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红尘方外
老旧的木门并不想看上去那么沉重,轻轻地一推,就大开了。随着木门的敞开,暮春的日光,也照了进去,在屋内斜拉出一个光圈。
赖二家的,就这样显现在这个光圈之中。一把椅子,冲着门,放在了屋子当间,而赖二家的,就坐在这把椅子上。
林靖看着这个女人,一个冬天未见,原本微胖的体态,已经瘪瘦了下来,人也看着陡然老了许多,想来是操碎了心了。只是,即便是这样,这人还是随处透漏着精明强悍,一身麻衣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变得花白的头发利落的挽着,而那朵白绒花,也端端正正地插在发髻上。这个人,什么时候,都要周全着她的太太的体面!
赖二家的并没有起身,她连动都没动一下,就这样直直地看着林靖走进来,眼神锋利如刀。像是她的太太不在了,她要替她的太太显示着对林靖的生杀权。
被这样的眼神凌迟着,林靖某处的某种怒火忽然就被点燃了,把原本紧张不安的心情烧得一干二净,原本有些沉重的脚步,忽然轻松了起来。带着这样的情绪,林靖走进门内,反身顺手关上门。
屋子里一下子暗上许多,但这不妨碍林靖直视着赖二家的,也不妨碍赖二家的瞪视着林靖。
赖二家的绷着没动,也没说话,像是等着林靖如往常一般的行礼,以一个故意被忽视的主子的身份,向一个奴仆行礼,向象征着嫡母的权威行礼。
林靖却没有如常,只是看着赖二家的,无声的宣布着某种改变,而正是这种改变,才让这位内院的大管家,在这种时候,还要亲自来见林靖。
赖二家的终于发声了,“以往还真是看漏了,原来,靖哥儿还真不是个胆小的。只是,就凭你,也敢跟我说为了大姑娘的日后?也敢让我来见你?你还是先想想你的日后吧。”
林靖看着她,忽然笑了笑,“其实赖妈妈你能过来,就已经是回事儿了。”
在府里的那些日子,林靖已经是看明白这人是对贾敏是如何的忠心了,这种忠心,除了现代人无法理解的奴才对主子的忠诚,还混合着一种类似于母亲对女儿的疼爱。而因为如此,林靖推测,爱屋及乌,这人对着黛玉也是有类似的感情的。所以,她才能靠一封语焉不详的信把这人忽悠过来。当然,如果这人不予理会,不按她信中所述来见她,那就表明,她的a计划可以作废了。万幸,这人来了,林靖赌对了第一步。
赖二家的冷声道:“大姑娘是老爷的心肝肉儿,岂用你担心?你还真以为你是靖哥儿?”
林靖顺着着话头说道:“到如今,我还十分好奇,我是怎么成了哥儿的?总瞒不过稳婆吧?除了你们几个,还有谁知道,难道,就不怕有人捅到老爷那儿?”
赖二家的眯了眯眼睛,“你还想闹到老爷那儿?我也不怕告诉你,当初,给你接生的那个稳婆,得了府里好大的赏封,高兴的多吃了两杯酒,失足掉河里,死了。”停了停,然后又恨声说,“就算闹到老爷那儿,让老爷知晓了,又能如何?要不是太太慈悲,哪还有你现在的日子?你都不定能来到这世上!”
林靖听到这儿,心里虽定了一些,可也对那些事情相当不舒服,“也亏得我是个女的,若真是个哥儿,怕是落地那会儿就没了。真是好算计,充作庶子,老爷算是有后了,太太也就不必给老爷纳妾了,不必担心分宠了,这是其一。二来,也给太太腾挪出时间,让她慢慢儿的想法子生嫡子。再来,弄个真的庶子出来,万一受宠妨碍到嫡子,岂不麻烦?太太,可真是慈悲。”
林靖发泄了一通,也不想在这些上头多费口舌,时间挺紧的,因而,不等赖二家的继续说什么,就掌控着话语道:“赖妈妈,你说,如今太太去了,也没给大姑娘留下个兄弟,我又是个假的,老爷没了后嗣,会如何?”
这话一出,就抓住了赖二家的心神。
林靖只是自顾自的说下去,“老爷会不会续弦?虽然老爷对太太情谊深重,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呀。只是,我听人说,只有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姑娘还小着呢,一直娇养着,就算有你帮衬着,这日子也是难过的吧?”
这些话,直打在赖二家的心上,这也是她所担心的。林靖瞄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当然,老爷也可能顾念夫妻情份,不再续弦。只是,再纳妾,生个庶子延续后代,也是有的。再不济,去姑苏林家过继一个承嗣,也是个法子。只是,赖妈妈,隔着肚皮的兄弟,真的能照应姑娘?若是那妾是个不知好歹的,姑娘的日子,也堪忧啊。就算是过继的,跟姑娘毕竟不是骨肉,这人心个肚皮,怎知以后如何。老爷在还好些,若是?而且,姑娘总要长大嫁人的,这娘家兄弟不帮衬,日后在夫家,腰杆子也不硬吧?受了委屈,更没人帮着找补回来吧?而且,不管是续弦,纳妾,过继,林府偌大的产业,可就便宜了别人了!”
林靖使劲忽悠着,红楼原著?除了她,谁看过?谁又会知道,林如海还真是不孝了?当然,林如海会知道他自己无心子嗣,可关键这赖二家的不知道啊!
赖二家的沉着脸,这些她怎么可能没想过?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容易出来。“有话你就直说!”
到了这会儿,林靖也不绕弯子了,“我这个靖哥儿,若一直就这么下去,老爷有了庶子,过继是肯定不会有了的,按着他对太太的爱重,估计,续弦也不太会提了。就算是有那么些意思,看在他对姑娘的疼爱上,有人说那么几句,也会消了打算吧?”
“至于我,虽作为庶子,可长大后,也没法子真的娶妻生子的,日后,自然是要过继亲厚血缘承嗣。家里的产业,自然落不到别人手中。”
林靖一边说,一边看着赖二家的神情,见赖二家的没有出声驳斥,反而是若有所思地样子,就知道有门,于是,就更加把劲儿。
“妈妈也不用担心日后我捣鬼。我终究是女儿身。这秘密,掌握在你手里,随时可以让我吃不了兜着走。不说别的,就是桶到老爷那儿,按你刚刚所说,怕是就容不得我。”
有时候,把命门送入对方手里,才能促成联盟的达成。
林靖说完这些,也不再作声,只是看着赖二家的,等着这人的反应。
赖二家的呼吸急促,她没想到,面前的小孩儿,胆子比她还大。内院仆妇,眼界毕竟有限,所以,权衡半日,发现,还真是个法子,猛地瞪着林靖道:“当初,还真是看错了,你作得好戏,这哪儿是愚笨了?而且,你非但不胆小,简直是胆大以极!只是,你要记住你所说的,但凡有点儿什么,我总是有收拾你的法子的!”
林靖心里猛松了口气,成了!
只是,现在还高兴不得,还有些事情呢。
林靖对着赖二家的一鞠躬道:“多谢妈妈成全。”
赖二家的哼了一声,大大方方的受了这个礼。林靖可不同她计较这个,慢慢问道:“妈妈,还有一事,我想问问。太太是不是把我这事跟荣国府里的老太太说了?”
赖二家的看着林靖,“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林靖说道:“我想着,太太必定跟娘家亲厚,如此之事,一定会跟娘家说的。所以,还望妈妈别忘了支应一声,省得闹出误会来。”
林靖说这些的时候,心里直打鼓。她如此说话,是想试探贾敏有没有把这事告诉史太君。若贾敏早就跟荣国府通过气了,自己就算是以男子之身存于这世界,也是麻烦重重,虽暂时得以喘息,还是要尽早脱身的。
赖二家的也不是个傻子,看了林靖一会儿,冷然道:“你想的什么,我也明白。今日就跟你说说透,省得你疑神疑鬼的。只要你不生什么花花肠子,总不会让你犯险的。以女作男,本就是大罪。太太倒是不想瞒着荣国富老太太的,但那时,已经到了扬州了。跟荣国府路途遥远,这传递消息怕不保险,也就先没说,太太原想着等日后归宁时,哪想到。。。。。。。”
说着,赖二家的眼泪就下来了。林靖也陪着伤心一会儿,心里却安定了,以女作男,本就是大罪,冲着这个,林靖看着赖二家的不似说谎。
林靖劝了会儿,等赖二家的收住了眼泪,才又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既然与赖二家的达成这个同盟,这婆子回去,自然是会劝着林如海接林靖回去,在贾敏灵前充作孝子的。
等林靖踏出那院子时,太阳已经已经挂在西头,降落未落。
寺院中,已经传出了钟鼓声。林靖听着,竟然发现,还未离去,已经怀念。只是,紧紧是怀念而已。方外虽好,但,她还是留恋红尘。
(稍开了点金手指~~)
014飞扑贾琏
赖二家的还真是有能力的,第二日,才作了早课,林府的车子就在外头接了。
这次回去,如无意外,林靖将不再会回来修行了。所以,临走之前,林靖特意去拜见了她的师傅,一个老和尚,年纪颇大,辈分颇高,只是在寺中没任何职务、啥事不管。
老和尚法号观海,挺有意境的一个词,林靖原先都没想到,这样的词会跟秃头连在一起,成为和尚的法号。其实,林靖并不太愿意跟师傅多亲近。年纪大的人,总有种年轻人无法比拟的睿智,所以,林靖总觉得师傅的水太深,那双眼睛看东西太透。而自己,却又是极不能让人看深看透的。
只是,师傅无声的照顾,终将与这段朴素的修行日子一起,牢牢霸占着日后回忆的一角。
观海看着眼前恭敬拜别的小孩儿,叹了声气,递了串黑漆漆的手串过去,“也是师徒一场,这个就给你吧。日后行事,牢记本心。”
林靖心中跳了跳,接过那不知是什么木头做的手串,口中应答,然后恭敬的又磕了个头。虽然心中有些不舍,可还是不敢多待。
整理了东西,让林家福等人拿着,林靖坐上了林府的车子。
车行得极稳,林靖此时一身孝服,靠在车厢内,像是睡着了。小四等人不敢出声,生怕惊扰了这位摸不出路数的靖哥儿,又哪想到,此时的林靖,脑子可没闲着。
昨日,跟赖二家的达成了初识,只是她踏出的第一步。可,任何人,都不甘心老让人捏着命门的。林靖也不例外,只是那一步,还得过一段时间,这当中,还有几个阶段性目标。
只是,赖二家的毕定也会埋了后手的。原先是这样那样的原因,自己这个身子的秘密,并没有捅到荣国府去。可现在,最最容易的后手,就是把自己这个秘密,告诉史老太君,这样就不怕自己对她不利,也不怕日后闹些什么有损林黛玉的事。
这次,贾敏去了,荣国府必定会派人来吊唁,而赖二家的正好可以把话捎回去。这个,可得好好想个法子。
而且,这次荣国府来人,说不定会把黛玉给带过去。对于这事情,林靖还是不太喜欢。不是她有多热爱黛玉,只是单纯的不想跟荣国府再搅在一起。当然,林靖也不认为,自己能阻止这黛玉北上,但不管如何,总要试试才好。
至于赖二家的会不会把自己身子的秘密告诉黛玉?林靖倒是认为,赖二家的肯定不会。这一来,黛玉还太小了。二来,怕黛玉对贾敏做的事情有负担,而三来,这事情毕竟是瞒着林如海的,黛玉若知道了,没准会去告诉林如海,瞒着长辈,可是不孝了。
林靖靠在车避,七想八想的,终于不耐烦了,豁然睁开眼,却没想到,正对上了车子的内角。那儿放了个食盒,里头还有本字趴趴的手抄本。林靖不由得出了会儿神。
终于到林府了。林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贾敏灵前磕头上香。等完事了,就去给林如海行礼了。
林靖是在林如海的书房看见自己这位父亲的。林靖对于林如海的伤心,虽然是做好思想准备的,可就这样,看着面前的林如海,还是吓了一跳。那位原本的中年美大叔,现在十分憔悴,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似的。对于林静的请安,林如海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摆摆手让林靖出去。
心如死灰,就是这个样子?
而黛玉,已经病倒了,内院里一阵慌乱。
接下来的几日,特别忙乱。林如海根本不管事,全靠府里的老家人张罗。而林靖,就在灵前跪着,陪着人家磕头。现在,林靖已经被称为大爷了,有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也会说句话出个主意。而下仆对她的态度,也甚为恭敬。毕竟,现在她是这府里唯一的儿子。
这一日,林靖抽冷子找上了赖二家的,说是有事要请教妈妈。
赖二家的皱了皱眉,还是避开了林靖的作揖,“大爷,请教不敢当。有事儿,请吩咐吧。”
林靖忙摆摆手,像是承受不了这“吩咐”二字,“太太这一登仙,想来妈妈已经给荣国府上送去消息了。我想,再过没几日,他们府上的人也该道了。所以,想找妈妈打听些荣国府上的事情,省得等人来了,我却什么都不知道,给咱们府丢了脸面。”
赖二家的听了这话,脸色缓和了些,稍稍说了几句荣国府都有谁这类的话。
林靖仔细的听着,还连连点头,一幅受教了的架势。而后等赖二家的说完了后,忙又说道:“如今太太仙去,荣国府总要派个正主儿的吧?妈妈,你看会是哪一位?那府上那两位老爷都要在朝堂当差吧?估计不得空子。大概就是那位琏二爷来吧?就是你刚刚说,娶的是二太太娘家侄女的那位吧?不知他可有什么喜好?”
赖二家的明显不喜欢这个话题,皱眉说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林靖故意一幅腼腆样,“没,没什么,我只想着,人家那是千里跋涉来到咱们这地儿,总要好好服侍人家。怎么也要顾着府里的脸面。”说着,心虚的把眼神瞟开了。
赖二家的说道:“大爷说的很是,奴婢这就安排下去。”嘴上说着缓和的话,眼神却横着竖着盯着林靖不放。
林靖又问到:“妈妈,不知道太太在娘家时,跟那府里的两位太太可亲厚?”
只见这人猛地握紧了拳头,又慢慢放开,冷着声道:“大爷,您问这个,也是为了府里的体面?”
林靖一边说着这话,一边仔细盯着赖二家的,见如此,心里就高兴了。姑嫂问题,一向是个问题,贾敏也不能免俗。看来,有些红楼同人没说错。贾敏跟娘家嫂子的关系,不怎么样。
只是眼前嘛,林靖四下看了看,见没什么人,就神秘兮兮的凑近一步道:“妈妈别误会。我想着,我这个秘密,你是不是要告诉那头。太太在娘家的时候,必定跟娘家嫂子亲厚。若知道这些,也算是帮着姑娘看着我。你也好放些心,我日子也好过些。琏二爷受着两房的重视,必定是再妥当不过的送信人了。”
赖二家的不错眼珠子盯着林靖看,半天才说道“大爷无需操心这些。”
看着赖二家的那疑惑的样子,林靖又背着手告辞了,心情却好的不得了。
荣国府的人很快就要到了。来的,还真是贾琏。
林府接了信,让赖二带着车马,亲自到码头接。等码头接到人,送回消息后,林靖带着人,亲自在府门等候。
车马在林府门前停稳当了,当先一辆,先下来个小子,转身弯着腰举着手候着,而后,就是一位青年公子搭着这小子下来了。这公子看着二十不到,面容端秀,自成一股子气派。林靖暗自握了握拳,准备行动了。
在这年轻公子看过来时,林靖颤抖着声音问道,“这位,可是琏二爷琏二哥哥?”
贾琏看到眼门前一个单薄的男孩,听着这说话,就明白过来了,当下答道:“正是贾琏。这位,可是靖哥儿?”
话还未说完,林靖就和身扑了过去,一把搂住贾琏的腰,失声痛哭道:“二哥哥,您来了,哇。。。。。。。”
这番举动,不管是接人的还是被接的,都被弄得瞠目结舌,愣在那里。还得亏贾琏机敏,也跟着垂泪了,又说了许多劝慰的话,替她擦了眼泪,才搂着林靖进府了。
等照应着贾琏一杆人磕头上香后,又拉着贾琏的手,絮叨了一会儿,林靖才让人带着这些人先去安顿了。
而后,林靖就静静的等着。她相信,门前这一幕,还有这些亲厚举动,早就传到了赖二家的耳朵里了。她只要等着,等着赖二家的找自己问话。
赖二家的比林靖想象的沉得住气。直等到晚饭后林靖回房,赖二家的才过来。
屏退了屋里的那些下人,赖二家的也不客气,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才上下打量起林靖来,好一会儿,才说话,“大爷,您今儿个这是唱得哪一出啊?”
林靖故作不懂,“妈妈说的是什么?”
赖二家的冷哼了一句,“你是读过书的,别说不知礼仪,连那男女授受不亲都不知道。您今年已经八岁了。有道是,男女七岁不同席。您竟然,竟然在大门口,就,就,您这是存心不要林府的脸面了?”
林靖毫不示弱,“男女七岁不同席,男女授受不亲,那也是男女。妈妈,我,可是林府大爷,那两句话怎么能套到我身上?”
赖二家的气急,“大爷,不过是个西贝货。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难道还不清楚?穿了男人的衣裳,就真把自己当男人了?就可以跟男人搂搂抱抱了?”
林靖听了这“跟男人楼楼抱抱”,好悬没有笑出声来,不管别的,自己才多大啊?
不过,这出戏,按着这个戏路唱,就对了!
015麻布口袋
看着赖二家的越气急,林靖心中就越发大定。
话说回来,林靖其实并不知道,贾敏去世时,荣国府是怎么办的,来没来人,来的又是谁。只是,不管是来的什么人,林靖都要防着赖二家的把信儿捎回去。
所以,前些日子,她会跟赖二家的说荣国府派哪位主子来的话。
若来的是主子,倒还罢了。若不是,眼前这婆子必被挑起心火:可见是荣国府对这位仙逝的姑奶奶不看重了,不然,一个“庶子”都想到的,那头怎么会想不到?况且,林靖还点播了几句姑嫂之话,定能引得这位忠心奶娘往歪里想。这样,如何能让眼前这婆子放心把这秘密告诉来人?
当然,来的是贾琏,就更好了。想着前些天的那几句铺垫,还有那日试探到的贾敏姑嫂之间的亲厚,以及刚刚在门口的表演,林靖心中冷笑,继续加把力。
于是,林靖微微低了头,而脸上也微微羞红了,只是,这可不是心中带愧的那种,反而是微带喜色?
赖二家的看着眼前人,更是恼怒,小贱种,还真是小贱种!电光火石之间,赖二家的自以为了悟了,怪不得要打听琏二爷的喜好,又甚至探听荣国府的事情,还口口声声要把那秘密告知荣国府里的掌权人,原来,用意在此啊!
这个贱种,根本是想着法子要恢复她的女儿身,还自以为是的去谋个好人家!
试想,她今日如此跟个爷们儿在大门口拉拉扯扯,外人不知道且不去论了,可荣国府里的主子知道了她原是个姑娘,那会如何?
还会跟自己原先设想的,只是拿捏着小贱种的把柄?怕是,保不准就想头多了吧?
毕竟,易钗而弁,可是大不韪。老太太为了先去的女儿,估计不会怎么样。可那二太太呢?林府的庶女,给荣国府公子作妾,倒也使得了。
而且,这样可以大大扫一下太太的脸面,还显示二太太她自己个儿的行事大度菩萨心肠:你看看,出了嫁的姑太太作了什么造孽的事情,把好好的一个姑娘充作小子,说不得了,配给琏二做个妾,也算是全了林府的颜面,不然一个姑娘家跟个男子在大门口拉拉扯扯的,可是玷污门楣啊。
虽然,这个姑娘,才八岁!可这又怎么啦,养几年再接过门就得了,只要把这巴掌先打上去,才是正理!
二太太如真那样做了,不光打了太太的脸,更打了林府的脸。赖二家的再想到太太在世时,跟娘家史太君商量的事情,更是觉得,如果事成了,连大姑娘,将来在荣国府都抬不起来头了。
赖二家的眼睛眯了起来,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这“庶子”的秘密,一定不能走漏了。二太太现在在荣国府当家,所以,来的这些奴仆下人,一个都保不准。算了吧,还是日后自己当面告呈老太太吧。
至于琏二爷,赖二家的想都没想。
再打量了眼前的林靖,赖二家的不由心里冷笑,要不是留着这贱种还有大作为,她都忍不住了。“我劝大爷,还是想着如何好好侍奉老爷,如何照顾好大姑娘才好。其它的什么,还是少作打算。”说着,压低声音恶狠狠的说道,“你真以为我收拾不了你?有些想头,要看有没有命活着。”
成功的看见林靖脸色发白,赖二家的才大声道:“不过,咱们林府跟荣国府亲厚着呢,咱们府的大爷,跟荣国府将来袭爵的琏二爷,也是该亲厚些的。”
赖二家的字字咬住“大爷”,却不知面色发白的林靖,心里已经笑开了花。
蔫头耷脑的送走气势强悍的管家婆子,林靖一边高兴,一边摇头,赖二家的是个精明的,也正因为她的精明,才让自己有机可乘。看看,有时候自以为思维缜密,自以为得计,也不见得是个好事啊!难得糊涂,关键而正确的糊涂,才更是难得!
同时,又告诫着自己,别太自以为是。这,对别人是本书,对自己而言,可是个真实的世界。就算那本书,也只能作为借鉴,而不是人生的攻略。
结下来的日子,更是忙乱了。太太娘家来了人,停灵的日子也够了,就要发丧了。这回,可跟白姨娘那回不一样。老爷林如海因为官身,无法送贾敏灵柩回祖籍落土为安,而林靖这个儿子,却必须这样做。而这样做了,也更拔高了林靖的身份。
于是,林靖摔了瓦盆,手持着哭丧棒,在一片满天飞舞的纸钱和哀乐响鞭中,紧跟在持白幡的下人身后,踏出了林府正门。紧跟在她身后的,是贾敏的棺木。
黛玉也要跟着扶灵,只是她的病还缠绵着,又是如此的伤心之旅,如何使得?林如海只是摇头不允,赖二家的又是死劝活劝。小姑娘只能如杜鹃啼血般声声哀哭,目送着她娘的棺木别太抬出去。
贾琏作为娘家送葬人,跟在了灵柩的左右,一起上了路。
扬州之于姑苏,在林靖原先的认识中,并不算太远。可这一路,林靖却十分的辛苦。
作为送葬的孝子,每日她早起要磕头上香,跪请灵车上路,晚上也要烧纸哭丧守着灵柩,路途中,还要时不时地在别人的提示下嚎上两嗓子,举着哭丧棒等等,简直就没有什么停歇的时候。这天天如此,林靖的嗓子,也开始发毛倒刺了。
而吃食上,因为是孝期,也只能吃素。因为在路途中不方便,仆从也不上心仔细,也就是顿顿青菜豆腐。林靖一天折腾下来,累得就不想吃饭,在看着这白寥寥的青菜豆腐,这口味,比起高?f寺可差远了,就更没有胃口了。虽然想着要让人准备些可口的饭菜,可现在是什么情况?如真这样做了,怕是等不到下一顿,就要传出林靖许多不好的说法了,什么于送葬途中贪恋口腹之欲、全无哀思等等这类的话,说不定还有一顶不孝的帽子。林靖在高?f寺养得红润的脸蛋子,也开始泛黄。
这一日晚宿,林靖在化完纸钱回到屋里,还来不及躺下喘口气,就听见有人敲门,“靖兄弟,可容我进屋一聊?”
听得出来,门外是贾琏。
虽然在这人刚到林府那一日,林靖表现得异常亲热,可在林靖达到目的后,林靖就失去了继续跟这人做戏的精神头,两人之间倒是不咸不淡的了。反倒是赖二家的认为自己放出的狠话见效,每每见了林靖,面上的恭敬总也遮不住骨子里的轻蔑不屑。
只是,这会儿,这人是干什么来了?
人家找上来了,林靖就是再累,也只能起来迎接。
这一路,贾琏倒是没怎么消瘦,想是刚刚梳洗换了衣裳,连路上的风尘也尽去了,看上去还是挺有神采的。
请人入内,分宾主落座,林靖再要寒暄一两句,倒是贾琏直接切入正题,“虽说姑太太仙逝,你这个做孝子的,心里难受,可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子啊。这一路劳顿,本就折腾人,你若再这般只顾伤心,茶饭不思,可怎么顶得住?”
林靖愣了愣,她知道贾琏在荣国府是打理杂务的,应该是个玲珑人,想来,把那些下人的怠慢,自己的苦衷,都看在了眼里,可没想到这人这么会说话。
见林靖发愣,贾琏微微笑了笑,又接着说道,“我刚才让人去吩咐厨子随便整治了几盘素斋,可自己一个人用也无味,靖兄弟就当是可怜可怜我,陪着你琏二哥一起用可好?”
正说着,就听见小二敲门,说是客官吩咐的素斋已经得了云云。贾琏忙让人送进来。小二忙带着一个伙计,把菜上了桌子,说了声客官慢用,才退出去。
林靖看了看桌子上,四个冷盆,一碟四喜烤夫,一碟马兰香干,一碟青豆烤酥,一碟八珍素鸭,四个热炒,八宝上素,五珍烩塘菜,清炒双菇,油焖嫩笋,一大碗莼菜清汤,两碗香米饭,把张桌子摆得满腾腾的。
趁着林靖发愣,贾琏把人拉到桌边按坐了下去,等林靖警觉,手中已经被塞了碗米饭了。
林靖只是累过头了,又被那些青菜烧豆腐、豆腐烧青菜弄倒了胃口,这会儿被这色香俱全的小菜勾起了馋虫,在贾琏的劝让下,结结实实的吃了一顿。到了最后,贾琏倒是担心这孩子吃过头伤身了。
而后几天,每到吃饭,贾琏总是找林靖陪吃。不光如此,白天还让他的小厮兴儿给林靖送水过来,这水,甜丝丝的,加了蜂蜜,润喉。
而有一日晚上,还偷偷的让旺儿送了几套细麻中衣,还隐晦的表示,虽然是披麻戴孝,但内里贴身的,细麻的就好。再若还是磨得疼,只要说个话,他给去弄棉布的,偷偷穿在里头就好。
后世虽然都叫嚣着全麻等天然织物是好东西,可古代这披麻戴孝,用的可是粗麻,就是贴身穿着粗麻布袋或编织袋之类的东西,绝对磨砺肉/体。林靖身上早已磨得发疼。这会儿看着这几套中衣,倒是有点儿怔愣。
016思量不周
以前细读红楼,对于贾琏这个人物,林靖并不喜欢,可也不是很厌恶。这人,就是个典型的纨绔,好色,爱玩,花天酒地,吃喝嫖赌,样样在行,可也算不上游手好闲,荣国府里大大小小的对外事务,好像都是靠着此人的,也算是能干的。
这样的纨绔,比起那些强/奸的,撞人不死还要反复碾压的,等等诸如此类的,可是好多了。
林靖对于这人的印象,也就如此了。无所谓好坏,当然,林靖利用起来也毫不手软。
只是现在,林靖看着眼前的细麻中衣,摇了摇头,着手开始换了起来,想那么多干啥,管他是仅仅出于怜悯,还是另有目的,别人对自己的好,那就受着,日后再还了就行了。若是利用自己,那且看以后可能的得失,到时候再说。
且不说这这一日日的如何赶路,到了地头噢是如何祭祖,如何烧埋,而后又如何回扬州,只是当林靖等一再次出现在赖二家的面前时,赖二家的头上的青筋直跳。因为,现在那个小贱种跟琏二爷关系甚是融洽,这个,好像还是她上次所说的,林府的大爷改和荣国府的琏二爷亲厚些。
不管如何,现在林靖是林府的大爷,虽然林府外有大管家林安等人,内有太太奶娘赖二家的,但大爷总是大爷,挂了这个名头,总要虚应点事情的,在林如海跟前走动的也多了。
林如海现在根本没缓过气儿来,除了埋首公务外,则日日独宿书房,点着孤灯听着残更到天明。
不过,林靖也发现,要是说,以前的林如海对自己是漠视的话,那现在,林如海虽时常看着自己,可那眼神中时不时冒出的厌恶,也够刺目的。
其实,若不是自身立场问题,林靖还是很佩服林如海的,在这个三妻四妾的社会中,能专情如此,不容易。
不过,因为那些心照不宣的原因,林如海对林靖倒是看重起来。这首先表现在,林如海开始关心林靖的学业了。
原先贾敏为林靖请过夫子。只是为了演戏,林靖跟着着个夫子吃足了苦头。当然估计那位夫子也挺吐血的。林靖去高?f寺那会儿,老夫子主动请辞了。
现在,林如海要给林靖好好找位老师教起来。在他看来,林家子弟三岁开蒙,可林靖已经八岁了,以前学的那些,说是开蒙,他都觉得脸红,现在开始已经有些晚了,听说林靖又很愚笨,所以,他根本不抱什么指望。只是,不管如何,还是得找个好老师的。
但这也不是说找就找得着的,还得慢慢寻访。只是林靖又不能在耽误了。其实,林如海也蛮可以自己教的。可他公务繁忙,心里又惦记着亡妻,也不太愿意多看这儿子,所以根本没这个意思。好在,先前给黛玉请的那位西席,倒是有才学的。
想起黛玉,林如海的心就疼不过来,再又想起亡妻的嘱托,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正叹气间,就听见书房外头有人声:“老爷,大爷来了。”
这些日子,林靖是每日过来给林如海早晚请安,嘘寒问暖,持箸劝食,等等等等。林如海既然要表现出父亲样子来,那她也要当个孝顺儿子摆摆。
只是这次,却是林如海找林靖过来的。
林靖躬着身子在书房门口停着仆人的通传,才在一声“进来”声中踏了进去。行礼后,林如海也不管林靖还在当间站着,只是说着今次的正题,“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该在学业上用用心了,整日游手好闲的,像个什么样子!”
林靖一听,真有种“瞌睡有人递枕头”的感觉,原先她还想着怎么整这个事情呢,还想着,是不是要学高玉宝大声疾呼“我要读书”。
这会儿,林靖马上低头认错,“老爷教训的是。”
“哼!太太原给你请了位先生,只是你,罢,罢,不提也罢,每每想着,我都感觉脸红。你也算是出了名了。我还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能忍受得了你的老师。明日起你先奉了贾先生为师,认识些字,只求你不做个睁眼瞎就好。”
贾先生?林靖打了个格楞,马上反应过来了,莫不是黛玉的西席,贾雨村?
林靖的心脏不由得提了一下。这个人在红楼中虽才一两个章节,却刻画的相当入骨,给林靖的印象是,忘恩负义,阴狠小人。错判葫芦案什么的这个就不提了,只看他对那个门子的做法,就可见一斑。那门子可是提点了他“护官符”,又给他出主意,可他判案后,反手就把那门子给收拾了,以解后患。
这样的人,林靖可不想多有牵连。古人最重天地君亲师,若拜了这师,还如何撇清?
“贾先生?那不是大姑娘的老师吗?这。。。。。。”
还没等林靖说完,林如海先发怒了,“哼!黛玉的老师又如何?黛玉比你聪慧何止千倍百倍。别人没挑你,你倒先挑起别人了!”
得,这下弄拧了。林靖忙躬声道:“老爷息怒。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儿子只是想说,贾先生若教导我的话,那大故娘怎么办。难道说,以后我和大姑娘一起上学?可大姑娘的学识比我高不知道多少呢,这样,岂不是拖累她了?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大姑娘心里难受又在病着,若再知道贾先生开始教导我,她若误会了,岂不是心里更难受?儿子虽然蠢笨,可也知道爱护妹妹,怎么能让大姑娘受委屈呢?”
这个说法,倒是很让林如海满意。他毕竟是男子,一时头上竟没想到这个。林如海点点头,看了看林靖,这小子,虽然蠢笨,倒还能体贴人,想来,黛玉以后,也少不了他的扶持。那就再看看吧。
“那拜师之事先缓缓。只是,你倒是可以去请教一二。”
两人正说着呢,门外就听人说,琏二爷来了。
“快快有请。”林如海对着个内侄子,倒是比对林靖好上百十倍不止。
贾琏入内,请安,被赐座。托他的福,林如海倒也不能就这样让林靖一直站着,林靖也就捞了个座儿。贾琏眼光闪烁,把这些都看进眼里。
奉了茶,寒暄了两句,贾琏才道明来意。一来,是大事已了,贾琏也出来日久了,该回去了。二来嘛,贾琏放下茶盏,“来的时候,府里老太太就说,着实惦记着外孙子外孙女,想跟姑父您商量下,暂时接到她老人家身边伴着。一来,慰籍她老人家思女之痛,二来,以解表弟表妹们的失恃之痛。”
咦?林靖一直只想着黛玉的北上,没想到这事情,还有她的份。
林靖看着林如海,只见他皱着个眉,微微叹了声气,脸上现出不舍之意,只是,也没有说话。
此时,可没林靖说话的份儿,可她不想去荣国府,也顾不得什么了,马上站起来,冲着贾琏一作揖道:“多谢老太太惦记。论理,这没我说话的份儿,只是,有些事还请琏二哥体谅一二。”
“老太太的厚爱,靖感激不尽。只是,嫡母仙逝,做人子女的,原该在家中守孝,怎么能带着孝去亲戚家呢?二来,老爷膝下之有我跟妹妹,我们又怎么能忍心离开,让老爷独守孤寂悲凉?三来,老爷也是有些春秋了,为人子女的,当然要在跟前服侍尽孝的。”
“这……”
林靖搬出孝道伦理,贾琏倒也没什么话好说。
“没规矩!”此时,林如海也开腔了,先呵斥了林靖,才转头看向贾琏,道:“让这两孩子替他们母亲去岳母大人膝前尽孝,确实是个正理。只是,我也老了,竟也舍不得他们。这事情,还请琏儿替我在岳母大人面前告罪。”
这下子,反倒是贾琏有些局促了。来之前,他就得知,那位仙逝的姑姑给府里老太太捎了信儿,把自己的独女托付给老太太了。所以说是暂时,可多半是不回来了,至于那将来,大家虽然都不说,可也都明白怎么回事。而这个庶子,是临出发前,老太太关照的。
可他着实想不到,林如海竟然不同意,难道这事,他们没商量好?
可不管他们商没商良好,这林靖搬出的那话,着实让人无法反对。而林姑父那话,也太直接了,再说下去,他倒成了抢人子女的大恶人了。
罢,罢,去与不去,又于自己何干?就算是日后,那也是二房那里的事情,何必自己在这儿作恶人呢?顶多回去挨顿说头,说是办事不利罢了。
一想到辛辛苦苦跑一次,风里来雨里去的,还要被教训,贾琏就有些消沉。这会儿,也懒得多说,省得吃力不讨好,索性站起来作了个长揖,道:“倒是我思量不周了。还请姑父原谅。”
直到回了房,林靖都没回过味来,这事,怎么这么简单?真的?
而贾琏爷说得挺有意思的,思量不周,谁的?
017跣足散发
林靖站在码头上,目送着贾琏的船慢慢驶开,才意识到,贾琏,真的走了,黛玉,还留在林府。
这不真实!
贾敏的丧事办完了,荣国府的人也走了,虽然对于林如海和黛玉等人来说,伤心还是延续着,林府的生活也改变了许多,但在这日出日落循环中,日子就这么积蓄了,也渐渐形成了新的模式。除了老爷到衙门公务、一应下人采买等事外,林府大门紧闭,林府众人也不太外出了。
其他人还好些,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只一人心情十分郁结,哪怕时时外出,寄情于瘦西湖等处的秀丽景色,也无法排解他的郁结。此人,正是黛玉的老师,林府的西席,贾雨村。
贾雨村并不是林府的奴才,所以并不需要守制,可他还是个西席,也不能在东家大恼的期间无所顾忌的寻欢作乐。而他的女学生还在病中,所以他也实在闲得发霉,只能靠这时不时地出游来消磨时光。
而这些,还不是贾雨村最郁结的。真正让他难受的,还是在东家对他的态度上头。
前些日子,林府老爷林如海曾与他作谈,闲话间再一次试探了他的学问,也话里话外的说了府上大爷品性醇厚等话。
贾雨村久居林府,如何没听闻过这位大爷,虽然确实纯孝可也是块朽木,只是,东家为何会提起呢?
贾雨村是做过官的,对于官场上话说一句留三句的做派相当熟悉,揣摩一番,就明白东家所为是何了。
说实话,贾雨村对于自己原先那份活儿是不太如意的。虽然,林大人和夫人对那位掌珠是百般疼爱,还延请老师,把那女孩儿当成女公子教养,而自己那位女弟子也是聪慧异常。可再怎么样,女孩子,也就是女孩子。
自己再怎么费心教导,自己这位女弟子也无法举业,无法名达天听,自己也无法因教导出什么状元探花而出名,更不会有什么进士弟子让自己借力。
而那女弟子学的再好,也只图添日后的闺房之乐罢了。
哼,闺房之乐!想想自己自幼埋首哭读,所作下的学问,却派如此用场,真真是有辱斯文!
可自己落魄至斯,却又实实在在需要这份活儿。有辱斯文,总比填不饱肚子好。况再怎么着,东家还是兰台寺大夫,巡盐御史,自己也算是出入官家,活计也不费心,总比做盐商或乡绅的西席好上许多。
可现如今,贾雨村却发现一大契机在跟前。林静,虽然他听说这孩子蠢笨,可却是这林府的大爷,林大人唯一的儿子。林大人原先或许不怎么管他,可如今,看来还是对儿子挺上心的。列侯的后代,老子的官也做得大,那孩子日后能差得了?就算是举业不顺当,可这林大人完全可以为他捐个官谋个实缺啊。
若自己收了这个弟子,以现如今尊师重道的纲常,再听说这孩子品性不差,那日后,自己还不能借番谋划?再怎么不济,总比交个只能在内院的女子强,况,这女弟子再大些年岁,就是作为老师的自己,也得避嫌的。
所以说,当贾雨村琢磨出林如海的意思后,心中狂喜,恨不得马上表白心迹。可,毕竟混迹官场,知道有些事情得端着,省得叫人看轻了自己,进而更怀疑自己的品性,所以硬生生憋住了。
只是,在言语上,贾雨村把林靖夸了又夸,字字句句在林靖的品性的纯孝上打转。当然,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也没有完全回避资质的问题,委婉地说着,自己更看重品性的高低。
贾雨村认为自己的意思表露的够明白了,而如今那位女弟子病着,自己闲着,府里也忙妥当了,想来不日,林大人就要让林靖拜自己为师了,所以很是摩拳擦掌了一番,还仔细理了理书,为教导林靖整理了份章程。
可没想到,这些日子过去了,林大人根本没提那个茬。而那位大爷,日日出入林大人书房,听说林大人繁忙中还要指点着那孩子。
贾雨村犯思忖了,难道是当初自己领会错了意思?又或是自己哪里说错了?反复琢磨那日之事,贾雨村发现,不能够啊!
那,是林大人疏漏了?
贾雨村为自己找着理由,又想着法子怎么提醒下林大人。只说是不可能的,所以贾雨村琢磨一番,就开始频繁出府了。希望以此来吸引人注意,进而让人在林大人面前提起自己。
能让林大人听到自己的名字,又发现自己闲得发慌了,这不是变相的提醒,是什么?
可惜,更加让贾雨村郁结的,还就是这些,林大人那边,完全没有反应啊!
这一下,贾雨村为自己找的理由也被他自己戳破了。
这一日,贾雨村又在外头晃荡了半天,接近黄昏才会林府。心里不痛快,贾雨村酒喝了几杯淡酒,只是还记得林府的情况,并未多喝。只是才从瘦西湖边上靠岸下船,走了几步,就被人撞上了。
撞他的,是两个半大小子,一个手里还提着个打酒的小篓儿,只是里头的酒都撒了,他的衣摆上也沾了不少。这些还算上什么,其中一人还踩阿了他脚上。
这会儿那两个小子手足无措的看着他,一连声地对不起,又是作揖又是告饶,眼看都要哭出来了。
贾雨村倒是很想发场邪火,出出连日的郁气,只是发现有些人往此处张望,而那舟子也正看着呢。别的人看,也就罢了,这舟子这些日子可是跟他攀谈过的,知道他是林府西席。若为发几句闲气,让认识自己的人对自己指指点点,那就不好了,也不像他读书人的样子。
贾雨村只得强压了火气,还连声说没事没事。他这和蔼的样子,倒是让那两小子安心了。只是,这俩小伙子倒也不坏,说是踩伤了先生的脚,一定要送先生回去云云。
贾雨村推托不得,再加上满身的酒气和一跳一跳发疼的脚丫子,就点头了。那俩少年人花了五个铜板雇了辆光板车,说是送贾雨村回去。
一路上,那俩孩子没有一开始的害怕,又看着贾雨村和蔼,这话就多起来了。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林府。
一个孩子说,林府这些日子给他们大爷满世界找老师呢,也不知道到底要找什么样的,才能让林老爷满意,看来,那林家大爷,很受林老爷看重阿。
别人倒还罢了,贾雨村听了,直觉得像是被一个巴掌狠狠的甩在自己脸上。他做的那些准备,更是明晃晃的在嘲笑自己。原来,一直是自己在自欺欺人,还自取其辱了。
那俩小孩儿还在嘀咕着这些白话,其中一个说道:“不能够吧?不是听说林府早已经有位西席了?”
那个先说话的白了他一眼,“那只是林府大姑娘的老师。一个教女子的,怎么能教导得了人林府大爷?”
“咦?不是听说那位西席,挺有学问的吗?”
“哼,他若真有学问,人家林老爷怎么不让他做那独苗的老师。要不,就是这人品性有问题。哎,我听说,那位原先是做官的,后因为那品性原因,被贬了。听说,林老爷是个刚正的,定是看不起这样的人的。”
贾雨村听他们东一句西一句说的让自己真是无地自容,只觉得读书人的清高,读书人的尊严,都别人剥下来,放在泥里使劲踩。
只是为了不露馅,贾雨村强忍着。等快到林府时,忙叫了停车,然后下来,也不肯让人再送了。那俩小子好说歹说,贾雨村只是不听。最后,那俩人也只能无言的走开了。临走,还又给贾雨村一萝儿高帽子。
贾雨村强压着自己的情绪,快走了几步,才来到林府门前。
叫开了门,那看门的看贾雨村走路晃晃唧唧的,又是满身的酒气,只以为这位贾先生在外头寻欢作乐呢,当下就变了脸。自己府上还在孝期,这人就醉醺醺的回来了,还懂不懂礼法规矩啊?当下,也不给贾雨村面子,指桑骂槐的骂了几句。
贾雨村见一个粗鄙下仆都敢指责自己,心里不痛快到了极点,原来还真没人把自己当回事!
一时间,连日来的情绪激荡着贾雨村,今日又听了这许许多多的话,实在是叔叔还能忍,婶婶忍不住了。仆从都是能揣摩出主子的意思的,仆从敢如此对自己,看来主子也该是这个态度。罢罢,此处对自己轻贱如斯,自己还留着干啥?难道还要人家开口赶人吗?
贾雨村自以为想明白了,哈哈长笑了两声,就自顾自的往自己住处跑去,打定主意要离开了。
贾雨村吃了几杯酒,现在情绪激昂,也不管什么,只是大步朝前。而这样越走越快,自觉有几分魏晋名士的做派,虽没有跣足散发,可也觉得差不了多少。
就这么偶发狂态,也没怎么看路,就跟人撞上了。
(今天,真是心不定~~祝,平安!)
018办成铁案
只听“啊唷”一声,小童的嗓子,贾雨村才发现,他撞上了大爷,林靖。
一大一小,贾雨村冲劲又大,当下把林靖撞了个屁墩儿。贾雨村狂劲虽才上来,可眼前如此,却只能嘎然而止,不上不下的吊着,心中有着尴尬,脸上带着不屑,行动上却弯下了腰要扶起这小孩儿,思想上更是作好了被说两句的准备。
可林靖却像没事人似的,就着贾雨村的手麻利的站了起来,敦厚地笑着招呼,“贾先生回来啦。”
贾雨村再怎么有着各色想法带着各种情绪,听着招呼,也只能抱歉道:“是。贾某一时无状,倒是冲撞了大爷,还请大爷见谅则个。”
林靖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说到:“贾先生哪里话来。我也没看见你。”
说了两三句话,两人就此分开各走各的路。只是贾雨村狂劲已泄,脚指头好像又觉得疼了,而且刚刚那一下,林靖坐了个屁墩儿,贾雨村也撞得不轻。
才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林靖道:“贾先生等等。”
林靖三两步赶上来,满脸愧疚的看着贾雨村道:“刚刚撞狠了吧?要不,给先生请个大夫瞧瞧?”
这就要请大夫?贾雨村哪肯啊。互相劝说了几句,小孩子顺从了成人的意思,只是成人也作了些让步,让林大爷送贾先生回房。
贾雨村才觉得自己被人轻贱,对林靖的行为倒是有点儿窝心。回了房,看着林靖为自己张罗,心里一冲动,忽然问道:“您觉得我学问怎么样?”
林靖就是愣上一愣,然后换上一副羞赧之色,“这个,我不太懂。”才说了,又怕人误会,忙忙的加上几句,“不过,我听老爷说,贾先生的学问自是极好的。我原也想请教先生的,只是,”说到这儿,忙又顿住,一副懊恼失言的样子。
脑补,这是后世发明的词语。只是这古代,虽没有脑补这说法,可这种行为,却是非常发达的,甚至于后世人可能根本及不上一二,那可是古代读书人做官人的基本技能。
其实,林靖什么也没说,原想来请教的,只是……这话可以接“林靖没得空儿”,也可以接“贾雨村不在”,等等等等。
可是,贾雨村因着连日的郁结,今日的所闻所想,偏偏在他心里接了句“老爷不允”。不然呢?不是放着自己不用,还在外头找老师吗?这一下,更是坚定了林如海不待见他的想法。就连那日林如海跟他的闲话,也解释成另一种意思:
林如海想通过他来推测其他饱学鸿儒的想法。毕竟,林靖驽钝的名声在外了。林如海怕冒然求到别人门上,人家不给脸面。而自己说的那些“重品性更甚于资质”的话,想必让林如海满意了吧?
只是在想到自己那日话里话外透露出的意思,那种强压着的欣喜,就臊得没处躲藏,恨不得找个地洞埋了自己。
这样想着,又忍不住想林如海还不知如何在心中鄙夷着自己,就恨不得死过去。
“贾先生,贾先生,你还好吧?真的不用请大夫?”林靖在一边担心的叫着。
贾雨村被叫回了魂,看着林靖满脸的担心,鬼使神差地说道:“不日,贾某准备向令尊请辞了。”
林靖听了,挑了挑眉,虽然惊讶,但也不是非常厉害。贾雨村心里一沉,看来,连小孩子都明白阿。
默然片刻,林靖竟不去劝解挽留一二,反倒是说到:“贾先生是大才。留在我家,确实是屈才了。我虽然舍不得贾先生,可也不能只顾着我家。我看,贾先生他日定会腾飞的。老爷那儿若要我帮忙劝说的,我一定鼎力相助。”
贾雨村这会儿心里既是臊得慌,又有些空落落的没底,可对着林靖那张佩服的脸,又有些骄傲,看,还是有识货的。对于林靖这孩子,真是横看竖看都顺眼,再想起刚刚这孩子不懂就说不懂,哎,这品性也没话说阿。只是,可惜啊!
想着可惜,又不免想到林如海对自己的轻视,贾雨村现在的情绪,还真如一盘轧带的磁带、跳针的唱片,反复循环着,一时半会儿是跳不出来了。
林靖把这些收入眼底,也没心思再多费功夫陪他了,告辞离去。
只等走了很远,林靖才长长的出了口气,揉了揉刚刚高难度表演的面部肌肉。
贾雨村这种人,林靖是怎么也不想跟他搭边儿。
想想书中林如海给这人写了信推荐给贾政的,贾政给了方便,林如海就欠了荣国府个人情了。而贾政还跟着人连了宗,想来也是看在了林如海的面子上。若自己不做些什么,按着原著,没准这些事情还会发生,三方势必搅合在一起了。
原著那是因为林家死绝了,看不出这贾雨村对林家到底能有啥影响。可现在还有自己呢,谁知道日后,因林如海推荐贾政帮忙起复的这个人,会带给自己什么。这人是个阴险小人,林靖可不想有什么脏的臭的带累自己!
还有,更重要的是,林靖不想林府欠荣国府人情。对于那个原著中破败的家族、阴暗的大宅门,林靖并不想去做上帝或者超人。自然,也就是能离多远就多远,不能离远,制造机会也要离远点,怎么能因一个小人被拉得更紧了呢?
不过,林靖倒也没人为,自己这么一搅合,就没了错判葫芦案,拯救了香菱,没了贾判,还有张判、王判、赵判。。。。等等等等,估计只要不是个耿直的,冯渊家就赢不了。退一步说,就算是赢了,冯渊早已死了,对于这个导火线香菱,在冯家能讨得了好?
当然,现在,林靖并没有想那些遥远的事情,她只是在想,原本以为还要再费些手脚,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成了?
就算贾雨村想反悔,可自己的那些话,却是堵住了贾雨村的退路。哼,小爷我的捧赞,岂是那么容易得的?虽然恶心了自己一把,可想到效用,还是值得的。
不过,若是林如海为了疼爱黛玉,使劲儿留人的话。。。。。。
哼,那我就先使劲地砸实一下,让这事成了铁案!
林靖心情很好的回到自己的住处。现如今,林靖已经不住在正院的西厢了,有了自己单独的一个小院子。因地方的扩大,下人也更多了。当然,这些下人,还是由奶娘冯妈妈统管着。哦,还有大丫环诗影。
原本,这两人虽都是贾敏心腹,只是一个是中年婆子,更能跟赖二家的说到一起,一个是太太贴身丫头,还时不时去贾敏跟前回话,所以这两人不分伯仲。
可现在,明显是冯婆子的声音更大些。
林靖回了屋,还不等冯婆子盘问今儿怎么这么晚的话,就对着诗影道:“姐姐,我想求你件事儿。”
诗影脸上没什么表示,只是暗暗看了看冯婆子,抢在她出声前接话道:“可当不起大爷的请,有事儿您吩咐。”话说得很规矩,可脸上却没现出来。
林靖哪会在乎这些,为难的看看左右。诗影会意,也没跟冯婆子对个眼神,就让人都退了。
屋里,这会儿只剩下了林靖等三人,林靖这才说道:“求姐姐,给我找些宽棉布来。”边说,边比划着长度宽度。
诗影犯着疑惑,“大爷要这些东西做甚?”
林靖扭捏了下子,才低语道:“我,我想缠在身上。”
诗影愣了愣,忽然变脸,怒气冲冲道:“大爷好享受。不知大爷,您还记不记得,您是在守孝啊?哼,才去了次姑苏,这内里都换成了细麻的了。怎么,现在连细麻的都嫌磨人,这都要缠上细棉布了?不知道老爷知道了,会说些什么。”
说着,竟是狠狠地瞪着林靖。
林靖满脸惶恐,忙分辩道:“不是,不是那个意思,诗影姐姐。虽然我现在还年纪小,我是怕,那个,长出来了。”
林靖语无伦次,涨红着脸,边说还边祈求地看着冯婆子。
冯婆子那可是中年婆子,与有些事情上,明白多了,这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看着还在气愤中并没有领悟过来的诗影,冷笑了声:“怨不得你诗影姐姐,她到底年纪轻呢。这事儿,大爷倒是提得好。嗯,现在虽然早着呢,只是这事赶早不赶晚。现在先用宽布条勒着了,日后,就长不起来了。”
诗影一下子还是没明白过来,疑惑地看向冯婆子。冯婆子指了指诗影的胸脯,比划了一下。诗影马上明白过来,这脸,猛地红了起来。
冯婆子占了上风,更是不饶人,“这事要紧,等明儿我就跟赖妈妈说。你诗影姐姐没别的意思,她只是想着守孝的规矩不能废。如今,你也是读书的,日后更是要守礼。”
这明着看,冯婆子是给诗影搭梯子,可这会儿,诗影最难接受的,就是冯婆子的梯子。这屋内的气氛,就有些尴尬。
林靖像是受不了这尴尬,又像是给诗影解围,忙说到:“是。我知道诗影姐姐这是教我规矩呢。说到这个,我倒也有个疑问。。。。。。”
019全本戏落
林靖顺势问道:“太太仙去,老爷与我等做人子女的自不必说了,那府中家下之人呢?”
其实,在这个时代,子女为父母守孝那是必须的,妻子为丈夫也是要严守的,可丈夫的话,明着也是有礼度的,其实如何,就不能摊在台面上说了。而家里奴才是要披麻戴孝的,可饮食日常,却没有那么严了。下人躲着吃肉喝酒甚至行男女之事,也是常有的,只是面子上要做好,规矩不能乱,主家也睁只眼闭只眼。
林靖问的这个,那两个听着,就知道是给诗影台阶下。诗影也好声气地说些什么奴才守着本分于情于理的话,气氛总算是活络了。
林靖却像是松了口气,道:“原来如此,我说呢。于家下之人已是如此,那于客卿之流,那就更不必说了。”
林靖这话说得相当轻,只是屋子里就这么三个人,还凑在一块儿,那两个自然是听见了。
那两个就僵了僵,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某个人某件事,心里有些不舒坦。其实,这些内宅的娘儿们,不比后世的现代女性,这些娘儿们大多一生就在这么大的地方打转,看到的听到的,就这么大的地方,对这点大地方上发生的事情,自然而然是会关注,会用放大镜看看清楚,也特别会挑刺儿,更特别会讲究面子上的光彩。或许是,只有事事让人挑不出错儿,面子上就能特别光彩。
贾雨村寄情山水,本身并不违礼法,就是林如海也不好说什么。可在冯婆子诗影等人看来,太太才没了,姑娘还病着,这位贾先生就像没事人似的三天两头往外跑,未免太不把姑娘当回事了。这会儿被林靖“无意”提及,自然心头不舒服了。
不过,冯婆子到底是经过事情的,马上就抓住件事情把话题转开去,“话说回来,大爷,您先头去哪儿了?倒叫那几个小丫头们好找。”
这会回儿诗影也顾不得刚刚才跟冯婆子别苗头了,也马上附和道:“是啊,那几个腿都跑细了,生生就没找着。您也别嫌弃您奶娘和我行动爱管着您,问这问那的,我倒是有心不问图省心呢,可万一老爷有事找您,这耽误了,大家都讨不了好。”
林靖像是被说得不好意思,脸上微微发红,道:“奶娘和诗影姐姐,你们别生气。我不是有意贪玩躲着人的。实在是碰上件急事了。”
当下,林靖语速略快,就讲起她刚刚的事情,说是原本只是随意逛逛的,哪想到一路贪眼就来到了二门外头,正碰上了刚刚回府的贾先生。贾先生喝了些酒,也不知怎么的就跟门上的拌了几句嘴,还不小心把自己撞了个跟头。然后,她发现贾先生行动有些尴尬,想着,那位先生,好歹还是姑娘的老师,自己算是替姑娘做弟子服侍一下老师也使得,就把贾先生给送回房了,又安顿好了,这才回来的。不成想,这就耽误了好多功夫,还得奶娘和姐姐担心了云云。
林靖只是平铺直叙的说这些事情,不故意夸张也不有益掩盖,语气上没有喜欢或厌恶,更没加上自己的主观。看着好似就事论事,其实更具有煽动性和引导性,别忘了,他们前头还在说规矩礼法呢。更别说,林靖还直说到了大姑娘。
林靖只是一路的说,像是完全没注意到那两个脸上的神色。可,其实,连冯婆子都压不住心火,脸上表情略带扭曲了。
好个贾雨村,连日往外头跑什么的就先不说了,今儿个还喝得醉醺醺的,就算他不用忌酒忌口,可也不能如此吧?
还有,好好个读书人,竟然跟门上的粗奴口角,这不是斯文扫地是什么?
这人,到底还体不体谅大姑娘呢?这不是把姑娘的脸面都丢了吗?大姑娘的老师如此行事,别人会怎么想?恐怕会鄙夷地想,这样的老师还能交出什么样的学生来!
嘶!姑娘的闺誉,可冒不得一丁点儿的险。可不能让这样的人,连累到了姑娘。
眼前这两人现在还哪有心思搭理林靖啊。两人默契的交换了下眼神,点了点头,冯婆子就冲着林靖道:“大爷做的很好,到底是当哥哥的。话说回来,现在还早呢,我这就去赖妈妈那儿,把果缠的事禀报一下,看她怎么说。”
林靖马上一脸感激道:“如此,烦劳奶娘了!”
冯婆子摆了摆手连声说着不碍事出去了,略带匆忙的脚步,却显示着她内心的焦急。看着冯婆子的背影,林靖这回,可真的是感激。
不过,赖二家的怕是不会只听一面之词的,七乘以上的可能,是会把今儿个当值的那个门房找去询问。那才更好呢。
林靖练了会儿字,再看看时辰差不多了,才去林如海那儿请安。这回,林靖发现,这位老爷的脸色,比之上午还要糟糕。本来每日请安时,林如海让林靖背诵些书,他也会考较一番,在给解释些书。可今日,林如海只是简单的挥挥手让林靖回去了。
到用晚饭时,冯婆子还没有回来。
林靖心情很好,就连胃口也好了。要不是怕漏出什么马脚来,她还想多吃半碗饭呢。
冯婆子是在饭后才回来的,她先前皱着的眉现在舒展着。林靖暗自点头,也不再管那些了,凝了神,开始用心炼字操心了。
倒是有件事得说一下,冯妈妈还真领了些白色细布回来了。
别了,我上一世傲人的70c!
从此,我将信春哥,希望还真能得永生!
林靖再次看到贾雨村,是隔了几日,在林如海的书房里。
那时,林如海正在给林靖讲《大学》上的某一篇某一句。外头有小斯回话:“老爷,贾先生求见。”
林如海听了这话,眉头微微蹙了蹙,让把人请进来。
贾雨村进来,虽然是向着林如海行礼,不过也没忘了看林靖。只是这背脊,下一秒,就挺得更直了。
那一日,贾雨村一时激愤,在林靖面前絮絮叨叨的掉了底。等第二天,他缓过劲儿来,倒还真生出几分后悔来了。只是他想着,那些话可是当着大爷林靖说的,他村已经把他自己给堵住了。
而现在看见林靖,那不自觉挺胸拔背的动作,更是昭告自己,言出必行!
贾雨村跟林如海寒暄了没几句,就提出了自己的请辞。
林如海深深叹了口气,道:“先生是有才的,自然心中是有大丘壑的。我若强留着你,倒显得我太自顾自了点儿。罢了,当以先生前程为重!”
贾雨村面上一下子飞红。原以为林如海还要挽留一下,两人来去这么两回,最后他走还是留,端看谁更客气。可没想到林如海连这样的面子功夫都不肯做!
大丘壑,前程!呵呵,小孩子不懂,只以为那有奔头。可以林如海做官如此,怎么能不知道,他一个被贬的,若无恰逢其时,哪来的前程?
当下再也坐不住了,“多谢林大人看重,既如此,贾某明日告辞了。”
再说了两句客气话,贾雨村就走了。
林如海看着那人故意挺得直直的背,出声吩咐道:“外头的,给林安传个话,让他去账房支三百两纹银,去送送贾先生。”
外头小厮忙应着要走,“慢,”林靖出声了。
“老爷,就别麻烦安伯了,您看,我去使不使得?顺便也替姑娘在恩师面前行礼。”
卖了别人还让别人替自己数钱,这是种高级技能。林靖不指望贾雨村能替自己数钱,可唱戏唱全套,还是要做的。
林靖带着三百两银子去的时候,贾雨村是相当的感动。虽然林靖说这银子是林如海给的,可书房才那么尴尬一次,贾雨村认定了林如海没有这么好心。就算是有,也是林靖给劝的。
贾雨村一时感概,道:“我有样东西给你。”说着,从书桌上找出一大叠纸,就是前些日子整理的那套章程,塞给林靖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我这儿也是白搁着。”
贾雨村终于离开了林府。府里也不再提起这个人了。
而林靖的老师,也终于寻访到了。这位先生姓钟,原是四大书院之一的白鹿洞书院的副山长,因年纪大了,耐不住烦劳,就辞了差事,回归扬州,打算归乡养老了。请到这位还真是不易,是通过林如海的同僚牵的线,那同僚,也是白鹿书院出身的。
名师已经请到了,也不用再顾忌哪个,林靖自然是开足马力学习了。她知道,她的时间,很紧很紧!
对于这些,府里那几个虽各有各的算盘,但都是乐见其成的。
林靖是起早贪黑的念书,每日还要练练身体,要让自己长个儿,却不能让某处长起来,自是相当忙碌。
这一日,林靖才从先生处归来,迎面看见了一群人。被让这先行的,却是才离开林府没几个月的人,荣国府的家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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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麻衣素手
那边的也看到了林靖,于是垂手在路边上侯着,等林靖走到跟前时,恭敬的叫着大爷。
林靖好脾气地点点头,眼神划过一众人后,在那几个荣国府的身上顿住了,“这几位妈妈不是咱们府的吧?不过,怎么看着这么亲切呢?”
如今的林靖在府里地位与往日已经大不相同,虽受着赖二家的等人辖制,可那也是极私密的事情。所以,现在她才发声儿,就马上有人拍马屁道:“大爷好眼力,这几位是亲戚家的,太太娘家荣国府的。”
“哦?”林靖像是才明白,态度马上更好上了几分,瞅着那几个婆子问着“贵府老太太可好”,“大老爷二老爷并太太们好”,“琏二哥哥可好”这类的口水问题。
等那几个婆子一一回了话,林靖竟然还关心起她们来了,又问了“多早会儿到的”,“几时出发的”,“路上可好走”之类的。
那几个原本只是三等仆妇,在荣国府里轻易不了主子的身,大多时候看着那些一二等的鼻孔眼出气,如今受到姑老爷独子这般的礼遇,就差点儿飘了起来,简直是问一答十,连林靖不曾问的都倒豆子似的往外说,还互相抢着话比着露脸。
听着这七嘴八舌的说话,林靖才明白,这几个,是荣国府里打发来接林黛玉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林如海已经点头了?上次不是已经明明回绝贾琏了?
林靖傍晚给林如海请安时,就顺势问了问这话题。倒不是她非得拯救谁,拯救世人,那是主的工作,她只想拯救自己。
“老爷,今儿个儿子碰到荣国府的几位妈妈了,说是来接大姑娘的。这事可是真的?”
林如海听林靖提起这话题颇有些不耐烦,但想到了什么,还是点头道:“啊。那府里的老太太捎了几回信了,说是想黛玉都想病了。”而后脸色一整,严厉地说道:“为人后辈的,怎可不顾尊长,只图自己痛快的?”
林靖听出这是借机敲打自己,忙站起来答了是。
林如海看着林靖这态度,颇为满意,脸色放柔了,道:“我也知道,你是疼爱妹妹。坐下吧。”
等林靖坐下了,林如海才接着道:“只是你光顾着不舍分离,却不想想,姑娘家,怎么可以没有女性尊长教导?你如今也是读书人,《大戴礼记》可曾读过?”
林靖才念多久的书?怎么可能看过那个?林如海自然又是一番说头,说林靖蠢笨,以为忸怩着手足儿女,就是孝悌了。岂不知,为人子为人兄长,所谓孝悌,不能拘泥在眼前,要分清楚何谓大孝大悌,等等等等。
看此情景,林靖就知道此事无法挽回。也看得出,这位林老爷难受舍不得,却拿自己当了个出气筒。
白白被一顿,林靖当然要郁闷的,可她也是很会调侃放松自己的,要不然,她早就憋屈死了。既然不可为,那就接受它,然后再想别的方法。
十日过后,林黛玉终究还是上了北上的船。
这回,林黛玉还是只带着雪雁和王奶娘。于这一点上,林靖觉得很不可思议。林黛玉啊,那是谁啊,林如海的心尖子啊。在府里,打个喷嚏就有七八只手关窗,还有七八只手递手帕子,更有七八只手倒茶。怎么就只带这两人?
只是,林靖也没多嘴。一个是林如海,一个是赖二家的,这两人可是真疼林黛玉的,他们决定的事情,哪有她多嘴的地方?她可不想上赶着被说,自己又不是m欠虐。
可是,林靖还是忍不住好奇。私底下,就问了问她现在的老师,山长钟先生。
说到这位钟先生,不得不说,林如海真用了心的。白鹿洞书院,那是个什么地方?是天下读书人都仰望尊崇的地方。硬要打比方,估计连清华北大都比不上,也就是剑桥牛津了。
可如今,类似剑桥的退休副校长,给一个省部级家的孩子做了私人教师。太牛了!
所以,林靖也算是师出名门了。想来,她那壳子的老爹谋划着,儿子蠢笨,那就弄个牛哄哄的背景,剑桥牛津的文凭买不到,那就请人家校长出个场,唱个戏,给这个蠢儿子镀层金。
有了这层金,那以后,这儿子的前程也就好办些,花个钱往哪个部门机关里塞进去就成了。哪怕是将来被人诟病,二十七岁的县委书记还是二十五岁的镇长,最起码,儿子的教育履历拿出来足够唬人!
可谁想到,这个蠢笨的林靖,在见到钟先生后,头就变圆了。
钟先生虽然是做学问的,可白鹿洞书院何其大,他做山长又要接触多少人?是以,于人情世故上,这位老者可是很通透的。跟那个传说中蠢得气跑了夫子的林靖接触了两三日后,钟先生心里直摇头,这哪是蠢?若他书院中的弟子个个蠢笨如斯,他做梦都要笑了。再一想到这弟子的身份,钟先生直叹气,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了?
看着这孩子,钟先生就格外怜惜了。
琢玉的,都希望能遇见块极佳的玉胚,日夜琢磨,成就佳品。做惯人老师的,也是如此。再加上怜惜这孩子的不容易,钟先生在林靖身上倒是放了十分心情。
而林靖,开始时,只是努力表现自己,想要打动这位先生,真正成为这位的弟子。当然,也免不了肚中的各种算计。可一段时日后,怎么会感受不到先生的善意。于是,倒是对自己唾弃了一番。再对着钟先生后,就是实情实意了,甚至把自己拿点儿小算盘都一一吐露了。
林靖在这世上没有亲人,就把这老师当成了亲人。而钟先生也不让林靖称他为老师了,磕了头敬了茶,做了林靖的师父。
这样你来我往,这两人之间,虽说是师徒,可比父子还亲。
林靖于黛玉的事情问了问师父,钟先生想了想,只说了句“死要面子活受罪”,就再也不多说了。
林靖琢磨了半天,大概猜出点儿什么,但不敢保证,谁让她不是古人,还没习惯这种脑回路的思考方式呢。
至于林如海说得什么礼记,那次钟先生就找出一本《大戴礼记.本命》,翻至某页上丢给了林靖。林靖一看,上书:
女有五不取:逆家子不取,乱家子不取,世有刑人不取,世有恶疾不取,丧妇长子不。
明白了,什么以孝道为先,根本是怕女儿嫁不出去嘛!怪不得跟自己说什么大孝大梯。
只是,林如海没想着要把黛玉配给宝玉?
黛玉走了以后,林如海还真茶饭不思了。林靖作为孝顺儿子,又开始辛苦的劝吃了。只是这一回,效果不大。林如海不怎么听得进不说,还经常皱着眉打量着林靖。这一次两次的,都把林靖给看毛了。就算是迁怒,好歹要有个底线好不好?
林靖倒也不怕林如海怎么了她,她现在可是他唯一的“儿子”,只要这个秘密守着,只要林如海没有新的儿子…..至于将来,林靖终将把这个秘密揭露在林如海面前,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步棋!
林靖不想老这么被迁怒着,也着实担心着林如海的身子,虽然书上说林如海还有段日子呢,可万一蝴蝶了呢?自己现在,对上如狼似虎的荣国府,是一点儿法子都没有的。
林靖没法子,只得让赖家婆子多想想招儿。如此一段时日后,林如海倒是渐渐缓过来了,不过,于正餐上倒还是不如意,只是点心多用了些。
林靖身边跟着个碧草,所以,对府内的杂谈还是颇为知晓的。这一回,就听碧草说了,说是,还是原本太太跟前的大丫鬟轻柳有本事,有个好手艺,做出来的点心,让老爷也挺赏脸的。
碧草还怕林靖不相信,把她在后厨的爹都祭出来了。说是她爹王二牛,噢,就是那个劈柴担水挑煤搬货的,亲眼看了,每日,这轻柳姑娘都去后厨亲自做点心,然后带走。有好事者远远跟着瞧了,每次都是去老爷书房的。等换回来的盘子,都是空的。
碧草一边说着,一边眯缝着眼睛,无比想往道:“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呢?要是奴婢能尝一块多好啊!不,半块,一小点儿就可以。”
林靖看着这姑娘,没怎么作声,这孩子,才是真正的幸福吧?
这事情没多久,林靖就有幸见证了林如海赏脸的实况。如此观摩后,才让林靖觉得,艺术,果然是起源于生活。穷摇奶奶,我再也不喷你了。
那日是腊八,林靖比往时早了些时辰,正在林如海的书房站着,习惯着老爷如洗脑般的训话呢。
林靖一边听着,一边心里暗催,指望这位老爷早点走完流程,她好去师父那儿陪着过节。
正听着呢,就听见外头有人声,说是轻柳姑娘来了。
林如海停住了训话,说了句:“进来吧”。
林靖看着门口。先是一只手,素白的,掀开了门口的棉帘子,尤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掀开的棉帘处,出现了大半个身子,一身素白色的麻衣。
021以毒攻毒
轻柳是贾敏贴身婢女中最得信的,又是长得最不起眼的,以前林靖还腹诽过,没准就是轻柳那长相,才让贾敏最看重她。
可这会儿就这么一抬手,低着头走进来,合着那一身的孝,啧啧,怪不得人说,若要俏一身孝呢,在加上这么安安静静的气韵,还真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却挠人心尖子的味道。
这丫鬟走进来,先是给林如海请安,眼扫过林靖也在,又是叫了声大爷,才把手上拎着的食盒放在桌上。
林靖盯着看着这丫鬟进来,又忙转眼去看她那老爹,却没想到正对上了一双隐有怒火的眼睛,不觉愣了愣,忙低下头,心中有些诧异,耳朵,却竖长了。
只听见轻柳回到:“老爷,今儿个腊八。奴婢赶早儿把这腊八粥送来,还请老爷多用些。”
林如海的声音有些冷,“先放那儿吧。”
“是。”轻柳答应着,只是手上动作并未没有停,掀开食盒,拿个小碗,从那一大窝粥盆里舀了一碗,“往年腊八,太太隔天就让咱们浸莲子花生红枣等物儿,早起五更不到就熬上了,得熬得那么稠稠粘粘的,放了冰糖,才让奴婢给您端上来。老爷,您爱吃红枣儿,却又不耐烦那个核儿。每次熬粥前,太太总是亲手把那枣核儿去了,才让下锅。每次看您用得香甜,太太就笑得舒心,却不管那手指头得养好些天。”
这人一边说着,一边端着碗凑到林如海跟前,“老爷,您还记得太太熬的腊八粥的味道吧?这味儿可正?”
原来不知不觉中,林如海已经端过那碗吃了起来。
林靖低着头,就听见伴随着瓷器轻击的声音,那丫鬟不断述说着太太如何如何,如何对林如海体贴至微,如何跟林如海情深意重,然后听着丫鬟又盛了碗粥。
原来就是这样让林如海赏脸的啊!
林靖觉得,上辈子肯定是看多了还珠同人文,看多了姑娘们描述令妃借孝贤上位的梗,所以,这会儿怎么也摆脱不了把轻柳跟魏氏挂钩的思维。只是,林如海,却和乾隆有太多的不一样吧?
只是,这事情,真的是这样吗?还是自己小说看多了,成就了过于敏感的寻找奸/情的眼睛?
林靖想着想着,也就忘记了林如海刚刚不知哪门子不高兴的眼神,又悄悄抬头看向了轻柳。
好吧,抛开自己那些没满肚子的奸情,这个轻柳看上很温柔,先前才进屋不开口时,是娴静,刚刚连着劝说时,是体贴,长得不妖媚,配着跟着贾敏时的眼观行效,还真有点端庄淑贤。难道,真是所谓的“淫者见淫”?
林靖这么看着,倒是让轻柳发现了。这丫鬟冲着林靖一笑,完全没有诗影等人那种不屑的语气:“大爷可是也想了。都是奴婢遇事不周,没想着在这儿遇上大爷,没有多准备餐具。要不,等回头奴婢给大爷送屋里去?”
林靖哪能擅自开口啊,忙转眼看着林如海。果然,林如海又有些生气了,“不必了,小孩子不能养得过于娇奢。”
轻柳马上满脸歉疚地应着,只是不知,这歉疚是让林如海看的,还是让林靖看的,还是说根本就是同时冲着两人的。
林靖马上又乖乖地低头,反正,她装鹌鹑也装惯了。
只是林靖头虽然低着,耳朵却竖着,脑子更是没停。听着轻柳说着当年的话,又劝说老爷保重别让太太担心这类的口水,脑中不住盘算着。
有眼的人都见识过林如海对贾敏的心意,但,估计没有人会相信林如海会为贾敏守着,这与这世上普遍的认知不同,这些人会想着,就算老爷不续弦,也没可能就真的不近女色的。就是林靖,也没太大把握,连那本书都没提过这个茬。
要说,如果真有丫鬟上位了,甚至给林靖添了什么小兄弟小妹妹,左括弧,虽然书上没有但也不能全信书,右括弧,对于林靖来说,虽然不太好,但也不是坏得一塌糊涂。虽然这样她要修改一下计划,不能在林如海跟前自揭身份了,但那个赖妈妈,却会跟自己更紧密地联手了。
只是,别的丫鬟可以上位,只有贾敏留下的那些心腹不行。因为,若真有那么一天,为了她们自己的孩子,绝对会把自己的底漏给林如海。那时,在林如海不缺儿子的情况下,等着自己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有些事,还得跟赖二家的通声气。
千万不要小看女人,特别是有些疯狂的,脑子里只有一个主人的,中年女人。
也别以为,一个仆人还能替主子拿主意?还能管着老爷的床?
是,赖二家的只是个奴才,管不着老爷的床。只是她是内院的大管事,管着许许多多的奴才,吃喝拉撒,都绕不开她。爬上老爷的床去了,那就成了半个主子,连赖二家的都要尊着。可是,这人不能一直在床上,还得下床吃喝拉撒的。这以后,人食五谷杂粮,总保不住个三灾六病的不是?
林靖低着头想着,直到轻柳告退了,林靖才抬起头望了一眼,只是上翘的嘴角并没有收回。等回过眼来,才发现林如海不满意的看着自己。
今儿这位到底是怎么了?
林靖懵懵懂懂地又听了阵子训,才又出了来。
看了看天色,林靖让小四子给赖二家的捎了句话说是等晚饭去看她,就去找她师傅去了。
直等从钟先生那儿出来,林靖都没想好怎么跟赖二家的说,没凭没据的,就去说话,这会不会人别让人以为自己是在挑拨离间了?毕竟这个轻柳,也算是贾敏身前得力的,会不会让赖二家的以为自己要针对什么,又在谋划什么?可不说。。。
等等,自己好像进入了个误区了!赖二家的应该是比自己更担心身份被揭穿的,也更担心有人分了黛玉的利益,更别提,那人还是能哄住林如海的。只有自己,在林二家的眼中,才是真正无法分夺黛玉利益,左不过替黛玉守着的一个奴才。
所以,为什么要预先说出来,千防万防着?应该是乐见其成才更好些!自己只要关注着,倒是更加推上一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林靖只觉得雾霾全无,脚步也轻快了。只是先头说过要去看赖婆子的,倒不好不去。
只是到了赖婆子那儿,却发现那位心气不太顺。林靖现在是没什么好跟赖二家的说的,只得闲拉胡扯了几句,又问了问黛玉在荣国府安好这类的话。赖二家的看着没人,冲着林靖没好声气的说道:“我这不用大爷讨好卖乖,不用来奉承我这个老婆子,你且记住你说的话就好。若没事,还请回吧,有这功夫多读点儿书,省得再让人说愚笨,也连累老爷姑娘替你丢人。”
林靖心里暗骂,自己愚笨的名头,还不是贾敏及这位想法子传出去的?现在却又来怪自己了!
只是也没必要说这个,自己还得练几年忍者神功。
辞了赖二家的,回到自己院子,研磨写字读书。直到快歇灯时,才发现,从回来到现在,自己还没看见过诗影呢,而且,这冯婆子也气鼓鼓的。
这是怎么啦?
第二日早起,依旧不见诗影,还是冯婆子照看着。在面上诗影是贴身此后林靖的,但凡擦脸擦手洗澡穿衣这类的贴身活计,都该是诗影做的。虽然诗影只是摆个样子,其实都是林靖自己动手,可这样子还是要摆出来的。这回是怎么啦?
“奶娘,从昨儿起就没看见诗影姐姐。难道,诗影姐姐病了?”一大早触人霉头,林靖毫无压力。
冯婆子也没觉得这么说有什么不好,只是“哧”了一声道:“哟,大爷还想着人伺候您呢?可惜,不成了,您那诗影姐姐啊,昨儿起就调回正房了。”
这是怎么回事?林靖忙问道:“奶娘,这是怎么回事啊?”
“你问我,我又去问谁?人家本就是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往日里是伺候老爷太太的。以前是太太怜惜你,暂且让人家过来帮着看着,那名儿还在正房挂着呢。现如今回去,又有什么不对?”
当然不对,只看昨日赖二家的脸色就知道不对,想来也是为了这事情。只是,林靖也没法子从冯婆子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于是笑着说,“原来如此,倒要恭喜诗影姐姐了。”
听着这声恭喜,冯婆子嘴角抽了抽,林靖没漏掉,当下也不再说这个,“现如今我也大了,也不像小时候那样事事要人伺候着,原本诗影姐姐也不过是搭把手而已。往后,奶娘也别这么辛苦了,端茶倒水的,自有那些丫鬟,贴身的我自己来就行了。”
冯婆子只嘀咕了“你自己明白自己的事情就好”,也不在这上头多说了,看着林靖叫着碧草近前伺候,也只是哼了一声。
趁着碧草送自己出门,林靖忙问昨日有什么事情。碧草在林靖跟前哪藏得住话,忙得吧得吧地说了。
022大概如此
原来,昨日也不知怎么了,老爷林如海忽然跑到林靖的院子里来了。在视察了林靖的书房卧房等处后,又把所有的下人都叫到院子里一一点名看了,然后训话,说是要让众人尽忠职守,不许偷奸耍滑,平时要劝着大爷好好念说,若是引得大爷淘气玩耍的,定不轻饶,连一家子的皮都扒了。
至于诗影,是在那之后,由赖妈妈亲自过来带走的。
林靖听着着实摸不着头脑,再想着昨日里林如海莫名其妙对自己的不满意,总觉得有什么说头。如此,她一再回想着昨日的那些事情,把集中在轻柳身上的思维,都放在了林如海身上。
这样来来去去的想着,忽有想起昨日林如海对自己的训话,说是自己本就蠢笨,但还在还知道用功,今后更因该努力,心无旁骛才好。若让他知道自己分心贪玩了,就仔细着这身人皮。
林靖被训惯了,昨日又神思不属,没觉出什么不对,可现在想想这段话,再想想视察她院子,特别是一一看过那些下人的事情,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油然之间,一种荒谬的感觉充斥着胸腹。
林靖一向知道,古人早熟,什么都早,大体来说是早婚早育......早亡故,于男女上开窍的也早,就算是这红楼世界里,那个贾宝玉,很小就开始吃女孩儿嘴上的胭脂——好吧,这不能说是开窍早只是人家一个癖好,和偷窥癖一样,只不过贾宝玉的癖好比较香艳,但他十一二岁就通人事并强袭人品味了一回,这可是真的。
可是,再怎么早,自己现在也只是快九岁而已。林如海,不见得是防范这个吧?
可若说不是这个,还真是没其它比较说得过去的解释。就这个,还好说些。自己昨日注意力太过集中在轻柳身上了,于是林如海误会了,所以敲打了自己,然后想想不放心,才又去自己院子突击检查,还把所有的下人都过一遍,说了重话。
再想想,自己那里的人,一些是贾敏去世前挑的,那时候自己就是个不讨好的,略平头正脸的或是家里又能耐的,都不会过来。后来虽然又充了人手,可以做粗活居多,大多是那些个粗手大脚的。林如海自然放心的。
唯有诗影不一样。她原本是贾敏身边的,长得极好,平时又是个活泼性子,林如海以往大概也多有接触,知道这些。现在,林如海担心自己会被那丫鬟吸引了,分了心,甚至不学好!再加上一些爱屋及乌的心思,所以还是让诗影回了正房。
如此,才通顺。
是了,不光是这些个。想来林如海是吩咐了赖二家的做那事情的。因此,赖二家的亲自过来带人。可老爷亲自吩咐,把一个丫鬟调入正房,这个丫鬟还是极好颜色的,又是以前服侍过林如海的,种种种种,不由得赖二家的不多想。所以,昨天这人气才不顺。
原来,自己一声恭喜,还真让人有许多想头。
若真是如此,林如海对自己也算是用心的。虽然,他对自己这样用心或许是不得已,或许是有太多算计利用,可毕竟是用心了,很像一个做父亲的了。所以,自己也要承情,更要表现的孝顺。林靖想着,不由暗自鄙视,自己这表现的孝顺,也是诸多算计。谁,也不比谁,更高尚!
林靖才触及到这样高境界的思考,马上就丢开了,小爷求得是好好活着,思想境界什么的,先搁着吧。
丢开这些,想到诗影回了正房,诸人的想法,会不会先窝里斗起来了?越想,就觉得会如此。这算不算内部瓦解?
心情,就阳光了。
“大爷,您今儿个挺高兴的。”碧草看着林靖开心,也在一边龇着牙。
“嗯,今儿个天气真好。”林靖忽然有了逗弄这小丫头的心思。
“啊?噢!”碧草抬头看看天,天气好?真的?怎么还不见开太阳,阴冷阴冷的。难道,大爷就喜欢这样阴冷不见日头的天气?这可得记住了。今日起,自己可是大爷的贴身丫鬟了。主子的喜好一定要记住。
大爷喜欢阴冷不见日头的天气,大爷喜欢找自己那两个哥哥玩,但是从来都是偷偷的不让人知道,大爷喜欢听各种小话。。。。。。想着大爷不吃点心,却时常听自己学说那些话时,碧草“哎”的叹了声气,大爷这些喜好真是太奇怪了。只是,主子就是主子,娘说了,主子总是对的,要听主子的话,要精心伺候好。所以,以后,还要多多打听那些小话。
林靖一点儿也不知道,是她自己培养出了这么个八卦电台的。也是她,才让碧草在稀奇古怪的认知道路上越跑越远越跑越偏,以至于日后再稀奇古怪的事发生了,碧草都没大惊小怪,不是碧草不想大惊小怪,她只是习惯使然了。
不过,林如海这样一折腾,倒是活过来不少,一日三餐也正常许多。而且,林如海好像还让轻巧不要往书房送点心了。
最后那件事情,林靖只是猜的,没有当面见证过。她只听碧草说了,现如今,轻巧姑娘不再日日去书房送点心了。
过了腊八,马上就进入年关了。这是林靖第一次在府里过年,只是,注定今年依旧是个冷清年,那是因为贾敏去世还未满周年,林府还是丧家。
不过,虽说不能大操大办,但该有的过年章程还是有的。林靖就听着碧草日日指着别人正在干的活计,给自己说着过年童谣,哪一日该干什么这样的,又说着该忌讳什么,倒是很有趣。
腊月二十三,小年。前一日,钟先生就给林靖放了年假,林如海也亲自设席谢了先生。席上,林如海虽喝了几杯淡酒,于荤腥却一口没动。这倒让钟先生高看了林如海些许,这人,还真是个至情至性的。不过,转眼看着在边上作陪的徒弟,心里又叹了声气,越是这样,想来当初自己这徒弟的日子也越难过了。只是不知,林老爷如今对着自己这弟子,又能有多少父子之情?
心里念着,钟先生于动作上也就关照了几分。林如海虽不明所以,但对这情形倒是乐见其成的,对着林靖也和气了些。
今日,林府去给钟先生府上送年礼,是由林靖亲自去的。其实,真要说起来,这年礼前几日已经送过了。只是昨日散席后,林靖被林如海叫到书房,指着桌上宝砚宝墨等书房四品及一卷前朝古画,“明儿个,你亲自去你师父府上磕个头。这些,是你送给你师父的年礼。”
林靖呆了呆,马上又明白了林如海的用意,不过,反正东西是送给自己师父的,林靖倒是很乐意。
在师父那儿,林靖是极受疼爱的。虽然是小年,林靖还是被钟先生留下用了午饭。小年吃饺子,这是很多地方的规矩。钟先生祖籍扬州,府上其实是没这个规矩的,可林靖来了,就有了。
午饭的饺子,馅儿特别奇怪,是鸡蛋素菜馅儿的。鸡蛋不算是荤菜,连和尚都吃得。只是,林靖却知道,钟先生顶不爱吃这个鸡蛋。可如今,不光是鸡蛋素菜,这饺子里,满登登都是黄橙橙的炒鸡蛋,这素菜,不仔细还看不出来。
吃东西是饱肚子的,可现在,林靖觉得心也饱饱的,直呼着饺子好吃。于是,林靖被塞了盒饺子,又吃又带了。
到底是小年,林靖不宜久留,说了会儿闲话,就告辞了。
马车上是摇摇晃晃的,林靖吃饱了喝足了,慢慢生出瞌睡来了。模糊间,好像自己又多了食盒。唔,盒子里也是素馅饺子,那味儿,真好吃。哎,真奇怪,为什么人人总送自阿素饺子?难道,自己长了张吃货脸?
林靖还没有考虑清楚,就睡过去了。直至回到林府,被林家福摇醒,下了车,林靖还是那么迷瞪,手里拿着那食盒不放,就算是林家福上手来接,林靖也没有让人接的意思。看得林家福心里直郁闷,就一盒破饺子,至于嘛!
只是,才进府没走多久,林靖想着还是回房好好睡个觉,就有人迎了上来。那人还是林靖认识的,此人快走两步,凑到林靖跟前,嘀嘀咕咕说了几句。
林靖这一听,瞌睡马上就醒了。
(晚安,各位。瞌睡极了,都不知道自己写通顺了没有。)
023顶你个肺
林靖略微沉吟了下子,吩咐了那人几句。
林家福跟在几步远的身后,竭力竖着耳朵,也只断断续续捕捉到了大爷的几个词,看着好像不寻常,却又不知到底说些什么。
那人好像犹豫了下,大爷又说了几句,那人才颠颠儿的跑了,看上去,还挺乐意的。
到底是什么呢?虽然大爷不曾避着自己,可偏偏还是听不清楚。
林家福正琢磨着呢,一抬头,却见大爷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那股子考量的意味,却是浓浓的。他当下心里一泠,那日大爷让自己回府给赖妈妈送信时的情景,陡然浮现在脑海。原以为极是荒唐的事情,可却还真是成了!那若现在?脑子里虽然七想八想的,可却也在极快中拿定了主意,“但凭大爷吩咐!”
林靖笑了笑,“我有什么好吩咐的。”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食盒,暗道了声可惜了,才递了出去,“拿稳了,这可是我要孝敬老爷的。虽只是盘饺子,可也是师父特意吩咐人弄的。”
“是!”林家福却不敢托大,小心翼翼的接过食盒,小步紧跟着大爷身后。
林靖原本瞌睡极了,哪想到在进门就撞上了那人,听那人说,那人原打算出府去寻了自己来,却担心到底耽搁了,没想到自己还真那么巧的回府了。
那人是在林如海书房外头当差的,林靖不过是是了俩小钱而已。她现在是大爷了,份例银子也有几个,倒是不像原来那么窘迫了。
听到了自己一直关注的事情,林靖当定按着料想过的法子做事,而今儿个,还有个现成的理由。
林靖稳步往林如海书房过去,走得并不急迫,也不拖拉。一边走着,一边又把自己那些想头过一边。这事儿,要往大里闹,而且,还得自己冲在前面才好。不然,没准就成不了!
林靖在前头走,林家福跟着,两人也不说话,眼看着前面就是一处月洞门,里面,就是林如海的书斋。
书房本就要静,林如海又是常在这儿追忆贾敏,就更是要静,林如海不叫人,那些人都不敢靠近,打扫也只趁没人才行。便是那送信的人,往日也只在外头听候。
只是今儿个才怪了,这一路过来,竟没碰上几个。而月洞门口,却有个才留头的小丫鬟在那儿席地坐着,时不时地点下头,等林靖都靠进了,才猛地抬头看见,就惊惶的起身要跑。
林家福把饺子放下,一个箭步上前一把薅住那丫鬟,一手却一把捂住那丫鬟的口,低声喝道:“你跑什么?不许出声,不然我扭断你脖子。”
林靖觉得这场景特别有喜感,不知怎么就想起王熙凤过生日那章节,那凤哥儿喝多了回家去换衣裳,也就有这么一出,也是一样的台词“你跑什么?”,然后,人家那是抓老公的奸,而自己却是有更好玩儿的事情。
那小丫鬟被唬的不敢动弹,林家福又是威胁了几句,才放了手,那丫鬟现在倒是脑子拎清了,在一边瑟瑟发抖的跪下了。而林家福脸色变幻了几下,就要打头往里走。
林靖这才觉得差不多了,林家福这人看来用得,忙低声道:“站住!”
林家福偷着喘了口气,其实,他早就隐约猜到了点什么。他刚刚那一冲,必然是要得罪老爷的!
在老爷和大爷之间,有眼睛的,必然会选老爷。老爷才是真正的主子呢,大爷,不过是个庶子,若日后老爷续弦再得嫡子,这府里,哪里还有大爷的位置?就算没有嫡子,大爷说话算话,也要好些个年头。
可是,他林家福却必须得选大爷。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真是一言难尽!他是大爷身边服侍的,原先不跟在大爷身前时,就是个什么都不是的东西。老爷那事情,今儿个估计不会善了,也不见得会因为自己的退缩,就能改变什么。若自己担心老爷,害怕退缩了,必然得罪了大爷,就算不报复自己,只是不要自己了,自己也会被打回原形,甚至更不堪。因为自己连自己跟着的主子都不顾!
而若选了大爷,虽然有可能暂时吃了苦,可林家福想起那个寺院山门外的小小孩童,便就下狠了决心。
既然要做,那就要做得好!让大爷觉得用的顺手!
只是,毕竟还是敬畏老爷的。
林靖看了眼林家福,“你去把林安请来。说我估计请不动他,就说是赖妈妈让叫的。”
林家福也不问为什么,忙应着要走。
“慢着,饺子!”
林靖接过那食盒,掸了掸根本不存在的会,算计了下赖二家的那里的脚程,略站了站,才施施然往里走。
抓/奸抓得如此气定神闲的,估计自古到今也没几个。
书房的门紧闭着,里头倒是隐隐有些声音,林靖仔细听了听,却是听不清楚。林靖咧咧嘴,一丝坏笑挂在嘴角,开口说话了,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恭敬:“儿子给老爷请安!才从师父那儿回来,特意给老爷带了点儿东西。”
边说,边竖着耳朵,听着里面一声低呼,又是一声撞击声,忙又开口:“老爷,老爷!出了什么事情了。”这回声音里开始是疑惑,后面是紧张。
林靖边说着,边上前踹门,嘴角的坏笑是收了,可眼睛里的趣味还在。林靖踹了两下门,里头的声音倒是大了,门却还是没开,。林靖的脚都有点儿疼了,失策阿失策,力气还是太小,还得增加锻炼。
林靖待要踹第三下,就听见耳边赖二家的声音,“大爷,这是怎么回事?”
话虽这样说着,可早有一人已经一大脚踹上门去了。
“我担心老爷。。。。”林靖像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房里的情景给弄呆了。
书房左面是一张斜榻,不是正经睡觉的地方,却也可以让人歇息或者斜倚着看书。而这会儿,上面靠着的,正是它的主人,林如海。
只是这位老爷,两腮酡红,两眼紧闭着,嘴里一直低喃着,手上却抓着一人不放,那人看着像是要竭力的躲开,拉着间,两人的衣衫都散来了。
至于屋内的零乱,弥漫着的酒气,这会儿已经无人顾及。
许是大家都惊呆了,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林如海的那一声声低喃倒是清晰可闻了,“敏儿,敏儿,别走。。。。。。。”
“老爷!”这个声音,即悲痛又响亮,是赖二家的,而后,就呜咽出声了。
林如海好像也听见了这声音,摇了摇头,努力睁开眼睛,半天才看清楚,自己屋里怎么一下子多了那么多人?那几个老仆怎么这样悲痛震惊的看着自己?还有,自己那个儿子,那是什么眼神?
正要痛斥林靖一声,却发现有些不对,自己身边这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还抓着人家的手,低头再一看,这头就更昏,猛抬头再对上林靖的眼睛,气恨羞赧交加,直接就两眼发黑,昏过去之前,还好像看见了林安,天啊,让我死过去吧!
林安来的正是时候,屋子里的情形看了个正着,又正好赶上老爷的昏厥。几个忠心仆人七手八脚的,掐人中,掐合谷,有倒茶,有打水,至于那女子,被赖二家的撕扯开了去,有几个婆子带下去看着。
林如海终于缓过来了,只是睁眼看了看忙碌的众人,又看了看忧心望着自己的林靖,还是把眼睛闭上了。
林靖像是没有感觉什么,先让人把老爷抬到后头正经歇着,亲自为林如海擦洗手脸,在林安的帮助下给林如海除了大衣裳,又跟林安商量着请大夫。
这一路,林如海只是闭着眼,面无表情。可是,那抿成一线的嘴,却让人明白,这人并不平静。
经过了最初的忙乱,大家都有条不紊的忙碌着,打扫擦洗,归置东西,开窗换气,燃香趋味,不一会儿,就井井有条了,像是根本没发生过什么,也没人提起一句那女子。
小年上请大夫可不是太容易的,只不过林府的帖子极有分量。
老大夫给林如海请了脉,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道,哀重伤五脏,思多毁六腑,样样伤及根本,还望林大人保重。开了方子,只说慢慢吃着,关键还是看大人自己。
小年要祭祖。虽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老爷“病”了,可祭祖这等大事还是马虎不得。
等送走了大夫,林安请老爷示下。林如海眼睛也没睁,低低声音吩咐道:“就林靖吧。也只有他了,林安,你,提点着点儿。”
只是这说话中虽然提及着林靖,却对在床前伺候着的林靖理都没理。
停了好一会儿,林如海才又吩咐道:“你带他出去,准备起来。”
林靖磕了个头,“谨遵老爷教诲!”跟着林安出去了,心中却是想着,这话,挺顶林老爹的肺吧?
只是没想到,那时的女子,竟然是那个人!
当然,自己也没想到,会捞到祭祖的活计,这,倒是意外之喜。不过,这样一来,虽然是往前了一步,只是再无退路了!
024以此为誓
林靖现在心情很好。
她早就算准了,那事儿由她撞破,林如海必是会羞愤难当。
想想啊,林如海是个什么性格?前些日子还因为某些暧昧不明的由头,好好敲打了儿子。然,没几天就被儿子看到了老爹的一场尴尬事!况且,这个儿子,还是因为多年前某个尴尬事才有的,林如海因而还对爱妻愧疚很久,连这个“儿子”都被迁怒着。
林靖不光要自己撞破,还拉着赖二家的等人作了见证,把这事情闹得更大。这样按着林如海的个性,必不会轻轻放下了。
若不然,没准林如海还会念着往日的情分,看着贾敏的份上,来个软和的处理了。
那可不是林靖想要的,一下来次狠的,才能杀鸡儆猴。就算某人再有什么想法,也得消停消停!
只是,林靖没想到的是,在林如海书房里的,竟然是才回正房当差的诗影!
书房走动送吃食之类的,不是一向是轻柳的活计吗?
听说,那诗影还连连辩解着,她只是听了人传话,说是让送碗醒酒汤去书房,那人说老爷念着太太,心里难受,不觉喝了几杯。只是没想到老爷醉得厉害,她只是给老爷端了茶汤,并没有其它不规矩的想头。
可若真如她所说,那外头守着的小丫头又是怎么回事?那小丫头可是口口声声说,是诗影姐姐让她守在外头的。
这笔糊涂账,其实算不算得清,都这么回事。没准诗影是着了人道了,可也保不住是她自己的谋划,当然原本着了道后来却想顺水推舟也是有可能的。
可到如今了,又有几个在乎?诗影的结局已经是注定了。
诗影被人看着,等待她的是被发配到姑苏的田庄上去。可那天晚上,说是一个没看住,诗影就跳了井了。
林靖听说这个,心就如浸在了北极冰海中。真的,假的,自杀,他杀?当初若知道这个结局,她会怎么做?会不会还是这样毫不犹豫?
不知道。她现在不想多想这些,路都是人自己走的,林靖,也只不过想好好活着而已。
那日在书房中的,有好些人,只是这些人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连诗影的事情都被压下去了。外头只知道,老爷身子有些不爽利。
那个望风的小丫头,原本是要打一顿送到庄子上去的。现在年关将近,又没了个大丫环,那小丫头又极小,就有人替她求情了,最后这小丫头只是被撵出去了而已。这个求情的,就是大丫鬟轻柳姑娘。
听说这事的林靖,心中在轻柳的名字上重重划下了道印子。
没准,那诗影还真是着了人道了。只是,那轻柳为什么把诗影往林如海床上推?是料定林如海不喜欢这样的打开放式,所以存心陷害诗影?还是说,轻柳只把诗影当成试探老爷的工具?
不过,现在,不管轻柳是如何想的,她都没机会了。若真是轻柳巧设心思,那她现在一定很郁闷。因为,林如海作了几件事,几件连林靖都没有想到的。
林如海足足躺了三天才起来。林靖不知道这是因为身子的缘故,还是脸面的缘故。不过,林如海起身后,倒是做了几件事情。
其一,说是自己无心再娶,也再不纳妾。不光如此,就是府里的几个,也要放出去。而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府里还在的那几个姬妾发了放妾文书,除了那几个自己的金银细软由她们带走外,还另外给了一笔银子和产业。这些东西,倒是够她们下半辈子绰绰有余。今后,改嫁还是自己过日子,都由她们自己。只是再也不跟林府有关系了。
当然,因为现在已经是年关了,倒也不让那几个立即就出府,等来年出了正月走也是一样的。
这话一出,那几个有人哭昏过去了,有人傻愣愣的,虽林如海不亲近她们,但也好歹是个托付,现如今怎么办?当然,也有人高兴的,本来有男人跟没有男人一样,现在有钱有产业,自己当家作主,可比以前看人眼色强多了。
林如海才不管那人的想头呢,当即又说了第二件事。那就是,如今府里主子少,总共就一大一小俩男人,用不着那么些下人,想着太太原本就是最体恤的,最是肯疼人,所以就跟内外管家商量一下,把那些年纪大的丫环放出去些,任她们家人自主婚嫁。
这些人名单早已拟定,而轻柳也赫然在其中。
当时点了轻柳时,林安倒是有些不赞同的,轻柳为人仔细,能干,人品也好,还是太太一手调/教的,老爷现在身边也缺不得仔细的。这些年级大的都放出去了,留下那些慌脚鸡似的,太委屈老爷了。
林如海铁了心了,林安到底没劝动,他还巴望着赖二家的能帮着劝一劝,没想到这位根本没说那些,反而替自己的小儿子求了这个轻柳,弄得林安呼哧呼哧的,就差指着鼻子骂赖二家的只顾自己,眼里没有主子。
赖二家的不跟他细辩这些,只说嫁了人了,也一样可以进来服侍的。这一句话,就把林安堵住了。那些事情,也就按着林如海的意思做了。只是回头,林安才想起来,贴身伺候的大丫鬟,和管事婆子,那是一回事吗?
暂且不论这个赖二家的为儿子求轻柳的居心到底为何,反正,原本该是冷冷清清的一个年,现在却弄得鸡飞狗跳的。
吵吵闹闹的总算到了除夕,这顿年夜饭,却吃得林靖胃疼。林如海这几日,眼中根本没有林靖。唯二的两个主子,围着那圆桌,远远的坐开着,边上服侍着的人,比吃饭的人多了几倍不止。
林如海只动了几下筷子,就扔下筷子走了。什么团圆,守夜,都不管。
林靖揉了揉犯潮的胃,也觉得没意思。
回了房,看着冷冷清清的灯花,听着远处时不时炸响的爆竹,忽然想起去年此时山寺里那刻的心境,不由摊开笔墨,默写起经文来了。
025父母子女
又是暮春时分。曾道: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杨州的春色,总是浸润着才思妙情的。
不过,再好的春色,总是跟林府不相干。不是春娘漏了这林府,而是再美的精致放在眼前,若没那心思,也若枯树杂草一般。
再几日,就是贾敏的周年祭了,府里又忙碌了起来。就是林靖,也被抓着于此,好几日不曾去钟先生跟前听讲了。其实,于这些上头,林靖也不过是个聋子的耳朵——摆设而已,心中早就烦了,却还得老老实实的扮着个壁雕。
好容易这日散得早,林靖忙往钟先生那儿去了。这连日来耽误的不少功课,林如海不以为意,林靖却很是焦急。她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宽裕。所以,也顾不得一直以来的保护视力,日日晚上点灯至三更。而第二日,五更就得起来。
这样折腾了这些日子,眼下乌青愈重,看着相当憔悴。这位前副校长大人看着,摇了摇头,别人都要教导弟子刻苦用功,而他却要叮嘱弟子小心身子。林靖连声说是,钟先生却知道林靖必会依旧如此,只得又叹了口气。
林靖知道师父疼爱自己,忙又在钟先生跟前说话逗趣了番,看着时候不早,才告辞了。
才回了房,还未来得及吃口茶,就听见冯婆子的声音。
冯婆子也不只是从哪儿回来,跟着林靖前后脚,这会儿冲着林靖道:“哟,大爷可是舍得回来了?也不过是让您坐那儿听了会儿议事,您就嫌麻烦了?就来不及的躲出去散心了?”
这话可当不得,嫡母周年,怎么能说什么嫌麻烦的话?
林靖忙道:“奶娘误会了,实是今日散得早,我去师父那儿检查功课了。没事先跟你说一声,倒叫你担心了。”
冯婆子待要还说什么,就听见外头小丫鬟道:“大爷,荣国府的管家来了,恳请大爷见上一见。”
荣国府?这是什么时候来人了?又是所为何事?
林靖疑惑地看着冯婆子。哪料到这婆子嘴角一撇,嘀咕了一声,“哈哟,可真够快的。”说着,转头看着林靖,从头到脚的打量着几回,发出哼哼的冷笑,却根本没有为林靖解惑的意思。
林靖等不到说明,也不能就这样白耽搁着,这可是贾敏的娘家,现在的自己哪能怠慢了,忙扬声道:“快快有请。”话音未落,就又听见冯婆子的冷笑。
话音落处,就见几个男女进了来,见了林靖,纳头就拜。林靖忙相让,客气间,听见那打头的男的自称叫余信,而那打头的女的是他婆娘。
林靖让座,这些仆人都说不敢,最后还是搬了几个脚凳解决问题。赐了茶,林靖才问些闲话。那余信老老实实地说着来意,原来是荣国府派来给姑太太烧周年祭的。
林靖不敢托大,忙站起来谢了荣国府的老太太,两位老爷及太太。
说话间,那余信倒还好,只是话多了些,而他那婆娘却在反反复复打量着林靖,神态间透着想要格外亲近的样子。
林靖摸不清路数,只作不知,先问后了那府里的长辈,又问候了那些兄弟姐妹等,特别仔细的打听着大姑娘黛玉可好。
许是这几位已经说过好几遍了,林靖只略略提了个头,那边就熟练的讲了起来,那话头真有点滔滔不绝的架势。
林靖其实也很好奇黛玉在荣国府的日子,也就仔细地打听着。不过,也就跟原著一样,还是跟贾宝玉一起混在史老太君那儿住着,整日地跟贾宝玉在一起作伴。
那几个还生怕说得不够仔细,恐担心荣国府怠慢二字,那余信家的说道:“林大爷请放心,林姑娘在那儿好着呢。宝二爷跟林姑娘几乎是同桌吃饭同床睡,吃着什么好的,看着姑娘喜欢了,自己就舍不得吃了,非要留给姑娘。有什么好玩的,只要姑娘喜欢,也就马上给了姑娘,不待半点儿犹豫的。哪怕是在外头看到什么好的,也总想着姑娘,要给姑娘寻摸一番呢。”
这话听着面上之意,只说是那个贾宝玉对林黛玉好。确实,贾宝玉也只是个**岁的孩子,能把自己喜欢的毫不犹豫地给黛玉,是够真心。想想那一世的孩子,别提有多护食了。可是,这些话细细琢磨,真的没问题?
黛玉还在母孝中,跟宝玉一起吃饭?不守孝?还有那什么同床睡,这个,黛玉也七岁了吧?
以前自己看红楼时不觉得,可看看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守孝!想林靖现在还茹素,麻衣呢,每日只闭门读书,根本不能玩乐,当然,读书是林靖自己要的。
黛玉可是贾敏的亲身女儿,当着宝贝一样护着的,这样真的大丈夫?贾敏不会从地底爬出来?
不光林靖觉得不对,连冯婆子也紧皱着眉,到底不在那儿摆谱了,凑过来问道:“这样的话,刚刚你们对老爷也说过?”
余信家的未觉什么不对,笑着说道:“可不是嘛。姑老爷问得可仔细了,恨不得从姑娘早上一睁开眼睛做什么,一直打听到林姑娘晚上就寝。听着咱们的话了,才放下心,说,姑娘吃得惯住得惯就好。还让咱们多劝劝林姑娘,让林姑娘多开怀些。奴婢也回了,奴婢想着多劝劝林姑娘来着。可,哪用得上奴婢啊,咱府里的宝二爷就包圆了。要说,咱宝二爷可真是心疼林姑娘呢,这林妹妹林妹妹的叫着,连咱们府里的姑娘,都要往后靠了。”说到这儿,又扑嗤笑了一下,
“说起这个。奴婢倒是想起个典故来了。林姑娘刚到咱们府上那日,宝二爷只说跟林姑娘是旧识呢,还巴巴儿的掏出他那宝贝玉问林姑娘有没有。听说林姑娘没有,就发了急了,只说家里姐妹都没有,来了个神仙一样的妹妹也没有,就要砸玉。把林姑娘给惹哭了后,他悔的不行,只抓着林姑娘赔不是。非得把林姑娘哄笑过来了,才行。”
对于这些经典桥段,林靖已经是无力吐槽了,只想着林如海,林如海一直以来骨子里还有读书人的自律清高,如今听了那些事,怎么就毫不在意?
林靖不相信林如海没听出不对来,若他真那么迟钝,也就做不到现在这样的官了,早就被人家踩扁了。
那说明什么,是不是说明林如海心疼女儿已经到了舍不得她吃点点苦的地步?说明了早就默认了宝黛的婚事。
可怜的林黛玉,父母疼爱如斯,已经到了不讲究礼法规矩的地步,可也正因为这样,弄得她无路可退,一旦亲事变故,她只有死路一条了。
现在想想,若一切按着这样发展,王夫人还真是不会喜欢黛玉。这无关姑嫂问题,她只是疼儿子罢了。任何一个母亲,总是喜欢一个面上端得住、贤惠大度、能劝着儿子上进、身体强壮的儿媳的,看着一个身子骨柔弱、目下无尘却老要儿子哄着围着她转的姑娘,都不会太喜欢。再说了,一个是自己的外甥女,一个是丈夫的外甥女,亲厚疏薄,一看就分明了。
其实,认真说起来,王夫人还真不是势利的。仕农工商,这是刻在古代人脑中的阶级层次,决不会搞混了的,若真是势利的,怎么会为儿子挑一个商人之女,虽然这个商人之女是她外甥女,可满城就没有姑娘了吗?不要说贪什么薛家的财产,薛家还有儿子呢还有族亲薛科什么的,宗族礼法大如山,不可能把家产都让女儿带出门的。
再说,古人把名声面子看得很重,有些比性命还重,怎么可能因为那点钱财让唯一的儿子娶了皇商之女?
所以这恰恰说明,王夫人顾念亲情,所以才在薛林这两家亲戚之间选媳妇,不顾一个是商人之女、一个是无父母无家族没法给儿子带来助力的孤女,其实都算不上好人家。
当然,林靖还恶意的揣摩着,王夫人其实做了二女皆收的打算。贤妻美妾,古人的标准,正妻规矩大度,要有治家的能耐,美妾与情趣上给予丈夫享受。这个,正好适用薛林二姝。得了林家的家产,自然要解决林黛玉的终身大事,而且,这么些年来同坐同卧,林黛玉还能嫁给谁?
可是,若真那样,那还是质本洁来还洁去的林妹妹吗?所以,她只好死了算了。
只是,以前这些都不关林靖的事情,林靖看红楼也只感叹花开花落,欣赏美食诗文。可现在,林靖是个读书人,这些若传出来,可是要带累自己的。
林靖看了看冯婆子,却发现这婆子忽然紧闭了嘴,就知道不能指望别人了,吸了口气,“这事儿,妹妹竟......我可是听错了漏了什么?”
这话才落,就见屋里的人,人人脸色大变。这几个能替主子出来办差的,于规矩礼数人情世故上,怎么可能太不堪?怎么会不知道不妥?只是主子那样做,必然有主子的理由。大家面子上不点破,嘴上不提,想着糊弄过去了。
可现在非有较真的,直中红心的问,这样,就没法子装糊涂了。
(余信出于原著第七回送宫花那段,摘抄如下:
周瑞家的又道:"十五的月例香供银子可曾得了没有?"智能儿摇头儿说:"我不知道."惜春听了,便问周瑞家的:"如今各庙月例银子是谁管着?"周瑞家的道:"是余信管着."惜春听了笑道:"这就是了.他师父一来,余信家的就赶上来,和他师父咕唧了半日,想是就为这事了.")
(啊呀,这章一不小心,吐槽多了点,见谅见谅!下章改正!)
026命苦之人
余信家的嘴快,马上接到:“林大爷说笑了。听大爷您问得仔细,看来也是心疼妹妹的。不过,林大爷您也放心,林姑娘上头有老太太疼着,有大老爷、老爷、大太太、太太看着,还有林姑老爷时时惦记着,总错不了的。”
余信家的这话意思相当明白,把荣国府几位辈和林如海都抬了出来,意思是,他们都默许了,林大爷你就别较真了,也别操这份心了。
可林靖本来就是要较真啊,她刚刚不好直接问黛玉为何不守着,就是担心直接把那罪冠在黛玉身上,带累了黛玉的名声,进而也影响到林家的门风。这会儿这话跟的正好,忙道:“正是这个里呢,我妹妹年纪太小,秉性又柔顺,自是长辈怎么说怎么做。妹妹正是需要长辈教导的年纪,有贵府老太太,两位老爷并太太教导着,想来也不会行差踏错。哎,再想想,当初我们太太是如何疼爱姑娘,这猛地天人两隔,在这不到一年的功夫里,还不知道妹妹是怎么难受呢,想来,为了不引长辈们哀思,定会当着人压着悲痛,背着人以泪洗面呢。”
接着余信家的抬出史太君等人压人的话,林靖把话给压了回去:林黛玉太小了,她能懂什么?若是她有什么不好的,也是你们府里的长辈没教好!再说了,林黛玉太听长辈的话了,你们不让守孝,她也没办法,只能背着人哭!
林靖这话一说,完全就把林黛玉给摘了出来。日后就算有人抓着她那点儿不是,那也是长辈们的过错。想来,林如海是很愿意替女儿抗这个责任的,至于荣国府那儿是不是心里不痛快,那就不是林靖的考量了。甚至,林靖还为林黛玉罗织了一大堆优点,比如听话啦,尊重长辈啦,体贴人啦,就连她那动不动掉眼泪的毛病,都给了很好的解释。
话说回来,其实林靖还真是这样认为的,黛玉进荣国府才多大?想想,一个六岁的小姑娘,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不是人家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啊?想想原著中的那一句“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一个原被娇宠着的孩子,猛地落到这境地,真够让人心酸的。
不过,林靖现在倒是不为这个。她心里嘘了一声,真不容易啊。按她性子,还真不想去管林黛玉这摊乱七八糟的事情,可谁让自己姓林啊!祖上列侯,又是书香门第,可千万别踏了门楣,砸到自己这个穿越党的脑袋。
林靖这话一说,屋子里的人开始两极分化了,荣国府那些人的脸色更难看了,而冯婆子倒是松了口气,看着林靖的眼神也难得的柔和起来。
林靖看在眼里,再又说了句,“劳烦各位管事各位妈妈,把靖刚才的话带回给贵府的老太太,两位老爷并太太。再加上一句,靖感激万分,并当牢记腑内,用不敢忘!”
这话,也就看各听各的意思了。
不过,话说到这儿,林靖也就打住了。这几个不过是奴才而已,只让他们带个话,却用不着把这些人往死里得罪。
于是,林靖停了停,道:“光顾着拉着各位说话了,想是这茶都凉了。”她看了看屋内伺候着的丫鬟,道:“快去重沏上来,就用那新得的碧螺春。”
说着又看着余信等道:“也不是多好的东西,不过贵在得了先帝爷的赞,还给赐了名。其实我也知道,各位在荣国府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这儿,也就托了近便的福,想来比北边能早些日子得了今年的新茶。”
换了茶,意味着刚刚那话题揭过了。林靖如此做派,那几个脸上也松快了,就有捧场的说道:“瞧林大爷说的客气,那可是御品的。奴婢可真不知道何时修的福分,也能赶早儿尝尝这等金贵物儿。”
这气氛就活络了起来,林靖也就跟着这些人闲聊起来。一时间,就有那丫鬟把那几个的茶都换了一遍。那边就有那拍马屁的端起来闻着,“果真是金贵东西,这茶香就透着不寻常。”
那丫鬟也有些得意了,抿嘴一笑,道:“这位妈妈可真是说对了。这茶原名‘吓煞人的香’,先帝爷可是赞了又赞呢。现在还是这今年的头茬,量极少。也就是咱们大爷的师父疼爱大爷,多给了些。”
这话一说,自然是引得这些人问林靖的师承。当得知钟先生是白鹿洞副山长时,几个稍有见识的都呆愣住了,而那些不知道的再悄悄询问了人后,都差不多倒吸了口气。
一时间,那些阿谀奉承的话,都快把林靖给埋了。好不容易第一波音攻渐歇后,忽然一阵呜咽响了起来。
这哭的人,正是余信家的。这位还边哭边分说上了,什么苦命的妹子,怎么就这么早走了,若是能活到这刻看看,那得有多开心啊。
余信家的这样一哭一说,弄得那几个荣国府的人脸上很精彩。也有人劝着余信家的,说妹子不是苦命,而是命好着呢云云,说着,还拿眼神瞟着林靖。
林靖错愕了一会儿,心中警铃大作,不会吧?该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余信原本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恭敬地坐在脚凳子上。这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了,低喝了一声:“好了,当着主子,这哭哭啼啼的,是哪门子规矩?”
马上又转头对林靖道:“还请林大爷原谅。我这婆娘没别的什么意思,只是看着林大爷您现在的能耐,再想到我那早去了的妹子,才一时无状的。”
自己的能耐和余兴早亡了的妹子?看来,还真是如林靖想的吧?
怪不得,这两人一进来就那样打量自己!
林靖吸了口气,故作没注意这些那些,只是笑着说,不妨事不妨事,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ps两句,一年妻孝,只要不续弦,不造出人来,其它的,都没啥问题,连御史也说不得什么。可为人子女的,就不一样了。私以为,守孝什么的,在古代是极讲究的,有些人是守孝把自己个守死了的。而这么大个荣国府,就算规矩再不通,也不可能不管这个道理,那不是别人,是史太君的亲生女儿,怎么可能那么没心没肺的?所以,个人认为,那是因为黛玉太小太弱,真的那么守孝,怕是把人给弄没了。出于疼爱的角度,才故意含糊这个问题的。
原著中,林妹妹的服饰都相当清淡素色,我想也是有这个原因的。再说了,寄居在人家家里,也不太能带重孝,那是要替主人家遭晦气的。至于宝玉穿红着绿,那是根本没问题的,那是荣国府,贾敏是嫁出去的闺女,跟娘家无关了。)
(啊呀呀,我成了坏人了,如果真让林妹妹守孝,那么~~)
027试试如何
余信到底历练多些,懂得点到而止,就没继续说什么,连赔礼认错的话都含糊着了。
这一大拨人来了也有一会儿了,余信也就说了,不耽误林大爷歇息了。林靖笑着让了让,就让丫鬟替他送客。只是这个余信家的临走,还抹着泪儿想说些什么,到底还是让余信狠瞪了一眼,才给憋回去。
等着这些人出了门,林靖才揉了揉额头,妈呀,这可比以前跟人谈判累多了,就是她这个穿越白骨精,都脑袋疼得慌。一回头,正好看见了冯婆子嘴角上明晃晃的冷笑,心中不由一动。
“奶娘,您也是跟着太太来咱们府的吧?想来对荣国府知之甚详吧?这余信家的到底是个什么路数,怎么就说那样的话来?”
也许是看着林靖才刚为大姑娘使力的份上,又或许是跟余信那一家有旧怨,更甚是想着寒碜寒碜林靖,冯婆子盯了林靖看了会儿,忽然古怪地笑了笑,“大爷,您还真是问着人了。老婆子还真是知道那两口子。不光知道那两口子,还知道他们口中的那个妹子。那个妹子下/贱叛主,爬了姑爷的床。那姑奶奶倒是大度,没怎么了她。可惜她命贱承不住福,生产的当口儿,就死了。大爷,您可听明白了?”
林靖早就料到这个可能性,现在只是证实一下罢了,所以也没太大震惊,只是皱了皱眉,微微叹了口气。
说着当年的事情,本就让冯婆子心怀气愤,再看看林靖这样子,就更让冯婆子不太满,“能在请安见礼当口,在众人跟前说那些咸淡话的,可见是不讲究的。当年那奴婢做出那腌?事情,原来这不要脸,是有根子的。”说着眼睛就横在林靖身上,这意思很明显,那一家子都不要脸,现在这个贱种,肯定是更不要脸的。只是,这话不好明讲,林靖再怎么着,还是林如海的血脉,还是个主子。
林靖可不是包子脾性,关键时候是个能忍也能冲的,平时小事上没多计较,一来是没那么多功夫,心力都放在读书上头呢,二来是不想生事,跟赖二家的有太多冲突,让赖二家的觉得自己不好掌控。可现在,都就差被人指着鼻子骂秃驴了,再不出声,那就是窝囊了。
林靖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打量了冯婆子一遍,忽然露出了个轻蔑的笑,再轻飘飘地扔下一句,“根子啊,可不正是有跟子嘛!”一抬腿,走了。
冯婆子开始还挺得意的,可渐渐品出那话的滋味了,这小贱种的意思,是指荣国府呢,还是指太太呢?好大的胆子!
冯婆子要风要雨惯了,平时又得人敬畏,这会儿火气上来,是怎么也忍不住了,就要去寻着林靖排揎排揎。
林靖这会儿已经看起书来了,她可不想把精力浪费在跟老娘们儿斗嘴上,她有自己的目标,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只是才一会儿功夫,这冯婆子就气哼哼地过来了,两眼直瞪着林靖。可瞪了半天,却发现这贱/种理都不理她,当下脑门子发热,冲过去,这手就要往林靖身上招呼上去。
这也是冯婆子的习惯使然,虽然这么些年没再林靖身上练了,可这掐人的动作,做的无比纯熟,以前做惯的,现在火气上来,就这么使出来了。
可林靖哪容得她这样放肆,而且,现在也不比当初。刚刚一时不查吃了下痛,这会儿抄起桌上的砚台,就往冯婆子额上砸了下去。
“小贱/种你敢动手?”冯婆子头上吃痛,一急,这肚子里骂人的话,就当面出来了。
林靖两眼瞪着冯婆子,“妈妈说的是谁?我吃了你两口奶,尊你声妈妈,你就记不得你是个什么身份?说到底,你就是个奴才!我可是老爷的血脉。你说,老爷要是听到了这些,会怎么做?”
林如海确实不会心疼林靖,可他在乎面子,在乎规矩,这个践/种,到底是他的“儿子”!
冯婆子也是个老年成精的,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那声脱口而出的话,让她一下子心虚起来,只是头上的疼痛,以及一贯的上风,又让她咽不下这口气,“你敢!你别忘了你自己!”
林靖冷笑一声,“我敢还是不敢?你说,到底是你重要,还是大姑娘的将来重要?你说,赖妈妈会怎么处置你?”林靖的把柄捏在赖二家的手里,可大家心知肚明那是怎么回事,可不是随便能动用的,再说,今天她帮着林黛玉的那场话,没准现在已经传到了赖二家的耳朵里了。那赖二家的,可是很知道取舍的!
冯婆子心里发虚,只是还是不肯服软。
林靖知道,闹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撕开脸皮了,要不彻底整治了这恶婆子,以后的麻烦就更多了,当下冷笑了一声,道:“不过,我现在倒也还没打算麻烦老爷。小时候,我有祖宗庇佑着,现在嘛。。。。。。”
林靖这个祖宗庇佑,一下子挑起了冯婆子那个恐怖的回忆,刚刚她那是一时激动,忘了那事儿,现在猛地一想起来,脸色发白,腿脚发软,人就晃了晃。
林靖把这些都看在了眼里,继续道:“现在嘛,就算不托庇于祖宗,我也长大了几分了。你说,我就是把你打死了,赖妈妈还会替你报仇?唉,要不,咱们试上一试?”
林靖一边掂着手里的砚台,一边只往冯婆子头上打量,像是要找个好下手的地方,那说话,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在开玩笑。冯婆子却觉得,这人不是说假的,那话里意思的狠劲儿,那冒着簇簇火光的眼神,还有那轻飘飘好似带着鬼气的声音,眼前这人,就像个恶鬼,对,恶鬼!
冯婆子再也站不住了,扑通一下跌倒在地上。
书房里的声音有些大,就有丫鬟进来察看,眼前这场景,唬得人惊叫了起来,“大爷,冯妈妈,这可怎么了?”
“是啊,这可怎么了?”林靖眼睛只盯着冯婆子的眼睛,声音更轻飘了。
冯婆子不由自主地看着林靖的双眼,看见那自己被墨汁泼了半边的脸,以及如同见了鬼的表情,一时回不过神来。“奶娘,你倒是说话啊!”
这让冯婆子觉着惊心的声音,拉回了她的神志,“没,没事,我这不是一时没站住嘛,磕在这砚台上了。”
这话,一看就知道假的不能再假,可谁会较真?这话后面真实的意思就是,冯婆子,服软了。
“奶娘,你还真是不小心。年纪大了,就多歇歇,让她们这些小的服侍就好了。”林靖当着丫鬟的面,把手上的砚台放了下来,“还不快扶奶娘下去收拾收拾?”
那丫鬟也是明白过来了,冲着林靖福了福,“是,奴婢还是先让人打水来服侍大爷净手。”说着,用力扶起冯婆子,架着人出去了。
林靖这边闹腾的这些,不一会儿就传到了赖二家的耳朵里了。
这赖二家的今天见着了那余信两口子,就有些气到了。后来接二连三的听了那些报,更是让她细细思量,这会儿,想了想,叫了个人嘱咐了两句,那人答应着,才要出去,就由被赖二家的叫住,“算了,还是我自己过去吧!”
(家庭聚会,偷空码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