为这样,李氏会将心底的事露一些让她知道。
“去主屋等你父亲。”李氏听着不远处的嗓音争吵的越来越激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走吧。”夏阮点了点头,扶着母亲离开。
她隐约间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父亲大哭的声音,母亲是为了保全父亲的颜面,才会离开。刚才父亲想同大伯父手里借些银子,大伯父却说自己家里吃穿也紧。只丢了五两银子给父亲,好似在打发路边的叫花一样。
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她从未想过父亲,像是摇尾乞怜的丧家之犬一般。为区区五两银子下跪,当真可悲。
“小姐,夫人。奴婢一直寻你们呢,二小姐和赵家少爷来了,在屋里候着呢。”翠柳迎了上来,说话时还有些急促的喘息声。可见她刚才,定是一路匆忙。
李氏笑了笑:“怎能让清雅和南柯在候着,我这马上就过去。”
夏阮略微有些惊讶,方才才想起**柯这个人,却不想人却上门来了。
更可笑的是,当初大伯父为了给温家赔罪,说早已打的夏清荷半年不能落地。如今不过一个月,夏清荷便可以走动,估计当时也是说说而已。
只是这话既然都放了出来,做戏就应当做全套。夏清荷出来四处招摇,不是在打大伯父的脸面吗?夏阮只是微微一笑,跟在翠柳的身后。
有些人,总是闲不住想要做点事来做。也不知道是真愚蠢,还是太天真。
夏阮刚踏入院门,便听见屋内瓷器落地之声。
“呸,你这个没人要的野东西。”少女的嗓音听起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我的事还论不到你来数落。**柯,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李氏双眉一轩,便急忙的进了屋子。
只见夏清荷穿着海棠红的碎花棉衣,一副张狂的模样。本应该是放在桌上的青花瓷瓶,却已经在她脚下碎掉。
“这是怎么了?”李氏柔声的问道。
话音刚落,本坐着的少年站起身子。对着李氏憨憨地笑:“见过二伯母。”
**柯行完立礼,站稳了脚。夏阮也算是彻底的,看清楚了眼前的他。
他穿着一身上好的蓝灰色绸缎制成的衣裳,绣着清雅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用羊脂玉制成的簪子将黑色如墨的长发束起,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
好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三妹妹好。”少年嗓音温润如玉。
夏阮淡淡一笑,尚未作答。夏清荷却走上前来,啐了她一脸后,便朝着她的脸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这么闹,让周围的人都怔住了。
“今日我就替二伯母教训一下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居然还敢挑拨我爹和娘之间感情。”夏清荷冷冷的说,目光阴沉。
夏清荷看着夏阮的样子,恨不得再给抬手再扇她。
**柯有些诧异的看着夏阮,只见夏阮挨了这么一个耳光之后,没有半点愤怒的意思,只是抿唇不语。莫非,这一巴掌将她打傻了?
“荒唐。”李氏气的发抖:“这里是你闹腾的地方?清荷,你别太过分。”
夏清荷目光冷冽:“我过分?二伯母怎么不问问你的好女儿做了什么事情。她居然敢怀疑我娘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爹爹的,你说说你养出来的什么东西。我这个做姐姐的教训她一下又怎么了,若是传出去,还以为我们夏家家教不严。”
夏清荷瞧着夏阮不反抗,心里的怒火更是烧的厉害,这不就是不打自招吗?
李氏此时捧着夏阮的脸瞧了瞧,又将夏阮脸上的东西拭掉。夏阮本来白皙右脸如今却已经肿了起来,李氏心疼的紧。
夏清荷的话,更是让李氏更生气。她转身看了一眼夏清荷,突然就将刚才那一巴掌回扇了回去。“丫头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今日,我打你是因为你恣意歪曲我儿的话。”李氏这次是真的动怒了,平日脸上温柔的笑容也敛起:“若是这话传出去,长嫂又要如何做人。这舌根虽软,但说出的谣言却可以杀人。你贵为夏家二小姐,难道这点道理都不懂?。”
夏清荷被打的目瞪口呆。
李氏冷笑:“南柯是你大哥,你这做妹妹那有说哥哥不是的道理。纵然是南柯的不是,你也不敢如此辱骂他。这若是传了出来,会有多难听。温家的事倒是让你没长多少记性。”
李氏的一番话,说的夏清荷半句都回答不上了。
缓了一会夏清荷只能委屈的哭了起来。
夏阮这会算是明白了,刚才夏清荷同**柯在争吵什么。她挨了夏清荷一耳光,想要还回去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她未曾想到,母亲会如此的硬气的打夏清荷,还说出那些话。
若是从前,夏清荷扇她一耳光的话,她必定不会有如今这般镇静。昔日,借住在大伯母那。夏清雅和夏清荷不知道打过她多少次。尤其说是麻木,不如说是明白了一些道理。
任何事情都不值得太动气,气坏身子是自己吃亏。但是能让别人为自己的话吃不好睡不好,这才是本事。
越是装作不在意的人,心里却是越发在意。越是在意,就会气坏身子。
夏阮发现**柯在打量她,便对着**柯淡淡一笑。
她对**柯友善的态度,却让**柯更是诧异。他眸里带着一丝好奇的神情,转瞬即逝。
这晚膳有人吃的津津有味,有人是食不知味。
赵氏脸色惨白,瞧见夏富贵吃着糖醋鲤鱼怡然自得的模样,让她更是生气。
丈夫都不说什么,她又能说点什么呢?
因为无论说都是她先不对,要是解释的话,谁敢保证夏阮不会将她和丈夫怀疑的话说出来。
这些年来,夏富成虽然一直都很相信她这个长嫂。但是那个男人愿意被人说妻子给自己戴了绿帽子?所以这个闷亏她只能咽下去。
只是赵氏觉得今日似乎有些不对,平日里温柔贤惠的二弟媳,居然会对清荷动手。这家里,不止是夏阮变了,连二弟媳也是。
赵氏抿唇,不管这是怎么回事,也赶紧要夏富成赶紧答应,将夏阮嫁到萧家。这银子,她是舍不得还给萧家二爷的。
18. 018:设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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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天亮的晚。
晨曦才露,夏阮便已起床。
打水、擦面、梳头……是她早已熟悉的事。
不消片刻,她已给自己套上了秋香绿绣花棉袄,换上厚底皮靴。
她本就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姑娘,身边更不能时时都有人跟着。倒不是宅子里新买来的两个小丫鬟她不喜欢,而是她喜欢安静多一些。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不出半个月棉花就要涨价钱了。
前些日子夏富贵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是今年的棉花收成好,卖不出好价钱。
夏富贵当时心里多少有点犹豫,拿不定主意。
夏阮知道大伯父疑心重怕吃亏,就在给大伯母送东西的时候用了点心思。
当时的大伯母说:“阮丫头你这些日子可真忙,难道棉花被贱卖了,你也忙了起来了?”
“这些日子侄女倒是真有些忙。侄女瞧着外面的商人都在低价卖棉花,就打算买点回来。难得今年棉花收成好,这么低的价钱。这来年开春给庄子里的人做新衣裳,所以就耽误给大伯母你送东西的日子,是侄女的不是。”夏阮说道这里的时候,微微一笑,似乎不将赵氏讽刺的话语放在心上:“不过大伯母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是不会真生侄女气的吧?”
赵氏听完后“哼”了声,一脸不屑。
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过了几日,夏富贵就将手里的棉花赶紧贱卖掉,这里面还亏了不少的银子。
也就是因为这样,夏阮跟李氏说想收棉花时,李氏还有点吃惊的看着夏阮。不过,李氏毕竟是心疼夏阮的,女儿第一次想做生意,她如何也不想扫了女儿的兴致。
李氏拿的银子数目远远超出了夏阮的预料,她本已经瞒着母亲将自己的首饰当了换了钱,却未想到李氏早已知晓。李氏只是笑了笑:“丫头想做生意自然是好事,只是咱们家还没穷到要去抵押首饰的地步,赶紧去赎回来。若是棉花卖不出好价钱也是无碍的,正好可以便宜卖给庄子上伙计给他们做新衣裳。”
在母亲的眼里,似乎她做什么都是正确的。
就连当日二姐那般诋毁她,母亲都未曾怀疑过她半分。
夏阮想,这次绝对不能让母亲失望。
只是让夏阮唯一惊讶的便是**柯。
她在暗地里让王三收商人们贱卖的棉花时,却不曾想到**柯身边的小厮也在做同样的事情。而且大伯父手里的棉花,基本上都让**柯收了去。
只是这次还好她动作快,不然绝对收不到她满意的数目。
赵家老爷子心疼**柯,这些年吃穿不是最好的,绝不送到**柯的身边。据说,赵家老爷子还建了一座大宅子,等**柯成亲便可以搬进去。只是这个消息,目前还未有人知道。她也是前世听人说起过,才明白这个**柯,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火盆将屋里烘得暖,夏阮做了一会针线活,便停了下来了。
此时帘子被打起,走进来一个穿着竹青色棉衣的小丫环:“小姐,夫人唤你一起用膳。”
这小丫环母亲给她取名翠云,是前些日子王三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据说,当时若不是王三及时买下,就要卖到花街上去。跟翠云一起被买回来的丫环取名翠玉,两个小丫头刚入宅子那会,面黄肌肉可怜兮兮。
这些日子,两个丫环好歹是养好了一些。母亲的意思,来日她出嫁之时。就让翠云和翠玉做陪嫁的丫环,也好有个照应。
“知道了。”夏阮起身收拾了一下手里的东西。
翠玉将放在柜子里的红色斗篷给她披上:“外面下着雪,别冻坏了小姐。”
夏阮有些哭笑不得,身上本来就穿了不少,如今翠玉给她裹的紧紧的,让她走路都有些困难。
太阳已经出来,地上的积雪已经消了一些。夏阮走的小心翼翼,到了主屋的时,已足足走了一盏茶的时间。
翠云打起帘子,夏阮一低走进去,自己动手就将斗篷脱了。在一边的翠玉就急了,匆忙的走了上来道:“让奴婢来。”
夏阮笑了笑:“不碍事,娘亲呢?”
“夫人在里间等着小姐呢。”翠玉赶紧将夏阮手里脱掉的斗篷接了过来。
翠玉话音刚落,翠柳便从里间走了出来。一看是夏阮来了,略微有些惊讶。缓了缓便笑着说:“夫人,是小姐来了。”
夏阮唇畔挂着笑,只是心里多少有点酸苦。母亲莫非以为是父亲来了么?
这些日子,虽然父亲一直都住在宅子里,但是却不愿意多和母亲来往。就算母亲如今有身孕,也不肯多给点好脸色。有的时候,甚至愿意跑大伯父家里用膳,也绝对不和母亲一起进食。
看样子父亲是铁了心听大伯父的话将她嫁到萧家。
进了里间,夏阮瞧见母亲今日是精心装扮过的。
穿着崭新藕合色的绫袄,青缎掐牙背心,下面水绿裙子。如此打扮倒是显得端庄贵气。可是这些年来母亲已不再如当年初嫁到夏家时那般美丽,如今却已是头上长了少些银丝。
“再去取一些炭来。”夏阮对着翠柳说道:“这屋里不够暖。”
穿的如此少,母亲怎会不冻。
母亲如此费心的想讨好父亲,可父亲怎么就能狠的下这个心。大伯父和大伯母这些年的做的事,稍微留个心的人就能看的出来不安好心。可父亲却依旧将他们当做最贴心的人,这让夏阮觉得父亲简直就是朽木。
李氏笑道:“这入冬了,娘让人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羊肉萝卜汤,快来尝尝。”
“我就知道娘亲最疼我。”夏阮笑了笑,便坐到了李氏的身边:“娘亲今日真漂亮。”
话音刚落,李氏的面上笑出一朵花。伸手握住夏阮的手,道:“如今也会拿娘说事了,小丫头。”“才不是呢,娘亲今日真的好看。就跟天仙似的,我可没有胡言。”夏阮有些不依,然后侧了身子问站在一边的翠玉说道:“翠玉,你说我娘亲好看吗?”
翠玉一听这边,便在边上笑道:“小姐说的是,夫人好看。翠玉觉得夫人是翠玉见过最好看的人。”
这话一出,李氏脸上便多了一层喜色,只是缓了一会,喜色又消退了下去。
“尽胡说,你瞧,娘亲这脸上都长纹了。”李氏说道这里的时候,言语间有些幽怨:“阮丫头大了,娘亲自然也就老了。”
人老了,容貌也就不如往昔,就留不住自己想留的那个人了。
夏阮不禁想到,曾经有人跟她说过一句话:女子若以色侍人,色衰而爱弛。
那人的话,倒也不假。只是母亲这些年来,一直在为庄子上的事操劳,日日在外风吹日晒,怎会老的不快?
“娘亲,你有我呢。”夏阮不知道如何安慰母亲,只能这般说道。
没有了父亲,还有她。
李氏脸上的忧愁散去,笑了笑道:“是呀,我还有阮丫头呢。”
19. 019: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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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天琊海礁打赏的桃花扇!^-^
“小姐,小姐……好事好事啊。”
王三还未进宅子,便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夏阮在屋子里便听见王三远远的呼声,便将手里的针线活放下。
翠柳满脸通红地跟夏阮赔不是:“小姐,我,他,他平日里不是这个样子的,不会如此无礼。”
从收棉花的日子算起,如今已经过了足足一个月了。也是该涨价的时候了。
夏阮对着翠柳笑了笑:“你也说他平日里不是这样的,今日必是遇上好事了,才会这般。让他进来喝口水,慢慢说。”
翠柳一听这话,更是羞涩抬不起头,匆忙的奔了出去。
夏阮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敛起。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在一边拿着火钳在火盆里小心翼翼扒弄翠玉。
这些日子母亲让翠玉和翠云一直陪在她身边。
母亲待人向来宽厚,两个小丫环不似刚入宅子那会见人就紧张。偶尔还会调皮说上几句,倒也乖巧。可是夏阮总是觉得有地方似乎不对劲,她们给她感觉,就好比当初那个温顺的夏雯一样。夏阮想,是不是她想的太多了,只要身边有人稍微和夏雯当初的行为一点点的相似,她都会生有防备之心。
或许她是真的害怕了,最相信的人背叛的滋味。
“小姐,是不是觉着冻?”翠玉见夏阮一直在打量自己,便直起腰,转头询问夏阮,“还要不要再加些炭?”
夏阮回过神,“这里不冻。你去将里间的火盆烧旺些,别冻坏了娘亲。”
虽说翠云一直在里面伺候着,她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翠玉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小姐是个有孝心的人。夫人若是知道,必定欣慰。”说完之后便去了里间。
夏阮不禁微笑。
她这些日子总是喜欢将活拿到母亲的屋子里来做,因为若是她不在母亲身边,母亲便很少在屋子里烧炭火。她明白母亲想省钱的心思,但冬日严寒,若是冻坏了母亲,该如何是好?所以干脆她就将想学翠柳绣花的手艺做借口,日日都来母亲的屋子里,这样母亲便也会多用炭了。
“小姐,王三来了。”翠柳打起帘子,低声道,“奴婢就让他站在外面回话。”
夏阮面露微笑,“外面那么冻,你就不怕冻坏了他?进来吧,不碍事的。咱们家里,没那么多规矩。”
翠柳听了这句啊,羞涩地对着身后的人轻声道,“你,进来吧。”
王三进了屋子后,脸上带着惊讶的神情,躬声问安,“小姐。”
他的父亲王容安早些年是个秀才,可是之后屡屡不得志,最后无奈之下为填饱肚子才回家种地。后来,若不是李氏赏识,他父亲哪里能做庄子上的管事,他又怎能娶到翠柳这个美娇娘。王三清楚的记得父亲说过:夫人和小姐是个慈和之人,但尊卑有别,不能坏了规矩。
王三知道,他这个身份的下人,是不能进主屋的。
“翠柳去给王三倒杯热茶来,天这么冻,喝点热的可以暖暖身子。”夏阮瞧着王三喘着大气,身上又沾满了雪屑,便知道这个人一路走的辛苦。
夏阮话音刚落,王三吓的连连摆手,“小姐,我不冻也不渴。”
“不过一杯简陋的热茶,若是知道你这个时辰会来,我应该早早备下暖身子的汤。”夏阮其实也未料到,王三从未忘记她的嘱咐,连下着鹅毛大雪都要出去问价。今日,这屋子里炭火放少了还会冰冷,外面想必早已经天寒地冻,“喝吧,等下说说你听到的好消息。”
夏阮转移话题了之后,王三紧张的神情也消失了。从翠柳的手里接过茶后,很快的喝了几口,缓了一会憨憨的笑,“小姐,棉花涨价钱了,涨了好多好多。”
王三其实都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于是特意询问了很多人之后,才知道棉花是真的涨价了。谁能想到,前些日子大家都在贱卖自己手里的棉花。大爷更是亏了银子将这里的棉花低价卖了出去,这转眼不到一个月,这棉花的价钱却是翻了一倍。
王三这些年不喜欢大爷,所以说这话的时候,带了一些幸灾乐祸的语气,“小姐,这外面说,今年的冬日比往年都冷,这雪化的也很慢。于是不少人准备的棉衣是不够过冬。我还听说,这宫里也是缺棉花呢。”
夏阮觉得这王三越说越离谱了。宫里的事情,这小县里哪里能听到,不过是谣言罢了。可是就是如此简单,又容易被揭破的谣言,就是有人相信,还越传越离谱。她微微一笑“现在棉花价钱是多少?”
“一倍,足足翻了一倍。”王三激动的握紧了手里的茶盏,“今日薛掌柜还特意问小姐手里的棉花卖不卖,说过些日子就又要掉价钱了。”
夏阮摇头:“不卖,缓些日子吧。”
王三一听这话,刚才笑容一下就僵在脸上了,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
他不懂,为什么如此高的价钱,小姐还不将手里的棉花卖出去。若是来日真如薛掌柜说的那般,那得赔多少银子。
王三只要一想到大爷赔了银子的表情,心里就有点慌乱,也顾不得礼仪了,提醒道,“小姐,是翻倍啊。是咱们收的价格的一倍啊。”
“我知道。”夏阮将翠柳递给她的茶盏接了过来,“再等一些日子吧,没准价格会更好的。”
夏阮知道这价格起码能翻四倍,这不过只是一个刚开始而已。
只是这些事情她不能同王三讲,因为谁会相信一个本来已经死去的人,会回到自己的以前呢?她都觉得自己,似在梦中一般。没准那天梦醒了,她还会在那个冰冷的侯府里。看着唐景轩拿着她唯一值钱地东西换回来的银子,风风光光的将夏雯娶进门。
只是,还好如今一切都如同她想的那般。
那么大伯母那边的日子,应该不会好过吧?
她当日说的那些话,大伯母必定是放在心上了。然后自作聪明的劝大伯父将手里的棉花卖掉,还让大伯父亏了不少银子。
大伯母今朝若是想要后悔,也是来不及了。
大伯父疑心重,又是怒气攻心,哪里会相信大伯母的话。就算大伯母说是她的主意,大伯父也会觉得是大伯母平日里本就不喜欢她,找的借口罢了。
有的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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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020:胜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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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一进院子,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今日又是准备演哪出戏?
这些年来,在外人的眼里,他是赵家嫡长子,又有母亲娘家人撑腰,在那些世家子弟里,说话声足够响亮。
只是,在宅子里的那些事,外人又怎能得知。
外祖父当年也是好意,为他谋了赵家一半家产,又将他送到赵家贤惠的二姑娘手里教养。
不过,这位温柔的二姑母,从未贴心待过他半分。
他一直都明白,二姑母愿意将他养在身边,是有预谋的。
从前,是为了他手里赵家那一半家产。而今却是……
二表妹夏清雅脸上长着一块婴儿巴掌大小褐色的胎记,想要嫁个好人家,这是绝不可能的事。但姑母又怎会忍心让二表妹嫁去一般的人家?所以这些日子,二姑母一直在他面前夸二表妹如何如何好,又希望能亲上加亲,其实意思就是让他娶夏清雅。
**柯挑起唇角,二姑母说谎还真是不会害臊,真把当他有眼无珠之人了?即使夏清雅脸上没有胎记,他也不会娶夏清雅。他要的妻子,从不是任性自私、刁蛮无礼之人。
“大少爷,丹阳县那边送消息来了。”站在**柯身边的小厮陈七道。
**柯收回神,瞧着陈七,微微一笑:“如何?棉花涨价钱了没。”
“大少爷,这……”陈七脸色有些为难。
**柯微微扬眉,语气依旧平淡:“如实说来。”
陈七略低了头,脸色有些苍白:“价钱,少了一半。铺子里的掌柜说,还会继续少价钱的。”
这话一入耳,**柯下意识脱口而出:“为什么?不是一直都在涨价钱吗?”
**柯的嗓音并不严厉,却让陈七觉得浑身都在冒着冷汗,“大雪封了路。淮安,淮南,江城这些地方的棉花都不能及时运出来。又不知是谁谣传,京城里的贵人甚至宫里都要棉花,其实说今年棉花收成好,其实都是幌子。”
**柯愣了半响后才露出一丝苦笑。他原本一直当真的事情,只不过是谣传?
“大少爷,你别担心。前些日子我已听少爷的吩咐,将手里的棉花卖了一大部分出去。没有亏银子,只是,赚的少了一些。”陈七说完之后,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只是陈七有些不明白,前几天这少爷为什么突然会跟他说,将手里的棉花卖一大部分出去,他当时还以为少爷是傻了。还好老天保佑,他听了少爷的话卖了棉花。最后,手里还剩了小部分棉花,银子也没亏一分,反而还赚了一些。
**柯听到屋里似乎有些动静,便轻声回答:“我知道了,下去吧。剩下的棉花,也别卖掉了,放着,我有用处。”
陈七似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小的知道了。”
**柯等陈七离开后,便朝着屋子走去,刚走了几步。就听见屋子内传来女子委屈低泣的嗓音。
今儿看来是忘记关窗了,屋内也不似平日般悄无声息。眼看着到了用午膳时辰,若是搁在往常。二姑母早就开始隔着窗户抱怨,说她是命苦之人。家里日子过的窘迫,还一手拉扯大他,给他吃给他喝,如今人大了却不认她……之类话给他听。
可是他在院外等了半响,也没见二姑母嗓音传来,这又是怎么了?
**柯又走近几步,便听到来自屋内的声音。
“哭,你还有脸哭?赵二丫我被你害死了。”夏富贵嗓子虽低却急,似乎努力的压抑着心里的怒气,“你知道吗?前些日子,棉花足足翻了四倍的价钱,四倍啊,那都是银子。当初你怎么跟我说的,你说这棉花今年收成好,肯定卖不出好价钱。我听了你的,将手里的棉花贱卖,我亏了一千两银子。可是如今呢,如今……”
赵氏哭的凄惨,一直摇头:“老爷,我怎知棉花会涨价。那段时间,薛掌柜都在贱卖手里的棉花,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吗?我自从嫁了过来,一心一意在老爷身边,做的事那点是为了我自个,如今老爷说这些话,不是拿刀子戳我心吗?”
“哼!”夏富贵冷哼一声,然后不屑的道:“我在丹阳大半年,日日夜夜辛苦收棉花是为什么?是为了我自己?我无非也就是想让家里日子过的好一些。你倒好,在家里身边有婆子伺候着,出门有丫环跟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如今还跟我说委屈。你恨不得我跟我那没出息的二弟一样,整日在花街,你心里才满意了,是不是?”
“老爷,当初是谁跟我说夫妻一体,要我做贤妻。结果就是让我唆使二弟让他家宅不和,又让二弟去花街。如今,你又来说我的不是?”赵氏气浑身哆嗦,面上全是泪水,“我在赵家享福可比在夏家强多了。如今南柯虽唤我二姑母,可是在南柯的眼里,我就等于他的娘亲,是他最信任的人。”听到这里的时候,**柯差点笑出了声。
他的娘亲,是宋家小姐。二姑母如此说,也不怕闪了舌头。
昔日,二姑母也如此说过。他从不作答,开始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最后是不屑回答。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才传来夏富贵低低的嗓音:“我不和你吵架。但这事,肯定都是你的错,不是你的在我身边说那些话,我是绝不会轻易将手里的棉花卖掉。你若和我赔个不是,我们还和往日一样。”
**柯目瞪口呆。
这就算了?
他一直以为二姑父是一个厉害的角色,如今看来不过也是和二姑母那般,虽窥视他手里的家产,却是个不喜欢动脑子之人。
“赔不是?夏富贵我给你赔了多少个不是?我早和你说了,这事不怨我,都是夏阮那个小贱蹄子在我面前说三道四,我才着了她的道。”赵氏说的咬牙切齿,“可你不信我。你说我平日就不喜欢那个小贱蹄子,找借口为自己开脱。你到底相信过我吗?前些日子还怀疑我肚子里……你,这次想要我赔不是,没门。”
**柯听见屋子里的动静又大了起来,怕是二姑父要强想离开了,他便转身离开。
这午膳虽未入腹,可今日听的消息,却让他需要段日子来‘消化’。
只是**柯怎么也不明白,二姑母为什么会提及夏阮。从前,二姑母一直都是不屑将夏阮这个名字挂在嘴边。
**柯笑了笑,这事看来是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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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021:中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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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从未如此动怒过。
温家老爷大寿,她收到请柬也就算了,连夏阮都收到了,这算是什么事?
近日,宅子里越来不安宁,让赵氏头疼。
“夏阮这个小贱蹄子,倒是能耐了。”赵氏皱眉一皱,嗓音冷冽,“想去温家?哼,也要看那个地她配去不配去。温家夫人不常说她身份尊贵,不是拔尖的人,是一律不见的。这倒好了,如今还将夏阮当做了十二万分矜贵的宝贝了,不就赚了几个臭银子吗?还有老爷,还让你特意传话,让我悉心装扮,这他若不传话我就不会打扮了?他整日说自己忙碌,原来都是将心思用在这上头了。”
赵氏抱怨完,心里依旧不痛快。
她在王月华面前抱怨句把,王月华从不敢说半句不是,但也不附和。因为王月华明白,赵氏和大老爷是夫妻,她不过只是一个下人,若是在夫人面前说大老爷的不是。来日夫人同大老爷和好,首先会倒霉的人就是她。
赵氏叹了一口气,觉得头更疼了。
夏家和温家不似往日那般和睦,夏清荷刚和温家四小姐温如言动手,两家闹的极为尴尬,还是夏富贵登门赔罪才算完事。可今日,温夫人居然荀氏居然会给她送请柬,想是找机会出气么?
若是搁在昔日,她定是会欣喜的将夏清荷带在身边,一起去参加寿宴。好让这些富贵的太太奶奶瞧瞧,夏家仔细调教出来的女儿,不会比她们家里的差。但,前些日子夏清荷居然会忍不住和温如言动手,这来日可要如何婚配。
“张妈妈你给我拿个主意,我去还是不去?”赵氏缓了一会,才淡淡道,“最近也不知道怎么,肚子里的小冤家折腾得厉害,让我觉得身子……”
“夫人,老奴一直听说在肚子里折腾的厉害,必定是个壮小子。”王月华面带微笑,“我得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老爷去。”
到底是在赵氏身边待了多少的老人,几句话哄得赵氏雨后天霁,“老爷才不会在意我呢,这孩子还未出生,你就知道是小子?唉,张妈妈你也知道这些日子,自从夏阮手里的棉花卖了大价钱,老爷就更不和我多说半句了,我……”
赵氏一撇嘴,没继续说下去。老爷说夏阮这次卖棉花赚的银子,快要赶他两年做赚的利润了。她多少有些心虚,毕竟若是不是她多嘴,没准这老爷这次就不会亏那些银子了。
“夫人你可别乱说,老爷若是不心疼你,那会吩咐老奴将锦玉阁时新的料子送来?”王月华说着,走到赵氏的身边,“夫人你和老爷这么多年,还不知道老爷的脾气吗?他就是嘴硬,你也别怄气了,小少爷一会又该闹腾了。”
锦玉阁是江阴这一代最大的绣房,虽比不上京城的金玉裳,但在南边已算是数一数二的绣房了。
赵氏微微一笑,将手放在腹部上,“那就做点新衣裳吧,温家那边,我去就是了。毕竟温家老爷大寿,那个小贱蹄子都能去,我为何不能去?”
王月华点了点头,低眉顺眼,“夫人的见识,就是比老奴高出不知多少。夫人怎么说,老奴就怎么做。”
自始至终王月华都未曾回答赵氏,去或者是不去。
大寿当天,让荀夫人累的心里有些发慌。
可一瞧见赵氏一行人进屋,荀夫人便一下来了精神。
若是平日里的话,荀夫人早就亲自起身迎上去了。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只是不屑的瞥了一眼赵氏,便瞧见了赵氏身后跟着的少女。
“恭喜荀夫人。”赵氏走到荀夫人身边。窥了一眼身后小厮们,早已经礼物从马车上卸了下来,“今日打扰了。”
荀夫人淡淡一笑,“瞧你说这话,真是客气了。我这个做姐姐的,今日也不知怎么的,身子当真是有些累了,没亲自去迎你,可别放在心上。”
荀夫人一句身体不适就打发了赵氏,然后瞧着赵氏身后说,“这位,想必就是二爷家里的小姐吧?”
“夏阮见过夫人,夫人万福。”夏阮不慌不忙的行礼,眉梢带笑,“今日打扰夫人了。”
荀夫人略有些惊讶,定眼一瞧。这丫头一举一动哪里像是小户人家出来的小姐,一身清贵。她见过不少美貌出尘的女子,早已习以为常。此时见了夏阮,依旧忍不住多瞧上几眼,“李夫人是个好福气之人,能生出如此标志的丫头。”
“荀夫人说的是,我这个二弟妹啊,那是当真有福气啊。”赵氏忍不住附议。
荀夫人瞥见赵氏脸上讽刺的笑,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话。
附近的县城里,谁不知道夏家二爷是个喜寻花问柳之人,经常问李氏拿钱,夜夜留宿花街。这些年来,不知多少人都说李氏当年是瞎了眼,才嫁给了夏富成这个人。她现在夸李氏有福气,这不是等于往人家脸上扇巴掌吗?
“夫人谬赞了。”夏阮脸上的笑容从未消退过,似乎觉得并未觉得荀夫人那句话的不是,“今日是温大人大寿,自然是要多打扮。可如今夫人在侧,夏阮自行惭秽。”
在听了夏阮的话后,荀夫人忍不住笑的更开心了。
女人谁都喜欢外人夸自己漂亮,荀夫人也不例外。而且夏阮装作没听出话里的意思,让她心里更是欣喜,觉得这个丫头是个聪明人,“若非天生丽质,就算怎么折腾也是打扮不出你这个模样的,一过到底是李夫人调教出来的丫头,嘴跟抹了蜜似的。等会,你就坐我边上,我瞧着你今日这身衣裳好看,等会和我说说在哪个绣房买的料子。”
说完,荀夫人就转身赶紧去招呼新来的客人了。
夏阮略一挑眉,荀夫人这明显是话里有话。
其实夏阮一直都不明白,温家为什么会发请柬给她,要知道她的母亲是一个不善应酬之人,觉得出来和这些夫人太太吃茶,还不如在庄子里做事多赚点银子。而且温家一直是和大伯父家里有来往的,以前从未记得她们家里,今日邀她前来肯定是事出有因。
站在夏阮身边的丫鬟低着腰道:“三小姐,里面请。”
赵氏此时冷哼了一声,走到夏阮身边不屑的笑了笑,“我就说荀夫人为什么会如此好心,邀你过来见世面。哼,快转身看看,身后的那群人,正是你要嫁的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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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022: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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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阮听了赵氏之言,故做惊恐状道:“萧家?”
赵氏瞧着夏阮模样,心里很满意,觉得连上天都在帮她。
她先前觉得夏阮和往日有些不同,偶尔眼里的神色如同一潭死水一般,深不可测。
如今看来,其实不过只是这个小丫头故作镇定,不愿意嫁到萧家罢了。
可是这个事,夏阮那里能插的上半句话。
女子的姻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时候只要她稍微在二弟和二弟妹面前再说点话,还怕夏阮不乖乖地嫁到萧家?
“怎么?你害怕萧家?”赵氏又走近了一些,在夏阮的耳边试探道,“这萧家三少爷,应该就在人群里,你要不要瞧瞧?”
夏阮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轻声却又坚定回答,“和侄女无关之人,侄女为什么要去注意。反而是大伯母应该去瞧瞧,这萧家人估计有很多话,想同大伯母说呢。”
说完之后,夏阮对着站在不远处的温家的丫环笑了笑,便由丫环引着入席。
赵氏听出来了夏阮话里讽刺的意思,敢怒又不敢言,毕竟这里是温府。憋了半天,赵氏才低声道,“让你嚣张,有你哭着求我的时候。”
温家老爷寿筵,只见园中花影缤纷,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说不尽这富贵景象。有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姐,早已瞪大了眼东看看西瞧瞧,似乎样样都是新奇事物,生怕自己少看了。连赵氏这位以前经常到温府走动的人,今日也是忍不住多瞧上几眼。
夏阮对这些倒是没多注意,她当年曾有幸同平阳侯进宫为皇后祝寿。宫里的东西,样样拔尖。和宫里的东西一样,这些东西便黯然无色,跟个普通玩物似的,再平常不过。她不动色声的模样,倒是让荀夫人多看上了几眼。
男客是温老爷带着族里子弟相陪,女眷们则是荀夫人陪着。
远处的台子上唱着大戏,桌上也尽是美味佳肴,可夏阮的兴致却一点也提不上来。尽管这样,夏阮还是让人看不出端倪,笑脸盈盈的跟着身边的小姐聊上了。
“你这个不长眼的,我这个可是上好的和田玉做成的镯子。”少女说这话的时候,稚嫩的脸上全是得意的笑容,“今儿我就让你们开开眼界,要知道江阴这代,只有翠宝阁才能做的出这样的东西,换成别家哪里能做的出来这样精致的东西。”
少女一说翠宝阁,周围的人都是惊叹。因为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和夏清荷动手打架的温家嫡出四小姐温如言。
夏阮瞧了一眼温如言手上的镯子却差点笑了出来,这也好意思说是上好的和田玉?无论是从色泽还是从质地上来说,这镯子不过只是一般的玉石,可这唬人的口气?夏阮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翠宝阁做出来的东西。若真的是翠宝阁做出来的镯子,不等于自毁招牌么?
“翠宝阁何时也会做这样的镯子了?”另一个少女的嗓音响起,一口嗓子好比婉转的黄鹂一般。只见说这话的少女,一张俏脸上带着笑,口气也是淡淡的,“这样的玉石,薛掌柜是瞧不上的。”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便议论上了,谁家的傻小姐敢来得罪温家?因为这薛掌柜便是翠宝阁的老板。倒是温如言有些急了脸色煞白,底气不足,“萧五小姐这难道有更好的?”
经过温如言这么一提醒,夏阮立即明白来人是谁。
萧家嫡出五小姐萧意婵。
东阳县的萧家,称不上萧家。不过只是萧家的一个分支,唤作南萧,而嫡系东萧却是去了京都。淮安城还有北萧分支……南萧如今其实早已被北萧和东萧当做弃子,却依旧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到处显摆,还当自己真正的萧家人一般。
夏阮想了想,其实如今南萧也快真的败了。弃文从商南萧,在东萧和北萧的眼里无非就是自甘堕落。
这萧家,真够乱的。
“我自然有更好的,不信你瞧瞧。”萧意婵掳起袖子,只见一双纤细白皙的手腕上穿了一对白玉镯子,玉面晶莹圆润,色泽纯正,“这可是昆仑玉,薛掌柜亲自送到府上来的。”
上好的昆仑玉是能和羊脂玉媲美的,比温如言手上的普通和田玉比起来,色泽不知道高出了多少倍。
萧意婵眼里多少有些不屑,带着高高在上的笑容,似乎就是来找茬一般。
“萧意婵你什么意思。”温如言再也忍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引的更多人的目光一下都聚到这里了,“萧家如此喜欢炫耀,生怕不知道你们家里富贵吗?哎呀,若是真富贵,为什么不去京城呢,还在这个东阳县这个小地方,多委屈你这个小姐。”
夏阮的嘴角一抽,这酸味也太重了一些。温如言倒是敢说这些话,她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评论这个小姐了。
这场面无非就是炫耀不成,反而被人踩了下去。温如言不动动脑子,就将这些话说出来,这外面以后又不知道要如何传了。
宅子里的女人,整日闲着没事做,唯一能消遣时间的东西,就是互嚼舌根。
“言儿,坐下。”荀夫人心生不快,又不忍心苛责女儿,便对着萧意婵道,“五小姐,今日是我家老爷的寿辰,若是五小姐觉着闷,那么就早些回去吧。招待不周之处,希望大爷二爷海涵。”荀夫人这话,无非就是在赶人了。
不过如今的萧家,温家倒也不会真放在眼里。
只是夏阮觉得有些奇怪,难道这萧家人不是荀夫人邀请来的?怎会闹成这个场面。
萧意婵浅浅一笑:“夫人说的是,这场面是有些闷。不过今日我是来瞧瞧我未来三嫂的,也不知道这夏家这位三小姐坐在哪里呢?”
夏阮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萧家这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够好的。
萧九求亲的事本就是个小事,可今日照萧意婵这么一闹。周围的人都会知道她来日是要嫁到萧家去的,自然个个都会来看笑话,而且到的时候风言风语四起,毁了她的清誉,让她不得不嫁到萧家。
原来,这才是萧意婵来这里和温如言‘吵架’的目的。
只是这萧家,未免有点小看了她,也更是小看了温家了。
23. 023: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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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台上依旧唱着大戏,可这边场面却彻底的冷了下来。
再看一桌子的人,顺着赵氏的眼光,开始打量夏阮。
萧意婵嘴角蕴了一丝淡淡笑意:“三嫂?”
这话中带有挑衅的意味,让人答和不答都显得有些不妥。
毕竟萧家虽然不如从前,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里是夏家能比的。
“夏阮,我唤你呢,为什么不应我。看来,夏家教出来的女儿也不过如此。”萧意婵缓缓的走到夏阮的身边,继续道,“真把自己当金枝玉叶了?”
众人暗暗抽了一口冷气。
这些年南萧的人处事也是越来越狂妄,今日萧意婵更嚣张至极。就算夏阮千般不是,也不该闹到台面上来。如此行为做事已经彻底的得罪了温家不说,来日谁家若是有个喜事,又那里有胆子敢对萧家相邀?
夏阮听到这里,知道自己是逃不过了,便转头瞧着萧意婵。脸上虽然挂着笑,可终究带了几分轻蔑,“不知夏阮以前可是得罪过五小姐?若是有的话,那么今日夏阮给五小姐赔个不是,希望五小姐海涵。”
说完之后,夏阮缓缓地起身对着荀夫人行了一个福礼,“一切都是夏阮的错,荀夫人请见谅,温大人的寿辰其实……”
夏阮的话未曾说话,只是低着头谁也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倒是显得有些楚楚可怜,多少有些心生同情。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夏阮同李氏一样,是个胆小怕事之人。长年在宅子里,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怎么可能去得罪萧意蝉。如今她将所有的错都揽了下来,无非只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只是,萧意蝉都敢如此的飞扬跋扈,夏阮道歉是完全解决不了事情的。
“少在这里装可怜,我今日来找你,不过就是想问问你,收了我们家三百两银子又退婚,这是什么意思。”萧意蝉冷笑道,“如今不就赚了点小钱,便敢不给我萧家面子。”
夏阮有些无奈,这是打算逼婚?
萧意婵今日既然敢站在这里说这些话,身后肯定是有人唆使的。不然一个闺阁里的小姐,纵然有些小性子,也不敢如此胡闹。
但是,若今日之事是南萧想要立威的话,那么又另当别论了。
温家这些年在东阳县算是赚足了风头,也挫了南萧的锐气,两家之间早已经是不合。暗地里,也不知道说了对方多少坏话,扎了多少小人。
今日温家老爷寿辰邀请南萧的人过来吃酒,无非就是想显摆一下富贵。可南萧那边的人也不是傻子,哪里会给温家半点机会?于是在温如言炫耀自己镯子的时候,萧意婵便出现了。
不得不说,南萧这次是下足了本钱。萧意婵手上那对镯子,价格必定不菲。今晚宴席一散,谁还会像以前那般瞧不起南萧屋里的人呢?
只是,萧意婵这次做的太过于明显,就算帮南萧立威了,来日她的亲事,可就有点悬了。
牺牲一个嫡女来换取‘富贵名门’的名声,南萧的人果然是够狠,也够有手段。
夏阮想到这里的时候,唇畔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只是萧意婵今晚当真找错了人了,她不会让南萧的人如愿。
“三百两银子?五小姐你可真会说笑,我娘亲从未跟我说过收过萧家三百两银子。”夏阮嘀笑皆非。她说这些做为提醒,无非就是想做个人情,想必接下来会更精彩。
萧意婵眼珠一转,跟带了杀气似的,“难道我还会冤枉你不成?”
可夏阮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仿若未觉。
荀夫人一直在打量夏阮的神色,看到了自己想要看的东西后。荀夫人再也忍不住了,虽说是别人两家的家务事。但她身为主人,早已被萧意婵说的是颜面扫地。便抢先道:“借钱还有个借条,不知道五小姐可有证据?”
借钱有借条。若是收下礼金乃是求亲所用,便会有个礼单。毕竟这不是赠送之物,谁都会多长个心眼。
“自然有。”萧意婵说完便从袖口里拿出一张单子丢在桌上,“自己瞧瞧。”
夏阮在心里自始至终都是相信母亲从未给收过萧家任何东西,所以在荀夫人拿起礼单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从冷漠变成了嗤笑。
“这……”荀夫人脸色却开始缓和了起来,“我记得夏三小姐令尊姓夏名富成,可这上面的名字却不是这样……我就说,前些日子三小姐可是赚了不少银子,那里会瞧上这区区三百两银子。”
萧意婵听了荀夫人的话,心里更是不爽,但又不能恶语相向,“这银子是赵夫人收下的,上面是夏家大爷的印。礼单上写的清清楚楚,荀夫人这是睁眼胡言吗?”
热闹已经彻底的从夏阮和萧意婵的身上,变成了荀夫人和萧意婵,事也是越闹越大。
“放肆。”荀夫人这下怒火此刻便再也压抑不住,嗓音提高了一些,“这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爷和李夫人尚在,那里又需要外人多事。你是萧家五小姐,如今尚未出阁。私下谈论这些也就作罢,而今却丝毫不知廉耻,还拿这个东西出来逼人,真当这东阳县是你们萧家的天下了?”
荀夫人却忍不住让萧意婵哆嗦了一下。
此时,不远处男客那边似乎也吵闹了起来,还听见了砸东西的声音,众人更是吃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阮当然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在萧意婵和温如言争吵那会,荀夫人早已派手下的贴身婆子去男客那边支会,可惜萧意婵一点也不长眼神。
而且,温家来日的势头必定不会太小,她记得当年四皇子身边有位受宠的小妾,便是姓温。
“来人,送客。”
荀夫人话一出,萧意婵身边便出来几个家丁,二话不说推着萧意婵便让她离开。此时的萧意婵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狼狈的逃了出去。
南萧原本想立威,踩着夏家和温家,却未曾想过,今时不同往日,东阳县哪里由得他们放肆。
这一场赌局,南萧输的彻底,而且还会永远抬不起头。
在外人看来,夏阮这次真的是一个倒霉蛋。
可是夏阮却不曾这样想,在她看来,今日最倒霉的不是她,因为她给荀夫人做了一个顺水人情,荀夫人多少也会记些在心上。最倒霉的,除了刚才闹事的南萧的人,还有她的大伯父和此时脸色惨白的大伯母。
24. 024: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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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萧家人这么一闹,厅内的气氛反而更加热闹了。
看戏的看戏,心有疑惑的便窃窃私语。
戏台上是一出戏,台下又是另一出。
宅子里的事,看似简单其实不然。
笑脸下面,谁也不知道对方藏着是一个什么样的心,因为她们个个都修炼的炉火纯青。
“荀夫人我记得二少爷,尚未婚配?”坐在荀夫人身边穿着一身胭脂色百花刻丝银鼠袄,葱绿盘金彩绣绵裙,外面穿着青缎灰鼠褂的贵妇人含笑问道,“也不知如今是瞧上哪家姑娘了?”
荀夫人听了这话,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张夫人,哎……”
温家二少爷温仲怀,从长相到人品,几乎是没得挑。可就是脑子有点迂腐,这些年来一心读书孜孜不倦,希望能考取一个好功名。如今早已是举人的温仲怀,从未想过成亲。荀夫人愁坏了,送了不少年轻俏丽的丫环去温仲怀身边。最后无奈之下温仲怀才勉强收了一个哑女做通房,便再也不要多余的人在身边伺候。
荀夫人一想到这个就愁眉不展,那么多漂亮丫环,怎么就非得找一个哑女做通房。
“二少爷是有抱负之人,才会如此行事。”张夫人笑了笑,瞧了瞧不远处的少女,“这是我堂妹家里的嫡女,刚及笄不久。也不知道二少爷能不能瞧的上?”
张夫人说这些,自然是醉公之意不在酒,荀夫人只能赔笑却不出声。
夏阮坐在荀夫人身边,从头到尾听的真切。要说张家有远在京城的阁老撑腰,多少人想攀关系都攀不上。可如今张家主动愿意来和温家牵上关系,看来她的猜测是没错的。温家已经在缓缓的崛起,所以张夫人才会如此着急,将话说出。
而且刚才荀夫人和温老爷的表现,张夫人全部看在眼里的,她之前不说怕是赔上手里的棋子,如今瞧着大势到来,便选了时候将话挑明。
只是,张夫人怕是会失望。
“哎,不瞒姐姐,这个仲怀……。”荀夫人皱眉思忖了半日,才缓缓道,“每次我同他说这些,他恨不得掩耳疾走。上次,我想无论如何也要给他找一门好亲事。可谁知他竟然跟我说,要将身边的通房提为正房。”
这话一出张夫人倒是愣了一会,夏家二少爷脾气是出了名的固执。若是强硬送人到他身边,怕是得不偿失,张夫人想到这里,也只能无奈的笑了。
“不碍事,下次我让月朗过来劝劝他。”张夫人随意答道,心里却开始有些想放弃这门亲事了。想要和温家走关系,也不一定非要走这一步。
听了张夫人的话,夏阮却觉得有些可笑。
张月朗是什么样的人?又那里能和温仲怀聊到一起呢?
这个温仲怀乃是一个狷介之人,来日更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当年萧韶成身边得力的几位人才里,便有这位温仲怀。这也就是为什么,四皇子会高看温家,还收了温家的姑娘做妾的原因。
夏阮想到昔日,心里难免有些伤怀,更是明白她不能和温家走的太近。
“你是夏阮?前些日子卖棉花卖高价的那位吗?”温如言此时早已坐了过来,眼里带着一丝羡慕,“我听二哥说起过你。”
夏阮刚走神,没有太注意温家四少姐,却不想人家对她的事有了兴趣。
温如言笑了笑,尚未等待夏阮的回答,便接着说,“我这个二哥从来不喜欢夸人,尤其是姑娘。可前些日子他夸你了来着,说你是……对,说你是个聪慧之人。”
温如言这话里,其实有夸大的意思,夏阮是知道的。温仲怀和她从未见过,又怎么会无端端的提及她?无非是温如言听说了这事,在温仲怀的面前说起,温仲怀才会如此评论。
此时的温如言说这些,其实是有想法的,她的那个二堂姐夏清荷经常来温家走动,为的就是多看几眼清俊的温仲怀。
可惜终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四小姐说笑了。”夏阮笑了笑,依旧是不吭不卑的态度。
温如言咬牙,对着自己母亲便道:“娘亲,那日你也在,二哥是当着咱们的面夸三小姐了吧?我同三小姐说这些,她竟然不信。连大哥都说,夏家的姑娘里,也就是三小姐能做出如此夺目之事了。”
温如言看似在和荀夫人说话,眼神却时不时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赵氏。
四小姐的一句话就将夏清雅和夏清荷批评的一无是处。
夏阮想这四小姐当真是记仇,也喜欢给人找麻烦。
因为坐在荀夫人身边的张夫人,脸色已经有些铁青了。
“你这丫头,尽知道胡闹。”荀夫人不比温如言,身为主人她谁也不想得罪,尤其是张家。
张夫人刚亲自给温仲怀说亲事,她好不容易找了借口拒绝了。可自家女儿这话,不等于将张家人一起踩低了吗?经过刚才的事,荀夫人多少觉得夏阮有些可怜,如今看来更是无辜了。
不过这话也不假,那日一向不喜多言的温仲怀,的却是夸夏阮在这件事上做的好。低价收了不少棉花,在众人等棉花继续涨价之时,夏阮却又将棉花卖出。
当时的棉花价格和平日相比,足足高了四倍,谁也不知道会涨成什么样子,更不舍将棉花卖出。唯独夏阮看清了局势,早早的走了出来。
后来棉花价格又跌回去了,不少商人悔的肠子都绿了。
其实,荀夫人今日邀请夏阮来,也是有意提及一下和温仲怀的亲事。可是刚才张夫人这么一说之后,她便知道这事是成不了,她都拒绝了张家,又何来去找夏家之理?
温如言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嗫嚅了半晌,只能点头道,“女儿知错了。”
夏阮听了这话,心里多少安心了一些。
但今日过后张家肯定会注意到她,来日这生意做起来也就多了点难度。
只是大伯母丢了脸面之事又该如何和大伯母交代?若是大伯母能安分一些日子,让母亲顺利的生下弟妹,她做生意多再多的困难,也是值得的。想到这些,夏阮唇瓣慢慢上翘。
25. 025:逼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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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这些日子,夏阮略有些伤神。
父亲的态度突然大改变,不再去花街了还要开始学着做生意。让母亲有些惊讶的同时,也让她觉得有些不对。
父亲从前不会同她多语,如今竟是关心至极。昨日还说她身上的料子早已是前几年的花色了,便吩咐王三去锦玉阁重新买些料子来送她。
若是这事搁在从前,她必定会欣喜父亲浪子回头。可是如今……
就算她心生疑惑,也不能在母亲面前透露半句。
在‘爱情’滋润下的母亲,最近笑脸渐渐多了起来,她又何必给母亲添忧愁。
尽管一切或许只是镜花水月。
“小姐,老爷请你去书房一趟。”翠玉走到夏阮身边,然后浅浅一笑,“说是锦玉阁的料子送来了。”
夏阮笑了笑,然后让翠玉给她穿好披风,朝着父亲的书房走去。
地上的积雪已经消去一层,书房外的青石地上依旧有些湿漉漉的。院子里的一株老梅树却打了花骨朵,遥遥的似乎还能闻见梅香。
屋外早在迎着夏阮的翠云走了上来:“小姐,老爷说外面天寒怕冻坏了小姐,直接进屋不必通传了。”
“母亲呢?”夏阮抬头问道。
翠云喜笑颜开:“夫人在屋里歇息,老爷说晚些过去和夫人一起用膳。”
夏阮有些惊讶。
今日的父亲若是真的准备让她来拿料子,必定也是会让母亲过来的。不然怎么能让母亲知道,如今的他已是慈父。
她相信,有些人注定是改变不了骨子里的东西。
翠玉打起了帘子,便没有跟着夏阮一同进屋,只是候在了门外等吩咐。
“阮丫头来了?”夏富成俊朗的面容上带了一丝笑,“快过来让爹爹好好瞧瞧。”
夏阮笑了笑,并未曾多言。
父亲的书房是她从前不能踏入的禁地,只因她是女儿身。当年她以为父亲想要个儿子,想要的如痴如狂,只能恨她不是男儿身,不能担起家里的重担。才会让大伯母有机会挑唆父亲夜不归宿,导致家破人亡。
而今看来,却不是这样。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父亲若是想要儿子,若好好跟母亲商议,母亲也不是不会让父亲娶妾。可是父亲却宁愿留宿花街,也不愿好好在家过日子,又哪里是因为子嗣的问题呢?
“今日说来也巧,我去锦玉阁的时候,碰见你大伯父了。”夏富成不慌不忙的坐在椅子上,然后继续说,“你猜猜大伯父身边跟着的人是谁?”
夏阮挑眉看着父亲,故作疑惑:“谁?”
“萧家三少爷,萧九。”夏富成面带喜色,“那孩子长的眉目俊秀,又知书达理,是个难得的少年。虽然现在只是个秀才,可来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我是越看越喜欢,就和他聊了几句,结果他知道这料子是我买给你的,非要替我付账,你说说,这么懂事的孩子,哪里去找呀?”
这话一入耳,夏阮终于明白父亲到底是在想什么了。
原来这些日子大伯父依旧没有放弃,可是如今萧家都成这样了,还想让她嫁过去?夏阮真不知,到底是大伯父放手段太高明,还是父亲是真的太傻。
女子,难道真的要拿自己的一生的幸福去换取家族的利益,才是女子最大的荣耀吗?
不,不是的。
夏阮从不这样想。
“父亲可知,前些日子萧家得罪了温家。”夏阮唇畔勉强挂着一丝笑,“来日萧家必定是温家的眼中刺。若是谁敢和萧家走的太近,必定也是会被牵连的。”
夏富成听到这里,眉头一皱:“谁和你说这些的?胡说。萧家四小姐要嫁到张家,来日萧家和张家就是亲家,又怎会怕一个区区的温家?”
夏阮不禁嗤之以鼻。
张家若是真的不惧温家,又怎么会和荀夫人说那些话。可惜荀夫人是个聪明人,已经和张家试着撇开关系。
这些年来杨阁老一直肆意妄为,早让皇上心里有了顾及。而作为杨阁老门生的张老爷,更是肆无忌惮纵容自己的儿子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
若不是张家既胁迫又给足了利益,萧家怎么会将萧意雪给张月朗做姨娘。虽然萧意雪左右不过是一个庶女,可是却是出了名的美人。
“父亲又怎知温家来日一定不如张家?”夏阮微不可见的皱眉。
夏富成没想到平日里温顺的女儿居然会问自己这句话,一时间也不知如何作答。缓了半响才答道:“你大伯父难道还会跟我说假话不成?要知道张老爷可是杨阁老的门生,京城里的大官啊。”区区一个阁老的门生,父亲便如此巴结,若是当年有幸见到唐景轩,不得跪在人家脚下了?
“大伯父既觉得张家好,为什么不将大堂姐和二堂姐嫁过去?”夏阮嘴里带着一丝嘲笑的意味,“萧家可还有两位嫡出的少爷呢。”
大伯父肯定不会将夏清雅和夏清荷嫁过去,前者是萧家不要,后者是大伯父自己不舍。
“你怎么说话的,你这是在怨爹爹和大伯父多事吗?”夏富成脸色不悦,今日本来打算好好和女儿说说这事,却不想女儿翻脸比翻书还快,句句话中带刺,“你大堂姐八字和萧九不合,你二堂姐心里中意的是温家二少爷。若不是你是我女儿,哪里有机会让你嫁去萧家。”
其实若是按照大哥的意思,夏富成原本不用多问夏阮的意思。可是如今女儿和以前不一样,她的手里已经有不少银子,夏富成不愿意和自己的女儿多吵。而且他还有其他的目的……
夏阮看着父亲,压抑心里的不悦:“难道女儿的亲事,一定要大伯父来插手吗?大堂姐二堂姐尚未成亲,为什么大伯父一定要盯着女儿的亲事?二堂姐可以嫁温家嫡出二少爷,而女儿就只能嫁萧家庶子?难道父亲也认为,你是低于大伯父的吗?”
萧九再优秀也不过是个秀才,而且还是萧家的庶出。
夏富成想到这里,心里一寒。但时至今日,说再多的也无益:“我和你大伯父的事情论不到你来插嘴,我已经答应下了这门亲事,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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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026: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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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向晚时分,夏阮陪着李氏用了晚膳。
她和父亲在书房的争执,想必李氏早已知道。
大伯父一直在挑唆父亲,导致父亲的脾气也是越来越大,有的时候直接就会将气撒在母亲身上。
“你父亲,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氏的眼泪又止不住了。
夏阮知道母亲想说什么,若是她嫁去萧家就能解决这些事情,她自然是愿意的。
可是问题不是出在这里。
夏阮一直都知道,大伯父是见不得他们好。明明是亲人,却为了利益闹成这般。
似乎只有亲人过的不好,他们才安心,才会觉得高人一等。
李氏从袖口拿出手巾拭掉眼角的泪水:“过些日子,跟娘去岳家吧。”
真的要走到这一步了吗?
这些日子夏阮一直都在想,父亲这次是铁了心要她嫁入萧家,她若是和以前一般哭闹,又会造成昔日的惨剧。这些年夏阮一直都没有想明白的就是,从前母亲为什么从未和她说起过岳家,如今这岳家又是怎么回事?
当年她唯一记得母亲在离开她之前的日子里,总是会抱着一个檀木盒念叨:不够啊,还是不够啊。
她不明白当时为什么母亲会如此说,只是简单的以为父亲的死给母亲带来毁灭一般的伤害,可是如今想起,却觉得处处是纰漏,她到底是有多少事情是不知道的。
一想到这些,她就红了眼圈。
“娘亲,这些不急……”夏阮安慰母亲,也在安慰自己,“父亲或许只是说说,他只是听了大伯父的话,才会如此。”
李氏摇了摇头,这些年她早已经猜出其中的端倪。若是丈夫是个求上进之人,哪里会被一两句话给挑拨的变了样,人的本质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如今你成安哥已经是有秀才功名在身,自然是要我们去拜访的。你准备准备,等年后我们就过去瞧瞧。若是你不中意,还可以……”李氏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其实她多少也没谱,毕竟这是她们家在高攀。
当初周围的人都劝她不要嫁到夏家来,夏富成不会是她的良人。李氏心里也清楚,若是她嫁到夏家,父亲便会和她决裂。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依旧是义无反顾的嫁到了夏家,做了夏富成的妻子。
这些年她和娘家那边的亲戚走动的少,如今若不是为了女儿的亲事,她也不会再去找娘家的人。因为李氏深知,若是女儿嫁到萧家,以后的日子,必定比她更苦。
这些糟心的事,她一个人受就好了。
“娘亲,这事你说怎么便怎么。”夏阮思索了一下,才开头提议,“过些日子,女儿想继续做点小生意,母亲你看如何?”
夏阮明白,有权之人不一定有钱。
岳家如今是有权,为什么会答应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呢?这里面肯定是有古怪的,母亲必定瞒了她不少的事。母亲当年的死,在她的心里一直都是一个谜团,所以她必须要往最坏的地方去做打算。
如今她的手里也没有多少钱,想要让岳家瞧上是不太可能的。所以她要做的就是继续做生意,一旦可以站直了腰,哪怕岳家那边生了变卦,母亲来日也不会被逼到绝路上。
只是做生意,女儿家多有不便,她想同母亲商议一番。
“是钱不够使了吗?”李氏听到这里的时候,神色里带着少许的忧虑,“你要多少。”
夏阮微微一笑,母亲怎会担心这个。
前些日子父亲在母亲的手里拿了不少的银子,说是想要做生意,想要承担起养家的责任。母亲瞧父亲这些日子是真的‘回头’了,如同一位好丈夫。二话不说,就拿了不少的银子给父亲。夏阮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因为父亲居然拿着这些银子去养了春梨苑的戏子。而春梨苑那边的老板,和大伯父一直交情不浅,这也是后来夏阮在大伯父家里住的时候听说的。
母亲一心向着父亲,心里装的永远都是父亲,得到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她昔日也是这般,一直都相信唐景轩,每次唐景轩说什么,她都觉得是对的,可是得到的结果是什么,她非常的清楚。
女人总是在自己喜欢的男人身上犯傻。
夏阮心里多了一些犹豫,感情的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想到这里,她缓缓地道,“不是的,女儿的银子是够用的。前些日子母亲也知道女儿赚了钱,女儿其实是想让王管事从庄子上来这边,开春了再回去。”
雪中送炭的人少,锦上添花的人多。王家当年的恩情,一点点一滴滴她都是记在心里的,现在能相信的人,也只有王家的人。但是王三在账目上始终不如王管事,有的时候她只能等王管事来了再做打算。
瞧见母亲兀自沉思,夏阮便又叮嘱道:“娘亲,过些日子若是大伯母来同你借银子,你只借三百两,多了一概说没有,一定还要让大伯母写下字据。”
“怎会?”李氏略有些吃惊,女儿这话她实在没琢磨透话中的意思。
夏阮此时也不知如何和母亲解释,大伯父手的钱几乎都赔在棉花上了,要说大伯父机关算尽却未曾想过,他窥视别人钱财的时候,也会被人窥视。只是这些年,大伯父太过于自信,从未去注意这些。
自信是好事,可是过分的自信,就是自负。
她来日做生意,大伯父必定是会有样学样,可是有的事情,不是靠着学就可以得到一样的结果。到时候大伯父手里缺钱,必定是要从母亲这里借,而开口的人自然是大伯母。
只要能拿到大伯母借钱的字据,这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母亲,这话一时半会也说不清,你只要按照女儿说的做便好,切记一定要有字据。”夏阮说到这里的时候,心里正在犹豫要不要多做解释,却听到外面翠柳的声音传了进来。
翠柳在屋外禀告:“夫人小姐,大小姐和二小姐过来了。”
27. 027: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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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瞧见夏清荷和夏清雅,李氏都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这一次也不例外,她听见翠柳的话后,半响没回过神来。
夏阮自然知道母亲在想什么。
有句话叫‘一碗米养个恩人,一斗米养个仇人’,夏阮觉得是很有道理的。
李氏对赵氏一直很恭敬。
对夏清荷和夏清雅更是好的没话说,逢年过节还会给她们送不少贵重的东西。
可是久而久之,夏清荷和夏清雅就觉得李氏是应该对她们好,若是李氏送的东西让她们不满意了,嘴上还会抱怨几句。
夏阮今年没有让母亲送东西去大伯母家里,省下来的银子她反而给母亲置办了一些新衣裳。
只是夏阮没想到她那位不喜出闺阁走动的大堂姐,会主动来找她们。
“赶紧让大堂姐和二堂姐进屋吧,外面天寒会冻坏身子。”夏阮对着翠柳说道。她既然当初敢做这个决定,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早就思虑好了,要如何处理夏阮心里早有了数。
翠云打起帘子,只见今日的夏清雅穿着桃红百花刻丝银鼠袄,葱绿盘金彩绣绵裙,外面穿着青缎灰鼠褂。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脸上的褐色胎记,就算抹了粉擦了胭脂,依旧可以看的清晰。
夏清荷和姐姐打扮的略逊一筹,穿着一件玉色红青酡绒三色缎子斗的绫袄,青缎掐牙背心,下面水绿裙子。样子有些气急败坏,一进屋子就瞪了夏阮一眼。
对于夏清荷的态度,夏阮是视而不见,微微一笑:“大堂姐和二堂姐今日来的可巧了,可曾用了晚膳?”
夏清荷冷哼了一声,便坐到了李氏身边,亲热的挽住了李氏地胳膊,言语里带了几分委屈:“二伯母,你今年给我和姐姐准备什么好东西了吗?前些天我听王妈妈说锦玉阁又进了时新的料子,我瞧着很喜欢了。”
“二伯母这是将我和清荷给忘了。”夏清雅眼圈一红,轻声道,“前几日,妹妹还高兴的跑来同我讲,说锦玉阁送了料子到二伯母这里。我当时欢喜地跟母亲说了,等二伯母你送来这些料子,我再做新衣裳。可是都这么些日子了……”
夏阮终于明白她这两位堂姐今日是想名正言顺地来‘讨债’了,父亲明明说过和大伯父在锦玉阁遇见了,还是萧九给了买料子的银子,难道这个事情两位堂姐会不知道?
夏阮瞧着母亲没有出言相劝,就知道母亲也猜出来了其中的玄机。她便开口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大堂姐,前些日子我去温家赴宴,瞧着大伯母身上穿着的锦玉阁最时新的料子,我还以为……”
不提温家还好,一提温家夏清荷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了。
“我听闻三妹妹瞧不上萧家公子,其实是早有意中人了?”夏清荷带着不屑,眼里全是嘲讽,“可惜温家二少爷,眼光高着呢。如今早已是有举人功名,来日更会平步青云,三妹妹可别妄想了。”
其实这些年来夏清荷的心里一直都是温仲怀,上次若不是为了温仲怀,也不会和温如言动手。
当初的温如言说,温仲怀要娶的姑娘必定是拔尖的,暗示她不配和温仲怀在一起。可前些日子从母亲的话里夏清荷听出,温仲怀居然赞赏了夏阮,这不是存心让她不舒服吗?
夏清荷说这些的时候,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对,反而还对着夏清雅挤眉弄眼。
没等夏阮回话,夏清雅便抢先加了一句:“身为子女,必定要对父母恭敬孝顺。不是大堂姐说你,三妹你这次做的都是什么事?难道你的亲事,二伯父还不能为你做主吗?再说萧家那位,我听父亲说过了,可是一位秀才呢,咱们家这也算是高攀了。”
一个人唱红脸,一个人唱白脸,夏阮觉得她的两位堂姐,配合的当真不错。
只是夏清雅今日穿的如此的华丽,又跑来问母亲要东西,如今还要来训斥她的不对,夏阮觉得这简直有些可笑。
“喔?大堂姐知道萧九是什么样的人?”夏阮故作疑惑。
夏清雅一听夏阮有了兴趣,脸上的笑容也就更深了:“略知一些。据说萧九的名字还是出自《尚书·益稷》箫韶九成,凤凰来仪。而且我听父亲说,他长的俊朗,又知书达理,来日必定能成为你的良人。”
不知为何,在听了这句‘箫韶九成,凤凰来仪’之后,夏阮竟然觉得有熟悉之感。当年似乎也有人和她说过这句话,可是到底是谁,她竟记不得了。
夏阮略有所思:“大堂姐,你当真觉得萧九好?”
“这是自然。”夏清雅一点也没意识到夏阮话中有话,更是得意的说道,“尚未到弱冠之年便已是秀才,来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这样的人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难道大堂姐还会将你往火坑你推吗?”
夏阮微微一笑,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淡淡的道:“比温家二少爷还好吗?”
这话一出,夏清荷就变了脸色,站起身子一点也不顾及形象的跺脚,“你到底还知不知廉耻,居然还妄想高攀温家。也不拿个镜子照照,你是配还是不配。”
“青荷。”夏清雅轻叱了一声,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妹妹,真的是蠢到家了。
夏清荷扭头不语,模样要多委屈便有多委屈。
夏清雅轻声叹息了一声:“你别将二堂姐的话放在心上,她还小不懂事。只是,你二堂姐说的话也是没错的。温家,哪里是咱们高攀的起呢?尤其是二少爷,人家可是举人老爷。所以,大堂姐觉着,萧家这门亲事,是极好的。”
李氏面露难色,一直未曾回答半句。
夏阮瞧着自己母亲的神色,心里有些心疼。
母亲疼了两位堂姐这么多年,简直就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惜,两位堂姐从来不懂知足。
前些日子父亲在母亲这里拿了银子的事,她们必定知晓。可是今日丝毫没有安慰母亲,反而还张口索要贵重的料子,更要一起来逼她嫁入萧家,母亲的心里怎么会不心寒呢?
“既然大堂姐都这般说,萧九必定是人中之龙,那么为什么大堂姐不嫁过去?想必萧九少爷一定会成为大堂姐的良人。”夏阮眼里略带讽刺,但转瞬即逝,“若是大堂姐成亲的话,做妹妹一定要去锦玉阁给大堂姐买下最时新的料子做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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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028: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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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至,采办年货等等事务,便由夏阮亲自打点。
每次瞧见夏阮忙碌的身影,李氏总会有些担忧。
甚至有的时候还觉得左右都不得劲。
此时恰好翠柳送了安胎药过来,李氏便开口:“最近大爷屋里没闹腾?”
她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又添上一句话:“大小姐和二小姐,没有说什么吗?”
前些日子,夏阮的几句话彻底的得罪了夏清荷和夏清雅。
这些年,虽然和长嫂不合,却没有闹到明里来。
虽说这事怨不得夏阮,但是两家住的近,仅隔着一条街,低头不见抬头见。可如今……
翠柳见李氏这般询问,赶紧将药碗搁在松木桌上,淡淡的安慰:“大小姐和二小姐那脾气,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能不闹腾么?可是这事也不能怨小姐,当日她们说的那些话,若是搁在李家,早就不知道挨了多少个巴掌了。那有这样欺负人的。”
提到李家,李氏的眉头便又拧了起来。
翠柳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低头不再多言。
屋内又恢复了悄无声息,李氏捧着药碗将汤药喝了下去,翠柳将一边的蜜饯递了过去,李氏并没有接过来。只是叹了一声:“现在怕挨我数落了?其实你知道的,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愿意提。若不是为了阮丫头,我又何尝愿意低头去求他们。”
李氏这些年来早已做到沉稳冷静,喜怒不形于色。
但翠柳和她,两人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有的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翠柳瞧了一眼屋外才缓缓道:“夫人,我是怕委屈了小姐。这些年,奴婢只要一想到,不知小姐被大小姐和二小姐欺负了多少次的时候,奴婢心里就难受。若不是二小姐,咱们小姐又那里会生病。那次连周大夫都说,小姐自小脾胃虚,有些食物是吃不得的。这次若能醒来便已是万幸。可是就算是这样,咱们还要瞒着小姐说是风寒……”
一提到这些,翠柳就红了眼眶。
前段日子夏阮会生病,其实根本不是什么意外。无非就是因为夏清荷拿了冷掉馊掉的饭菜让夏阮吃,若是夏阮不从,就要将夏阮关在柴房里。当时的翠柳根本不知道这事,等发现的时候夏阮已经开始昏迷不醒了。还好老天开眼,不然若是夏阮出了什么意外,翠柳根本不敢想象接下来夫人会变成何样。
当时大爷知道了这事,却也不教训夏清荷,反而是让赵氏过来瞧瞧,还要给夏阮说糟心的门亲事。这嚣张的态度,哪里又将夫人当做了弟妹来看。
只是翠柳唯一没有想到的,便是夏阮醒来之后,只字不提这事,只是在对大爷家的态度上做了改变。
夏阮之所以会变成这样,翠柳觉得都是为了不让夫人受委屈。
“你说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她病了就跟拿了我命一样。”李氏说到这里的时候轻轻地捏了捏眉心,略显疲态,“所以这次我已经想好,要让她嫁去岳家。”
翠柳一愣,面色有些恐慌:“岳家?表小姐家里?这可是……”
见到李氏的表情后,翠柳的话就突兀地顿住了。
翠柳会如此的震惊,李氏自然知道原因。只是如今的她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若是让夏阮嫁到萧家,不等于亲手毁了她的女儿吗?嫁到岳家,来日好歹也是一个正房太太,而岳成安更是嫡出,夏阮也不用吃太多的苦。
“多少银子?”翠柳嗓音有些颤抖,“夫人,要多少银子。”
李氏苦笑了一下,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翠柳。
当今皇上年岁已大,太子被废之后,朝廷里的官员们便早已找到了自己支持的皇子。岳家那位老爷也不例外,只是他们支持的那位皇子的母亲,只是个小小的嫔位,又哪里有多的银子来打点一切。所以这才有了这门荒唐的亲事。
“一万两白银。”李氏语气软了不少,多少有些伤感,“我去哪里找这么多银子,如今的我又不比从前,可……我总不能让阮丫头去萧家吧?萧九再好,他也只是个庶出啊,若是让丫头嫁过去,来日得吃多少苦,遭多少罪。”
翠柳本就红了眼眶,一听这话泪珠已是盈盈欲滴,这岳家不是趁人之危吗?
“夫人,就算将庄子和铺子全都换成银子,也凑不够五千两白银,又何谈一万两呢?”翠柳垂下头去,使劲地将眼泪咽下,却不敢拿了手绢来抹脸,怕李氏瞧了心里更难受。
李氏的面上又闪过一丝为难,她何尝不知道这些呢。
她站了身子,双手放在腹部,才缓缓道:“所以我打算年后带阮丫头去岳家,若是表姐能瞧上她,这银子或许能少点……”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氏都有些底气不足,她那个表姐,她不了解翠柳还不了解吗?
可是夏阮年后就要及笄,女儿家若在家里搁太久,来日不免有人闲话。李氏心里最介意的一点,就是来日若是夏阮嫁的不如夏清荷和夏清雅,她就是死了也不会瞑目。
倒不是她喜欢攀比,而是长嫂这些年,做事越来越过分。就算她极力收敛锋芒,可长嫂依旧不依不饶想要拿走她和丈夫的钱财。
昨日的事情,更是让李氏明白,如今的夏清荷和夏清雅说话都是夹枪带棒的,倨傲不改。来日若是嫁的人家比夏阮好,又该是何等的狂妄。
李氏只要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头疼的更加厉害。
“这事你千万不要跟阮丫头说,她不知道这些糟心的事,让她安安心心的嫁人,这些事情我会来处理。”李氏叹了一口气,又坐下后继续叮嘱,“去将我柜子里那些首饰收拾一下,看看还有什么值钱的没,到时候总不能空手去岳家看望表姐。”
翠柳虽然不太乐意,可是她心里清楚,李氏只要下了决心的事情,那是如何也不能改变的。
只是拿银子去换一门高贵的亲事,若是搁在从前的话,翠柳知道李家人是从来不屑的,只是如今却不得不低头。
想到这里,翠柳抹掉眼泪,动手便去柜子里去找首饰。
只是两人谈话的时,却意外的忽略了在门外的一抹青色。
29. 029:纳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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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清静了几日,却不想宅内又闹腾了起来。
此刻就算屋内点上了火盆,夏阮的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暖意。
怎么会是这样?
母亲到底瞒了她多少事。
若不是今日翠柳说漏了嘴,她竟不知道父亲如此有了这般的心思。
这不是要将她们母女俩往绝路上逼吗?
昔日,似乎也是这样的日子里。她去找母亲想说明不愿嫁入萧家,却瞧见母亲在屋内悄悄的抹着眼泪,压抑住哭声。她当时吓坏了,以为自己逼迫母亲太紧,然后跪在母亲的身边说愿意出嫁。直到最后母亲搂着她,两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那一日,她其实已经妥协了,愿意听从大伯父的安排嫁入萧家。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父亲离奇的死亡,大伯父和母亲的争吵,到最后母亲带着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投河。这一切都成为了她记忆里,最不可能磨灭的痛。
想到这些,她的心里更是抽疼的厉害。
“翠玉。”夏阮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对着身边的人吩咐道,“西苑的屋子可曾收拾妥当?”
翠玉愣了一下,低头回答:“可是老爷说……”
夏阮直接打断了翠玉的话,有些不悦:“我父亲能在家里住的日子毕竟少,你若觉得我吩咐的事情不对不想做,那么改日我就让王三找来人牙子给你重新找个主。”
这话一出翠玉直接吓的跪在了夏阮的面前,眼眶顿时通红,看上去颇有些可怜:“小姐……”
“你也知我是小姐,从你进这宅子那日起,我可曾亏待过你半分?”夏阮心里多少有气,心里一直记挂这事,一夜没好生闭眼睡一会,天未亮就爬起来了,“你若觉得王妈妈待你好,我可以明着将你送过去,省的你在这宅子里闹腾。”
翠玉一听这话,眼泪就掉了出来,赶紧给夏阮磕头:“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敢了。
夏阮忍不住苦笑,翠玉和翠云其实说白了都是两个苦命之人,可是谁的心里又没有苦事呢?若不是她多了个心眼,若不是翠柳的‘无意’,母亲估计会瞒着她一辈子吧?
若是从前她或许会觉得翠玉这样做是有苦衷的,可是如今她不会这样认为。有些人的心性其实早就是注定的,无论怎么也改变不了。
“无论周月是你的表姐也好,是你唯一的亲人也罢,可如今她在花街卖身已是事实。她想来家里做姨娘,那是没有半分机会的,因为我不允。”夏阮脸上带着讥讽的笑,“你信吗?就算父亲再怎么喜欢她,也是不会娶她做妾的,有些东西不是你的,何必妄想染指?”
说到这里的时候,夏阮又添上一句:“收拾一下吧,等我和王管事说完事,我就亲自送你去大爷家里。”
“小姐,我表姐她是真心喜欢老爷的,她是真心的。”翠玉抽泣的更加厉害,言语间更是带了几分委屈。
夏阮胸口一闷,心里更是憋屈的厉害。
父亲前些日子终于跟母亲同房,可是当夜就跟母亲说想要娶房姨娘。母亲心里难受,但是依旧强颜欢笑问父亲可是在外面瞧上哪家的姑娘了,却不想父亲张口就提了花街上的一位花姐,而好巧不巧这位花姐正是翠玉的亲戚。
世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就如当年夏雯画上精致的妆容,穿着一身浅色的纱裙在她屋内小酣,就遇见了来探望她的唐景轩,从此两人不可自拔。后来若不是夏雯有了身孕,她还被瞒在鼓里。她记得当时夏雯也是这般说,说她爱惨了唐景轩。可是夏阮想笑,她又何尝不是早就将心掏出来给了那人了呢?
母亲的心里的痛,估计只有她能明白。丈夫就如同她们心尖上的肉,怎么会舍得割舍半分给别人?若是真的要割下一些,只怕会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是王妈妈让你拿着我父亲的画像给你表姐的吧?你表姐倒是真的痴情,一见我父亲的画像就喜欢上了?”夏阮眼角发红,似嗤笑一般,“要说样貌,外人都说大伯父要强上我父亲几分,你表姐见到我大伯父的时候,怎就没有动情?”
翠玉脸色错愕,下意识的瞧了一眼夏阮,似乎有些震惊。
这个事其实也是多亏了王三。
前些日子夏阮写信给庄子上的王管事,让他早点过这边来,让王三亲自去送信。王三当时惊喜不已,便去街上买些东西,想一同给父亲送去。可是没想到,却意外的遇见了翠玉和王月华。
当时的王三不动声色,回来之后就将这事告诉了夏阮,当时她只是有些意外,便让翠云留意翠玉的动静。
翠云有时会伺候在母亲身边,也不能一直跟在翠玉身边,所以她只是知道翠玉被大伯母收买了,却未曾想到父亲想娶回家的那位花姐,其实就是翠玉的表姐。
夏阮便让翠云去收拾西苑,等王管事来了之后,便可以住进去。正好,西苑离父亲的书房也近,王管事也不会觉得无聊。
哪料翠玉主动从翠云手里揽了这活,可是等了几日却没有一点收拾西苑的意思。因为夏阮知道,父亲跟周月说,若是她进门了,就将西苑腾出来给她住。
母亲会在这个事上妥协,是因为父亲答应母亲,让母亲去京城岳家探亲。
母亲为什么想去岳家,她心里明白的很。
只是夏阮唯一没想到,这事大伯父会亲自动手。若是父亲执意要娶一个花姐进门,到时候闹的名声难听,就算母亲去了岳家,那位岳成安也未必会娶她过门,虽然她一直都未曾想过自己会嫁去岳家。
大伯父如此做,最终只会逼的她必须选择萧家,再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家活生生的拆散了。
事情便会如昔日一般,一日日的崩溃下去,最终她又会再次尝到家破人亡的滋味。
“要么去大爷家里,要么就让王三送你去当初你该去的地方,翠玉你好好的想想吧。”夏阮说完站起了身子,等待翠玉的回答。
却不想屋外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男子气急败坏的嘶吼:“你这个不孝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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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030:纳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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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结果,不是夏阮想要的。
只是,事情进展到如今这个模样,她算是彻底的看明白了。
原本惊恐的翠玉在看到了夏富成之后,更是泪水涟涟。
不知为什么,夏阮的心口就似放了千斤重的东西一般,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母亲如今抱着得过且过想法,一心为她考虑往后的日子。只是母亲瞒不住她,母亲的心里依旧是有父亲的。
母亲的长情,就好似百年的藤蔓,将母亲的心全部都缠绕起来,再也不允许任何感情进入。
可惜这般的深情,父亲从未看在眼里。
父亲的脸色有些难看,冷哼了一声:“你这是做什么,翠玉是做错了何事,竟让你如此动怒?”
夏阮眼神一闪,笑眯眯的看着父亲:“我不过就是让她收拾屋子,这又有何错?难不成,我还要伺候这丫头吗?”
想要挑不是,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来。夏阮只要稍微动下脑子,就能说出翠玉的千般万般不是。父亲就算一心想要帮着翠玉,也是有心无力罢了。
翠玉的事,夏阮从前不说什么,那是因为她没有证据。若是她提前和父亲警示,倒是反而是如了别人的愿。她一直都处于被动,本以为让翠云盯着翠玉就不会出事,可是怎么也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你可知翠玉她……”夏富成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一下,添了一句,“她是不同的。”
夏阮皮笑肉不笑看了父亲一眼,反而坐下和父亲交谈:“翠玉有何不同?当初若不是王三将她买回来,也不知道要送去花街被多少人糟蹋。如今到了女儿身边后,反而不同了?父亲,她不过就是几两银子买回来的丫头,来日不是送到庄子上就是配人的,难道还能有其他的造化?”
夏富成一愣,没想到平日里不善言语的女儿竟说的他半句话都回答不上来。
如今要娶周月进门的事情还没有彻底的定下,来日也是会生变卦的。一想到这里,夏富成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你何必和我装糊涂,有什么不满就直说,何必说是翠玉的不是,她只是一个丫环。”
夏阮嗤笑一声,目光犀利看着自己的父亲,这话他就怎么能说的如此振振有词。
母亲虽为她服软,可这事若是成了,来日的结果会怎样她心里再清楚不过。
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能让父亲满意。
“父亲想纳妾女儿怎么能多言?”夏阮不免有几分悻悻然,“只是父亲的眼光未免也太低了一些,来日你让娘亲怎么抬的起头?”
这次她是气坏了,极为难得没有将话过脑子,脱口而出。
瞧见了父亲的脸色,夏阮不由大急便又添上一句:“外面的人总是说大伯父什么都比父亲强,在女儿的眼里却不是这个样子。女儿如今让王管事过来,无非就是想做好来日的棉花生意,可父亲你如今却连西苑都不愿意给出来,女儿……”
夏阮故作几分委屈,白净的小脸上,几乎下一刻就能看见泪痕。
她一直都知道,父亲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只是今日没想到大伯父的速度会如此的快,她还未处理好翠玉的事情,大伯父就将父亲唤了回来。
可惜大伯父怎么也没料到,她这次绝对不会和父亲吵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反而还要弥补父女之间的关系。
“西苑?”夏富成神色之间闪过一丝不自在,半晌才缓缓地道,“王管事也不一定要住西苑,还可以住其他地方。”
夏阮之所以会提到王管事,是因为庄子上的事几乎都是王管事亲自打点,这些年从未出过半点差错。在父亲的心里,王管事还是有一定的地位的。她再次提到棉花的事情,可以让父亲的心里多少有点动摇,就算父亲不喜她这个女儿,可是却是喜欢那些白花花的银子的。
在父亲眼里,钱财比父女之情重要太多,这个可悲的事实,她却不得不认清。
夏阮眼里闪烁着深思:“王管事是喜欢读书之人,西苑离父亲的书房近。而且东苑这边,是女儿的闺房,父亲觉得这样妥当吗?”
夏富成眉头一皱,显然有些不悦:“可是来日周姨娘进门,是要住在西苑的,这事我早已允下。”
“父亲,在你眼里姨娘比赚钱还重要吗?”夏阮此时也不甘示弱,眼里带着鄙夷,“来日若是王管事不在庄子上做事了,母亲身子又不便,谁来料理接下来的事情。若是让大伯父接手,父亲又如何能从大伯父手里拿出银子来?”
夏阮这一句话说的夏富成无法言语,他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垂下了头。
夏阮是亲自看过父亲跪在大伯父的面前借钱,却只借到五两银子,当时父亲的心里必定是不好受的。这些年父亲早已习惯了大手大脚,若是有朝一日家里拿不出银子了,他的日子又能好过到哪里去?
见父亲犹豫不决,夏阮又添上一句:“父亲要娶姨娘也不是不可,年后再办这事也不迟。只是翠玉是一定要送走了,女儿早已想好将她送到大伯父家里,这样也算是对姨娘有个交代。”
翠玉一听这话,顿时嚎哭了起来:“老爷,老爷你别赶翠玉走啊。表姐就我这么一个亲人了,老爷你要心疼表姐啊。”
夏富成一听,多少有些不舍,可是女儿如今已让步,他来日还要在女儿的手里拿银子,也不好太逼迫。毕竟在女儿手里拿银子,总比跪在他大哥脚下只能拿到五两银子强太多了。
于是他用着试探的口气问道:“为何要送翠玉走,你若不喜欢,便让她去你娘屋里伺候着。”
“母亲有了身孕身边放着翠玉合适吗?再者,王管事家里那位心眼小着呢,若是翠玉还在宅子里,她能让王管事过来吗?”夏阮看了一眼翠玉,露出讽刺的笑容,“翠玉若是配了外面的人,到时候姨娘也会心疼。来日若是她命好跟了大伯父,这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这话一出口,夏富成脸上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连连称赞:“还是阮丫头聪明。”
也因为这话,翠玉愣住了,也不再继续哭着闹腾。
此刻就算夏富成再高兴,夏阮的心里却苦的如同吃了黄莲一般,她终究是阻不了这场事情的发生。只是,也不能让大伯母和大伯父如愿,毕竟翠玉是现在就送去了。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开春后,新姨娘的事才会重提。到时候她自然有其他的借口,不能让新姨娘不能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