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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府天     奸臣txt下载     奸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四章 成全

    这话还没说完……本待想人都走后……再向徐勋好好请罪解释的钱宁立对面sè大妾。他也顾不得这吴大海光头秃眉奇形怪状的究竟是怎么回事,慌忙liáo起袍子要跪下:“大人,这事儿卑职原有下情禀告……”。

    “起来!人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徐勋一口打断了钱宁的话,这才若有所思地看着吴大海道,“吴大海,继续说,那老头儿和女人是怎么回事?”

    吴大海仿佛没看见钱宁那如同刀子一般要杀人的目光,只垂着头自顾自地说道:“回禀大人,那老头儿说,自己因为méng语说得娴熟,所以被钱千户雇来充当向导,之前假托巴图之名,让钱千户扮成了哑巴孙子,这才混了进来。今次大军建功,他是想问问,自己身为民户,是不是也算是有功……”。

    听到吴大海没说女人的事,钱宁不禁松了一口大气,忙在那咬牙切齿地说:“这个老东西,从前也不知道做了多少违禁犯事的勾当,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来讨赏……”

    “从前违禁那是从前,这次的大功非但抵得过,跑来讨赏也不过分。”徐勋早已从刀疤脸那里得知了钱宁之前威逼利yòu这才说动了那老柴火充当向导,此时却也不点穿,径直对吴大海吩咐道,“你去告诉他,朝廷已经下了杀贼的赏格,他这功劳可比照纠集乡勇斩首五级的例子,若要给儿孙有个恩荫,至少一个所镇抚,此外,在之前钱宁许他的赏格之外另外按照斩首五级计算,到时候会再赏他一百五十两银子。”

    大海答应一声,脚下却又不挪步子,“还有那老头儿带的女人……”

    钱宁怎么也没想到,吴大海竟是兜兜转转又说到那个女人头上,一时间又气又急。可还不等他再次想什么招数开口打断,就见徐勋朝他看了过来,那眼神中颇有警告。尽管心下大恨这吴大海哪壶不开提哪壶,可他生怕真的惹怒了徐勋不得不忍气吞声。

    “那女人说,之前不知道钱千户乃是潜入沙城的大明武官,所以慌乱之下错怪了好人,说是想要拜谢钱千户的恩德。她还说,她本是好人家的女儿,不甘被那阿古拉玷污原本是撞上刀子寻死的,是钱千户那一刀有意砍偏了救了她一命,也保住了她的清白。只不过,她此番被虏寇掳走,她纵使能平安回乡,也无人会信她仍是清白之身,她不想回家也不敢回家,所以想请大人做主,给她一张尼庵的度碟。”

    钱宁本以为那女人是来向徐勋告状,此刻听说是要拜谢自己这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毕竟,那会儿他正心急,不但把人家的胳脖给卸脱臼了,接着打出去的那一拳也很不轻,根本忘了那毕竟是一个女人。然而,当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一下子就忍不住了,竟是脱口而出说道:“大人,之前那阿古拉并没有碰过她这事儿我可以作证……”。

    徐勋一边听一边沉思,听钱宁其突然开口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他不禁板起脸道:“作证?你能做什么证?如今的世人口口声声都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她有这番顾虑也是自然,你一个大男人难道陪着她回家去琦她家里人解说?别人一句你是她什么人,就足以让你哑口无言!”

    见钱宁一下子给噎住了,徐勋又仔仔细细问过了昨晚的情形便吩咐吴大海出去把老柴火和那个女人一块带进来。不消一会儿,他就只见一老一少进了帐子。

    那老头虽说老得脸上皱纹都能打褶子了可腰板笔直,精神亦是矍铄只眼睛却总有些贼溜溜的,一对上他就慌忙跪了下去双手伏地口称大人。而那女子应当是才刚洗了脸梳过头,一头青丝松松地绾了个鬟儿,虽只是素面朝天,可眼眸顾盼流bō,看惯了军营中的大老粗,此时乍一看去竟有几分惊艳。徐勋多瞅了几眼,发现一旁的钱宁已看呆了,他就咳嗽了一声。

    听到这咳嗽声,钱宁方才反应过来,慌忙收回了那不住打量的目光,心里却有些后悔昨日黑夜不曾好好看清楚,竟没发现这是个大美人,如今错过,她又在徐勋面前一lù脸,合该他死心。即便如此,见那女子盈盈下拜磕头,他心里仍然有些痒痒:“之前钱宁都已经说了,你既是并未失节,又何必耻于回家,非得求什么度碟。佛门未必就一定是清静之地,有些腌攒甚至不比世俗少,再者万一那些尼姑亦容不下你,那时候又该如何?你昨晚既有洲烈寻死的勇气,今后也该好好活下去。

    看你年纪,可曾许配了人?”

    “大人明鉴,民女何彩莲,先后两次许人,未婚夫都是急病而亡,在乡间原本就已经被人视作是不祥之人,如今若是再这样回去,就是十张嘴也说不清,只怕族长要逼我自尽以示清白。”那女子说着又磕了个头,这才转身又冲着钱宁一连磕了三个头,“恩公大恩大德,民女没有他物可报,只能叩这几个头拜谢,愿恩公青云直上儿孙满堂!”

    钱宁原就是瞧着她姿sè心动十分,此时再见她自诉隐情凄凄婉婉,接着又对自己磕头谢恩的模样,再想想家里那动不动就会甩脸子发脾气的黄脸婆娘,他终于忍不住了,立时上前一步把人扶了起来,旋即就转身对着徐勋单膝跪下,一时豁出去了:“大人,昨晚上卑职救了她之后,因为事急从权,曾经解了她的衫子给她裹伤。男女授受不亲,卑职虽不是有意,可终究是和礼法不合。大人能否做个大媒,卑职愿意到她家里下彩礼迎她过门,请大人成全!”

    徐勋从前从锦衣卫把钱宁要过来的时候,就曾经问过他家里的人口,知道他家里还有一妻一子。因而,此刻钱宁用迎而不是用娶,自然就是纳妾而非娶妻哪怕大明制度是官宦人家四十岁以上无子方可纳妾,可官场上shì妾成群的比比皆是,相反一夫一妻的却是罕见得很……见那何彩莲听了钱宁的话乍然抬头,脸上先是怎么都掩不住的惊喜,旋即方才低头讷讷说什么配不上的谦词,他知道这女子心里必是千肯万肯的,想了想就叹了一口气。

    “也罢,若是都平安回去了,你就去她家里下彩礼吧。

    做媒之事再说了,你此番建下大功,升迁赏赐都少不了,这种事太招摇,小心回去御史参你一个行为不谨!吴大海,先带她下去。”徐勋对那何彩莲的刚烈有些赞赏,心中甚至想起了还在京城的小丫头,知道她虽是用了些心计,可更多的是不得已。如今的世道对于女子多有苛刻,谁要是因为两次婚事受挫,此次又被虏寇掳走,逼不得已死中求活,也就只能做到这样了。

    他本意是在府军前卫的军士里头挑个不曾成亲的把这何彩莲许配了,如今看来倒是他想当然了。钱宁这个人胆大包天,野心极大,但真本领却也不容小觑,此次建下大功回京之后必有升赏,何彩莲即便是为妾,比嫁给寻常军户,乃至于出头困难的小军官,自是风光多了。

    尽管徐勋暂且不提做媒的事,可那番告诫却是好意,再加上钱宁此刻大为高兴没有人横刀夺爱,自是不会有什么芥蒂。等人一走,他便对着徐勋百般吹嘘了一通老柴火,仿佛浑然忘了自己之前是怎么对人呼来喝去的。而徐勋示意老柴火起身,问了他几句口外地形,旋即就突然词锋一转道:“你马术如何?”

    “大人明鉴,小的这从前就是跑口外的,马术是吃饭的家伙,自然是极其娴熟。”那老柴火话说出口方才醒悟到把自己的底给兜出来了,却也没有后悔药吃,只能硬着头皮道,“大人若有什么要使唤的,尽管吩咐下来,小的一定尽心竭力。”

    “既如此,接下采会分出五百人押送战俘兼护送宣府军民回去,其余的就随神将军和我另有用处。你既是长年跑口外,对这猴近的地形又熟悉,就随着我吧。”

    说完这话,他不等面sè大变的老柴火说话,就淡淡地说道,“若是说之前的大功足够你的儿孙世袭所镇抚,那接下来的事情要是做成了,我保他一个世袭指挥佥事,接下来你也不用再豁出命来跑口外,自然有的是清福可享。”

    老柴火瞥了一眼钱宁,见其的手已经扶在了刀柄上,不由又打了个寒噤,再也不敢犹豫,慌忙连声答应了下来。等到徐勋唤了人进来,见那两个亲兵形如看押似的带他出去,他忍不住又往钱宁脸上看了一眼,却发现这位才洲冒了大险的竟恍若没事人似的。

    钱宁极其机灵,等老柴火走了,他便立马凑到徐勋身边满脸堆笑地问道:“大人,接下来咱们真的不回张家口堡,还要打仗?”

    当初既然能从李逸风那里把人接收了过来,徐勋就知道这钱宁便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那是一柄锐不可当的快刀,用得不好便容易割着自己。此时此刻见其那跃跃yù试的模样,他不集打趣道:“虽说你之前这一趟就算得上是危机重重,可和接下来这一遭相比却是算不上什么。怎样,你功劳也够了,美jiāo娘也有了,要不要我遣了你回去?”

    “看大人说的,功劳哪有嫌多的!”听说果然还要再战,钱宁竟是精神大振,“大人可别说什么赶卑职回去的话,总而言之您到哪,卑职跟到哪!”!。

第三百一十五章 黄金家族的荣光

    察哈尔,大汗王庭。

    偌大的金帐之中,达延汗巴图méng克正歪在一张木榻上。尽管时值盛夏,但草原上日夜温差极大,他的身下仍然铺着一张厚厚的白狐皮褥子。此时,他枕着三子巴尔斯博罗特敬献上来的玉枕,脸sè却有些恍惚。

    尽管还不到四十,但长年的东征西讨仍然给他带来了不少疾病。麾下的军马能够给他带来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材,但却不能让他永远健健康康。大明朝举天下为弘治皇帝披麻戴孝的时候,他也正缠绵于病榻,那一场在整个大明朝掀起震天bō澜的所谓大战,只是他的次子乌鲁斯博罗特调兵遣将,少师脱火赤率兵出击。

    他总共有十一个儿子,其中前七个都是他和满都海大哈屯所生。对于那个曾经抱着他东征西讨的女人,他每每回忆,每每感慨万千——年轻的时候,他曾经对于她在全méng古的威望远远高过他而耿耿于怀,可当她在那一场明人的夜袭中身受重伤之后,他方才意识到这个年长自己许多的女人有多么重要。然而,短短三个月,只来得及让他用最快的速度整肃整个汗庭,之后更是不得不以养病为名封锁了她的死讯。

    因为他这达延汗的名头,一多半的荣光都要归功于这个女人。那时候他还太年轻,需要满都海彻辰的名头压服瓦剌,压服永谢布鄂尔多斯等等各处蠢蠢yù动的部落和领主,压服尚未纳于麾下的兀良哈。直到他用最强的力量将反抗都碾碎在马蹄下,他才能够正视这个女人已经逝去多年的事实。

    “大汗,药已经煎好了。”

    巴图méng克恍然回神,接过小哈屯顾实递上来的那碗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就一饮而尽,旋即就若有所思地端详起了一旁的女人。

    顾实是曾经当过枢密院知院,后来兴兵反叛刺杀了也先的卫拉特首领巴噶图特部阿剌的孙女,早在满都海抱着他征服瓦剌之后就定下了这桩婚事…她嫁过来之后,为他生下了他第十个儿子鄂卜衮锡青。相比他之后娶的那些更年轻美貌的小哈屯,保养得宜的顾实不可避免地流lù出了几分老态,可由于那桩婚事是满都海给他定下的,再加上要笼络卫拉特人,自从满都海故去之后…他不曾再立过大哈屯,后宫事务几乎都交给了她来掌管。

    “怎么了?”

    听到这乍然传来的声音,顾实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立刻恭恭敬敬低下了头:“大汗,我一个女人不应该插嘴汗国的大事,但我刚刚听到一个消息,少师脱火赤带着他麾下的精锐人马刚刚出发了。”

    “脱火赤出发了?”

    巴图méng克的瞳孔顿时猛烈地收缩了起来。少师脱火赤是他的心腹,也是随着他多年来南征北战的大将,他信任其犹如手足…就好比此次对明朝边境用兵,他便全权都交给了脱火赤。然而,他分明记得,前几天他的次子乌鲁斯博罗特才来禀告过,趁着大明朝的兵马全都齐集于宣府…接下来要对大同发动攻势,再接下来就是宁夏和延绥。总而言之,在冬天的第一场大雪阻绝了他们进攻之路之前,他们要把整个大明朝的边疆打得稀烂,让那个小皇帝再不敢生出对战之心。

    然而,现如今分明还不到时候,脱火赤怎么会突然出兵?

    “他带了多少人,可有留下话来?”

    “大汗…我只是看到兵马…其他的都不知道。”见巴图méng克的脸sè一下子变得异常严厉,顾实这才低声说道…“我的shì女听到的消息说,脱火赤少师留守沙城看押那些汉人奴隶的勇士被那些狡猾的明人杀了,所以脱火赤少师听说后勃然大怒,打算领兵去复仇。”

    “父汗。”

    就在巴图méng克眉头紧锁沉思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顾实连忙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巴图méng克的脸sè,见其微微颔首,她低头行礼后就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紧跟着,一个高大的青年就大步走了进来。二十出头的他英气勃勃,到了chuáng前深深施礼后,就在一旁刚刚顾实坐过的小马扎上坐下了。

    “父汗,脱火赤的人竟然吃了一个不小的败仗,他手下三百多个人全都没了。如果不是沙城那边起了大火,如果不是正好有谍探送来张家口堡的消息,他也不会这么着急出动。”说到这里,乌鲁斯博罗特脸上lù出了一丝恼怒,旋即就正sè道“一来是为了挽回他的面子,二来,听说这一次带队的明军当中,有明朝小皇帝的宠臣。”

    相对于明朝一直以来都将巴图méng克称之为小王子,现如今明朝登基的天子亦是年幼,汗庭上下索xìng就约定俗成地将朱厚照称之为小皇帝。尽管汇拢来的各sè消息都说,朱厚照这个小皇帝是随心所yù的人,可巴图méng克对于这一场伙却没有小觑。

    瓦剌是臣服了,不可一世的亦思马因是已经败死了,但还有诸多领主蠢蠢yù动,借着打击明人竖立起汗庭的威信,同时迫使明朝重开马市,这是一举两得的最好机会!

    “脱火赤带了多少人?”

    “回禀父汗,他带了麾下最精锐的三千人!”

    “三千人………………”巴图méng克喃喃自语了一句,继而便沉声说道“占据了永谢布的亦不剌一直都对汗庭存有不满,如果明人逃到了那里去,脱火赤的那三千人再被他阻挠,很可能会徒劳无功。传令下去,再调拨三千人随时候命,再向察哈尔所辖的鄂托克下征召令,如果亦不剌敢跳出来,那么就趁着这个机会,一箭双雕!”

    “是,父汗。”

    乌鲁斯博罗特立刻站起身来,深深抚xiōng行礼。他正要退出去,就只听巴图méng克突然再次叫住了他,忙抬起了头来。然而,让他诧异的是,巴图méng克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却突然问出了一个让他大吃一惊的问题。

    “乌鲁斯,你说如果你的母亲看到我恢复六万户的旧制,让那些领主重新臣服于黄金家族的麾下,她会不会欣喜若狂?”

    “父汗……”

    “黄金家族的荣光,已经逝去太久了,久得我征服了卫拉特人,他们却依旧自以为是;久得我令脱火赤杀死亦思马因,他们无动于衷;久得我西攻兀良哈人让他们臣服,依旧有人敢在背地里捅刀子。如果这一次对明人用兵能够大获全胜,那么,你就去右翼的三万户,我会按照成吉思汗那时候的传统,让你成为右翼的济农!”

    所谓的济农,便是指副汗。然而这副汗却和中原的副君不同,副君便是储君太子,而méng古的副汗却几乎一直都由大汗的兄弟亦或是储君的兄弟担任吧图méng克的长子图鲁博罗特和乌鲁斯博罗特乃是孪生兄弟,只不过降生时早出来,于是便占据了长子的名分,一出生就确立为继承人。对于这一点,乌鲁斯博罗特始终有些耿耿于怀。

    然而此时,当听到父汗打算将右翼三万户全都给他,而且许诺将分封他为济农,他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际。

    “父汗,我一定会维护黄金家族的荣光,让所有的子民臣服于大纛之下!”

    “好,很好!现在去吧,不能让明人在我们的草原上耀武扬威!”

    眼见乌鲁斯博罗特快步出了大帐,巴图méng克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疲惫地往后头靠了靠。他有十一个儿子,有的儿子甚至已经有了孙子,为了不让他一手打下的基业在儿孙手中败干净,他必须要在有生之年真正统一这左右翼的六万户,让他的儿孙世代领有这些土地。等到那些牧民忘了曾经的领主,之后他的子孙方才能把汗位坐得安稳。

    出了金帐的乌鲁斯博罗特忍不住握了握拳头,然而,他才刚咧嘴lù出笑容,一旁就传来了一个声音:“二哥,这么高兴,是不是父汗又给了你什么好处?”

    “是三弟啊。”

    乌鲁斯博罗特和巴尔斯布罗特只相差一岁半,母亲同是大哈屯满都海彻辰。长子图鲁博罗特和次子乌鲁斯博罗特是孪生兄弟,而三子乌鲁斯博罗特和四子阿尔苏博罗特也是孪生兄弟,再加上再下头还有一对孪生兄弟,小时候这些兄弟在一块的时候,外人常常难以分辨他们谁是谁,就连巴图méng克这个当父亲的都会混淆,唯有满都海从不会认错,而他们兄弟自己也从来不会认错。只随着年纪的推移,孪生兄弟之间也都发生着巨大变化。相比达延汗的其他子女,乌鲁斯博罗特和巴尔斯博罗特之间的关系最是亲密。

    “父汗说,将来要任命我为统领右翼永谢布、鄂尔多斯和méng郭勒津三万户的济农!”

    “恭喜二哥!”巴尔斯博罗特的脸lù出了又惊又喜的笑容,旋即紧紧握住了兄长的手“你比大哥就晚出来一瞬间,丢掉了长子的名分,但父汗还是偏向你的!大哥之前那一场小仗就打成了那个样子,自己至今还在chuáng上躺着,只要你能牢牢将右翼掌握在手中,立下更多的功劳,将来的事情还难说得很。”

    “你说得没错!”乌鲁斯博罗特在旁人面前从来不会质疑长兄,但在腹弟弟面前,他却毫不矫饰地重重点了点头“这一次是少师脱火赤带兵,但调兵遣将都是我的主意。只要他能一举功成,那么至少在声望上,我会远远超过大哥!”

    PS:天知道为了这个黄金家族,我查了多少资料………………顺带说一声,本书采用的是满都海彻辰死于明人夜袭的说法………………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六章 突袭

    日落时分……清水河边的一个小部落己经升起了袅袅炊烟。

    草原上像这样的小部落很多,尽管名义上属于某位诺颜下的某个鄂托克,但除非战时征兵,否则平时还是各过各的,有时惊甚至也会因为争夺水源草场等等大打出手。特别的是,眼下这个小部落尽管名义上属于永谢布万户下的失保嗔,可却一向和汗庭保持更紧密的联系,因为部族长老庆格尔泰的女儿卓雅,被达延汗之女图鲁勒图公主留在身边作了女伴。

    而就在前几天,鄂尔多斯的领主勒古锡阿克挂忽亲自将图鲁勒图公主和卓雅护送到了这里。庆格尔泰在送走那一拨人马后,马不停蹄地忙前忙后,从烤全羊到马奶酒,从最好的茶到好不容易和明人交易得来的那些菜蔬,他恨不得把整个部落中最好的东西全都奉献出来。而图鲁勒图本就是来散心的,这些牧民的款待虽然远远比不上汗庭,可仍旧让她兴高采烈。

    作为达延汗巴图méng克和满都海大哈屯唯一的女儿,也是最年幼的孩子,图鲁勒图不用像那些兄长一样从小练习骑射,再加上容貌酷肖其母,巴图méng克一直把她捧在手心里,甚至连她嫁到卫拉特部后,却因为受不了丈夫的冷漠而愤然回到察哈尔汗庭,怒责之后也只得无可奈何地放任人四处散心晃悠。此时此刻,图鲁勒图和卓雅一前一后骑马追赶着那两只新生的羊羔,一高兴她就高声唱起了歌。

    蔚蓝sè的长生天。

    红sè的霞光,做了它的边饰青sè的永生大地。

    绿sè的草原,做了它的边饰。

    玉sè的长生天。

    银sè的云朵,做了它的边饰。

    像银荐一般飞翔的小伙子们。

    是绿浪花海之中最美的打扒……

    尽管早就知道公主最擅长唱歌,但卓雅还是忍不住勒马停住扭头听着那又高又亮的声音,心里又想到了公主那个沉mí于女sè的丈夫。

    等到这一首《长生天赞》堪堪唱完她才笑吟吟地说道:“公主,您的歌声简直能感动长生天!”

    “能感动长生天有什么用,感动不了那些心如铁石的人。”图鲁勒图看着自己来路上被马蹄践踏得东倒西歪的野花,突然有些伤感,“就是阿妈那样被无数人称颂的女人,也离不开父汗我又算什么!父汗嘴里不说,心上却希望我早早回去,而你知道二哥他怎么说?他居然以为我是为了一个眼里根本就没有我的男人,和那些女人争风吃醋!他也不想想,我是父汗手里的明珠,阿妈最喜欢的公主,怎么可能那么没有气度!”

    “公主,二王子只是和您开开玩笑而已。”

    “你还替他说好话,你没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全都是yù望吗?他已经有五个妻子,难道你想做第六个?”

    “公主!”

    两个女人之间的气氛突然从伤感变成了打趣须臾便骑着马在夕阳下的草原上追打成了一团。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卓雅突然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慌忙勒住了马,四下里一看,她就发现东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众多小黑点。她起初还有些迟疑,可当马蹄声越来越近,甚至能看到那些人手中高掣的刀锋,一瞬间就醒悟了过来。然而就在她拍马飞快地赶上了图鲁勒图,正要说话的时候,她就看见一支支长箭划过自家部落的上空,带着一道道弧线落入了其中。

    “卓雅……”

    “敌袭,是敌袭!”

    卓雅大声嚷嚷了之后,立时一把抓住了图鲁勒图的缰绳下一刻却意识到只凭她们两个人无论如何都跑不远。而图鲁勒图眼看着部落营地那边的sāo乱,突然想到了陪伴自己多年的护卫那日松和特木尔,突然本能地从卓雅手中夺回缰绳调转马头疾驰了过去。

    部落营地之中此时已经是一片sāo乱,谁也没想到出现在这里的竟然是一股明军再加上琦方动作太快,丝毫不像从前还有个给人反应的机会大多数人都只来得及抄起弓箭射出第一箭,便迎来了那当头落下的腰刀。而部落的马圈则是最先遭受攻击的地方,上百匹马转瞬间就落入了敌人之手,这便使想要让人给图鲁勒图和卓雅报信的庆格尔泰彻底死了心。

    庆格尔泰早年间也从一个汉人奴隶那里认识了一些汉字,更曾经跟着往来的商队悄悄去过明朝的宣府和大同,也算是méng古人中有见识的人。明军北进杀戮牧民冒功,这已经是多少年没发生过的事情了,就算是再胆大妄为的将领,也就是以开马市为由yòu使牧民上钩,然后设伏杀人充作边功,可真要他们率兵出边,那却是少有人敢冒泣样的风险个因此……当他提着弯刀勉强组织耳了一会儿的抵抗,甚至还用汉语大声嚷嚷了几声,却发现没有人理会自己的时候,他顿时觉得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那日松,特木尔!”

    当图鲁勒图熟悉的焦急声音传来时,他一下子面sè大变,然而,就是这一分心,他竟是没注意到一骑人连人带马跳过前头的木栏,竟是犹如神兵天降地落在了他的面前,旋即就是雪亮的一刀迎头劈下。他本能地躲闪了一下,可紧跟着就觉得脑袋一轻,所有的思绪就此定格在了那一瞬间。只脑袋落地的时候,他隐约听到了人生中最后的一个声音。

    “打仗还东张西望的,你以为这是街头打架?”

    嚷嚷着打仗不是打架的正是钱宁。尽管他此前在沙城已经建下大功,可他丝毫没有放弃继续建功的意思,这一回又拍着xiōng脯硬是揽下了前锋的差事。这一路杀将进来,他甚至还有余暇一个个计茗自己砍下来的脑袋,只恨没法带上记功。因而,当直接把营地冲了个对穿,他就率队一个大回旋转了回来,正巧看到两个壮年男子正把一个女人往马上推,他立时又举刀杀上了前。

    然而,这一次却和之前那些仓促之间一触即溃的人不同,那两个壮年牧民犹如发疯似的双双阻截,而且一刀刀都是凶狠地直取他的坐骑,不一会儿就把他狼狈得逼下了马来。所幸后头部下很快跟上将两人团团围住,他才总茗脱身出来。

    眺望着那个纵马奔逃的女子,他索xìng一把取下了坐骑旁边挂着的弓。可他还来不及拉弓放箭,就只见那个女人身子一晃,紧跟着人就从马上掉了下来。他用手遮起凉棚踮脚一张望,就发现了那箭的方向,他不禁咧嘴一笑。

    “射人先时马……啧,徐大人倒是比我怜香惜玉。”

    嘀咕了这话,他回头见麾下刀疤脸那几个人和其他十几个府军前卫精锐正把那两个壮汉围在当中,犹如老鹰戏耍山雀一般你一刀我一刀,他顿时眉头大皱,一把拿下弓箭搭弓上箭后厉声喝道:“磨蹭什么,赶紧把人杀了打扫战场,难道你们想让好东西都给别人分了!”

    果然是明人!

    那日松和特木尔齐齐面sè大变,可是,就在他们背靠背苦苦支撑的时候,倏忽间便是一声破空箭响,紧跟着那日松就掊着肩头痛苦地单膝跪下。有了这破绽,刀疤脸立时带着其他人一哄而上,随着两声闷哼,地上倏忽间就多了两具尸体。

    “徐大人好箭法!”

    缓缓放松弓弦的徐勋听到耳醚神英的这一声恭维,心想这次总算一箭奏功,没有再误中副车。因而,当拍马出去查看的安大牛折返来,报说那女子从马上摔下来晕过去了,他也没太在意,只吩咐继续把守四周,不要放走一个人。

    直到天sè完全昏暗下来,这场完全不对等的战斗方才真正结束。面对禀报己方伤亡的吴大海,得知死了七人伤了十六人,好在没有不能动重伤,徐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一毕竟,在如今这种境地,又不可能再分兵护送伤员回去,重伤几乎就相当于等死。因而,当吴大海问及接下来的处置时,他看了一眼神英,旋即就淡淡地说道:“男人全部杀了,女人先行看管起来。传令下去,要搜寻战利品我不管,可要是为了争抢战利品起冲突,那休怪我行军法!还有,动作快一点,我们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立时出发!”

    杀光男人,留下女人,这素来是草原上部族征战的不二法则。而之前徐勋在沙城已经这么干过一次,如今又看过那些被掳宣府军民的下场,他更是没有丝毫心理负担。而神英听到女人先行看管起来的吩咐之后,若有所思地眉头一挑,就冲着自己的一个心腹千户微微颔首。

    这一次本就是提着脑袋的冒险,一路打打杀千的,让下头人有个机会发泄一下也好!

    这军令传下去没多久,就有人禀报道:“大人,之前被您射中坐骑的女人说是要求见您!”

    徐勋早把这一茬忘在了脑后,微微一皱眉头,一旁的钱宁就笑眯眯地凑了上来:“大人,寥职才去瞧过,那个méng古女人皮滑肉nèn,不像那些五大三粗的,所以之前卑职就吩咐了他们不许擅动,就连她的shì女也放了去服shì。这时候还早,大热天又是赶路又是厮杀,容易生出火气来,您要不要去败败火?”!。

第三百一十七章 金枝玉叶

    领兵打仗不能过干严苛尽管徐勋异常佩服后世那支军纪严整的铁军,可也知道现如今他要这么要求麾下军马,那简直是天方夜谭痴心妄想。毕竟,那支铁军是一心信仰着能够打破旧体制建立新秩序,而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对自己的部属去鼓吹这些的。所以,刚刚传令斩杀男人留下女人的时候,他就知道接下来会是怎样的情景。

    然而,知道归知道,对于钱宁的话,他仍不免有些皱眉。只既是无事,他便索xìng吩咐把人带来。当他在庆格尔泰那座还算完好的méng古包中,看到了那两个美其名曰败火而送到自己面前的那两个女人,他不觉微微一愣。之前射出那一箭不过是一时兴起,他压根没注意到人是美的还是丑的,可现在端详着那个脚一瘸一拐,一双眼睛却死死瞪着自己的女人,他不得不承认,这méng人之中亦是有难得的美女。

    这少fù不到二十,她不像一旁的少女那样垂着无数小辫子,所有辫发——盘起,练垂的中央缀着镶嵌金花的红珊瑚大珠子,边上一圈吉祥云纹,头上的绿松石发箍则是圆润鲜艳。然而,珍珠耳坠也好,珊瑚后屏也罢,在那种眼眸宛然流bō的天生丽质之下,不免全都成了陪衬,尽管此时此刻她赫然怒气冲冲,可和怒气相比,反而更显得无助。

    尽管卓雅竭力伸开双手挡在了图鲁勒图身前,可因为刚刚亲眼看到了父亲的无头尸身她那眉眼间lù出了深深的恨意。然而,她身上所有能充作武器的东西全都被搜走了不说,那些明军还趁机很占了一番她的便宜,此刻她不得不竭力按捺找人拼命的念头。只是,面对徐勋那年轻得有些过分的年纪,她一度盘算起了是不是能挟持人当成挡箭牌。

    然而,徐勋打量子他们片刻,并不上前,而是开口喝道:“来人!”

    亲自守在门外的钱宁一下子窜了进来,见里头什么都没安生他不免有些惊讶,但还是立刻躬身问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把她先带下去。”

    见钱宁一愣之下立时一把拽住卓雅往外拖,而卓雅则是拼命反抗,徐勋这才开口说道,“带下去单独看押,不要伤了她。”

    若不是多吩咐这么一句钱宁铁定把卓雅当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女人径直丢到那些正兴高采烈的军士当中。此时此刻,答应一声的他也懒得再和人啰嗦,径直一掌击在了卓雅颈侧随即就把软软瘫倒的人拖了出去。

    图鲁勒图愤恨地看着这一幕,自始至终紧咬嘴chún一言不发。直到两个人消失在门外,她才高傲地抬起头盯着徐勋,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别想从我口中问出什么消息来!你们明狗杀了我的阿妈又毁了卓雅的家园,杀了她的阿爸,我和你们不共戴天!”

    徐勋万万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听到虽不能说字正腔圆可咬字还算清楚的汉语,原本只是一时起意,可这会儿忍不住就有些好奇了起来。又打量了面前这少fù片刻,他就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不是这部落的人?”

    图鲁勒图这才意识到刚刚的口误立时索xìng闭口再不说话,一只手却忍不住轻轻按了按xiōng口。尽管她不曾继承父母的武勇但阿妈留给她的短匕她却一直都带在身边,因为那是很小就失去阿妈的她唯一的纪念。

    几个哥哥也许都还以为阿妈戎马一生却最终病逝,父汗是为了局势才没有公诸于众,可只有她因为一次偶然的巧合而听父汗说出了真相英雄一世的母亲竟是死于明军一次夜袭!现如今她又再次落入明人手中,难道长生天就真的对她们母女这么残酷?

    尽管没有得到回答,但只看这年轻méng古少fù的眼神,徐勋就已经明白了答案。之所以会选择这个小部落,是因为老柴火提供的消息,道是这个只有百多人的小部族相当富足,而且地处两万户交界之处偏又立场不明,最容易当成导火索。然而,现如今多了这么一个并非这一部落,明显是méng古贵fù的女人,他就得斟酌斟酌了。

    图鲁勒图满脸警惕地看着人朝自己走了过来,两只手几乎死死按住了领口。然而,让她如释重负却又深深失望的是,那个眼神冷冽的少年却并未上前施暴,而是头也不回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径直消失在了门外。面对这样的变故,她一下子瘫软地靠在了背后的méng古包上,大口大口吸气之后,突然生出了一股掩不住的惊惧。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才来攻打这儿?

    出了méng古包的徐勋吩咐安大牛等人看好méng古包中的女人,又问了钱宁的下落,这才叫上老柴火跟着,带了几个亲卫径直过去。一到那个小小的帐子外头,他就听到里头传来了女子的惨呼,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干咳一声方才弯腰入内。一进里头,他就看到卓雅正披头散发地蜷缩在角落中,衣衫虽是完好的,可地上已经多了几撮散乱的头发,除此之外就是钱宁横在手里的腰刀。

    “大人,我只是吓吓她……”。

    见钱宁讪讪地上来要请罪,徐勋直接摆手止住了他,继而就对老柴火说道:“对她说,让她老实说出那位夫人的身份。

    如果她不说,我就把这个部落剩下的女人全部押到她的面前,当着她的面一个个全都杀了!”

    老柴火被徐勋杀气腾腾的话闹得心惊胆战,只得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大声用méng语重复了一遍。眼见卓雅如遭雷击,随即大声嚷嚷了起来,他哪里敢让这年轻的小丫头说出什么不着边际的话来,连忙又大声说道:“这位大人乃是咱们朝廷里的重臣,一言九鼎!你如果不说,他肯定是会照做的,到那时候除了你和这里所有的人都要死,你的主人也同样别想活命!”

    卓雅毕竟才十六岁,亲眼目睹父亲被人杀害的仇恨,以及自己和自己服shì的主人亦要和所有残存族人一起丧命的恐惧夹杂在一起,很快就让她崩溃了。她使劲攥紧了衣角,好一会儿才声音嘶哑地说道:“我必……我的主人是大汗的女儿图鲁勒图公主。”

    老天爷!

    老柴火只觉得嘴里又是发干又是发苦,好一阵子才扭头看向了徐勋,却先瞅了一眼那旁边的两个亲卫。直到徐勋会意地把人打发出门去,只留下钱宁,他才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徐大人,她的……她说她的主人是大汗的女儿图鲁勒图公主。如果我没记错,大汗虽然有好几个公主,可最疼的就是这个女儿。”

    天底下居然有这么巧合的事?

    徐勋简直觉得这比戏文里头的巧遇精彩多了。这么一位公主或许是奇货可居,可他对那位被称为méng古历史上中兴圣主的达延汗不是一丁点忌惮。

    大明朝的弘治皇帝也被人称作为是中兴之主,但弘治皇帝的优点在于放权和用人,而达延汗巴图méng克的长处则在于高度集权和狠辣手段。他当然可以把人家的女儿绑走了作为护身符,可是,除了满都海彻辰,这草原上的女人素来没有太高的地位,哪怕为了自己的威信,巴图méng克只怕也会yin弃女儿而动用大军!

    “居然是一位公主!”

    钱宁惊叹一声,见徐勋头也不回地出了门,他赶紧快步跟上。然而,徐勋却并没有再去见图鲁勒图,而是立时找到了神英。把刚刚问出的情形一说,神英立对面sè大变,旋即招来一个心腹军官沉声喝道:“传令下去,立时整军!我不管他们是在女人肚皮上,还是在做什么其他勾当,一炷香之内要是不能集合起来,立斩不赦!”

    等那心腹军官一阵风似的跑了,他才看着徐勋说道:“徐大人,你打算如何?”

    “放了她。”徐勋看也不看瞠目结舌的钱宁,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原本的打算就是放了这些女人,然后借由她们之口透lù我们往糊寸布去了,现在多了这么一位身份尊贵的公主,那传出去的消息就更加可信了。杀了她,只会让那位大汗鼓动méng古上下同仇敌忾,到时候边疆更不得安宁,而带在身边又不能让她磕着碰着,平白累赘,与其如此,还不如装作不知道放了她的好。杵想她那个小shì女绝对不会对外人说,是她吐lù了这位公主的身份。”

    “真可惜,堂墅méng古公主,大人不要,送回去给皇上看个新鲜也好……”

    徐勋听到一旁钱宁那嘀咕,虽是竭力装成若无其事,可他几乎能想象朱厚照听到这消息时那一模一样的遗憾样子小皇帝还未展示出好sè的影子,但猎奇的xìng子却是显lù无疑只可惜他实在不能为了满足朱厚照的猎奇xìng子而冒无谓的风险,也不想因此被那些老大人把唾沫星子喷到脸上,更不想被那位达延汗拿这当幌子大肆进击。

    因而,见神英不悦地怒瞪钱宁,他便哂然笑道:“méng古公主也是两个眼睛一张嘴,没什么大不了的。要不是我朝后宫从来不要méng古女子,早在永乐年间,太宗皇帝一张口,能有多少méng古公主送上门来?再说,放了这一次,将来又不是一定就抓不着,有什么好遗憾的?钱宁,你少在这儿说废话,去把牛羊马匹都收拢了,能带多少带多少,另外看好老柴火。神将军毕竟多年在京城,如今草原上的情形还是这老柴火最清楚,这是咱们这一次最大的保障!”

    PS:15-18日起点年会,这是早上赶出来的更新,准时定时发布。话说年会期间更新应该没那么准时,大家见谅!!。

第三百一十八章 有机可趁,欺人太甚!

    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清水河边这个一个百多人的小部落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那些平日里还算像样的帐篷,现在已经七零八落地倒在了地。地散落着乱七八糟的器具,间或倒伏着一具具死相各异的尸体,唯一相同的就是死者全都是青壮男子,并没有一个老弱妇孺。牛羊马圈中,曾经他们最自豪的牲畜已经被掠夺一空,那空荡荡的木门在大风的吹拂下开开关关,发出了凄凉的咣当咣当声。

    这一场战斗来得很快,结束得同样更快。尽管没有能够尽情享受战果,可对于这接连两次胜利,明军下下都是极其欣喜。斩首的功劳他们已经顾不这么多了,那个小部落中的牛羊充作食物给养,到时候剩下的才归他们,可从家家户户搜出来的金银细软实在是很不少,下下一分,再加先前在沙城的收获,自然让他们浑身充满劲道。就连神英也不得不承认,跟着徐勋这么一个大方爽利又不拘泥什么律法制度的家伙干,确实轻松愉快。

    由于朝廷对妄挑边衅的处罚越来越重,而一盘散沙似的蒙古也逐渐统一,屠灭小部落充作军功的事已经很少见了,就是神英曾经当过四镇总兵的,也只做过违禁贸易。可贸易毕竟只是将领吃肉,士卒连点残羹剩饭也吃不着,现如今下头士卒一个个得了莫大的好处,谁不满身是劲?

    这会儿下下藏身在神英当年派人私自往塞外走货时曾经呆过的一片低洼小树林中,军士们正在心满意足地清点着自己的收入,而徐勋则是带着钱宁老柴火和神英一块看着一张地图。这并不是中原常见的纸质地图,而是绘制在一张硝制好的羊皮,然而头宣府以北这一大片土地,每一处水源,每一片树林都画得清清楚楚,让人一目了然。

    “这次亏得有神将军同行。”

    神英听徐勋这么说,见老柴火盯着这张地图·亦是眼睛直冒红光,显见也知道此物的价值,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见那老家伙慌忙低下头装作老老实实的样子,他这才叹了一口气:“我先后镇守四镇,最怕就是遇到虏寇进犯,再加总免不了要做些生意·这东西自然不可能不备。这是宣府以北的地形图,还有大同延绥甘肃,一共是四张图,为此也不知道砸下去了多少钱。要不是这一次随身携带,我还真不敢答应徐大人你这等冒险的计划。”

    “富贵险中求,这么大的战事,要都像保国公那样龟缩不出·这朝廷的钱粮白费不说,鞑子也是照旧逍遥在外·要是那样索性就不用发兵了,何必多此一举?”

    由于前车之鉴,钱宁只在肚子里嘀咕了一声。见徐勋谦逊了两句,他又忍不住在那默默计算着自己此番立下的这些功劳等到回京之后,能够换来什么样的位子。这军中升迁凭什么比文官快·还不是军功难建,所以一旦拔擢,一介小兵升到指挥使也不算什么,远远比那些按部就班的吏部文官考评来得快多了!

    徐勋却没在意有些沉闷的气氛,看着地图一处一处用手指画着圈,沉声说道:“按照老柴火的路,我们之前从沙城退出之后连夜转移,又奔袭了清水河边的这个小部落·现在已经进入了这个亦不剌太师的管辖范围之内。亦不剌虽然臣服于小王子·但一直都是阳奉阴违,再加小王子一直对他提防之心·又想废除从元朝沿袭至今的枢密知院和太师等等官阶,所以两边一直大小冲突不断。之前我们灭掉的那个小部落,说是亦不剌太师的所辖,但实质更亲善察哈尔汗庭。”

    “而这位亦不剌太师,就是也先的孙子。”

    徐勋最后这一句补充,别说钱宁恍然大悟,就连老柴火亦是打了个寒噤。如果说小王子这个称号是从成化以来大明九边的梦魇,那么也先这个名字就更加威名赫赫了。曾经俘虏了大明的一位天子,更在土木堡之战中让大明朝最精锐的几十万大军灰飞烟灭,让众多南征北战声名远扬的名将为之丧生,想当年一听到也先,几乎能止小儿夜啼。而老柴火的亲娘,正是在那一役之后被掳去的北边,后来方才侥幸回来。

    钱宁立时问道:“大人的意思是,这个亦不剌对于恢复乃祖的荣光很热衷?”

    提到这些,神英这些年的老资历终究不是白白得来,指着地图那一个个地名如数家珍地说道:“他热衷不热衷祖先的荣光只在其次。要舳道,瓦剌原本在更西的地方。朝中那些老大人们眼里,蒙古下下恐怕都是一样的,谁来进犯都道是小王子,这家伙也曾经一度顶着小王子之名扰边。这个亦不剌还有个弟弟,他们兄弟俩是和老子闹翻了,这才带着一万人东进。永谢布的地盘原本并不是他的,是亦思马因被小王子派脱火赤杀了之后,他一点一点吃下来的,为了这块盘,他们还和附近鄂尔多斯的另外一股势力联盟,否则早就给小王子给灭了。咱们要钻的,就是这个空子。”

    “总之,他千辛万苦打下来的地盘,绝对没有让人轻易染指的打算,只要脱火赤敢往这边追,两边肯定要狠狠打一仗,到时候如果援兵来得及时,那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咱们就可以趁乱捞一票!”接续了神英的话头说到这里,见钱宁那幅千赞同万附和的样子,徐勋便说道,“钱宁,你还是照旧带着老柴火四面晃悠探查一下,带之前那四五十只羊。”

    钱宁原本还以为之前屠灭那一支部落的时候,徐勋把那些牛羊一股脑儿都带,是为了让下下有血食可以吃,多余的可以带回去充当战利品,没想到徐勋竟因为之前他那一遭大获全胜而打算故技重施。他二话不说答应下来的同时,老柴火那张脸却变成了苦瓜似的,可面对那两位一根小指头就能把他化为齑粉的大人物,他不得不点点头乖乖答应了下来。

    徐勋和身影那五百余人的小股人马悄悄藏身的同时,随着其他五六百人护送千军民从新开口堡,再加报沙城大捷坐镇宣府的保国公朱晖终于有些坐不住了。此前苗逵送信说沙城有小股虏寇驻扎,兼且有不少被掳军民,他对这消息嗤之以鼻,闻听徐勋贸贸然和神英一同率兵出击,他还暴跳如雷了一阵。如今真正传来了战报,他哪里能挂下脸来。更让他恼火的是自作主张出兵的徐勋没回来不说,而神英这一大把年纪的竟然也跟着一块胡闹,到现在都不知道人哪儿去了!

    “该死,他们这是逼凌主帅!”

    大发了一阵脾气之后,朱晖方才回到椅子坐了下来,眉头揪成了一个结。就在这当口,外间突然传来了一个惊惶的禀报声:“大帅,京城有一位公公来了!”

    朱晖一愣之下,慌忙吩咐快请可旋即想到什么,连忙打开大门吩咐暂等片刻,自己稍稍整装便亲自迎了出去。等到了二门,认出这赫然是如今皇帝身边极其得用的提督西厂太监谷大用,他吃惊之余心里也不由得咯噔一下。

    “什么事情居然要劳烦谷公公你亲自走这一趟?”

    “别提了,要不是十万火急,我会这么着急赶路?这一整天在马车颠簸,我这骨头架子都快散了,保国公先找个地方让我坐一会。”

    谷大用几乎浑身都靠在了一旁一个小火者的身,而那小火者脚下虚浮,明显也有些支撑不住了。这时候,朱晖连忙一个眼色使唤了两个亲兵去见他们熟门熟路地搀扶着谷大用他一面陪着入内,一面在心中紧急转着各式各样的念头到最后得出的只有一个结论。

    果然,到了小花厅,谷大用屏退从人之后,一开口便是直截了当的一句话:“保国公,我这回来是代传皇口谕。”

    他摆手阻止了大惊之下要起身行礼的朱晖,重新回忆了一下朱厚照说那话时的语气,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皇口谕,说与保国公朱晖知晓。徐勋年纪轻轻,尚且敢于出张家口堡到沙城与虏寇一战,保国公你多年宿将,何以畏怯不前?若是侦知虏寇异动,应立时动用大军迎战!朝中大臣已有指摘此次大军空耗军饷,你当知道其中的轻重!”

    说到这里,谷大用见保国公朱晖已经是额头一片汗迹,他少不得放缓和了语气说:“保国公,你和苗公公自打领兵出征,到现在少说也已经有快一个月了,这大军的粮饷每天都是一个恐怖的数字,朝中户部尚韩文已经叫苦连天了。这是皇的口谕,内阁催进兵的旨意估计也差不多了,你自己多多准备。”

    眼见谷大用拱了拱手转身就走,朱晖只觉得心乱如麻,甚至忘记了去送一送。等到他回过神,谷大用已经早就没了踪影。心里万分不是滋味的他索性下令人送了酒来,自斟自饮一壶多下肚,带着几分醉意的他终于忍不住劈手砸了一个杯子。

    “欺人太甚!”

    “大人,内阁的公文到了!”

    就在这时候,门外突然又传来了一个声音。尽管仍有些迷迷糊糊,但朱晖仍是立刻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吩咐人打来井水洗脸,他又怕身仍留有酒气,索性回房去换了一套衣裳,这才吩咐在正堂见客。这一回的信使却是言简意赅,送内阁的公文之后,不待他拆看就又拱了拱手说道:“保国公,首揆还吩咐下官带两句话来。若虏寇的消息准了,那就出兵果决,不要拖泥带水。用兵大事,有什么损伤那是天数!”纟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九章 背后一刀

    “混蛋,混蛋!那些该死的强盗!”

    看着那一地狼籍的惨状,尽管早已经不是动辄暴怒的年轻人了,但脱火赤仍是忍不住一阵阵的冒火,竭尽全力才忍住那股暴跳如雷的冲动。他已经在沙城之内看过一次遍地尸体的惨状,那种情形让他至今一想起就心里直滴血。且不说阿古拉从小和他一起长大,说是主仆,其实却和一直没有兄弟的他有些手足情谊,就是巴特尔,何尝不是他一直在栽培的人?而且更可恨的是,他因为随身携带不便而让阿古拉巴特尔看管的先前一战的战利品,竟也全都让明军给抢夺一空!

    最麻烦的是,他留在沙城里的那些人,都是部族中的那些贵族子弟,多少有些放在汗庭为质的意思,这下子人死了一多半,剩下的一无所踪,就算他是大汗的心腹,郭尔罗斯部的诺颜,回去之后也有无穷无尽的后事要料理!这还不算,眼下这个小部落素来和汗庭亲善,如今一转眼之间就被屠得干干净净,明军怎么有这样大的胆子,怎么敢有这样大的胆子!

    “报,诺颜,我们抓到了几个女人!她们说是这里的族民。”

    “带上来!”

    脱火赤的脸上愤怒得几乎揪成了一团,等麾下的士卒推推搡搡把几个女人赶上前来,他在人群中一扫,立时注意到了其中的一个女子。尽管她和其他fù人一样形容狼狈,尽管他也已经多年没有见过她了,但毕竟他也算看着她长大的,迟疑片刻就不禁脱口而出叫道:“图鲁勒图!”

    他这出声一叫,其中那个崴了脚正一瘸一拐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年轻少fù顿时愣住了,再一细看之后,她就在旁边一个少女的搀扶下快步上了前,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脱火赤叔叔,你要为我报仇!那些人凶神恶煞四处杀掠·那日松和特木尔都被他们杀了!”

    包括脱火赤在内,谁也没想到,大汗和满都海大哈屯唯一的女儿图鲁勒图公主,竟然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而且落得如此狼狈的处境。脱火赤不假思索地亲自扶住了图鲁勒图,随即满脸焦急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出来,我一定给你报仇!”

    “我也不知道······我是到这儿来看卓雅的家里人,从前也常来,可没想到…···我就看见四面八方突然出现了好多明军,不由分说就杀了进来。那日松和特木尔本来是要保护我的,可是却被他们十几二十个人围在了当中······他们杀了这里所有的男人,又把女人和孩子都赶到了一起,然后就开始四处抢牛羊马匹和那些东西,而且还对女人······我本来以为他们绝对不会放过我·谁知道他们临走时却把所有人都放了。”

    “你等等,你先等等···…”脱火赤听得头也大了,打断之后方才问道,“你是说,你就只带了这个卓雅和那日松特木尔两个护卫跑了出来?我的公主·你怎么这样大胆!”

    “鄂尔多斯的领主勒古锡阿克拉忽的夫人邀请我到他家里做客,因为我要到这里来,勒古锡阿克拉忽就亲自护送了我过来,这里小,容不下那么多军队,而且我来过很多次,附近又是那么宁静祥和,所以我就留了卓雅和他们两个·想来不会有事·谁知道······”

    一想到那个比自己年纪还小,却有一双凶狠眸子的少年·她忍不住又打了个寒噤,情不自禁地抱住了脱火赤的胳膊,“脱火赤叔叔,父汗说你是顶天立地的勇士,你带着这么多军马,你一定会惩罚那些该死的明军对不对?”

    顶着公主名号,哪怕是在夫家也是说走就走的图鲁勒图,从来没有过此次这样的惊险经历。尽管侥幸没有遭受凌辱,尽管侥幸别人没有查问她的身份,可她如今站在这里,仍旧甚至能够感觉到那明显比平时快许多的心跳。

    听完她的陈述,脱火赤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结。沙城那边尸横遍野的惨状他看到了,如今这里的情形和那边也差不多。他作为达延汗巴图méng克的心腹,和明军交战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虽说也有训练有素的,可更多的是一触即溃。这一股明军既凶狠又贪婪,那种杀光男人留下女人的做法,怎么看都更像是部落征战之中那些领主的手段。

    突然,他意识到了刚刚图鲁勒图提到的一个名字,一时间若有所思地问道:“勒古锡阿克拉忽·……你刚刚说你是应勒古锡阿克拉忽之邀在他家里做客?”

    见图鲁勒图连连点头,脱赤不由得精神一振,追问了几句内情之后,他就吩咐了心腹亲卫过来,让其精选出五百人即刻送图鲁勒图回去。受尽惊吓的图鲁勒图并没有什么不愿意,反倒是一直跟着她的少女卓雅临走时上前对脱火赤深深行了一礼。

    “少师,您一定要小心那些明人。”卓雅不敢说出自己曾经对人泄lù了图鲁勒图的身份,可正因为如此,对方能把图鲁勒图这个最好的护身符放了,这让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见脱火赤并没在意,她忍不住说道,“那个领军的明人年纪不大,可却极其凶狠,我听说就是他下令杀光所有男人,又放纵军士对女人施暴······”

    “我知道了。你阿爸的尸骨我会让人好好埋葬,你好好跟着图鲁勒图公主,多多宽慰她。”

    脱火赤面上不以为然,可等那一行人出发之后,他便立时召来自己的几个心腹部将,就在马背上摊开了那张羊皮地图。勾出上头鄂尔多斯的勒古锡阿克拉忽所属的那些鄂托克,以及永谢布的亦不剌那些鄂托克的时候,他的瞳孔一时就微微收缩了一下。

    这天下不可能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亦不剌这头养不熟的狼崽子带着那么多卫拉特人从西边来,占据了从前亦思马因的地盘之后,对汗庭的态度始终就不是那么太恭顺,这一次的明军明显和从前做派不同,难道是这个狼崽子捣的鬼?而且,亦不剌还不止一次对别人声称,如果他是亦思马因,绝对不会被区区一个脱火赤逼到这个地步。

    “你们怎么看?”

    “主人,永谢布的亦不剌一直在外诋毁您的声名·这一次的事情肯定也有他捣鬼!”

    “我们留守沙城那三百多人全都是能够以一当十的勇士,明人除非出动数千大军,否则不可能把他们击溃!”

    “只有在这附近的亦不剌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到这一点,然后推到明人的身上!”

    “就算不是亦不剌,据斥候回报,那些明人已经窜到了他的地盘上·我们可以趁机威逼他交出人来,或者让我们的大军进去搜索!”

    此起彼伏的声音让原本就已经动摇的脱火赤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正巧出现一个图鲁勒图公主,也许他还会犹豫一下,但现在有这样一个最好的借口,他如果再不抓住,那就实在是太愚蠢了。大汗对于亦思马因败死之后又冒出一个亦不剌原本就非常不满,现在利用图鲁勒图这个最好的借口,正是一举立威的最好时机!而且,之前他和乌鲁斯博鲁特就已经商量好·趁着明军齐集宣府,下一bō的攻势就是明朝的大同,一举压服亦不剌之后,正好可以驱赶占据永谢布的卫拉特人作为前驱对明作战,这正是一举两得!

    “派人回去急报汗庭·永谢布的亦不剌和鄂尔多斯的勒古锡阿克拉忽有谋害图鲁勒图公主之嫌,请汗庭增兵!”

    增兵!

    有了父汗之前的首肯,乌鲁斯博罗特在得到脱火赤的报信之后,立时不假思索地将早就预备好的精兵派了出去。而对于消息灵通的亦不剌来说,脱火赤大军压境的消息同样让他提高了警惕,当即和弟弟耶利亚斯向麾下永谢布的十个鄂托克和他们在鄂尔多斯的七个鄂托克征兵。尽管还不到每个鄂托克一千人的最高征兵记录,可大战的yīn云仍然倏忽间笼罩了下来。到最后,就连在外打探消息的钱宁和老柴火都不得不赶着羊群兜兜转转溜了回来。

    “大人和神将军真是神机妙-算·看样子真要打起来了!”

    神英当初在张家口堡中和徐勋解说了自己所知的méng古局势·这主意是两人一块参详着决定的,就连苗逵张永也只知yòu敌不知其他·此时听到钱宁这奉承,他不禁异常得意,捋着胡须微微一笑就说道:“你别看亦不剌宣称征兵,其实也在观望汗庭的真正态度,同时还寄希望于其他领主的态度,打与不打还未必是准的。”

    “他们如果不打,咱们就去打一打。”

    徐勋见钱宁一下子犹如打了鸡血似的浑身是劲,而神英犹豫了一会儿,也轻轻点了点头,他就开口对钱宁说道:“这几天你们在外头应当也不是白晃的,那些最机密的东西打探不到,但哪儿是咱们这些人可以打一打甚至于吃得下跑得掉的,你和老柴火应该有点数才是!”

    “大人还真别说,我这儿有个最好的目标。我听说······小王子的一个儿子,要亲自到这里来,说是劝和,但其实说督战兴许更恰当些!如果我们能够拿下这个目标……”

    “如果能拿下这个目标,接下来你敢担保咱们大明九边不会承受最疯狂的报复?”

    见神英不以为然,钱宁不禁有些讪讪地嘀咕道:“横竖小王子不止这么一个儿子……”

    “是不止这一个儿子,可听说相比长子,小王子更爱这个次子。”

    听着神英和钱宁这你一言我一语,徐勋只觉得眼睛一亮,旋即就用力一掌重击旁边那棵大树,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咱们打一打,一击即退,在小王子那个儿子的背后捅上一刀子就走。要紧的是这一打,他们中总有一边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

    至于两边谁输谁赢,那不管我们的事,料想他们大敌当前,也无暇追击我们。”

    PS:昨晚上和雁九一间屋,结果某人半夜三更还在啪啪啪,我又认chuáng睡不着,熬到三点半,她入睡后也睡不着,索xìng一路聊天到六点,然后七点吃早饭,九点多出发一点多拉到绍兴的大禹开元,人都快傻了,最倒霉的是这次房间是上下两层,二楼居然上不了网,乱七八糟耽搁我到现在······话说回来,这次的房子是江南民居风格,除却网络不给力,其他都还好,只希望晚上别有蚊子,阿门······明天同样更新不定时,大家不必早上十点苦等·……!。

第三百二十章 文武兼通属杨公!

    东连上谷,南达并恒,西界黄河,北控沙漠,居边隅之要归京师之藩屏,地处内外长城之间的大同用这么一句话来形容,那是一丁点都不过分的。自打洪武五年徐达开始率兵筑城之后,太祖朱元璋又把儿子代王分封在了此地。尽管如今早已不是藩王守边的时代了,可此地驻军不减反增,原因很简单,大同以北就是一马平川,虏寇若来,则无险可以凭依,这偌大的城池便立刻成为了前线。

    而大同城内的衙门比宣府有过之而无不及。大同镇、山西行都司、大同府,再加上下头所属县,大同前后中卫,整个城中的百姓亦是军户远远多于民户。然而和宣府一样,上百年来,大同城还从未被攻破过,而这里地处东去京城的要道,商旅自然聚集。哪怕现在乃是战时,官府警告一众商人说是擅自出城一切后果自负,仍然有人抛不下高额利润的yòuhuò,在城门处花了钱继续往东亦是往西去做买卖。

    此时此刻,大同的北门武定门外,人流就少许多了。往北就是méng古腹地出关,而这种生意,寻常人家是根本不要想染指的。因大同直面察哈尔,当年筑城的时候在四门之外全部加筑瓮城,北瓮城之内就有眼光寺和关帝庙,如今正在战时,少不得有商人路过时拜一拜关帝祈福。然而,就算是出了瓮城,仍不算真正出了大同。

    景泰年间为了防范也先,大同镇城北面还筑起了一座小城,朝廷正经公文上都称之为北小城,然而民间却因为其中有一座大校场,久而久之就俗称为操场城。

    如此一来,行人要往大同北边的武定门出,就要前前后后经过武定门,瓮城侧门,操场城的大夏门一路上吊桥亦很不少。这天经过操场城的几个商旅看见那宽阔校场上一队队正整装待发的军士,无不是都在暗地交头接耳。甚至有常来常往人面熟的拉一个路过的军官小心翼翼打听消息。只平常好说话的这一天都变成了摇头先生,一个个都是一问三不知。不但如此,大夏门竟也是完全封了,不许任何人进出,什么通融都不行。

    张永马不停蹄赶到这里已经好几天了。他见了如今的大同总兵庄鉴之后直言出兵之事。庄鉴亦是世袭军官,为人骁勇有胆略,成化年间永谢布的亦思马因风头最盛的时候,把大同总兵许宁等等人打得灰头土脸,还是大同西路参将的他率兵断其归路,在牛心山好一场大战,最后竟是全师而归,之后又从镇守宣府总兵任上和张俊互相调换来了这大同,转眼间又是八年了。然而他毕竟也是奔六的人,尽管弓马未曾放下,可终究胆子还是小了很多,要不是一个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突然莅临,只怕他还要犹豫一阵子。

    此时站在高台上校阅兵马他突然看着左手边的人说:“杨都堂,真的不等保国公回文?”

    被他称作杨都堂的是一个五十出头的矮瘦老者。他一身宽大的衣袍,头上戴着普普通通的唐巾,其貌不扬,额头上几条如同刀刻一般的深纹,眼神却极亮,乍一眼看去很像是乡间的老学究,可一把年纪却一根胡子都没有。然而面对庄鉴的发问他却眉头一挑说道:“兵贵神速,庄总兵也是总兵又不受保国公节制,这区区发兵的事还要等宣府回文,未免贻误了军机!况且,沙城大捷的消息都已经传遍整个宣府大同了,张公公又已经明说徐大人此去乃是yòu敌出动,你若是不接应,他这苦心孤诣便算是白费了!”

    说到这里,他就看着张永说道:“老夫从前还想着,先帝和皇上对于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这般厚待实在是过分了,现如今才觉得,先帝终究是独具慧眼!相比之下,保国公大军出了宣府后就只知道窝在万全不动,一个劲催请援兵,实在是老了!”

    “杨公这番话若是徐大人能听到,必然会引为知己。”

    张永也没想到自己正愁说动不了庄鉴的当口,这总理陕西马政的左副都御史杨一清居然会正好出现在大同。因徐勋出兵沙城的事朝中沸沸扬扬,那几个先前被人举荐有军略的大臣全都在征召入朝之列。在榆林公干的杨一清这才风风火火赶了过来,经过大同总兵府想到告诫庄鉴提防小王子所部移师攻大同,这就遇着了他。若非如此,庄鉴哪里肯轻易出兵。

    见杨一清摩挲着没有一根胡须的下颌,仿佛有些怅惘,张永心中一动,便笑着开口说道:“不知道朝廷征召杨公还朝,可有时日限定?”

    “这倒不曾,张公公问这个为何?”

    一听没有,张永的脸上立时雷出了灿烂的笑容:“杨公曾经料理陕西马政多年,又选卒练兵,整肃军艳听说对这虏中情形也多有用心研究。都说文武兼通数杨公庄总兵坐镇大同脱身不得,杨公若是肯担当,随我一同带兵援徐大人如何?”

    庄鉴不想张永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挑杨一清带兵,一时间目瞪口呆。然而,再细细一想,让张永这从未带过兵的阉人统帅,他还确实是不放心,杨一清在陕西这些年名声极大,又是有真材实料的,他的心思就有些活络了,当即也咳嗽一声说道:“杨都堂,张公公这建议虽说出人意料,但既是你正好路过大同,这便是机缘,就算到时候朝廷问责,我也一定会据实禀报。况且皇上刚刚登基,天大地大都比不得军务最大,杨都堂不妨考虑考虑。”

    这还哪里有时间考虑,不是今天出兵吗?

    对于之前还因为出兵而很有些不愉快的这两个人突然一搭一档,硬是要赶鸭子上架,杨一清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但更多的是怦然心动。此前让他挂衔到陕西去督理马政,兵部尚书刘大夏自然是一片好意,可离开京城时间长了,哪怕他在陕西深得民间百姓交口称赞,可终究缺乏一个名义,既不能干涉陕西布政司的民政,也不能干涉陕西镇地军务,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弹劾的奏折作为刀子,掀翻了总兵武安侯郑宏,裁撤了镇守太监那些乱七八糟的开销。

    转瞬间,他也想到了庄鉴缘何也会鼓动自己同去。

    尽管领兵的尚有两位参将,可终究都不是独当一面的人才,而张永虽之前和他们说及军务时侃侃而谈,可终究也没真正见识过虏寇,若有万一这军马陷于虏中,那就是他好心办坏事了。因而,思来想去,他最终重重点了点头:“好,既是张公公和庄总兵这么说,那我当仁不让!”

    杨一清慨然答应和大同镇的五千军马一同往援的同时,京城的朝堂上也正乱成了一锅粥。因为沙城大捷斩虏首二百余级,俘获百余人,兼且抢回被掳军民千余人,这一大捷报在整个京城引来了一片轩然**ō。一时间,有质疑保国公朱晖空有大军却无能的,有质疑徐勋擅自出兵有违军令的,也有大肆指责徐勋在沙城杀俘的。总而言之,一连数日,一会儿东风压倒了西风,一会儿西风压倒了东风,大佬们个个沉默,御史们和各部司官却是一个个上蹿下跳极其起劲。

    这其中,原本在家中养病的文选司郎中张彩就上了言沙城大捷三事。一则是大军徒劳无功,轻师却建奇勋,请赏有功将士;二则是徐勋受命侦缉虏寇大军下落,如今虽建大功却yin本职,虽应切责,但更应该下旨褒奖,不可冷了其报国之心;三则是催请征虏大将军保国公朱晖加快进军;四则是深入虏境,杀俘为不得已,与其追究这些,还不如设身处地想想历年以来那些被掳劫去的军民是如何受苦受难。

    既然被人说是深通军略,再加上此次的捷报虽算不上什么大捷,可千余兵马就能做到这一点,他在得知消息之后仍然忍不住喝了两杯,这奏章便是微醺之下的结果。结果他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奏折再加上之前朱厚照下诏推举有将略者的诏书,把他给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此时此刻,文华殿中一片寂静。

    朱厚照登基才一个月,可文华殿的便朝已经渐渐深入人心了。可作为赋闲在家的张彩,这还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谒见这位正德天子。而除了他之外,今日与会的除了内阁和部院诸大佬,还有此前被推举有将略的几个人——致仕都御史雍泰、都御史文贵、都御史毕亨、致仕都御史洪汉、太仆寺卿陈璧、翰林院学士刘机,看来看去,他竟赫然是品级最低的那一个。于是,尽管平日里张彩自视颇高,仍是生出了几许不安来。

    当户部尚书韩文声sè俱厉地指责徐勋在沙城大捷之后不曾全师而退,现如今那五百多人影踪全无,他这才回过神来。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徐勋只派了几百个人回来,那是因为他此行又不单单是为了沙城内那区区数百的虏寇和那近千军民。”朱厚照仿佛没看见前头那几个变sè的老臣,自顾自地说道,“保国公之前要他去,是要他侦缉虏寇大军下落,可草原这么大,派什么斥候探马都是白搭,所以,他便只能亲身犯险打下沙城,把虏寇大军给钓出来,这样,想来之前举荐他的各位没话说了吧?”

    PS:早起终于赶出来了……今天自由活动,决定和雁九去吃寻宝记状元楼,顺带去市区玩玩,否则也对不起那几个小时车程………………纟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一章 人品厚道是张彩

    文华殿中一下子又是仿佛死去了一般。

    上至刘健李东阳谢迁和部院尚书shì郎都御史,下至这些刚刚致仕却被紧急召还的老臣,全都陷入了难以名状的震惊之中。尤其是身为内阁首辅的刘健,他能够断定,来自宣府的任何战报和文书他全都一字一句读过,包括徐勋前后写过的两份奏折—-—初到宣府时奏请和总兵张俊一同前往万全右卫的一份,到了张家口堡说是要前往沙城夺回被掳军民的一份,此后便一直音信全无,小皇帝现在这空口说白话的算怎么回事!

    于是,在别人尽皆沉默的时候,他终于打破沉寂开口问道:“皇上,此事口说无凭,徐勋并不曾奏报。”

    “那是当然,因为怕走漏风声!先帝仙逝,朝廷探马尚未明告天下各州府,竟然不出数日,这人在关外的小王子就知道了,这是何等无孔不入的谍探!”

    朱厚照怒气冲冲地哼了一声,继而就站了起来,随手从袖子中取出一物递给旁边的刘瑾,示意他拿下去给刘健去看。等刘健接了过来,他方才环视群臣一眼,似笑非笑地说:“只是他这奏折送来的时候才刚刚从张家口堡出发,要不是沙城大捷,朕拿出来刘先生和各位卿家又要勃然sè变群起而攻,朕可受不了!”

    顾不上朱厚照这极其不客气的话,刘健拿着东西从头到尾看过一遍,心中越发沉甸甸的。他只以为徐勋是贪功心切,于是撺掇了神英去打沙城,侥幸成功,却不想这看似一路幸进的小子竟是这么思虑谨慎,甚至连虏中诸部的情形都已经打探了分明,预备好钻空子。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竟也不把奏折给一旁的李东阳去看,径直双手呈给了刘瑾…等刘瑾返回了御座旁边,他才深深躬身道:“兹事体大,今日人多,臣只请皇上召三五通军略的人密议。”

    “密议就不用了,今天来的卿家都是朕信得过的,剩下的也是一帮人交口称赞举荐说有军略的…料想不至于连守口如瓶都做不到,再说事情已定,没什么需要密议。况且,今天总共也没多少人。要是那边出什么岔子,总脱不了今天在场的有人走漏消息,那时候休怪朕不客气!”朱厚照得意地看着被自己这番话镇住的大臣们,心里畅快得很。要不是这御座四面都靠不着,他恨不得如同自己在承乾宫那样直接舒舒服服斜倚在上头。他环视众人,突然出口叫道…“对了,谁是张彩?”

    张彩还是第一次见识朱厚照这位小皇帝和臣下相处的光景,再加上刚刚那消息对他震动太大,因而他一时还有些神情恍惚。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他竟是先愣了一愣…随即才站了出来躬身道:“皇上,臣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张彩。”

    “你之前上的奏折,朕已经看过了。”

    朱厚照见张彩那大吃一惊的表情,一时间神气地点了点头道:“前头三条都是中规中矩,可最后一条朕当时在承乾宫看时,却忍不住大声叫好!亏那些家伙饱读诗书,居然连事急从权都不知道,没事挑这种刺…朕简直想打发他到宣府最前头的新开口堡去守上三年…看他还为不为虏寇抱屈!朕听说那些从虏中回来的fù女,有人甚至被家里人逼着上吊死节………………真是笑话…这要是阖家被掳去的,在虏中怎么不曾有人回护自家女眷,回家之后倒拿起身段行家法族规了?这要不是阖家被掳去的,自家女眷都护不住,他自己倒是完好,他还有脸说这个!”

    对于朱厚照这想到一出就是一出的当场发作,众大佬虽多少有些习惯,可终究免不了难堪,而张彩则是万万没想到,他事后想起来觉得措词最有问题的第四条,居然会让小皇帝击节赞赏。然而,此时此刻他怎么也想不出该怎么应答朱厚照,一时间憋得脸都有些红了。

    大发雷霆之后,朱厚照长长舒了一口气,算是暂且放过了这一茬,当即就看着张彩说道:“朕听说你之前是自请在家养病?看你这样子身轻体健的,年纪又轻,在家里闲着算怎么回事!虽说你这将略朕还没怎么见识过,可能秉公直言,人品就厚道,赶紧回你的文选司去,马尚书这一大把年纪正需要帮手的时候,你撂什么挑子!”

    张彩被朱厚照说得汗流浃背,可这会儿再推辞已经是决计不合适了,他不得不屈膝跪下叩头应是。因为这么一遭,接下来又是怎么商议的怎么处置的,浑浑噩噩的他一直都没怎么留意,一直到那一声恭送皇上,他方才惊醒过来随众磕头。

    今天从刘健以下多人灰头土脸,获召列席比张彩官阶高的其他众人亦都是毫不出彩,唯有他不但被皇帝点名赞赏,而且还催他出来复职,因而一出文华殿,张彩就感觉到那一道道的火热目光,哪里不知道自己成了众矢之的。然而,刚刚在御前颇有些失态的他如今却已经恢复了平日的脾气,索xìng也不去理会别人,只昂首阔步往外走。直到发现前头的户部尚书马文升竟是站住了在那儿等他,他方才紧赶两步上了前。

    “部堂……”

    “之前我那样挽留你,你却不肯复出,一心在家养病,这次却出这么大风头!”马文升见张彩默不做声,忍不住又责备道,“别人说你通军略,可我却知道,你不就是上书译点过甘凉军事吗?你这么多年都在吏部,你的长处在于选举人博,而不在于那些军务边略,和人去争什么!小小一个徐勋,把朝堂闹得天翻地覆,你还硬是要掺和进去,你就不怕惹人嫉恨!”

    “部堂,为人做事,但求问心无愧,这是您当初召见我的时候对我说的。”张彩知道马文升耳背,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见马文升一时哑然,他便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就不信部堂看不出来,朝中那轩然**ō是有人推bō助澜…完全成了意气之争,实在是有失公允!”

    “够了!”

    马文升终于一口喝止了张彩,见焦芳从不远处走过,仿佛听见了这边的声音似的,竟瞥了一眼过来,他便叹了一口气道:“你和我同籍河南…我又向来爱你的才,再加上你一直在吏部,再过几年转一任佥都御史,到时候再转吏部shì郎就容易多了。你啊,之前因人衔恨质疑你颠倒选法,你就索xìng告病求去,我虽不值,可终究你得了人望,我想想也是好的。可你这次实在是……尤其是最后一条…你可知道这次侥幸回来的fù人里头,被族人逼着自尽的是哪一家?罢了,事情都这样了,你尽快回文选司,有我在…还能震一震那些魑魅魍魉!”

    “部堂……”

    尽管张彩出文华殿的时候,就已经有些心理准备,可听到马文升这话仍是不免心里发烫。他对着马文升长身一揖后,那个谢字憋在嘴边,终究是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深深明白,年过八十的马文升,早已不需要他的这么一个字。

    因为尚未正式办理复职,打宫里出来…张彩便索xìng走上了棋盘街。这一条路上都是各式各样的店铺…他负手逛了不一会儿便意兴阑珊,等路过一处车马行的时候…他突然一时起意便去雇了一辆车,旋即吩咐了一声去闲园。眼见那车夫一声好嘞就爽快上了车辕坐下,他忍不住挑起帘子问道:“你知道闲园在哪?”

    “当然知道,闲园如今是一天赛一天的热闹,这京城上下还有几个人不知道。再说了,今天是湛先生讲学,一大早就有人来咱们这儿雇车出城去!”

    湛先生?是湛若水?

    张彩对于那些学派之争并不感兴趣,闻言点了点头后就放下了帘子,心里不知怎的又想到了此前偶得的那两句诗。他也曾经动兴向友人打听过,可却无人知道是谁所做,再加上李梦阳那几个爱诗词的到处宣扬,这数日间上上下下竟都知道了这两句,倒是让闲园主人的名气更加大了。

    等到马车一停,他看见沿着墙根还有一溜马车,知道今天来的人很不少,犹豫片刻就结了帐下车,却吩咐那车夫在这等他。一进园子,他就听到了内中深处传来的鼓噪,索xìng就径直往了里头去,才在半圆形讲坛的入口处站定,他就听到了台上湛若水正在那滔滔不绝地讲着:“庄子曰:夫至乐者,先应之以人事,顺之以天理,以之以五德,应之以自然,然后调理四时,太和万物。此天理一。二则德xìng之理,即仁义礼智信。随处体认天理,要旨有三,一内外,兼知行,贯动静。何曰一内外……”

    张彩也不是第一次听说心学言论,此时乍一听,倒是忍不住驻足片刻。可他终究不是那些一心向学的士子,默立片刻就转身离去。然而,这次他却在此前的那一片竹林前吃了闭门羹。无论他怎么说自己想求见闲园主人,甚至还搬出说前次来过,可终究是被拒之于门外。然而,等他悻悻然出了闲园打算回家的时候,却在门口被人拦住送上了一份帖子。

    “可是张大人?”见张彩接过帖子有些意外,那小厮便行了一礼说道,“我家刘公公命小的拜上张大人。皇上心里既有张大人之名,日后张大人大展宏图可期。”

    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把帘子掀开一条缝的慧通看着这一幕,虽听不清声音,却隐约还能从口型中看出几分端倪来,一时在心里骂起了娘。

    刘轾什么时候也看上张彩了?

    心里装着这么一件事,慧通等到张彩走后吩咐人径直赶车回西厂,一进门就险些和谷大用撞了个满怀。谷大用一见他回来,二话不说拉着他的袖子到了签押房,门一关就急急忙忙地说:“大同那边刚刚送来消息,督理陕西马政左副都御史杨一清在奉诏回京途径大同的时候,竟在老张挑唆下跟着大同镇五千兵马北进!还有,保国公才刚到万全,结果万全的陈雄早就在老苗逵的催促下带着五千兵马移守了新开口,气得保国公直骂娘!你快些命人打探北边消息,这回真是不成功便成仁了。还有,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李逸风不是和你喝过好几回酒?让锦衣卫也帮个忙!”

    PS:为了弥补晚更,多五百字送上……汇报今日行程,早起七点码字,早饭后赶完然后更新了前一章,再码字,又和雁九同学一块去了绍兴状元楼吃午饭,接着越王台秋瑾纪念碑坐乌篷船到沈园………………晚上晚饭后又是组织看节目,忙得七荤八素,幸亏我早起多码了一点,这会儿更新完了洗澡去,总算赶上了………纟!。

第三百二十二章 接战和援军

    永谢布万户,阿速特。

    六月的草原同样是火辣辣阳光统治的世界。站在日头下,亦不剌和耶利亚斯兄弟并肩而立,一个气定神闲,一个棕黑的脸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一模一样的却是他们那yīn霾的眼神。他们的母亲马黑秃木哈尼木是亦力把里的歪思汗的女儿,嫁给也先之子阿马桑赤太师之后,不但保持着对真主的信仰,而且还把这份信仰传给了他们两兄弟。他们成年之后,因为不同的信仰和父亲阿马桑赤太师翻脸,之后更是带着一万多卫拉特人东进,经过一次次艰难的战争之后,终于成功占据了永谢布的十个鄂托克和鄂尔多斯的七个鄂托克。

    对于那位曾经派人袭杀了同属卫拉特裔的亦思马因的达延汗巴图méng克,他们在表面上一直保持敬意,暗地里却始终保持警惕,而且亦不剌索xìng宣布承袭父亲太师的封号以示臣服。因而,当这一次大军压境的时候,他们亦是用最快的速度召集了自己的兵马。而现在,对于乌鲁斯博罗特的迟迟不至,兄弟俩自然更加不满。

    “什么明军,已经多少年没有明军敢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了,这分明是汗庭的借。!”

    对于耶利亚斯的抱怨,亦不剌虽然没有答话,但紧锁的眉头却泄lù了他心中的怒火。良久,他才淡淡地说道:“大汗要把包括永谢布在内的右翼三万户全都交给他统领,这才在这个时候封他为济农,他就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看成了副汗。他也不想一想,除了我们,鄂尔多斯的勒古锡阿克拉同样不会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领地交给别人!又率大军威凌永谢布,又要摆这种没有用的架子,我倒要看看他这个济农怎么当下去!”

    “勒古锡阿克拉呢?据说图鲁勒图就是他送去清水河边那个小部落的,他难道还想置之度外?”

    “他部下的鄂托克也已经都动员起来了,我们两边加在一起到时候至少能凑出三万大军。如果那位大汗真的要打,那么他就得做好让整个草原陷入一片大乱的准备!”

    随着亦不剌那斩钉截铁的声音,遥远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一匹风驰电掣的奔马,马上的人身子紧紧贴在马背上,看不清是什么装束。见只有一个人,亦不剌便高高举了举右手示意众人不用太防备自己却眯起眼睛盯着那越来越近的一骑人。然而,当那一骑人逐渐接近了的时候,他却发现那并不是想象中的察哈尔汗庭亲兵,而是自己麾下的探马。

    “太师!”滚鞍下马的探马右手抚xiōng单膝跪下行了一个军礼,随即气急败坏地说道“济农和脱火赤少师的军马正在强行进入我们的领地,他们说济农所部曾经在昨天夜晚遇袭!脱火赤少师一口咬定说是我们永谢布和明军勾结对济农不利,如果我们不交出人来,他们就要强行搜查每一个鄂托克!”

    耶利亚斯怒极反笑道:“笑话这样哄骗三岁孩子的话他也敢拿出来!大哥,他们既然翻脸了,我们也不用在这里恭顺地迎接他们,让他们看一看我们卫拉特人不是好欺负的!”

    尽管对于所谓的乌鲁斯博罗特遇袭,亦不剌隐隐约约还有些怀疑但此时此刻大军压境,他没工夫考虑这么多,当即在部属们期待的目光下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后,他一把抽出了鞘中的宝刀高高挥了挥,随即大声说道:“我的勇士们!大汗的儿子和大汗的部将就要带兵占据我们的牧场,我们的水源,我们要让他们知道,这里不是察哈尔这里不会听他们的声音!”

    “这里不会听他们的声音!”

    随着此起彼伏的附和声和万岁声亦不剌将手中宝刀倏然向西直指,随即带头第一个策马奔了出去在他身后,一队队的骑兵先后跟上,响彻云天的马蹄声倏忽间汇聚成了一股摄人心魄的震动,似乎连天上那少有的一两朵白云都给震散了。

    这边厢从谈判突然转为大战前夕的当口,神英和徐勋等人却正在夹着尾巴逃窜。昨夜那养精蓄锐的突袭之后,他们便按照事先的计划一样一击则退,可事情想想容易,真正撤退的时候,却有一股察哈尔骑兵不顾黑夜一路撵着屁股追杀了上来。

    尽管规划好了逃亡的路线,尽管早早派人去大同请援,尽管连沿途补给都已经预先让人准备好了,可边战边退的结果就是人疲马乏,根本没有时间去补给,更没有时间去休息,追赶的那一千余骑兵却可以分拨轮休。等到太阳升起,一行人亡命到了下水海的时候,之前袭营之后还剩近五百人的队伍就只余下了三百挂零,上上下下更是个个带伤。

    神英才吩咐上上下下饮马稍作休息片刻,一只耳朵贴在地上的老柴火突然面sè大变。

    “有大军过来一听这话,别说神英勃然sè变,就连徐勋也不由得苦笑。人算不如天算,此前一直顺风顺水,却不想乌鲁斯博罗特在仓促之间从察哈尔汗庭赶来的时候,所带的却仍是精锐中的精锐。如果不是今天这数百人都是三战和奔逃之下残留下来的,此番兴许早就支撑不住了,即便如此,他们仍兴许要和他一起全都丢在了这里。见昨夜带队杀了进去的钱宁这会儿亦是脸sèyīn沉,徐勋便拍了拍坐骑的颈子,随即一踩马镫上了马去。见下头的军士愕然抬头看着他,他便提高了声音。

    “都给我上马,已经到了这最后一步,说什么也不能泄了气!事到如今,我也不说其他话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够一双,而要是能够杀出重围去,回头少不了你们的重赏!从张家口堡出兵的时候,我就把随军所有人的名单留了一份送往京城,哪怕只逃出去一个,亦是能够到兵部去领赏!想想你们家里父母女人孩子,是让他们和你们一块请功领赏,还是让他们去吃你们的抚恤领你们的世职,就看你们能不能豁出去拼了!”

    “拼了!”

    随着钱宁这一声如同暴雷一般的怒喝,一众军士全都提起了精神来,有些衣衫褴褛的索xìng剥去了身上的甲胄和战袍,就这么光着膀子提刀上了马。见士气总算是回复了一二,神英忍不住骂了一声娘,旋即奋力爬上了马背。

    他冲手心吐了一口唾沫,抓紧了那把伴随自己多年的宝刀,这才看着徐勋说道:“徐大人,我这把老骨头要是丢在了这下水海,只希望皇上能看在我这回奋力一搏的份上,给我们神家留一个爵位!”

    “说这丧气话干嘛,老将军老当益壮,以后还有的是仗可打呢!”

    徐勋抓紧了手中的刀,突然觉得背上的弓累赘,索xìng解了下来就递给了神英:“之前老将军的弓被人砍断了弓弦,这是先帝御赐我的宝弓,你且拿去用!”

    “这怎么行,御赐的东西怎么好转赠!”

    “这种时候,你留着它总比我留着它有用得多!”徐勋不由分说把宝弓塞在了神英手里,随即看着那黑压压千余人压过来的方向,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若是能逃过这一关,回头我就奏请皇上将此弓转赠了给你。要是不能逃过此关,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乍然一顿,随即咬紧牙关暴喝道:“兄弟们,接战!”

    “接战!”

    狭路相逢勇者胜,老神英拿着徐勋刚刚转赠他的弓箭,也不知道是心怀感慨还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他一下子爆发了。

    引箭开弓的他在méng人距离百余步的时候射出了第一箭,旋即又是第二箭,两箭倏忽间射倒两人,一时间将徐勋提振起来的士气推到了顶点。他却顾不上查看战果,倏忽间拔刀一马当先冲上前去。紧随其后的徐勋亦是死死夹住马腹,在他的身边,安大牛和吴大海带着几个人紧紧护持,两三百人跟随其后,竟是凭借一股心头不堕的气势,硬生生冲杀出来。

    然而,当发现两翼更多人马蜂拥而至时,纵使是这辈子一直都在和那该死的小王子为战的神英,也不禁生出了一丝心灰意冷。就在这时候,因为熟悉地形而被徐勋吩咐钱宁好好保护的老柴火,却突然扯开嗓门大声嚷嚷道:“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他用汉语叫过之后,却又用méng语高声嚷嚷了起来。这突兀的声音在méng人当中也引起了一小阵sāo动。尽管有méng人军官模样的人在大声嚷嚷,但这样好的机会,徐勋纵使察觉不到,神英又怎会犹豫,当即高高一挥腰刀暴喝道:“杀,从南边杀出去!”

    刚刚向北突破,是因为疲惫的马儿断然跑不过已经跑热了身子的méng古骑兵,但此时此刻掉头再往南杀回去,所有人的希望全都在于那老柴火高声嚷嚷的援兵。从上到下的每一个人都用出了最后一分力气,哪怕同伴在身边中箭亦或是重伤落马,他们也只能竭尽全力不去注意,只想着前方那一线生机。当再次冲杀出来的时候,一马当先的神英终于看清楚了那随着大军切入,飘扬在空中的旗帜。

    明!

    PS:对不起,又晚了,不过终于回家了,之后应该会正常。昨晚上那一章发完之后,本来想坚持再写一点,结果困死了,就开了早六点的阄钟睡觉,准备早起赶工,结果今早硬生生在chuáng上磨蹭了二十分钟才起来。早上写了两千字,吃完早饭紧急整理东西大巴从绍兴拉回上海,十二点多到虹桥火车站,一点多到的家,吃饭洗澡弄到现在,这会儿才更新………………!。

第三百二十三章 大胜可期

    此番连夜追击,带兵的千夫长查干巴拉乃是乌鲁斯博罗特一位小哈屯的兄长,最擅长的便是硬仗,再加上人多势众,麾下都是汗庭jīng锐,他有足够的自信让这一股来犯的明军全军覆没。首发然而,眼看功成之际却突然明人援军突至,他心里的憋屈就别提了。朝着那边厢泄愤似的『shè』出一箭,他便环顾左右大声喝道:“明狗不经打,先冲垮了他们!”

    然而,当他一马当先率兵策马前冲的时候,仿佛是回应他这提振士气的呐喊,两厢突然传来了沉闷的声音。有那些曾经深入明地打过仗的立时『sè』变叫道:“是火炮,是明军的火炮!”[]

    这火炮的声音不但让这千余méng古骑兵为之『sè』变,就连徐勋和神英也不禁面面相觑。徐勋身在府军前卫,此前还特意演习过诸多火器,可结果不过是才刚让上下幼军学会使用和相应配合等等,至于这年头的火炮,更是大异于后世那种声势,多半用于城防所用,要用于野战简直是难如登天。因而,当这爆炸声由远及近阵阵传来,紧跟着又见那边军马两翼突然散开包围,而中军亦迅速前进,更远处则是旌旗飘扬,竟数不清有多少援军,他不由得心头大震,一旁的神英更是神采飞扬,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马首上。

    “这庄鉴,什么时候这样胆大了,竟然这样大手笔,莫非大同守军倾巢出动了不成?”

    “不管怎么说,总是解了我们困厄。莫要挡住大军,我们先退!”

    神英和徐勋率兵回转的时候,援军的两翼骑兵已经扇形展开,而迎接近千骑兵的并不是两翼骑兵的锋芒,而是中军的火铳和弓箭。尽管查干巴拉自视极高,可见前排刀牌手已经预备停当,面对这样的正统战阵,他也知道没法轻易撼动,不得已之下只能收束兵马打算突围。然而,此前为了追击徐勋这一行人,尽管千余人分成两拨轮流休息,可马匹终究是耗损太大,再加上火炮声音和明军大部在旁窥伺的震慑,明军左右包抄前后阻截,他十成的本事竟是难以发挥出一成来,心头更是生出了一个可怕的设想。

    莫非明人引他一路到此,原本就是想设伏兵吃掉他们?

    有了这想法,查干巴拉越发不敢停留,拼命收束兵马往北突围。3∴35686688然而,当他终于突出了重围的时候,却发现面前竟赫然又是无数旌旗,自己此前率兵追杀的那一行人正在最前面。见那四周人困马乏,他更知道乌鲁斯博罗特和脱火赤铁定已经借此向永谢布的亦不剌兴师问罪,自己这一行人休想有援兵,不由得生出了绝望的感觉。咬牙切齿了瞬间,他就不管不顾地再次举起了腰刀。然而这一次,他却是清清楚楚地知道,麾下的兵马已经难以为继。

    眼见得那些追兵被人一点点分割吃掉,徐勋在终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整个人也几乎脱力——毕竟,剧战之后,他那口提起多时不曾放下的劲头就完全松了。因而,当看到张永和一个老者拍马疾驰了过来,他只能无力地拱了拱手,这才说道:“老张,亏你来得及时,否则我和神将军还有这数百人就得把命送在这里。”

    “那是,我和刘清赶到这儿,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这才讨来了这几千兵马!”

    “几千?又是火炮又是旌旗,我看着怎么也像是上万!”徐勋惊讶地挑了挑眉,旋即就看向了那个下颌无须的老者。乍一看,他几乎以为对方是大同的镇守太监,可再一看却觉得和他印象中那些太监有些区别,一时便试探道,“可是庄总兵?”

    “就知道你会看走眼!”张永嘿然一笑,见神英已经向对方拱了拱手,他这才解说道,“这是督理陕西马政的杨一清杨都堂,正好朝廷征调有军略的回京咨议,他刚巧路过大同去见庄鉴,于是就帮我说了两句话,否则庄鉴哪里那么容易出兵!这一次要不是杨都堂特意让大同北边的各堡发火炮响应,又用旌旗作为疑兵堕虏寇士气,这一仗哪里这么容易!”

    “原来是杨都堂!”徐勋听到张永解说这番安排,钦佩不已,连忙在马上欠身道谢,可话一出口,他突然又瞪大了眼睛,“你就是杨一清?”

    杨一清见神英身上带创,徐勋亦是浑身浴血,再看看他们麾下那些将士的样子,一时也咂舌于他们经历的艰险,对于这一老一少的搭档也生出了几分敬服来。然而,徐勋道谢之后突然瞠目结舌冲着自己上看下看,他不禁有些狐疑:“徐大人此前见过老夫?”

    “没见过没见过!”徐勋干笑一声,旋即就打哈哈道,“只是杨都堂在陕西的名声都传到京师去了,我一直恨不能一见,今次见着真人,更觉得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人都爱听好话,杨一清本就因今日之事对徐勋观感极佳,徐勋赞他名声赫赫,又这般好评,他免不了觉得心中熨帖十分。等又和神英相见之后,他一面让人打扫战场,一面又向神徐两人询问此前在口外这七八天中的情形,得知沙城大捷后,两人又屠灭了清水河边一部,借由挑起了察哈尔汗庭和永谢布的争端,他不禁眼睛大亮。

    “真真妙策!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们昨夜这么一打,却只有这样小股兵马撵上来,足可证明那小王子的儿子因此而问罪那个亦不剌。趁着这机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徐勋怕的就是杨一清亦是老成持重不肯轻率出击,此时听到他这般说,他不禁和神英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全都『lù』出了惊喜。而这时候,一旁的张永又轻咳一声道:“徐老弟,神将军,好教你们得知,这一回出兵的并不单单是大同,趁着保国公大军总算从宣府开了过来,老苗逵也催着陈雄从万全右卫城出兵了!嘿,要是他真正赶上了这一遭,我从今往后,再不说他是冒功的缩头乌龟!”

    张永把杨一清拖下了水,又很欣赏这位不喜欢把规矩成例挂在嘴边的老大人,所以哪怕这种只该和亲近人说的话也没想着回避。至于神英和徐勋这一回同舟共济并肩作战这许久,他早就不把这位老将当成了外人。此话一出,见杨一清和神英尽皆大笑,徐勋则是对他打了个手势,他又笑眯眯地伸出了一个巴掌。

    “五千人,再多就是老苗逵敢要,陈雄也不敢带出来,毕竟万全右卫城顶在最前头,乃是重中之重,万一保国公拖拖拉拉给鞑龘子钻了空子,他也jiāo代不过去。咱们两边会合在一块,也很够闹一回了!”

    “既然如此,那就闹他一个天翻地覆!”徐勋斩钉截铁地吐出这一句话,目光往刚刚的战场上一扫,他就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否则,也对不起这许多一路冲杀过来,却折在最后关头的勇士英雄,这笔账,总得从虏寇身上讨回来!”

    说到这里,他就冲着神英和杨一清郑重其事地拱手道:“行军打仗是神将军的本行,经略谋划是杨都堂的长处。今次有二位在,文武同心,大胜可期!至于我和张公公,就不妨在旁边拾遗补缺了!”

    “徐大人说得不错,二位尽管放手施为就是,只要能够大胜,回朝之后的事情二位什么都不用担心!”

    神英这一路上几乎是把十八般本事都使了出来,徐勋不曾对他有半点掣肘;而杨一清这一路从大同出兵至此亦然。此时此刻,见徐勋和张永都是这么一副态度,两人欣然之余,亦是不免生出了一股豪情来。为官多年,做什么事总少不得和人打jiāo道,现如今难能有人肯扫除一切障碍,他们只要专心军务,上哪再去找这样的好事?

    “好,老夫既然来了,就没曾想空着手回去!”

    “杨都堂这一介文官都有这样的豪情壮志,我这把老骨头还有什么可说的?没说的,今天既然能够死里逃生,合该我这一回打出个名堂来!”

    这四人彼此大笑之后,少不得各自去整顿军马。等到中午时分,战场的清理工作也已经进入了尾声。尽管千余虏寇追兵最后奋然突围的仍然有两三百人,可其中查干巴拉便永远地倒在了这下水海边,此外斩首三百余,轻伤重伤还有三百多人。然而,徐勋和神英此前杀俘之举,杨一清却是不好再用了,因此地距离大同不过一日的路程,他径直吩咐记下军功之后,就挑出了五百步卒吩咐把人押回关内,又把己方的伤者尽皆遣回,如此一整顿,最后剩下的便只有不到四千,这其中,还包括徐勋那两百挂零的兵马。

    再次出发前夕,看着下水海边多出的那一个个简易土包,徐勋忍不住勒马驻足,随即摘下了头盔,低头默哀片刻,这才抬起头来环视身后那两百余人,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朝廷有战死者就地掩埋落葬的规矩。但今天诸位勇士都是快到家mén口却丢了『xìng』命,都是我的过失!他们的战利品回去之后必当发还家人,而且,等大军回还,我一定亲自为各位弟兄迁葬回关内!如有违誓,如同此发!”

    见徐勋竟是突然chōu刀断发,此前随着他一路从沙城杀出来的二百余人齐齐都沉默了下来,脸上不无感动。一旁的杨一清看着这一幕,心里不免有些感慨。

    能说出这种话,也怪不得能使将士一心,带着这么一丁点人闹出这么大的场面来!)请记住的网址,如果您喜欢府天写的《jiān臣》

第三百二十四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亦不到,我带来了我麾下的六千勇士!”

    和亦不刺耶利亚斯兄弟来了一个拥抱之后,勒古锡阿克拉忽指着那无数的奔马无数的骑手,大笑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话,随即便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的草场是我们率领勇士用血肉换来的,大汗如果想就这么取了去,那么就只有从我们的尸体上踩过去!乌鲁斯博罗特有什么本事,他也配统帅我们右翼三万户!”

    亦不刺和耶利亚斯才刚刚率众和乌鲁斯博罗特脱火赤的联军打了一仗,双方折损了数百人,心里正憋着一团火,原本对于迟迟不来的勒古锡阿克拉忽很恼火,可此时人既是来了,又带来了六千人马,城府不深的耶利亚斯少不得轻哼了一声。

    “要不是你把图鲁勒图陷入险境,怎么会给乌鲁斯博罗特留下借。!”

    “我怎么知道明军会从那个地方冒出来!”勒古锡阿克拉忽立刻大声抱屈道“图鲁勒图到鄂尔多斯来散心,我的夫人亲自陪她骑马,亲自带着她去各个海子游玩,临行我又亲自护送她,是她自己说不要那么多兵马,这怎么能怪我!也只有大汗才能容得下这么任xìng的公主,我们卫拉特的女人一直都如同海子一样柔和,如同山岗一样坚强,哪里有她这样抛下丈夫独自回汗庭的!现在乌鲁斯博罗特拿着她这个借口征讨永谢布,谁都知道那是借。!”话虽这样说,他的眼神却有些闪烁。没有人知道他送了图鲁勒图在那边之后,就布置了一支马贼在附近。这些年达延汗巴图méng克越来越强势,对于左右翼六大万户的控制也越来越强,长此以往,那屠刀迟早要落在鄂尔多斯的头上。之前,有一个汉人商队经过他这里时,那个首领曾经对他讲解过汉人的三十六计,其中就有借刀杀人,他立时记下了。

    他知道永谢布的亦不刺耶利亚斯兄弟都是最暴躁的这才想出了这个借刀杀人的主意届时就能把他们拉下水一同对抗巴图méng克。谁能想到,马贼还没出动这明军偏偏就找上了那里,可屠杀了男人之后,竟是有眼不识珠地放过了图鲁勒图!所幸明军他们逃到了永谢布的地盘而乌鲁斯博罗特竟亲自大军开了过来,面那支明军又袭击了乌鲁斯博罗特的军马,这一仗不但打起来了,而且如果能杀了乌鲁斯博罗特,那么如今震慑于巴图méng克实力的各部一定会举起反叛的旗帜!

    对于勒古锡阿克拉忽的说法,亦不刺脸上的僵硬之sè终于稍稍得以缓解,旋即重重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屠刀本来就是要落下来的,只是早晚问题。趁着我们两路大军会合的机会,立刻对乌鲁斯博罗特和脱火赤动手!卫拉特人败北的次数已经太多了,也先汗的荣光已经不再,这次我们要凭借我们的力量,把这一切扳回来,让汗庭知道卫拉特人不是任凭他们拿捏的!当年满都海彻辰给卫拉特人定下的那些屈辱规矩是该打破的时候了!……

    当年满都海彻辰带着年幼的巴图méng克征服卫拉特诸部之后,便以大汗的名义发布了一条命令。自此之后,卫拉特人的房舍不得称殿宇,冠缨长不得过四指,居常许跪不许坐,食肉许啮不许割改“乌苏克”

    (酸奶)之名为“扎格”。除了吃肉这一条最终松动,允了用刀子,但其他的规矩几十年来沿袭至今,成了卫拉特人心中永恒的屈辱。

    因而亦不刺提到这一条,耶利亚斯和勒古锡阿克拉忽齐齐附和道:“说的没错是该打破的时候了!”

    当三只手紧鼻握在了一起之后,亦不刺深深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道:“出兵!”

    给汗庭的急报已经送了回去,坐在临时的大帐之中,乌鲁斯博罗特和脱火赤想起此前那一次试探xìng的交锋,脸sè都不是那么好看。乌鲁斯博罗特更是眉头紧皱地说道:“父汗说得没错,亦不刺是早就有心反叛,否则仓促之间怎么会齐集那么多兵马!要不是我及时带来了援兵,光凭你这数千人,只怕会被他打得措不及防。

    “不错,但是,我们不能在这里干等汗庭的增兵!明人为什么会这么大胆,而且在永谢布的地盘上出没却没有引起他们的任何异动?也许,亦不刺也想单独得到明人的册封,想要单独和明国开马市!”说到这里,脱火赤便加重了语气说道“大王子如今正在养伤,而二王子却成了主持右翼三万户的济农,如果这一仗打好了,大汗的心意也许会有改变。要知道,当年成吉思汗立嗣的时候,既没有遵从立长,也没有按照习俗立幼!”

    这种赤luǒluǒ的明示对于乌鲁斯博罗特来说,自然是力道强劲,他立刻站起身来高声喝道:“来人!”

    随着一牟亲兵应声而入,他就大声说道:“让勇士们磨利他们的刀,擦亮他们的弓箭,喂饱他们的马,当太阳升上中天的时候,就是出击的时刻!”

    日上中天时分,汇聚了鄂尔多斯援军的永谢布大军和乌鲁斯博罗特脱火赤的联军狠狠对撞在了一起尽管乌鲁斯博罗特想要亲自上阵,但脱火赤却竭力劝阻了他,让他带着后队策应,自己带着郭尔罗斯部的人冲在了最前面。jī烈的厮杀中,脱火赤几次陷入重围,又几次被部将拼死救出,等到冲杀出来汇聚兵马预备再战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永谢布的人马竟是比之前多了不少。

    “鄂尔多斯是鄂尔多斯的援军!”他一把抓住了身旁一个亲兵,厉声说道“快,快去回报济农,就说鄂尔多斯有援军到了,让他严阵以待!”

    眼见那亲兵急急忙忙策马疾驰而去,脱火赤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次对自己鼓动乌鲁斯博罗特出击有了一丝后悔。之前勒古锡阿克拉忽一直都不曾有动静,他误以为这个狡猾的家伙想要坐山观虎斗,于是打算一击制胜让永谢布服软,谁能想到,这个该死的家伙居然不声不响出兵往援永谢布!如果这一仗有什么闪失,他郭尔罗斯本部的军马会大伤元气不说,而且要是伤了乌鲁斯博罗特,不管他为大汗立下过多少功劳,那时候就全都泡汤了!

    乌鲁斯博罗特却不知道脱火赤这jī烈的挣扎,他只知道战况看上去有些不利,为了尽快打开局面,他便不断地把身边的本队五百人五百人地派了出去,身边不知不觉就只剩下了一千余人。尽管如此,他看到的仍然是战况胶着停滞不前,一时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就在他招来亲兵,准备亲自带兵投入战阵的时候,后军却突然起了sāo动。愕然回头的他只听得后队传来了一阵阵爆响,一愣神就有亲兵团团围了上来,其中一个更是一把伸手去拉他的缰绳:“济农,应该是明军的火统,是明军上来了!”

    明军?化不是已经派了查干巴拉率兵去追击了吗?而且查干巴拉已经派人回报,说那一股胆大妄为的明军不过数百人,他们怎么敢在这种时候再杀一个回马枪?

    “慌什么,明军上来了就掉头迎击上去!”

    “济农,至少有三四千人!”

    三四千人!

    乌鲁斯博罗特已经顾不得震惊了,当即厉声下令向东撤退。然而,已经咬了上来的明军哪里肯放掉这好不容易追上的肥肉,从上至下无不是奋力追杀,竟紧紧缠住了后队。即便如此,在一众亲卫的护持之下,乌鲁斯博罗特仍然渐渐拉开了和明军的距离。

    他自从懂事以来,父汗的霸业已经逐渐稳固,他也跟着征讨过兀良哈人,几乎没尝过败北是什么滋味,所以还嘲笑过兄长图鲁博罗特那么一场小仗也打不好。

    可列在轮到了他时,那种憋屈就别提了。

    “卑鄙的明人,下一次我一定要亲自带兵,把你们的城池踩得稀烂!”

    他赌咒发誓似的迸出了这么一句话,一旁的亲卫却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他慌忙抬头一看,却发现远处的地平线上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黑压压的军马。他最初还以为是汗庭接到他急报后的援军,可当看清楚那飘扬的旗帜,他的脸sè顿时变成了一片死灰。

    明军,又是明军!

    “终于赶上了!”

    当苗逢看清楚了远方那一拨兵马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咧嘴大笑了起来,旋即看着一旁的陈雄说道:“陈雄,怎么样,咱家没有诓骗你吧?

    不冒险中险,哪得功上功!、。

    “苗公公,我之前也不是怕大军出动徒劳无功吗?”陈雄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声,随即就换上了一脸正sè,看着左右高声说道”“随我出击,拿下这一股虏寇!杀!”

    “杀!”

    撵在乌鲁斯博罗特身后的神英亦是看到了远方那些明军熟悉的衣衫,心中欣喜前头虏寇再逃不出去的同时,突然又生出了一股明悟,一时扯开嗓门大声叫道:“儿郎们,全都提起精神来,莫要被别人抢走到了嘴边的肥肉,加快速度杀上去!”

    这嚷嚷须臾传遍了全军,不论是最初随着神英等人一路杀出来的二百余人也好,杨一清带来的大同援军也好,一时间都jī奋了起来,喊杀声竟是响彻云天。

    后阵中,徐*看着被前后夹击的那一股虏寇,终于长长吁了一口气。这时候,一旁突然传来了杨一清的声音:“徐大人,吃掉这些鞋子之后,那边的大战你可打算去掺和一把?”“还是见好就收吧。如果这一股兵马真的有小王子派来督战的那个儿子,那我们此次出战的最大目的就已经达成了。就算没有,刚刚还打过一仗的两队军马,也不会有哪一家能够吃得下我们。保国公大军未至,我们只要趁此机会宣扬皇上不会任由虏寇在九边耀武扬威的决心,这就够了,打完之后溜之大吉让他们继续拼命才是上策,杨都堂觉得可是?”

    “确实是这个道理。”杨一清看着徐勋微微领首,心里好感更甚。毕竟,见好就收的道理人人都懂,可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第三百二十五章 凯旋

    每日行军二十里,前派哨探侦查,后派掠子时刻留心后路,沿涂留下军马保证归路,甚至干脆都顺着长城边上前进,从万全右卫城四万大军进发之后,保国公朱晖采取的就是这种谨慎的攻势。

    不止是因为内阁首辅刘健捎来的那句话,而且也是因为他打心眼里就压根不想这样和鞋子对上,毕竟这完全不是他的本意。

    可是,谁能料到徐勋竟是用那样的法子逼迫他出兵,而且一贯和他配合良好的苗逢竟是不但听了徐勋盅huò,还让陈雄把所属兵马都拉了出去!

    尽管内阁转来了徐勋之前的奏折,而且注明了极密,但他根本不信徐勋所言放着好好的天子宠臣不做,非得冒这么大风险去做什么yòu饵?在他看来,之前的沙城大捷只是巧合,接下来徐勋不知道往哪个犄角旮旯一躲,却给他设了个天大的圈套和难题。正因为如此,憋着一团火的他恨不能这该死的小子聪明反被聪明误死在草原上!

    这一天一大清早拔营出发不多久,他就只见前方一骑探马飞一般地冲了回来。那探马来不及到朱晖面前勒马就匆匆滚鞍而下,单膝跪下大声说道:“保国公,前方有军马!”

    尽管只是前方有军马,而不是前方有鞋子,但朱晖理所当然地认为不会是己方军马,立时二话不说就下令各部将约束全军背对长城严阵以待,干脆停在原地不动了。面对这架势,跟了他不止一次的几个部将自也不陌生,厉声吆喝自己的部队整军。这约mō过了一刻钟功夫,

    就只见远方烟尘滚滚,竟是至少数千军呼啸而来,一时大多数人勃然sè变。

    这从前都是数百的鞋子也常常能够在乱军之中杀几个来回,这数千军马让他如何对付?

    “竖子误我!”

    朱晖在心里也不知道骂了多少声,但面上却镇定自若,不一会儿就是连声命令传了下去。纵使数千骑虏寇,可只要己方军阵不乱,对方不能冲破,顶多就是损伤一些人,可虏寇也不可能全然无损伤,那时候斩首的功劳就算是有了,回去也能有个交代。而且遇到这么一股虏寇,他就能名正言顺龟缩回了关内,纵使皇帝也好内阁也好,总不能过分逼迫于他!

    “预备接战,预备接战!”

    军令官的声音此起彼伏,反而在军中更引起了一阵阵不小的sāo动。

    此番四万人马几乎全都是京营和十二团营中调过来的,平时说是卫戍京师,还不如说担当各种杂务的杂役军。从修宫殿到修城墙,从上番值守皇城,到运粮屯田只既然朝廷月月发粮米,这屯田的正经事大多数人也不是很乐意去做,多半是租给了其他人,自己则是打打零工,在军营中混混差事,横竖管操练的那些将领也很少有神英那样真当回事的人。

    从将领到军卒的惊惧不安终于在看清楚那渐行渐近的一行人后完全消失了。尽管朱晖还有些怀疑那高扬的旌旗和那颜sè不一的军袍会不会是虏寇在冲散明军之后的战利品,可其他人终究是松了一口大气。

    待到几骑人策马疾驰了过来,有眼力好的认出了他们,军中上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纷纷议论了出来。

    “保国公!”

    “鼻公公!”

    朱晖和苗逢是老搭档了,此时此刻,觑着苗逢虽风尘仆仆,可总不像是接战过的样子,而且内中并不见徐勋等人,朱晖心头大定,策马徐徐上前之后,就沉声说道:“苗公公,你知会了我一声就让陈雄出兵,这也未免太仓促了!须知鞋子来去如风,战况又是瞬息万变,你要是为了一个徐勋让自己置身险地,这岂不是大大的轻贱了自己?”

    这话说得光明正大,意义却极其刁钻。倘若苗遣真是兴师动众地出兵,结果却什么都没捞到,亦或是铩羽而归,必定因此对徐勋生出衔恨。然而,朱晖满怀期待地端详着苗*,却发现这老太监竟是笑呵呵的一丝愠怒也没有,心里不觉咯噔一下。

    “多谢保国公关切,只不过,咱家这么一把老骨头,如果真能松动一下也是好事,至于置身险地,他一个不到二十的年轻后生尚且敢赌一赌,咱家算得了什么?”说到这里,苗逢顿了一顿,旋即满脸笑容地说“好教保国公得知,这一回出兵顺顺当当,不算徐勋神英他们这一拨,还有大同军的这些军马,咱家和陈雄统带的这些兵马总共斩首四百级,算是多年未曾有过的大胜了!徐勋和神英在大同军的护持下去下水海起出之前战殁勇士的骸骨了,咱家想着先给保国公报个信,所以就和陈雄先赶了回来。”

    崭首四百级!

    朱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他之前曾经在苗遣的帮助下把斩首三级报成了斩首三百级,现如今焉知苗逢不是同样在玩这种勾当?他见陈雄落后苗逢一个半马身引马而立,他就问道:“陈将军,照苗公公所言,战况应当颇为jī烈,可是如此?”

    “回禀大帅,战况确实jī烈。徐大人所部之前数战战殁了近三百人,亏得杨都堂和张公公率大同军接应,而苗公公和卑职又掰到得及时,于是成功吃掉了鞋子一部千多人,光是这一战便总计斩首五六百。不过,苗公公所言,还少算了大同军之前和徐大人所部的收获,三方加在一块,理应至少也有一千多,只是如今尚未正式清点。”

    陈雄从前差点因罪下狱,多亏苗逢仗义执言方才得免,因而欠的人情可以算是大发了。然而,这一次本以为是冒险出击,结果却取得了这样丰硕的战果,他与其说是心满意足,还不如说是喜出望外。

    朱晖本待警告陈雄一二,谁知道陈雄说出来的竟是比苗*更加离谱,他的脸sè不觉更加yīn沉了。然而,等到陈雄所部军马都渐渐近了,他就看见不少人马侧都挂着一个或两个血肉模糊的脑袋,一时满心都是难以置信,之后就生出了深深的失落。

    这怎么可能!那个rǔ臭未干的小子,怎么可能真的炮制出如此一番胜仗来?难道是他们屠了一部牧民?定是如此,鞋子大军来去如风,岂是他们能够轻易斩首千余的!

    苗遣陈雄率兵和保国公朱晖会合的时候,徐勋神英和杨一清也已经率军来到了先头jī战过的下水海,先期赶回大同的张永也带着大车和紧急定制的棺材赶了回来。此前来不及清理的虏寇尸体已经清点确认完毕,而草草掩埋过的明军尸骨已经被一具具起了出来。尽管时值盛夏,这些气味甚为难闻,可从上至下的人全都默默而立,无人出声抱怨。

    “徐老弟,你已经做得很周全了,他们泉下有知,必然也不会有什么遗憾。朝廷的抚恤咱们会尽量帮他们去争取。而那份战功也足够他们的妻儿老小将来过得舒舒坦坦。”张永见杨一清和神英在那儿说话,就又拍了拍徐勋的臂膀“倒是你把那个小王子的儿子生擒活捉了,却又不告诉老苗遣和陈雄,反而派老柴火和钱宁在草原上大肆宣扬是永谢布的人杀了小王子那个儿子。老苗遣陈雄将来要真晓得了,心里也许会怨你信不过他们,你可得留心一点。”这倒不是张永事成之后给苗*陈雄上眼药,尽管和老苗*还是竞争关系,可经此一役,他总算是对这老家伙观感好了几分。而他实在是闹不明白,这种事就应该大肆宣扬,徐勋干什么要这么低调?

    “永谢布和鄂尔多斯的援军加在一块有一万多人,按照通常的情形来算,脱火赤和小王子那个儿子的军马人数虽不够,可终究是汗庭精锐,至少也是两败俱伤。咱们虽两方合围,可那时也难保没漏掉几个人,到时候消息传扬出去,永谢布和鄂尔多斯的联军想要小王子那个儿子的人头来联络各部,察哈尔汗庭多半要抢回人来,我们哪里那么容易脱出。

    而如今低调些,自然神不知鬼不觉,就算逃出去的人也没亲眼看见咱们抢了人回来,天知道那位小王子会不会一怒之下来不及求证就把人直接砍了?那么多功劳,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这人留着还有用,且让他们去疑神疑鬼地自相残杀。

    “徐老弟,龙还真是就你弯弯绕绕多!”张永想了想,索xìng也就不去追问徐勋究竟要留着人什么用场,见那边厢神英和杨一清一块走子过来,他就冲徐勋努了努嘴,两人一块迎了上去。简短地交谈了两句,杨一清就直截了当地说:“徐大人,此间事务已毕,老夫得要尽快回京去了,但这些尸骨的事,老夫不得不说上一句。你是一片好意,但这毕竟是有悖朝廷的成例,到时候御史弹劾是少不了的。况且从大同把这些运回宣府乃至于京城又不是小开销。

    不如等进了长城之内,就在大同周边找上一块地方立刻入土为安。一来这毕竟是在咱们大明疆域之内,家属拜祭方便:二来这天气酷热,

    也不至于在路上引起什么麻烦。当然,这只是老夫的一己之见。”

    徐勋想要把所有死难者的遗体运回去,只是想着不让这些人死在异域他乡,将来尸体却饱了鼠狼之口,如今杨一清这一提醒,他才恍然大悟,连忙冲着杨一清笑着拱了拱手。

    “多谢杨都堂提醒,否则我险些好心办了坏事。就照杨都堂所说办理,不过,杨都堂若要入京,还请稍等一两日。如今军情暂时不如之前那般紧急,况且杨都堂这次统带大同军马,毕竟是事急从权,还是到时候与我和张公公一道回京的好,免得万一被人群起而攻之,连个解说都没有。”

    “这……”

    杨一橡微微有些犹豫,但见神英冲着他连连点头,他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也好,那老夫就再叨扰数日!”!。

第三百二十六章 少君稚子心

    “皇,大喜,大喜!”

    刘瑾一溜小跑冲进承乾宫正殿之后,嘴里便是连串的大喜。见朱厚照笑着抬起头冲他看过来,他慌忙前跪下磕了一个头,这才满脸堆笑地说道:“恭喜皇,贺喜皇,徐大人率军大捷,报捷的文已经送到司礼监了!”

    话一说完,刘瑾就发现一身吉服的朱厚照丝毫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更不像自己以为的那般兴奋,而是嘿然笑道:“你这消息晚啦,谷大用一大早就来禀报过了!听说是锦衣卫北镇抚司才刚从大同紧急送回来的急报,朕正要去奉先殿拜祭父皇呢。你来得正好,一块去!”

    得知谷大用竟抢先来报了喜,而自己却偏生半点不知,刘瑾的脸闪过一丝阴霾,但旋即就无影无踪。见朱厚照从凉榻下来,趿拉着鞋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他赶紧前半跪着服侍穿好了鞋子,这才絮絮叨叨地说道:“都是先帝爷保佑,皇洪福齐天,这才能有这样难得的胜仗,若是先帝爷在天之灵知道了,不知道要有多高兴奴婢想着就觉得眼睛发酸,要是先帝爷能亲眼看见,那就”

    “别说了!”朱厚照使劲抽了抽鼻子,眼睛已经有些红了眨了几下眼睛才恼火地冲着刘瑾喝道,“哪壶不开提哪壶,大好的喜事,就你要惹朕伤心!别磨蹭了,赶紧走!”

    “不过皇去奉先殿,就穿这么一身?”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朕正在服孝,可这样大好的消息,穿得那凄凄婉婉去见父皇岂不是显不出来?这伤心悲恸和衣服有什么关系,那些老头要嗦随他们去!你走不走,再不走朕可独自走了!”

    “走走,奴婢当然跟着去,奴婢也有话想对先帝爷吐露!”

    真要去奉先殿当然不止是这君臣二人,后头的内侍和小火者加在一块,林林总总的竟有十几二十。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到了奉先殿前头,朱厚照却把除了刘瑾之外的其他人全都留在了外头,自己带着刘瑾一。

    尽管照规矩应该是一位位祖宗拜祭过来,可朱厚照素来是最不耐烦那些礼法的他是弘治年间才出生的,连祖父都没见过,更何况那些更久远的祖先?于是,他径直奔了供奉弘治皇帝的那一间,一进去就疾步到神主前的蒲团跪了下来,一口气砰砰砰磕了八个头。

    “父皇,儿臣来看你了!”

    这句话一出口,朱厚照的眼睛就一下子红了,眼泪竟是在眼眶中直打转:“父皇徐勋打了个大胜仗,听说鞑子的脑袋就砍了千,他真是好样的,您和儿臣都没看错人!那些大臣还老说什么他年轻,这次要不是他大胆带兵出击保国公还不知道要把战事拖到什么时候,韩文老头儿天天抱怨,儿臣都快吃不消了!”

    一口气说到这儿,朱厚照终于顿了一顿,就这么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又使劲吸了吸鼻子,这才强笑道:“父皇,儿臣现在才知道这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成天那么多人在耳边叨咕不许做这个,不许做那个样样都有规矩,事事都有法度,真是全天下最没趣的勾当!

    可儿臣不想都听他们的指使,不管能不能扭过来,儿臣都想去试一试。儿臣没父皇您那样的好脾气,容不下那些嗦嗦的,这次等徐勋回京,儿臣就非得打发走几个最会蹿下跳的言官,顺便提拔几个人……对了对了,这次老苗逵很不错,竟是和陈雄一块去援徐勋了,还有杨一清张永这人挑得好,儿臣还是第一次知道,文官当中还有他这样能带兵的!”

    刘瑾跪在朱厚照后头的五六步远处,虽然知道朱厚照必然看不见,可他还是脊背挺得笔直跪得端端正正,但耳朵却竖起来听着朱厚照的每一句话,听到苗逵和杨一清张永的名字,他的眼神不禁微微闪动了一下。

    而这时候,朱厚照的后头一句话又飘到了他的耳中。

    “不过,父皇您说儿臣给徐勋封个什么官好呢?他已经是兴安伯世子,可兴安伯还没到五十呢,又是筋骨那么好,儿臣还打算用用他这老爹……不如,儿臣干脆直接封他个爵位?可似乎没有儿子越过老子的道理,要不就封个伯爵?可什么伯……沙城伯听去不怎么威风,要不平虏伯…”

    见朱厚照竟是绞尽脑汁地在那想着这些,好似在和弘治皇帝商量,刘瑾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可心中却不无苦涩。早知道这一趟真的这般容易,他就该和张永一样当机立断,跟着块去,那时候功劳自然而然到手,群臣那边就没由头说什么话了。现如今张永这一趟回来,必然是水涨船高,即便对方只是志在御马监和军功,可日久天长,以后会怎样就说不好了。

    朱厚照一面说一面端详着神主的字迹,不知不觉已经是痴了。想起父皇从前手把手教自己写字,又恼怒又耐心地给自己讲解那些大道理,拉着他的手游琼华岛登万岁山,与母后和他一块吃饭时,笑吟吟地给他挟着他最爱吃的菜…他丝毫没觉察到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喉头哽咽,声音越发干涩。

    “父皇,你再看儿臣一眼好不好?儿臣真的不想当什么劳什子的皇帝,只想你能够活回来儿臣那次看到母后在御花园偷偷地抹眼泪,她一定也是很想您的…儿臣没搬进乾清宫,儿臣觉得那只该是您的,不该别人搬进去,就好比坤宁宫是母后的,朕不想她搬到慈宁宫去住……”

    此前朱厚照也有按照礼制为弘治皇帝做过各种祭祀,可那都是有无数外人在场,他纵使悲恸,也不能说出什么心里话来,此时只有一个刘瑾,他自然大可无拘无束。

    说不下去的他索性伏在地,眼泪一滴滴落在了地的奢砖,不知不觉就把周围湿了一大片。迷糊之间,他隐约觉得有人搀扶起了自个,一面安慰,一面用手绢给他擦着脸,看清了是刘瑾,他索性就挨着人又落起了眼泪来。

    “朕是皇帝,朕是天子,可这又有什么用,又救不回父皇来!朕真没用……朕很后悔,当年怎么就那么不懂事,早知道如此,朕就不该和父皇怄气……”

    “皇,皇可别说这种话!”对于朱厚照在自己面前的真情流露,刘瑾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皇帝终究还是拿自己当做最心腹的人,忧的是朱厚照如此情绪化,日后若是别人摸清楚了这脾气,也极有可能利用这一点。于是,他定了定神,就娓娓说道,“皇才登基一个多月,就做了好几桩大事情,这文华殿便朝大臣们人人称好,而此次的大胜仗,更是多年来少有的了,这要是您没用,得羞煞多少人?至于先帝爷仙逝,那是那些庸医的罪过,皇何必往自己身揽?”

    “你说的也”朱厚照用手绢在脸胡乱擦了擦,突然使劲将其攥紧了,“对了,朕倒是几乎忘了,那几个人杀了还是没杀?闵之前就是拖拖拖,这回他要是敢再拖,这个刑部尚也别想再当了!”

    “,皇说不让他当,就不让他当”

    刘瑾犹如哄小孩似的哄着朱厚照,好容易才让人提起了一些精神。把朱厚照扶着盘膝坐好,他就对着弘治皇帝的神主砰砰砰地磕了几个响头,旋即以手支地恭谨地说道:“先帝爷,您虽说不在了,可奴婢一定会好好照料皇,好好为皇盯着外头的人,好好帮皇守着大明的江山,决不让人糊弄了皇。您在天有灵,恳请保佑皇无病无灾,要是有躲不过去的,那就都降在奴婢身代受了”

    见刘瑾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朱厚照最初还有些好笑,可听着听着不禁心中感动,最后见年纪一大把的刘瑾扶着膝盖要起身却有些起不来,他竟前搀扶了一把。见刘瑾满面惶恐地谢罪,他便笑吟吟地拍了拍刘瑾的肩膀。

    “你跟朕这么多年,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朕还指望你长命百岁跟朕一辈子呢!好了,闲话少说,咱们拜别了父皇,就该去预备接下来的事了!唔,你刚刚来报信说是报捷文送到司礼监了?快让他们拿来给朕看,还有,到时候朕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朕用的人是最厉害的,让他们知道跟着朕的好处!”

    当刘瑾扶着朱厚照出了奉先殿,又和众内侍小火者簇拥其了步辇后回承乾宫后,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城东北隅的内阁。刘健李东阳谢迁也已经有锦衣卫通报了消息,原本是诧异加欢喜,可这会儿得知皇帝一身吉服去了奉先殿,面色都有些不那么好看。

    “大功当赏,但隐患也不得不防,否则皇这随心所欲的性子再被这些奸佞一带,更加不知道会歪到什么地方去!不经礼官,吉服祭奉先殿,听说那几个太监还常常带着皇在西苑游玩,又让小火者们相扑游戏,把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班子也都带了进来,这实在是太荒唐了!”纟

第三百二十七章 内阁生戒心,大珰起波澜

    朱厚照在东宫时,下头的太监就经常捏罗各sè小玩意儿,外加在外的镇守太监等等看着各地有什么知名的京城看不到的好玩物好人才,往往都想方设法往宫里送。想当初贵如南京守备太监傅容亦是不能免俗,更不要说别人。如今朱厚照登基成了九五之尊,这东宫的太监一个个跟着水涨船高,少不得变本加厉。

    打着宽慰小皇帝丧父丧君之痛的名义,这西苑里头充斥着林林种种各样不能送进宫城去的人物玩意。

    而有一个xìng子刚正看不得这些的东厂提督太监王岳在,内阁的三个阁臣俱是耳聪目明之辈,怎会不知道?

    而尽管这是属于内阁的一亩三分地,可对于这个话题,刘健无意再继续,李东阳谢迁也无意接腔。于是,刘健顿了一顿,看着两个共事多年的同僚,又加重了语气。

    “总而言之,皇上若是要给徐勋封爵,哪怕国公都可以,都督府他想要哪个就哪个就是掌印都督也无关紧要,但只有一条,决计不能让他染指京营或是十二团营!只有这京营落在信得过的人手里,那才是百官之福,天下之福!朱晖虽无能,但终究野心不大,可这一回实在是太过瞻前顾后,我带的话他竟是完全会错了意,这怕是要赋闲一阵子了。而英国公定国公又和那小子走得过……”。

    “和U武定侯如何?武定侯管十二团营中的骁勇营也已经有一阵子了。”

    听刘健和谢迁这般商量,李东阳坐在那里默不做声,心里却不由得想到了杨一清。

    刘大夏和他交情甚笃曾经对他赞赏过杨一清的军略。同属年少成名的神童,他是一直在中枢打转,又因曾经在东宫shì奉过时任太子的弘治皇帝,五十出头就已经和谢迁先后顺顺当当入阁。然而,杨一清却是乡试解元,殿试却不过三甲,金榜题名没多久就遇着丁忧当了中书舍人又去了山西按察司,接着督学陕西,好容易回朝任了太常寺少卿,可又立刻转了南京太常寺卿,刘大夏举荐了之后更是干脆被打发了去陕西养马。

    说是因其军略出众可何尝不是刘健不喜其人大大咧咧的xìng子?此次杨一清看似行事莽撞,可撞着朱厚照这样一个皇帝,只怕决计会论功不论罪。如此一来这被压制多时的人,便算是真正出头了。

    “所涯所涯?”

    沉思中的李东阳听到这声音,立时回过了神,却见刘酗寸迁都盯着自己瞧,忙歉然说道:“昨晚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宿没怎么合眼,刚刚竟是走了神。元辅和木斋可是商议了什么大事?”

    见李东阳自陈走神,刘健也不为己甚,皱了皱眉就叹气说道:“西涯,你和木斋还年轻,得好好养身才是。刚刚外头来报事,说是徐勋竟然有违多年成例,把阵亡将士的骸骨全数收睑,运回大同安葬。若是都如他这等胡来,朝廷今后得多开支多少银两?”

    “银两其次,要紧的在于他这般举动,焉知不是收买人心?”谢迁见自己的一针见血让刘健和李东阳悚然动容,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此事不能等闲视之,需得密切留心。而且,杨一清身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在这种事上也不劝说制止,再加上之前悍然从张永出兵,这实在是有些荒唐!此次论功之外,也得议一下他的失职以及不报而出关,赏其功,罚其过,如此才是赏罚分明,用人之道。”

    “就如元辅和木斋所言吧。”李东阳敷衍似的说了一句,旋即右手握拳,轻轻用手背敲打了几记额头,又疲惫地轻叹道,“今天如果还有什么公事,劳烦二位多担待一些,我得回直房合一会眼,否则这脑子乱糟糟的什么头绪都理不分明。”

    见刘健谢迁无话,李东阳方才起身回了自己的直房,可真的在那张áng上和衣面墙躺下,他却炯炯半点睡意也没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突然传来了有人敲门的声音,记起自己曾经吩咐过不许人打搅,他不禁眉头大皱,老半晌才沉声吩咐了一声进来。然而,那内阁中书进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就让他一下子掀开那层薄薄的纱被,一下子坐起身来。

    “李阁老,司礼监那边送来消息,道是萧公公……萧公公突然中暑晕了过去,情形瞅着不太姐……”

    出身内书堂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尽管曾经被不少科道言官弹劾过,有喊打喊杀的,有叫嚣驱逐的,可他历事数朝却始终屹立不倒,这司礼监掌印的位子更是自从怀恩故去之后一直稳稳当当占据着,自然有其不败的道理。其中最要紧的一条就是他的文采不逊于寻常进士,平日做派低调,对文宫又始终敬礼,所以历任阁臣都和他处得来。如今他这一中暑,倏忽间就成了京城从文到武,从内官到外官议论纷纷的话题。

    要紧的不是萧敬这一中暑后会不会有什么了不得,要紧的是,这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子要真是出了缺,那么接任者会是谁!

    “横竖怎么也不可能是我!”

    灵济胡同的西厂中,谷大用便是耸耸肩对慧通道了这么一句话。对于这几天宫里上上下下的异动,他哪里会瞧不出来,谁来试探他都是打哈哈装傻充愣,就连面对刘瑾也不例外。这会儿回到自己的地盘上,他就懒得再装了,此时一屁股坐下,他又对慧通说道:“我今天在皇上面前找了个差事,我和你一块去大同一趟,风风光光把徐大人给接回来。这既是抬他,也是抬一抬咱们西厂,外加避开这一趟浑水,顺带在大同再呆几天,避一避风头。”

    “公公英明!”慧通这番话说得真心实意,没多少莽维的成分。

    谷大用当然听得出来慧通这是真心话,嘿嘿一笑后,等到慧通一走,他立时枕着双手在那儿看着屋顶出神。大大咧咧憨厚粗疏那是给别人看的,他嘛,这辈子最感兴趣的就是挣钱,挣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给子孙、留一份厚厚的家业—一他是生不出来,可姓谷的子侄可不少,到时候还不得对着他的牌位磕头?刘瑾的心思他当然知道,说是推高凤,可还不是试探试探大伙的口气,看看能不能自己上,可司礼监还没能进去呢,这就指着掌印太监,胃口也太大了,他还是趁机先躲开,找徐勋去拿拿主意来得正经!

    大同镇总兵府。

    大同总兵庄鉴怎么也没想到,这一趟碍于张永的面子和杨一清的名声不得不冒险出兵,可结果竟给他带来了这样丰硕的回报。分到头上的战马足足有四五百匹,就算徐勋已经放了明话,这些战利品都让给大同军的将士,他也不好意思和部属争利,可那些斩首的功勋可是实打实都要算在他这个首肯出兵的总兵身上。于是,当徐勋提出想在大同周边要块安全地方安葬这一回死难的将士,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压根没去考虑任何被御史弹劾的可能xìng。

    最大的风险他都承担了,与那些求之不得的功勋相比,这御史的弹劾只当是挠痒痒了!

    这一日亲自去陪着徐勋将数百人——落葬,他便亲自在总兵府设宴款待徐勋张永,至于的这此前留在大同的宣府镇守太监刘清,他则是让和自己搭档多年的大同镇守太监诌明去作陪了、—毕竟,宁得罪小人不得罪阉人,谁也不知道这些太监是不是会复起,甚至是不是会和自己共事——又请了副总兵去招待杨一清和神英。

    酒过三巡,他便轻轻拍了拍巴掌,倏忽间,左右就有各四位绮年玉貌的少女款款走了出来。八人都穿着销金的红罗衣裳,涂金束带,云头皂靴。chún上点朱,额上一点朱砂,看上去妩媚而又俏丽。

    四人唱四人舞,四位歌姬的嗓音听着仿佛是一人似的,时而清亮如鸟鸣,时而低沉如呜咽,徐勋虽难以辨明唱词,却也觉得颇为悦耳。至于那四位舞姬则全都是腰肢不堪盈盈一握,足尖清点腾挪自如,那丝带犹如灵蛇一般灵活,仿佛有意勾引似的在他眼前几寸远处打转。

    平心而论,徐勋今生今世还从未有闲情雅致欣赏这些,乍一看与其说是惊艳,还不如说是新奇。毕竟,这等前排就坐的风光,他这还是第一次。只是,他那丝毫不沉mí的漫不经心态度却让庄鉴有些心里打鼓,一曲结束后把人都屏退了,他就连忙解释道:“徐大人,张公公,虽说国丧已过,可这乐舞也太招摇了,我自然不会让二位难做。这是代王府送来的在乐籍的八个歌舞姬。”

    张永也曾带过朱厚照往宫外去看那些艳舞轻歌,也曾和刘瑾几个一块处心积虑夸大外头的班子的好处,把人带到西苑给朱厚照观赏,然而对于刚刚这些歌舞伎的水准,他却仍是得出了一个不错的评价,可得知是代王府的人,他的眉头不免微微一皱。

    “代王?”

    “皇上新登基,代王在府中世袭乐户精挑细选了八个人,想要敬献给皇上。代王知道徐大人张公公深得皇上信赖,所以得知我今日设宴款待,就请我把这八个人给徐大人张公公过目一二,若是觉得好,过一阵子他就送去京城。”

    庄鉴在大同多年,今次因为徐勋和张永在这儿逗留,很给了他一些好处,所以他才来了这一出借花献佛。只不过,他也生怕这两人因此而有什么误会,忙诚恳地说道:“此番因为边疆告警,代王曾经捐了一千石军粮,我却不过这情面。”!。

第三百二十八章 笼文络武

    大明的藩王也就是在洪武永乐初年风光过一阵子,现如今已僮多少年不召藩王入京朝请了,相反三司还都有监察藩王的职责,别说是无事不得出封地,就连人要微服在王府之外走一走,那都是要惊动当地官府的大事。别看代王名义上是公侯伯都要伏地拜谒的角sè,可和庄鉴这个手握重兵的大同总兵真没法比。

    所以,庄鉴说了那军粮的事,徐勋这才心下释然。之前宣府战事吃紧,源源不断的军饷和粮草补给都往宣府送去了,大同这边未免有些顾不上,代王那一千石粮食也算是雪中送炭。承了这么个人情,庄鉴牵线搭桥也就不奇怪了。

    “庄总兵虽说是却不过情面,可这种事今后还是谨慎些。”张永似笑非笑地干咳了一声,举起面前的酒盏呷了一口,这才说道,“皇上的xìng子确实是凡事都爱个新奇,可这种歌舞伎就是调教得再好,和宫里的教坊司相比,也就多个野趣,但京城这么大,皇上哪里去不得?更何况,毕竟是藩王府里出来的人,万一要是给那些老大人们察觉了翻腾起来,皇上面上不好看,代王也要吃挂落,但真正倒霉的,却还是你庄总兵。”

    张永既然已经唱了黑脸,徐勋见庄鉴面上不自在,自然顺势唱了白脸:“之前一战大同兵战功不小,朝廷叙功的时候,也少不了庄总兵。但这场战事怎么会打成如今这光景,想来庄总兵应该是舳道其中关节的。皇上高兴,可想必也有人不高兴,就怕到时候抓`不到把柄拿你开刀。庄总兵正当大用,所以张公公才说了谨慎二字。”

    庄鉴那一阵青一阵白的脸sè终于恢复了自然。平心而论,他收下了代王送来的那几个歌舞伎,还不是想着徐勋必然年少风流,想要借花献佛讨好讨好?虽是热脸贴冷屁股讨了个没趣,可如今徐勋已经说出了大用二字他一颗心不免又热了起来。

    “张公公教训的是,徐大人提醒的也是。”他就这么离席起身深深一揖,见徐勋站起身搀了,又笑着请他坐下,他这才再次落座,嘴里却少不得数落了自己的糊涂。等到半真半假又套了徐勋和张永的话他终于明白代王这一趟的马屁算是甭想拍着了,于是话锋一转说到了另外一桩要紧大事。

    “虽说宣府总兵张俊此番拨给了徐大人不少人马,而且这些昔日败军多番建功,可此前的败战之罪实在是土木堡之后少有的………………不知道朝廷对于宣府,会是怎么个安排?”

    徐勋之前就和张永商议过宣府之事,这会儿听庄鉴果然问出来了,他和张永交换了一个眼sè,便直截了当地问道:“那庄总兵觉得如何安排更加妥当?”

    尽管庄鉴很想说一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可看着徐勋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再看张永那明显考较的模样,他到了嘴边的话最终还是收了回去,斟酌片刻,他才叹了一口气说:“当年我之所以移镇大同,就是因为当时还是大同总兵的张俊抵御不力让贼寇得以在大同大掠。

    同为九边重镇,大同北面是一马平川,宣府却有万全顶在前面,只因背后就是居庸关,这才得了第一镇之名。我要是不说,此番朝廷极有可能命我镇守宣府,可这大同就难办了。”

    说到这里,庄鉴顿了一顿这才一字一句地说:“所以以我之见,此前张俊失利百战可以让他戴罪立功,但宣府换人还是该谨慎,更何况这次跟着徐大人建功的人里头不少都是他的部将,朝廷也该想想这一点。再说了,我也不怕自己揭短,连我在内,这九边总兵之中,就没有一个如张俊这般清廉的。徐大人和张公公不妨去打听打听,他的宦囊所得全都去助了麾下贫寒的将士,再加上种种抚恤,家乡的妻儿常年穿着旧衣,身旁的女人也就是一个服shì多年的老妾。”

    庄鉴这番话虽也有些小算盘,但更多的是同为总兵,同为颇有盛名的边将,总不免惺惺相惜。这会儿酒意上来,话也说开了,见徐勋和张冰都没有阻止他的意思,他就势又斟了一杯满饮了,这才重重放下酒盏道:“这些年小王子诸部年年入寇岁岁扰边,九边之中几乎就没有不受害的,而镇守这些地方的咱们都是打老了仗的人,一个人懈怠自是不无可能,可难道是人人懈怠?不,只是因为虏寇尽知我方虚实,而对于虏寇的动向,我们一无所知而已。不怕徐大人你笑话违禁贸易的事我也做过,可除了捞钱,也不无打探一下各部虚实的意思。”

    “庄总兵这话要是让京城那些老大人们听见,必然要斥之为滑天下之大稽了。”

    徐勋虽是半打趣地说了这句话,可庄鉴仍不免大为不忿,当即冷笑道:“朝中老大人当中,要说知兵的,不是当今兵部刘尚书,而是户部的马尚书,他在陕西巡抚多年,又曾经当过延绥宁夏甘肃三边总制,是有真材实料的,可就算是他知道的虏寇情形,那也是老黄历了!至于刘尚书,更是只曾总督两广军务,对于九边军务压根谈不上真正精通。小王子率众一一折服各部,手甚至伸到了朵颜三卫,可是咱们大明呢?

    一味收缩再收缩,一味的坚守,可如今的méng古人已经不是吴下阿méng,他们已经逐渐习惯了火器,逐渐善于攻城略地,否则咱们大明朝花了那么多钱营建长城,从大边二边一直到次边,这次宣府之战怎么样,新开口长城就硬生生多了个大窟窿!原因很简单,新开口的长城是次边,远远不像居庸关的大边那样全都用石头堆砌,而且朝廷也难以为继。这次被毁了,也就是重新用土修补一下,要不用张俊,这一笔开销至少有一半落下各层的腰包。而与其花费这个钱,何至于在草原上多多下功夫?张俊要不是被情报所误,之前也不至于败那么惨!”

    徐勋这一次出京虽是被赶鸭子上架,但从宣府到张家口堡,再到出兵沙城转战清水河,最后到会同两边援军打了个胜仗,要说他最看重的,并不单单是足以让自己在朝中真正站得稳的军功,而是军中的各层人脉关系。他既然笼络了张俊这个败军之将,就没打算把这样一个人回朝闲置,而同时,大同总兵庄鉴也是他那张名单上靠前的角sè。

    “刚刚能说出这话来,足可见庄鉴已经有几分服气了。”

    尽管是六月末的天气,但把醉意深沉的庄鉴安顿好,张永就习惯xìng地袖着手一路和徐勋并肩往外走。说出这句话后,他突然停住步子,瞅了左右一眼就对徐勋说道:“对了,这次咱们撤回来的时候若不是杨一清故布疑兵,也不至于会如此顺利全师而退,再加上之前我挑庄鉴出兵的时候,没有杨一清也断然不能成功,更不用说跟着一块去了。这人在陕西的名声极大,是个真材实料的人才,机不可失………”

    “时不再来。”徐勋接上了张永的话,因笑道,“老张,朝中有些老大人们,已经老眼昏花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张永会意一笑,施施然随着徐勋又前行几步,这才问道,“那你打算怎么着?”

    “杨一清七岁能文,曾经名动天听,宪庙专门说了请名师对其教导,接着他十四岁中解元,十八岁中进士,听着是一帆风顺,可你知道他中进士的时候是什么名次?三甲第九十五名,算是倒数了。就因为这个,他没选上翰林庶吉士,再加上丁忧,仕途bō折重重,这么一个有真才实学的,却一直被人压着,这次再沾染上咱们两个,回去之后必定是风口浪尖。

    不说别的,御史和给事中们肯定得前赴后继来上第一bō。”

    说到这里,见张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徐勋便没有再明说,心里却盘算着已经七老八十几次提出致仕的都察院左都御史戴珊—当年弘治皇帝是对老臣优容到从不肯放,朱厚照却是讨厌倚老卖老,要是真运作得当,事情闹大了,朱厚照必然因此迁怒都察院——杨一清这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职衔尽管只是挂着好看,可毕竟也算一种资历,足够把都堂换成都宪了。

    而借助都察院左都御史这个跳板,杨一清入主六部,进而入阁,也就不是什么难题。要紧的是,杨一清其貌不扬,可那豪爽脾xìng比起一表人才的王守仁老爹王华,那可是对他脾胃的多,也不用担心被人背后捅一刀子!

    这一日的宴请过后,徐勋却仍旧没有贸贸然从大同启程,而且也说服了杨一清和自己一同等朝廷的消息。足足过了四天,他终于等来了来自京城的谷大用和慧通,除了朱厚照那一份通篇大白话,又催促他回去的亲笔手谕之外,还有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中暑告病卧chuáng的消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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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荒谬的失足,好容易报却前仇的徐勋却落入了五百年前的大明中兴盛世。
时值天下升平,金陵妩媚,京城雄浑,歌不尽秦淮声,舞不完淮扬曲,盛世的祥和下,早已是暗流涌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明天下,他这一介孤儿欲求存身且不可得,何谈风光?
忠臣太危险,他还是顺天应命,凑合着当个风光的奸臣吧。奸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奸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奸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